第 3 章 朵雲

3朵雲

她的原身是朵雷雲,不似晴時雲朵雪白,可此時她是化作人形,自認為膚白貌美,就連大長老都誇贊她神清骨秀,自有一番清靈之氣,不像是尋常妖怪。

她環顧自身,怎麽看都跟這個大魔頭說的那個字搭不上邊。

當然,除了她本體外。

雲知許忿忿不平,這魔頭還嘲笑她的本體。

“我要回人間,我不要在妖界。”

“遲了。”小白雲幽幽說道,“你不是想要跟着我過來,還在後面窮追不舍,念你一片誠心,我便好意捎上你,待我找到曾經封印的力量,我座下大護法你就是第一人,一個妖界算得了什麽。”

雲知許第二次聽到小白雲提起“大護法”,猜想這個魔頭在魔界地位不低,于是便問道:“你在魔界的身份很高嗎?”

“哼,幾千年前,魔界有四大魔君,本君就是其中之一。”

“……沒聽說過。”雲知許小聲道。

“什麽!”小白雲很是激動,怒氣沖沖道,“你可知道在數千年前,這天上地下,我的名字響徹仙魔兩界,妖界都要俯首稱臣,這個名字一旦出現,引來多少血雨腥風。”

雲知許一直在人間游蕩,聽小白雲的描述這絕對是一個大魔頭,可此刻大魔頭成了一朵雲,軟軟呼呼看起來很好捏,一點沒有兇神惡煞的樣子,很是好奇地問:“你既然這麽厲害,怎麽還會被鎮壓在忘斷山下。”

“……”

對于這個問題小白雲似乎不想回答,一個字沒有說就飄走了。

妖界雲知許從未來過,見到小白雲離開,她急忙跟上去。

“小白雲,我們現在去哪裏?”

她可沒有忘記,這個大魔頭說要去找封印的力量,等找到後,她就是大魔頭的大護法,地位直升。

“你叫我什麽?”小白雲冷冰冰地道。

雲知許立即領會:“魔君大人!”

“滄海桑田,世事變遷,在我還沒有恢複前絕不能暴露身份。”

“你又不告訴我你名字。”雲知許嘟囔道,“小白雲其實也好聽的。”

而且很符合現在大魔頭的形象。

大魔頭同樣想到這個問題,先不說仙界會不會追捕他,雖過了千年,但更要防着曾經的仇家找上門。

他靠近雲知許的身邊,低聲道:“那我就勉為其難告訴你我的名字,聽好了——”

“褚子修。”

雲知許默念這個名字,又将這個名字每個字都确定了一遍,有些懷疑是不是這個大魔頭随便說個名字,不過她也沒敢問。

“我叫雲知許,就是春意知幾許其中兩字。”

她生來就孤孤單單,這個名字還是她自己起的。

記得初次覺醒時,她在春日裏聽到朗朗讀書聲,聽到最為清晰便是這句。

便以雲為姓。

褚子修點評道:“你這個名字和我比起來差遠了,普普通通。”

雲知許偷偷翻了個白眼,懶得計較。

這個大魔頭還挺自戀的。

這樣一妖一魔算是認識了。

在林間走了一段路,周圍的景物還是沒有多少變化,這片樹林像是沒有盡頭,甚至連一個活物都看不見。

“褚子修,妖界不是應該有很多妖嗎?”

飄在前方的褚子修身體頓了頓,糾正道:“叫我褚大人。”

雲知許內心恨不得将褚子修暴打一頓,奈何表面上還是要一派伏低做小,恭敬地詢問:“好的,褚大人,我們到底什麽時候能走出去?”

“走不出去。”

“什麽?!”

那他們一直往前走的意義何在?

雲知許問:“那我們還要繼續往前走?”

“當然。”褚子修一點都不着急,“我們要走出去。”

雲知許咬牙切齒地問:“你不是說走不出去,還能怎麽走出去?”

褚子修從容淡定地回答:“眼前所見有時并非為真,你若是這點都看不出,這一生都會在原地踏步。”

作為曾經血洗魔界的大魔頭,妖界更是來過許多次,從他們墜入妖界那一刻便進到此地的屏障中,不過是不入眼的小伎倆,要是往日根本困不住他,可偏偏他現在不僅需要借物化形,還要靠一只小妖脫困。

他回頭看一眼雲知許,覺得不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這只小妖上。

雲知許都有注意一路走來的景物,其實沒有多大的變化,回想褚子修的話,倒是讓她聯想到曾經聽大長老說過有妖擅制幻境迷霧,身陷迷局不自知。

難道這裏也是同樣?

她走到一棵樹邊,想了想将手掌貼在樹幹上,剛一貼上,四下的景物瞬間發生了變化。

依然是樹林,不過這面的天空是晴朗的,遠處的樹梢間隐約傳來幾聲鳥叫。

“這就是破了?”

雲知許一副難以置信地看向手掌,就這麽簡單?

褚子修內心震驚,畢竟他一直有注意雲知許的動靜,以雲知許的修為就算經過他提醒,不可能就這麽輕而易舉破了迷障。

“你是怎麽做到的?”

此刻褚子修一臉複雜,奈何他現在是一團雲,根本顯露不出來任何表情。

“就碰上去啊!”雲知許實話實說,随即對褚子修隐瞞不說很是不滿,“原來這麽簡單,你要是早點告訴我,我們早就出去了,虧你還是大魔頭呢!”

“我不僅劈開了一座山,還能破開妖界的迷障,哈哈……沒想到我這麽厲害!”

褚子修無言以對,見她沾沾自喜的模樣沒有将劈開忘斷山的真正原因說出來。

昔年仙界鎮壓封印因他不間斷抵抗慢慢流失威力,那道雷電因他刻意引去劈向封印所在位置,從而徹底撕開一道縫隙,讓封印其中的妖魔有了掙脫的時機,就算沒有雲知許,只要忘斷山周圍出現雷雨天,亦能解開封印。

他不過是在等待一個合适的時機。

此時褚子修在一旁想着另個問題,就這麽随意解開迷障,難不成真是他小瞧了雲知許這個小妖。

現在脫離之前的地方,雲知許環視了一圈,最後視線落在一語不發的小白雲上。

現在是大魔頭褚子修。

“那個……褚大人,我們現在去哪裏?”

她觀察着附近地域,發現這裏和人間的樹林很是相似,一點兒都不像是大長老所說的兇惡之地。

褚子修受困忘斷山太久,曾經的舊部都已經失去了聯絡,思索了一番,開口道:“先找一只狐貍問問。”

“狐貍?”雲知許很是不解。

褚子修:“當然不是普通的狐貍,是天狐,我曾經有一位天狐好友,便是狐中妖王。”

天狐壽命悠長,至今過去千年定然是已經返回了妖界。

随後,他淡然吩咐:“你去随便抓一只狐貍過來問問。”

雲知許指了指自己問:“我啊?”

褚子修沒好氣回答:“不是你難道讓我去,你可是我座下大護法。”

頂着大護法之職卻無半點特殊權力,有史以來最廢大護法雲知許無奈只能替大魔頭尋找狐貍去了。

“狐貍狐貍,這麽大的林子讓我去哪裏找狐貍!”走在林子裏的雲知許嘴裏嘟囔個不停,覺得做大魔頭的護法還不如回去蒼琅山睡覺,如今她身在妖界卻不知道怎麽回去。

她不知道,大魔頭褚子修一定知道,可大魔頭肯定不會說出來。

雲知許在林子裏走了半個時辰,仍然沒有找到狐貍的蹤影,懷疑這裏有沒有狐貍。就在她想着要不要回去時,忽地聽到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着身軀飛快一轉,從後方樹幹上方射來的東西被她一手握住。

手心翻轉露出抓住的東西時讓她着實一愣,原來只是一塊普通的石頭,她于是直接飛躍到樹上将罪魁禍首抓個正着。

“原來是一只猴子。”

那猴子身子輕盈快速跳到另一棵樹幹上,口吐人言道:“你是哪裏來的小妖,幽林禁地是不允許外妖進入,你這個小妖連基本的規矩都不知道嗎?”

雲知許哪裏知道還有這個規矩,心想着大魔頭果然不靠譜。

“你這個小妖趕緊離開此地,要是被青漣仙子發現你就死定了,她最讨厭外來者了。”同是妖,小猴子不忍看到雲知許這只誤闖進來的小妖不明不白死去才催促離去,畢竟他們這樣的小妖能活着本來就很是艱難。

提起這個青漣仙子的名號,小猴子眼中露出懼意,短短的尾巴微縮起來。

雲知許不由得問:“青漣仙子是誰?”

聽起來青漣仙子是這個地方的主人,甚至很厲害,不知道跟大魔頭比怎麽樣?

小猴子根本不願意多說:“你不要再打聽了,青漣仙子可是會吃妖的。”

“她會吃妖?那她吃魔嗎?”雲知許的嘴角勾起一抹笑,繼續道,“我可不是一只妖來到這裏,我家主上可是赫赫有名的魔君,那位青漣仙子比我家主上還要強大嗎?”

既然褚子修是魔君,這麽大的名頭不用白不用。

小猴子睜大眼睛,思量了一番小聲道:“若是你的主子真是魔君,想去哪裏自然無妖敢阻。”

雲知許高興道:“那就好,我問你一個問題,此地可有狐貍。”

“有狐貍的,不過都是比我還要弱小的妖,難道魔君大人要吃狐貍?”小猴子聯想到這個可能,看雲知許的眼神一變,頓時跳到更高的樹梢上。

褚子修吃不吃狐貍她不知道,不過總算是得到一點有用的消息。

“那天狐你知道嗎?”

褚子修真正要找的是天狐,她便順便問了一嘴。

“天狐?”小猴子從樹葉中探出腦袋,小心翼翼說,“可我聽說天狐一族五百年前就已經被仇家屠盡,如今妖界沒有了天狐一族。”

雲知許大為震驚。

小猴子道:“要不然為什麽這裏的狐妖比我還弱,從天狐族消失後其他的狐貍沒了庇護,不是死了就是逃出妖界,如今狐族式微,能活下來喘口氣都不容易。”

“你跟我走一趟!”雲知許覺得還是讓大魔頭自己去問最好,畢竟可是他要找天狐。

第 7 章 五毒無情6

第7章 五毒無情6

江雪禾在前方行走,發現缇嬰沒有跟上來。

江雪禾回頭。

這一幕落在缇嬰眼中,是這樣的——

馱着萬千鬼物的黑衣少年側肩,籠身的風帽微揚。他轉身時,跟随着他的鬼物齊齊扭頭,向後方的缇嬰看來。

鬼物們霧列霞蒸,或木然,嚣張;或怨恨,惡毒。

整幅畫面鬼氣騰騰,對缇嬰的沖擊,不亞于她初次見鬼時的場面。

她怕鬼。

自從被前師父帶上修行路,前師父教的那些召鬼符她全練不好。她對鬼的畏懼深入骨髓,到了看一眼,便會暈倒、噩夢連連、生病數日的地步。

前師父鍛煉後,她只能做到不被吓病。但當面前數以千計的鬼籠罩着江雪禾,齊齊向缇嬰望來時,她渾身冰涼,戰栗連連。

控制不住的發抖讓她眼前發黑。

江雪禾的聲音穿過魔障,落入她耳中:“師妹,怎麽了?”

缇嬰差點被吓暈前,不經意地瞥一眼。她那雙已經被吓得有些渙散的瞳眸,捕捉到了重重鬼氣下方被壓着的暗影。

天色灰青,稍有日光穿過枝葉罅隙落下。

光落在少年瘦颀的身上,在他腳下,呈一片微弱的搖晃的黑色。

那是影子。

屬于人的影子。

缇嬰怔忡,連忙用這種念頭暗示自己。她咬緊牙關,咬得口中一腔鮮血,才說服自己不能暈:

那些鬼跟着江雪禾,并不代表江雪禾不是人。

正是靠着這樣的意念,缇嬰勉力張開顫抖的手,掐訣,關掉了自己的法眼。

萬千鬼影瞬間消失……它們還在,但她看不見了。

江雪禾靜靜立在原地。

此時山林中小妖們唱的曲、路盡頭的花轎,都沒有方才那一幕驚吓。

冷風拍衣,缇嬰後背一層涼汗,向他望去時,他才慢慢道:“師妹為何不走了?”

他輕聲:“怕我嗎?”

他的語調清潤溫和,聲音喑啞如夜間殘燭。分明是稀疏平常的從容少年,卻在這一瞬間,透出些紅塵造就的漠然。

好像……他察覺了她看到什麽一樣。

好像……他斷定她會怕得掉頭就跑一樣。

缇嬰雙足釘在原地。

她驀地擡頭,小臉尚煞白,語氣卻兇悍:“我怕你做什麽?我只是在想對付無支穢的法子……我已經有法子了,我正要和你商量!”

江雪禾半晌無話。

他似乎對她的回答很意外。

而山林中的寒風拂來,那些小妖們遮遮掩掩地靠近,想要偷聽他們的對話……

缇嬰向江雪禾走去,一把拽住少年的手。

一只小妖從後偷襲,被她反手一個符拍得灰飛煙滅。

小妖們尖叫着不敢靠近,缇嬰則擡着頭,眼睛兇狠驕橫,像面對敵人。

她恐怕不知道,她握他的手,涼得如冰,還在微微發抖。

額發亂揚,她還倔強:“你怎麽不走?不願跟我商量嗎?”

江雪禾垂目。

他從小師妹眼中,看出很多份固執、不服、強硬,以及,色厲內荏。

而就在這般色厲內荏下,江雪禾被缇嬰拉走,被她匆匆拉着在林中快跑——

她要躲開小妖們,找到安全處,和江雪禾商量她的禦敵之法。

這是她主動拉他的手。

與之前的懵懂不同,她碰到他的手,便放下了心:

師兄手雖然很涼,卻是有人的溫度。

他确實是人,不是鬼。

至于他身上的奇怪之處……缇嬰隐隐約約,覺得眼熟,她好像學過類似道法,記憶卻在關鍵時候卡殼,讓她一時間想不起來她在哪裏見過。

但無論如何……他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他就算是惡徒,就算真的與鬼有什麽幹系,那也得他們聯手逃出五毒林,缇嬰才好與陌生師兄分道揚镳。

兇悍的小師妹在驟然爆發的勇氣相助下,躲開了小妖們的跟蹤,布了一個陣,貼好了符,帶着江雪禾鑽進了一個山洞。

到山洞中,缇嬰趴在洞府門口,憂心地看到那些小妖們已經找到他們的位置,在洞外徘徊。他們捧着的紅嫁衣,快要堵住洞口的光。

妖怪們的力量越來越強大了……

缇嬰回頭與江雪禾說:“我們天黑後動手吧。”

江雪禾坐于一旁。

這個一身秘密的少年待在她身畔,坐姿端然清矜,優雅萬分:“好。”

他問也不問她方才的異象,此時的獨斷。

缇嬰忍不住:“你不想聽我的計劃嗎?”

江雪禾便道:“是什麽?”

缇嬰的計劃在喉嚨中轉一圈,打個旋兒,沒有脫口而出。

她因方才的事對他多了些警惕,猶豫起來。

江雪禾以為她不會說了,他撇過臉看向洞外,忽然聽到少女的聲音:

“無支穢養的小妖們,在白天已經能找到洞府外,說明無支穢的力量越來越強。等天黑了,無支穢說不定會按捺不住,親自來捉我們。

“無支穢是很厲害,但是從那個獵人的話裏,還有這山上追着我們不放的花轎,我們可以猜——他心裏痛恨那個在新婚夜騙他死的新娘。

“這紅嫁衣,是肯定要披在無辜者身上的。他要把穿着嫁衣的人,當做他那未過門的妻子,大卸八塊,洩他的怨憤。

“咱們正常情況下打不過那個無支穢,這個新娘就是我們的機會——一人扮新娘,麻痹無支穢;另一人去山間四處,催動我白日布的那幾個陣,陣法開啓,消耗無支穢的力量。”

缇嬰說着說着,鎮定下來。

她眼珠轉一圈,靈動重新回到她身上。

她問:“這是我們的唯一機會,對不對?”

江雪禾知她恐怕有什麽瞞着自己。

但他并不揭穿:“是。”

師兄态度始終如一,缇嬰放松了些:“我白日布的那幾個陣,怕無支穢看出來,當場破壞我的陣。所以需要夜裏有個人去催動……師兄,你懂陣法嗎?”

江雪禾微笑:“我懂。”

只一瞬,江雪禾捕捉到了缇嬰眼中的失望。

江雪禾一怔:怎麽,師妹難道不是想讓他去開她那陣法的意思嗎?他本覺得她的陣法粗陋,他去開陣,可以補救一番,讓她的陣發揮出更好的作用……

然而師妹好像并不高興。

不高興的缇嬰只停頓一瞬,就面不改色:“我的陣法我自己才懂,我要去撥我的陣。”

她手指江雪禾:“你去扮新嫁娘。”

江雪禾:“……”

缇嬰:“你不願意?”

她心中打鼓,想陌生師兄又不傻,明知無支穢厲害,怎願意做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可是她也沒辦法,她還要去殺那些追殺者呢,她需要師兄幫自己牽制無支穢,自己回來,才有力氣對付無支穢。

她是如此的有勇氣。

待她殺了壞人,她回來開啓“大夢咒”,用陌生師兄身上那些引也引不完的鬼氣,殺掉無支穢……

缇嬰心中準備了這麽多的說辭,不想江雪禾溫聲:“願意。”

驟然的寂靜中,缇嬰倏地擡頭看他。

陳大下了山後,幾次回頭看自己身後。

他沒看到山中師兄妹二人,便放下心,在山下約定好的小茶棚中,見到了十來個男男女女。

陳大卑微,賠笑:“仙人們,小人探清楚了,那狂妄無知的小姑娘,果然要對付山中大妖。她不知道山中大妖的厲害……今夜,她必然死無葬身之地。”

十來個男女臉色微變。

為首者道:“那我等只能進山,先抓到那小妖女……你說的大妖,不會和我們為敵吧?”

陳大連連搖頭:“小妖女已經被山中大妖标記了,大妖只會盯着她!仙人有所不知,山中大妖的紅嫁衣,跟着誰,誰就是大妖選中的新嫁娘……大妖是要吃掉這人的。”

陳大聲音有些低,幾分苦悵。

他回想起了很久以前,山中大妖還叫酸與,還不是如今的模樣。那時他上山,與化作書生的酸與一同暢飲,問對方很多奇怪問題……

山中歲月悠久卻不能永久停滞,變故忽然而至。酸與不是惡妖,酸與只是做錯了一件事,便被玉京門弄成今日這副妖不妖、鬼不鬼的模樣。

酸與死後被玉京門弄成了無支穢,玉京門又把無支穢變成了選弟子的“試煉”方式。昔日堂堂一大妖,活不成、死不了,一次次遭受這些無知修士的欺辱。

一巴掌拍在陳大肩上,喚醒他的神智。

這些人道:“喏,給你說好的金子,滾吧。咱們追殺妖女的事,你膽敢說出去,你一家人都別想活了。”

陳大點頭哈腰出門。

他離開時,聽到男女中有一道女聲不安道:“師兄,咱們真的要進五毒林嗎?我覺得那個獵人不可信,玉京門這種大門派的試煉地,咱們怎好拿人……”

一傲慢男聲嗤道:“小師妹,你不敢進,今夜就留在外面,幫我們放哨得了。我們只是要把缇嬰給抓出來……缇嬰還沒進玉京門呢!她要真成了玉京門弟子,咱們就不敢動她了。”

另一人罵道:“小妖女不要她師父,說投靠新門派就投靠,欺師滅祖,真不要臉!”

“吱——”

塵埃吸入鼻,陳大将木門關上。

他背後的“分影符”,在門內男女吵嘴時,從門縫中鑽進去,貼上那些男女。

而茶棚的屋頂上,靠着梧桐樹,有一黑衣少年藏在樹蔭下,靜聽着下方的龃龉。

不過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陳大的“分影符”貼上追殺者的身時,五毒林中辰光微弱,天色轉暗。

抱臂坐在洞中打盹的缇嬰瞳眸中湖藍色光忽然晃了一下——她感知到“分影符”的蹤跡了。

缇嬰醒過神,睜大眼,看向洞中另一人。

光線黯淡,風聲嗚咽,她幾乎看不見那與黑暗融于一處的師兄。

莫非睡着了?

離天黑還差一會兒時間,缇嬰百無聊賴,屏着呼吸,輕輕蹭過去。

缇嬰托着腮,端詳靠着山壁的人:風帽後的師兄,長什麽樣?他是不是長得很吓人,才吸引了那麽多鬼?

缇嬰畢竟年少,好奇心重,她想着想着,便将手輕輕拂在他的皂紗上,試探地摳動。

江雪禾本閉目凝神,少女氣息拂在他周身,越蹭越近,快要撲入他懷中……他睜開了眼。

第 4 章 莫要輕薄

玄天山的星落峰是青帝所住之所。

星落峰上,空氣常年冰凝,一草一木皆結着一層單薄的白霜。唯一不曾被凍結過的唯有身着月白衣衫的青帝。

青帝感知到有人靠近星落峰。他修長的手指輕擡,一道陣法剎那間阻攔在霜凝長老的面前。

“何事?”青帝清冷的聲音從陣法之中清晰傳出來。

霜凝長老停下腳步,眉眼含笑,輕聲細語道:“回禀帝君。帝君托付的那位人族的姑娘已經蘇醒。她的精神很好,此時正在飯堂與曲峰主言談甚歡。”

短暫的靜默後,青帝聲音平靜道:“她并非修仙者,不應與仙界牽扯過多。本君會叮囑逐陽注意行事。”

霜凝長老微笑道:“如此甚好。霜凝代那位姑娘謝過帝君。”

“你與她非親非故,無須代替她道謝。”青帝語調平淡道。

霜凝長老臉上的笑意更深:“那位姑娘實在乖巧可愛。霜凝見到她實在喜愛得很,有一種多了一個妹妹的感覺,甚至希望留她在雪冰峰多住幾日。”

她飽含真情實意的話通過陣法傳入星落峰上,卻許久沒有得到青帝的任何回應。

霜凝長老垂下眼睑,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鞋尖,在心中默念着這一次所需的時間。

就在她快數到平日的數字之時,陣法中傳來青帝一如既往清冷的聲音:“你退下吧。”

霜凝長老嘴角微揚,心情明顯很不錯。她姿勢優美地施了一禮,柔聲道:“霜凝告退。”

不一會兒,星落峰上再次恢複了以往的寂靜無聲。

青帝重新拿起星落劍,用純白的冰霜緩緩擦拭玲珑剔透的劍身。

他的視線不經意掠過身側不染一絲塵埃的白霜。他望着手心靈力因為霜寒凝聚而成的冰塊,感受着手心冰冷的光滑觸感。

不知青帝想到了什麽。半晌後,他緩緩放下劍,手指微動,在身前畫下一道陣法。

青帝面對陣法,聲音清冷道:“逐陽,莫要輕薄于她。”

說罷,他修長的手指輕輕一揮,劃出一道十分好看美麗的弧度。剎那間,陣法消失在他的面前。

青帝再次拿起星落劍,神情專注地繼續擦拭玲珑剔透的劍身。

他望向星落劍的清冷眼眸中,不經意浮現出一抹淡淡的溫和之色。

**

飯堂。

準備反撩的羽夜夜努力擠出一抹笑容,咬牙切齒般張口喊道:“逐,唔!”

她剛剛喊出一個字,立刻眉心緊蹙,雙手緊緊捂住嘴巴。

咬住舌頭了!

簡直就像是舌頭本能地在抗拒與曲逐陽突然親近的稱呼。

曲逐陽饒有興致地笑着看着她,給她倒了一杯茶。

羽夜夜接過茶盞,喝了一口,終于牙齒利索道:“謝謝你,曲峰主。”

曲逐陽戲谑笑道:“叫我逐陽。來,跟着我念,逐,陽。你多練習練習,叫得順口了就不會再咬住舌頭了。”

羽夜夜臉上的笑容僵了下。自己太自不量力了,竟然想反撩玄天山的拈花聖手。

撩不動,不敢撩,她也不想撩。

羽夜夜看了一眼曲逐陽面前空蕩蕩的桌子,好奇問道:“曲峰主,你不吃午飯嗎?”

曲逐陽随意玩弄着手中的茶盞,語氣淡然道:“我辟谷。”

為什麽他辟谷卻來飯堂,手中還正巧端着午飯。羽夜夜緋唇微張,忍住沒将這句話問出口。

曲逐陽眼眸上下動了動,仿佛讀出了羽夜夜心中的疑惑。他輕笑着說道:“因為你在這裏,所以我在這裏。”

羽夜夜剛剛吃了一口飯。她聽到他的話,立刻覺得胸口堵得慌,肚子飽了大半。

曲逐陽頓了下,解釋道:“你初來玄天山,我自然要好好照顧你。”

“謝謝。”羽夜夜頓時連“曲峰主”三個字都不想稱呼他了,道謝的語氣也疏遠了許多。

曲逐陽喝了一口茶,眼皮輕輕擡了下,輕笑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羽夜夜聲音平靜答道:“羽夜夜。”

她剛剛報上姓名,曲逐陽就十分順口喊道:“夜夜,你的名字真好聽。”

羽夜夜聽到他喊自己的名字,身心一寒。

她想反對。她張了張口,話語卻在說出口的瞬間轉換了話題:“你剛剛說‘你完全一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的表情呢?’是什麽意思?在我昏睡期間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曲逐陽意味深長地笑着,幹脆利落地将這一天一夜,衆人口中的議論原原本本告訴了她。

羽夜夜怔怔地聽着曲逐陽眉飛色舞的描述,拿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中。等到他全部說完,羽夜夜擡頭茫然地環顧了一圈周圍,頓時看到不少人飛快移開視線,避開和她的對視。

羽夜夜長嘆一聲,放下筷子,端起身邊的茶盞。她一連喝了好幾口,這才長長籲出一口氣,語調平靜道:“原來如此。難怪其他人的視線會這麽奇怪。”

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有同情,還有好奇,但是更多的是不想與自己有所牽扯的避而遠之的目光。除了自己被妄想出來的悲慘遭遇,難道還有什麽別的原因?

羽夜夜正思考着理由,耳邊響起曲逐陽語調微揚的聲音:“你好像一點也不在意?”

羽夜夜擡頭看了他一眼,神情平淡道:“沒關系。我知道那不是事實。”

曲逐陽審視的目光仔細打量了一番她,問道:“此事關于你的名聲。你一點都不在乎嗎?”

羽夜夜不解地看着他,理所當然般問道:“我為什麽要在乎陌生人的看法?”

午時的陽光耀目,落在曲逐陽的眼中顯得明亮得有點刺眼。他勾起嘴角,眼睛意味深長地注視着羽夜夜。

羽夜夜頂着他炙熱的視線,一點一點吃着餐盤中的飯菜,在心中思量怎樣将話題轉向三界大戰。

“你吃完飯後,我送你下山回家。”曲逐陽忽然主動說道。

羽夜夜怔了下,點了點頭。她的眼睛轉了轉,小心翼翼問道:“山下安全嗎?”

曲逐陽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一般,大笑道:“天下還沒有人敢在玄天山的山下惹事。”

羽夜夜趁機追問道:“魔界呢?”

剎那間,一道危險的精光飛快掠過曲逐陽的眼眸。

羽夜夜愣了下。她眨了眨眼睛,下一瞬間,就看到曲逐陽的神色恢複了正常。

曲逐陽的聲線驀得低沉了幾分:“魔界也不敢。”

“我聽說魔界有一位無惑之君。”羽夜夜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緊張得屏住了呼吸。

無惑之君是魔界被封印千年的魔君。三界大戰的導.火索正是沖破封印的無惑之君,血洗了玄天山每百年舉行一次的收徒儀式。

曲逐陽眼睛微微眯起,露出的瞳孔中浮現出一抹暗色。他的嘴角依然挂着笑容:“你對魔界倒是挺熟悉。”

羽夜夜佯裝淡定,飛快答道:“我聽書人講過關于無惑之君的故事。聽說,他最後被封印了。”

曲逐陽輕笑道:“他已經被封印快一千年了,現在他的屍骸一定已經爛了。”

“不,不,他沒爛。他從棺材裏蹦出來之後,活蹦亂跳得非常開心。”羽夜夜忍不住在心中吐槽道。

忽然,她的臉色一變。羽夜夜擡頭,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曲逐陽,聲音輕顫:“快一千年了?”

曲逐陽煞有其事地思考了一下,語氣非常肯定道:“差不多已經一千年了。”

“砰!”一聲巨響。

羽夜夜站起身之時的動作幅度過大,連身下的椅子都被她帶翻了。

她身體發抖,克制着內心的恐懼問道:“曲峰主,請問,玄天山是不是即将舉行弟子入門儀式?”

“你叫我逐陽,我才會回答你的問題。”曲逐陽趁機要挾道。

羽夜夜雙手驀得攥緊。她重重咬了下牙齒,過了好一會兒,聲音生硬問道:“逐陽,玄天山是不是即将舉行弟子入門儀式?”

得逞的曲逐陽笑得很開心:“玄天山最近正在召開入門弟子的甄選大會。入門儀式要在這之後舉行。怎麽,你想參加嗎?你是不是看上了帝君,想拜在他的門下……”

“打擾了!告辭!”羽夜夜來不及聽完曲逐陽的話,轉身拔腿就跑。

曲逐陽望着羽夜夜用兔子一樣的速度飛快逃出飯堂,自言自語道:“這是被我戳中心事,害羞了嗎?人族害羞的反應真是特別。”

他站起身正要去追,一道結霜的陣法驟然顯現在他的面前。

曲逐陽擡手向前一伸,觸碰到陣法。

剎那間,冰冷的寒意從陣法上傳遞到他的肌膚上。與此同時,他的腦海中響起青帝清冷的聲音:“逐陽,莫要輕薄于她。”

曲逐陽收回手,意味深長地望了一眼羽夜夜逃走的方向。

曲逐陽的眼睛飛快閃爍了幾下,對着眼前的陣法戲谑笑道:“帝君,我剛剛被夜夜輕薄了。她還扔下我,非常幹脆利落地一走了之了。”

“對了,夜夜就是帝君救回來的那名人族少女的名字,很好聽吧。她人也非常可愛。”

“帝君要不要下山看一看她,順便幫我主持公道,讓她負起責任。”

……

直到陣法再也無法繼續容納更多的信息,曲逐陽才心滿意足地住了口。

下一瞬間,凝霜的陣法回到了冷清的星落峰上。

青帝靜靜聽完曲逐陽過長的回話,緩緩合上星落劍月白色的劍鞘。

良久,一聲低語響起:“他們似乎關系很好。”

青帝說話的聲音過于清冷與低沉,聽不真切其中蘊含何種情緒。

第 4 章 生死之間

“想動手嗎?”金發青年蓋雷克窩了一肚子氣,現在終于找到了發洩的方式。

“就讓我來教訓你一下吧!”右掌一翻,一股強勁的掌風狂湧而出,迎上對方那道鐵柱也似的拳風,以硬碰硬,兩人身軀不禁同時都連退數步。

“是嗎?還不知是誰教訓誰呢?‘黑衣青年陰陰一笑,身形鬼魅般一閃,炎熱氣勁再度如飙龍般狂旋而出。蓋雷克自也不甘落下,雙手翻飛迎出,一時間漫天拳影掌風大盛。

一言談不攏,就此冒失動手,這真是這些所謂江湖人的一向行事風格嗎?躲在一旁豎起耳朵想聽點什麽有用的消息,卻什麽也沒有聽到的沉楓,反而差點在激蕩的拳風中成了殃及的池魚,現下什麽其他的事也不必多想了,拔腿逃吧,這才是眼前最要緊的事!

不過,身無半點武功卻潛伏在一旁已半天的沉楓,其動靜又怎麽能瞞得過那兩人的雙耳。黑衣青年突然向前猛的推出一掌,借着掌風的反彈,身形如鬼魅般一閃,已到了沉楓身邊。

那只大手一搭上沉楓的肩頭,沉楓便感到全身一陣酸麻,一種軟弱無力的感覺在身體各處蔓延開來。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沉楓的心頭一閃而逝,難道——他們會把我當作?

不顧口中越來越艱的麻澀感覺,沉楓張嘴盡全身的力量大吼道:“我不是奸細!”

只可惜這話也兀說得太晚了一點。“我”字剛出口,沉楓纖細的身體,已被黑衣青年随手抓起,如擲稻草人般随意擲出。

蓋雷克輕嘿了一聲,亦不閃避,一掌擊出,重重地擊上了沉楓那沉重的身軀,手掌輕輕拈轉迎接,已将沉楓的身軀化去勁力接了下來。看似輕松寫意,但蓋雷克心下卻知,黑衣青年在沉楓身上那一擲,已傳上了七成力道,想要像這樣輕松化去,那至少也得要勝過對方一倍已上的功力才行。蓋雷克為求面子而強行死撐,實際上已經吃了暗虧。

前方卻也是黑影一閃,黑衣青年已是身随形至,“砰”的一掌又擊上了沉楓的後背。蓋雷克頓覺手上一緊,一股大力已自沉楓的體內傳了過來。心中一凜,不得已手上加了勁道。沉楓的身體,頓時變成了這兩人比拼內力的媒介物。

只是一會兒,兩人頭上都隐見了汗珠,內力比拼卻仍在相持階段,顯見兩人內力乃是在伯仲之間,一時難已分出勝負,再見那少年沉楓,頭耷拉着下垂,此時只怕是魂游地府了。

“嗷——”處于垂死邊緣半昏迷狀态的沉楓,在生死之間,只覺得從內腦中突然傳嗡的一聲輕響,接着似乎是一種波般的顫動,或者,應該稱之為振蕩。如導火線被點燃引發,火發爆發般,一種大力,從沉楓的“腦”裏,狂擁而出。

然後,竟然是胸前突然沒來由的一陣灼熱,如同被火碳撩燒,一種焦烤的感覺,伴随着那種大力的産生,在沉楓的胸口蔓延開來,先只是處于半昏迷的沉楓,在這種內外的煎熬下,就此真的昏死過去了。

就在這時,蓋雷克頓覺沉楓的身體變得灼熱起來,手上一燙,一股火熱的感覺随着身臂傳沿開來,幾乎連己身內力都将之壓制不住。

他對面的黑衣青年卻別是一番滋味,手掌接觸的地方寒若冰雪,冰得他手掌幾乎都貼不住了。

在兩人的忍耐度幾到極限,再忍不可忍,準備放棄松手時,一股奇特的力量,突然莫名地自沉楓的體內“彈”了出來。它并非是以一種攻擊的形式而出現,恰恰相反,它以一種旋渦狀的氣流方式,突然急速地流轉起來,将正在比拼內力兩人的真氣,源源不斷地“吸”了過去。待再度“吐”出來時,這種隐含着吸力的莫名力量,則性質已經變得如電流一般,且時斷時續,輕輕顫動地撩撥着兩人的肌膚。

如中觸電般,那兩人不約而同的同時松手退開,少年沉楓的身體則硬板板的跌下來,卻也無人去管。

在閃電間,黑衣青年與蓋雷克眼神一個交換,一個詞語同時躍入他們的腦中——“魔法”!只有魔法,才可能造成這如此兩種截然不同的效果。當然,他們兩人在一個眼神交換中也明白了魔法并非出自對方之手,而是可能暗中另伏有高人。

而且還不是一般的“高人”!

一般來說,粗通魔法的魔法師在一時間內只能夠使用單類魔法,只有級別達到了導師級的魔導師,才能夠同時使用多屬性的魔法。或者由導士級的更高階魔導士用己身魔法力所煉出來的魔法器具,或許也可能蘊藏着這樣的功能。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對蓋雷克和黑衣青年來說,都不是好消息。

黑影一閃,黑衣青年業已遠遁,不知所蹤了。蓋雷克本作勢欲追,但身形一滞,停了下來,仔細打量周圍的僻靜。

待運功将周圍仔細搜索一遍,蓋雷克頭上冷汗津津而下。在他的六識感覺之下,四周确是無人潛伏的蹤跡。倒是意外發現,在不遠處隐隐有人往此地趕到的跡向。現在只有兩個解釋:要麽就真是沒有人存在;要麽就是潛伏者功力高到了他業已難察覺的程度。如果是後者自不用說,如果是前者,魔法卻又做何解釋?

在一向自負的蓋雷克心中,首次生起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沮喪感。

蓋雷克沉吟了半天,徑自走到沉楓前,探身下去查探他的脈搏。

不探還好,一探之下,蓋雷克竟是忍不住輕“咦“了一聲,臉色微變。

剛才那沉楓的身體作為這兩人比拼內力的媒介物,按理說受到兩股內力的沖激,即使是一般身負武功的好手也難幸免,更別說是這樣一個看來身無半點武功的少年了,照理自是必死無疑了。

然而,蓋雷克一探之下,發現沉楓的心口一息尚存,脈搏仍在微微跳動,而這少年明顯不會絲毫武功。他居然能夠活下來,不能不說是異數。

蓋雷克緊盯着地下尚暈迷不醒的沉楓,似乎在沉吟,又像有什麽重大事情無法決斷,臉上現出了猶豫的神情。

輕輕咳嗽一聲傳來,蓋雷克一驚,擡起頭來,卻見一條白影緩緩走了過來。

由于深巷中光線幽暗,白衣白袍在淡淡的暗色中甚是顯眼,蓋雷克一眼就看清了。來人不僅身作白袍,而且連頭都緊裹在一頂白色的風衣帽,看不清面容。看起來活像個白色的幽靈。

蓋雷克一看這裝束,就知道來者乃是天下三大名醫中的“閻王哭”,連閻王都要哭,可見他醫術之高了。三大名醫一正一邪一亦正亦邪。“正”指的是皇宮禦醫,他和“閻王哭”一樣,都莫知其姓名,世人只以禦醫相稱,終日隐于皇宮,難得一見。

“邪”指的是鬼谷醫妖談笑雨,此人喜怒無常,從不輕易救人,救人卻每每以事相挾。雖然世人對其厭惡,但卻不得不前往相求。“亦正亦邪”指的就是“閻王哭”,他十年前出道,喜歡無緣無故救人,也喜歡無緣無故殺人,視他人性命于無物,世人對其頭痛無比。

蓋雷克一見到“閻王哭”出現在此地,先有些驚訝,但卻也了然了。看來雲蘿已是高人雲集了。而後見到“閻王哭”向這邊走了過來,心念神動,身形一晃,也消失在黑暗中了。

對蓋雷克的離去似是視如無睹,“閻王哭”只是俯下身來,從袖中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輕輕點在了沉楓的脈門之上。

好一陣子,“閻王哭”搭在沉楓脈門上的三根指頭才緩緩離開,纖長白晰的手指,在沉楓的腦門上好一陣摸索,沉吟了一陣子,他才從懷中摸出十數根長短不一的銀針。

“閻王哭”手法快速,自“天庭”。“風府”一路紮下,直到“湧泉”才微微一滞,手法一緩,再把銀針拔了出來,在沉楓“黑甜”上補了一指,才才站起身來,長長籲了口氣。

面向着無邊的黑暗,“閻王哭”喃喃自語道:“這是沒可能的,他怎麽會不死呢?這真是奇怪!”他的聲音低沉,似乎帶有一種磁性的魔力,竟聽不出是男是女。

在長久之後,“閻王哭”對面的黑暗才飄來一陣清冷語聲,“沒有什麽不可能的,奇跡随時随地都有可能發生。”

“閻王哭”毫不驚訝,似乎早已知道對面有人。接口道:“可是他毫無內力護身,普通人的身體,居然能在兩大高手內力沖擊下護住心脈不受損傷,這怎麽可能?”

清冷語聲再度傳來,“這有三個可能!”

“三個?”“閻王哭”精神不由一振。

“第一個可能,就是他功力到了返樸歸真的境界,以龜息功護住心脈,将內力散入四肢百骸,瞞過了衆人的眼睛。”

“閻王哭”不禁再回頭看了沉楓一眼,搖了搖頭,“下一個呢?”

“第二個可能,就是他在昏迷接近死亡的時候,無意識啓動了自己的潛能。任何人,無論會武與否,自身都蘊藏着極大的潛能,只是在面臨生死存亡之際才會無意識迸發出來,潛能的觸發替他抵消了那兩人內力的沖擊,從而保住了他的性命。”

“閻王哭”眼睛一亮,“這倒很有可能。他,我剛才似乎以銀針探穴之術,察到他的腦子裏,似乎有着一種莫名的力量存在。或許,這是天生的潛能。”

“但也有可能是人為的造就。”

“人為?”“閻王哭”倒吸了一口氣。“腦為人身所最為脆弱之處,一旦觸及不當,輕則智力重損,重則生不如死。剛才,在沒有精密工設備的條件下,即使連我也不敢對他進行進一步察探。如果真是人為的話,那——”

“那不是與他有大仇,故意埋下隐患;就是出手那人具備無上神通,有着足成的把握。”

“或許,這應該是可能性最大的一個吧!”

“閻王哭”調開話題,續問道,“那麽第三個可能呢?”

在長時間的沉寂後,清冷語聲才緩緩道:“除非有級數達到導士級的高階魔導士所煉制的魔法器具護身,魔法器具在主人生命受到威脅時,将會自動放出其蘊涵的魔法力,起到護身或反擊的作用,但……”

“閻王哭”隐藏在風衣帽下的眉頭也不由一皺,“魔法?”

第 5 章

第5章

一輛吉普車從山邊駛出來,載滿從山上砍下的木材。

短發女子坐進車裏,把鋸子扔在後邊:“雪狼群往曙光基地的方向去?”

正在開車的隊員點頭:“嗯,曙光的防空洞就在X塔附近嘛,我用望遠鏡看見了,差不多七八只雪狼,希望曙光能防住吧。”

“恐怕難,”短發女子嘆了口氣,看向窗外。因為長久的極寒,外邊很少人流車煙,所以沒有風暴雪時天空一塵不染,幹淨得有些詭異,她低喃出聲,“除非他們能遇上奇跡,比如被神眷顧。”

“我初中的時候就不相信有神仙。”隊員接過話,對此表示不屑。

短發女子不置可否。

在她心裏,也不相信有神的存在,就算有,神也不會保佑他們。

這場似乎無止境無希望的天災就是最好證明。

林思羽拍蒼蠅般随意出點力,就給曙光基地的小人們解決大難題,他們紛紛歡呼起來。

範悅悅興高采烈:“再也不用提心吊膽會被狼吃掉!”

另一個人拍大腿:“是啊,之前出去找物資,聽見狼嚎我吓得屁滾尿流,天神給我們出了口惡氣!”

徐若謙曾經以為自己是最堅定的無神主義者,但現在被神明出手相救後,他的觀念已經發生翻天覆地變化,語氣恭敬膜拜:“沒錯,多虧了天神大人。”

防空洞大門還開着一道縫隙,可以看見清澈碧藍的天空。

神明的聲音跟賜下的東西都來自天上,所以衆人決定稱呼祂為天神大人。

林思羽對于天神大人這種相當中二的名稱,她只臉紅一下下,就接受了。

“有了天神大人這個人設,收集信仰值也方便許多。”林思羽在心裏想着,又放下四瓣蘋果。

徐若謙看見防空洞門外有東西落下,立即帶人過去:“這是?”

一個嗅覺比較靈的成員吸了吸鼻子:“是蘋果的味道!”

林思羽說:“分着吃吧。”光吃饅頭也不行,還要吃點水果跟肉,明天她就去超市買點肉回來喂小人們。

還別說,真有種在養寵物的感覺,而且比養普通寵物互動性高、情緒價值多,還不用擔心他們越獄……吧?

林思羽連忙問系統:“小人們會從冰櫃裏跑出來嗎?”

【冰櫃只是個媒介,小人們不會跑出來,宿主也沒辦法将小人們拿出來】

林思羽這才放心。

她又低頭去看因為蘋果而喜不勝收的小人們。

蘋果啊!

這可是蘋果啊!

比人還要高的蘋果啊!

餓了大半年的小人們兩眼發光,紛紛跪下:“多謝天神大人賞賜!”

林思羽耳尖一燥。

她能接收天神大人這個中二稱呼,但接受不了別人動不動就朝她下跪:“以後都不要跪了,不然我會生氣。”

衆人聞言紛紛心驚,趕緊從地面爬起來,生怕把天神大人惹惱,七嘴八舌懇求:“天神大人,我們知道錯了,還望您不要生氣。”

“不許有下次。”林思羽說完,光腦來電振動,她離開廚房,走遠一點去接。

小人們松了口氣。

有人苦惱道:“天神大人贈予我們那麽多東西,可我們連感謝都不能嗎?”那也太不是好歹。

範悅悅率先提議:“天神大人不要我們跪下,要不我們想點其他儀式動作來表達我們對天神大人的感謝與崇敬?”

範悅悅是第一個發現天神的人,雖然年齡還小,但在曙光基地裏也積累了一點威望。

就連徐若謙也贊同她的話:“大家都可以想想,最後看看用什麽動作儀式合适。”

然後他們就開始分蘋果。

每個人都能分到一小塊,算起來也跟末世來臨前的蘋果差不多大。

蘋果甜而不膩,非常水潤,果肉甜絲絲。

再一次嘗到水果的味道,不少人激動得熱淚盈眶,等把香脆鮮甜的蘋果吃完,還戀戀不舍地将粘有果汁漬的手舔得幹幹淨淨。

然後每人又分到兩口水。

有蘋果吃,還有水喝,這待遇之前真是想都不敢想。

他們吃飽喝足後,靠在防空洞走廊牆壁上,舒服地嘆謂一聲:“好飽啊,這兩天過得好幸福。”

大家的要求變得很低,都不敢奢望恢複寒災之前那種可以吃喝玩樂的好日子,只要能夠吃飽就很滿足。

蘋果吃完後,剩下的果核子非常之大,足足要兩個人才能擡起。

一個小人圍着蘋果種子:“那麽大的種子,要是能種該多好,肯定會長出很高很大的蘋果樹。”刻在骨子裏的種田渴望在此刻發揮得淋漓盡致。

“蘋果籽先放起來,”徐若謙又叫了幾個人來,“你們跟我去把外面的狼肉收集起來。”

“狼肉?”被點到名的幾位成員面面相觑,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

“沒錯就是狼肉,”徐若謙肯定道,“我們可以将狼肉賣給希望基地的人。”

希望基地規模是他們的幾十倍,物資也多。

不過在末世,這個物資多也只是相對的,對于能吃的肉,總是不嫌少,他們肯定願意交換。

但當徐若謙走出去後,卻發現地上只剩下血跡,狼肉消失得無影無蹤,旁邊還有輪胎印。

他神情登時嚴肅:“有人來過,應該是希望基地的人。”

嚴寒天災,普通基地的人出來只管收集物資,唯有稍微富裕的希望基地的人還能開着車溜到別的基地附近。

“他們把狼肉都拿走了,我們要不要搶回來?”另一個人捏起拳頭。現在有神明大人撐腰,他底氣很足。

“算了。”徐若謙選擇作罷,畢竟希望基地背後,是軍隊,他們普通人惹不起。

夜晚降臨。

徐若謙讓大家圍在幾個大火堆旁邊睡覺取暖,并安排人輪班看守。

意外還是悄然發生。

有個負責看守的人沒注意,讓大火燒到身上,厚厚的衣服都是易燃材料,很快燒出個大洞。

“快去,快去外面打滾!”徐若謙斬釘截鐵地拉開防空洞門。

着火的倒黴可憐蛋哭叫着跑出去,躺下來瘋狂打滾,冰面的低溫将火焰熄滅,但後背肌膚被火舌舔到,傷口非常吓人,血肉模糊。

痛得他彎下腰,顧不上冰涼刺骨地趴在冰地上嚎叫。

範悅悅也被驚醒,慌張道:“這可怎麽辦!我們這裏有醫生嗎?”

就連她也看出來這是很嚴重的燒傷,如果處理不好會化膿感染,甚至危及性命。

“我是醫生。”一個灰頭土臉的女人舉手站起來,她抹一把臉,蹲下來檢查傷者傷口,“傷口範圍大,得用藥物處理才行。”

徐若謙抿唇:“基地沒有處理燙傷的藥物。”或者說連藥物都幾乎沒有了。

林思羽晚上睡不着,正想跟往常一樣打開全息音樂軟件,找點催眠的曲子,聽了十多分鐘,還是毫無睡意,幹脆掀開被子下床,踩着棉拖來到廚房,将冰櫃門拉開。

這會冰寒世界裏也已經到了夜晚,林思羽原以為小人們已經在休息,低頭看去,卻發現許多小人彙聚在防空洞前。

仔細一看,似乎是有小人受傷。

“沒有藥,傷口一定會感染,一旦感染,那就只有等死的份。”醫生小人跪坐在傷者身旁,一字一句地陳述這個殘忍又現實的真相。

徐若謙緊緊繃着臉。他當然也知道燒傷成這樣,如果不救治,必然會危及性命,但沒辦法,不是他藏着不拿出來,而是整個基地都沒藥。

“原來是燒傷。”林思羽從小人們的對話中了解完情況。

因為常年一個人住,林思羽每次剛搬完家都會提前準備好最基本的藥品,就怕哪天有個意外,發生後能及時處理。

林思羽在家庭急救箱裏翻到生理鹽水,繃帶,抗生素軟膏等等。

這些對于小人們來說都太大,林思羽先把繃帶剪成小小一份,勉強用指尖擡起,然後放進冰櫃裏,她還貼心地用無菌紙墊着。

于是,小人國世界裏,正當大家麻木地接受将又有一個人死去這個事實事,地面上憑空出現的東西瞬間吸引多少人注意。

範悅悅率先反應過來,即可轉悲為喜:“是天神大人出現了!”

醫生小人也站起身子,她覺得那東西有些眼熟,三步并作兩步迅速往前走去,睜着眼睛湊近辨別那窗簾般一樣大的東西,驚聲道:“這好像是無菌繃帶!”

她的聲音因為激動有些顫抖:“這是天神大人給我們的?”

林思羽:“嗯。”

神音落下,宛若一股無形地力量,安撫每個人焦躁的心。

醫生小人下意識屏住呼吸,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接過繃帶。

而林思羽把無菌繃帶放下去後,開始頭疼其他的:“生理鹽水還有碘伏這些怎麽弄?”

她腦子飛速轉動,想了想,最後在一堆周邊裏翻出幾個裝飾用的仿飲料玻璃品,瓶身非常小,比藿香正氣水還要小兩圈,上邊的瓶蓋對于小人來說像個碗。

林思羽用鑷子夾住瓶蓋消毒,再用幹淨的針筒将生理鹽水、碘伏滴進瓶蓋裏,然後又擠出一瓶蓋的抗生素軟膏。

寒冰世界裏,空中飄落三個碗口大的東西。

“感謝天神大人的恩賜。”醫生再次墊起腳用力捧着,迅速分辨出藥品種類,其實像這種重度燒傷的患者,按照先前的流程,還要監測血壓,以及疫苗注射……

但現在不是那麽講究的時候,這個患者能獲得神明大人賜下的這些藥物,已經是非常幸運。

小人醫生心想着,手上也飛速動作起來,她首先用生理鹽水幫傷者将創口消毒,然後上藥……

一系列措施後,又用無菌繃帶把傷口包紮好。

做完這一切,醫生長長地呼出口氣,她已經把能做的都做了,就看這個人命硬不硬,能不能熬過——咦?

醫生注意到什麽,輕輕地掀開紗布之下一角,竟發現病人原本燒傷得很嚴重的皮膚,竟然在剛塗上藥後恢複了大半。

這根本不現實啊!

醫生頓了頓後,突然恍然大悟:“看我這腦子……天神大人賜下的藥怎麽能跟普通的藥物相比呢,神藥的效果自然要好許多倍,用神藥來治療燒傷,完全不需要另外上儀器。”

她剛剛竟然還在擔心傷患能不能熬過這關,真是多慮,有天神大人的藥,他必然會沒事!

傷者的情況肉眼可見好轉許多,他心知是天神大人賜藥,自己才避免了死亡的結局,于是他努力出聲道:“謝謝天神大人,謝謝醫生。”

幾個成年小人将傷者小心翼翼擡去休息。

而醫生看了看病人離去的方向,又看了看天空,此刻心情難以形容,她深深呼出口氣後,眼淚也跟着落下。

這大半年,她見過太多因為無法治療而離世的病人,那種無力感在每個晚上都将她壓得喘不氣。

終于今天,在天神大人的幫助下,她成功完成一次急救,像是一點點光亮照開陰霾,心中壓着的石頭落下大半。

用手肘擦去眼淚,醫生又道:“接下來一段時間只要及時換藥就行。”

說着,她仔仔細細地将剩下的藥物收拾起來,這可是神藥啊

收拾完畢,醫生又将手舉到胸前,做了個動作:“多謝天神大人賜福。”

第 1 章 我有幾億的業務想談一下!

蔚藍星,華夏,南城三中操場。

一個長相平平無奇的男生,腦海中突然響起了一個毫無感情的聲音。

“叮!超級男神系統已激活!只要宿主展現渣男本色,即可得到随機獎勵!”

淩霄眨了眨眼,這就是網絡小說裏的金手指嗎?

随後淩霄就察覺出什麽不對了,“等等,既然是男神系統,為什麽要展現渣男本色獲得獎勵?”

“叮!沒有幾十女人的男神好意思自稱男神嗎?

有幾十個女人的男人不是渣男嗎?所以男神的本質就是渣男!”

淩霄不說話了,系統這解釋他還能說什麽,666完事兒!

“不行,我得趕緊試試!”淩霄心中暗道。

很快,淩霄就選定了目标。

“小姐姐戀愛嗎?走腎不走心那種哦!”淩霄伸手拉住一位從他身前走過的漂亮女生。

那女生聞言,先是一愣,然後尖叫一聲扭頭就跑。

淩霄見狀卻是一動不動,站在原地嘿嘿傻笑,恍若癡漢一般。

“叮!宿主展現渣男本色,生命之力+1!”

“叮!宿主展現渣男本色,神魂之力+1!”

旋即,他就感受到體內憑空湧現出來的力量,頭腦之中一片清明。

淩霄狠狠揮了一下拳頭,“平時費勁千辛萬苦修煉才能獲得的生命之力、神魂之力,現在只要一句話,竟然能拿到手了!我特麽的怕是要強上天!”

“按照這樣的趨勢看來,能在三天後全國高中交流賽選拔中,生命之力、神魂之力雙雙破八十……

不!甚至能以雙雙破百,這樣恐怖的身體素質,奪得參賽名額!

而衆所周知,生命之力、神魂之力越強大,此後覺醒的本命神魂也會更加強大!”

一念及此,淩霄眼神中滿是欣喜。

在這個異次元裂縫逐漸出現的世界,成為一名強大命魂武者,是所有人類最為渴望的事情。

因為命魂武者就代表權勢、地位、金錢,以及數倍于常人的壽命!

但是在這個全民皆武的時代,能夠覺醒本命神魂的武者,卻是只有可憐的10%!

都說窮文富武,家境貧寒,父母意外去世。

讓淩霄連高級一些營養液都不敢買,這也就導致他生命之力、神魂之力低下。

以淩霄現在39的生命之力,29的神魂之力的渣渣身體素質,根本不可能覺醒本命神魂。

“以前我沒得選,現在……我全部都要!”淩霄無比堅定地說道。

鈴鈴鈴!

中午下課的鈴聲響起,大批大批的學生從武道室、教室中走出,往食堂的方向趕去。

淩霄腦海中一道電弧劃過,面帶喜色,也跑了過去。

不多時,食堂就到了。

淩霄沒有去打菜打飯,而是目光一瞟,就看到了四位平均分九十分的女生,已經坐在同一桌上吃飯了。

“嗯……可啪!”

“啊呸!可渣!”

淩霄目不斜視,大步流星地走到她們身邊。

他對着身邊的一位包子臉妹子,道:“美女約嗎?不能給你幸福,至少給你舒服!”

淩霄聲音不大,但是也絕對不小。

身邊幾桌的同學,也是聽到了,不由地雙眼就瞪圓了。

我次奧!現在約炮都這麽硬核的嗎?

包子臉妹子瞬間就懵了,這是什麽鬼?!

同桌的三位女生,身體僵硬,一言不發。

以淩霄為中心,方圓十米之內,一片寂靜無聲,仿佛被強大的命魂武者施展了什麽控制系武技一般。

“叮!宿主展現渣男本色,生命之力+1!”

“叮!宿主展現渣男本色,神魂之力+1!”

淩霄神色一喜,面不紅氣不喘道:“我!二十八厘米不含頭!”

除了淩霄之外,其餘人都驚了!

大兄弟,你有毒吧?

一上來就約泡,然後就自報家門,這是個什麽騷操作?

更何況二十八厘米不含頭,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們不信。

包子臉妹子臉色漲紅,怒不可遏道:“滾!你立馬給我滾!”

她體內生命之力、神魂之力瘋狂湧現,好像下一刻就要出手一般。

淩霄後退一步,道:“有話好好說,別生氣,我馬上就走。”

圓臉妹子臉色稍微好看了一點,而淩霄對着她對面的短發女生,道:“學妹要吃糖嗎?我請你吃脫氧核糖!”

短發女生面沉如水,就像吃到了蒼蠅一般難受。

脫氧核糖是什麽?那是精|子裏的物質。

旁邊的男生們,紛紛在心裏喊了一聲牛逼。

兄dei,你這操作怕是個狼炎!

比一般狠人,狠上五點!

“叮!宿主展現渣男本色,華夏幣+10萬!”

“叮!宿主展現渣男本色,神魂之力+1!”

淩霄有些意外,這次系統竟然直接給華夏幣了。

短發女生一言不發,但是體內的力量卻是瞬間調動起來。

淩霄見狀,立刻道:“我懂!”

話是這麽說,但是他依然沒走,在衆人驚訝、錯愕的目光中。

淩霄走到其餘兩位妹子身邊,一本正經地說道:“我有幾億的業務想跟兩位靓女談一下,不知道……”

嘶!

一聲聲驚嘆地倒抽冷氣聲傳出。

這一次是方圓幾十米的學生全部聽到了。

武者本身就是耳聰目明,再加上接連兩次的生命之力、神魂之力調動,所有人的關注早就已經集中到這裏了。

至于什麽是幾億業務,從之前的種種跡象來看,怕是幾億小蝌蚪吧?

第 7 章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七章已更

希望各位看文別忘收藏!

還有我的專欄也順便一起收了quqqq

下章有和小山の感情戲_(:з」∠)_

元夜節素來有一既定風俗,姑娘家得編穗子贈予身邊人,以作禮物。這穗子的編法也有幾番講究,交與心上人為一種含義,交與親友亦是一種習俗。

本這元夜節有三日,我第一日在與晏千山授課,課業繁重,我更是困倦,昏昏欲睡還得夾着困意編織穗子,便是走不開。

晏千山執着筆,斂眉打诨:“怎麽,要給溫衍結穗子嗎?”

“啊?”我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瞅着自己手上深毛月色的緞子,道,“對啊。”

他眸光深深,唇角一抿,嗤了一聲,眼裏頭盡是奚弄。

半是譏諷,半是冷落,布置給他寫的文章皆是酸言酸語,一派憤慨激進,滿口胡言。

我将他的文章細細看了一遍,擡眼凝眉,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重寫。”

而這第二日約好同晏紫一道,沒料到中途只餘我與溫衍二人,鬧出了一場提親戲語,尴尬不得,連人人有份的穗子都是忘了給他。夜裏頭輾轉不成眠,腦子裏頭糊裏糊塗地盡出現一個人那張面,還有與我淺言相待的那些話兒,點點滴滴絲絲縷縷反反複複,頭疼得緊。

起身提筆欲寫信,狠心回絕,但是拿捏不準說何言。揉了寫,寫了揉,大半夜都抛灑荒廢,卻是半個字都沾不了墨。

第三日是今日,晏紫小腹疼痛難忍,我先是照料了她一番,順道也把那日編好的蝶粉結給了她,心裏想着還與溫衍要将那事兒說清,于是找了個托詞,便出了府去。

到了官學去尋他,恰巧他手頭無事,見我來了,面上一喜。我卻有些不知所措,到手的餡餅還得嚴詞拒絕,我分明是個愛吃肉的,何況這餡餅肉質鮮美。心疼如我,話也不知從何說起了。

“阿禾。”他喚我。

“嗯。”我找了位置坐下,有些疏離地坐開去,還一個勁地往兜裏掏些什麽。

他見我如此,出聲詢問:“阿禾在做些什麽?”

我大概是耐不住性子,方是坐下,就覺得開口太難,可卻不得不早早說清為好。也不敢去看他目光,手心裏頭又是汗濕,結穗的蘇頭皆是挂在我掌上。

一掏出那深毛月的流穗,他便是了然于心,失落之色難免,動了動喉口,欲言又止。

他起身,眸光稍暗,卻是固執地替我傾了一杯茶,遞給我。

“昨夜我聞阿衍的這番話,自是歡喜。”我把穗子塞在了他手裏,低着頭道,說的句句屬實。

溫衍手一顫,我連忙取走他手心的柸,而他兀的有些沮然,捏着流穗。

“你情我願,有何不可?”他話語淡淡,吐出來的氣,掠過我的額,我更是低頭難堪,心癢難耐。

“阿紫她……”我皺眉,“她歡喜你比我更甚。而我為她莫逆,奪人心頭所好,是為不齒。”最過于狗血的橋段讓姐妹反目成仇的事兒我也是不願上演。

“阿禾的話,不過是借口罷了。”

“啊?”我腦子笨,沒聽明白。

他無奈一笑,眸光冷然,“若是歡喜我勝于其他,便可做出取舍,不管不顧了。”溫衍驀然道,“而你選了晏紫,卻不是我。在你心裏頭,男歡女愛遠不如姊妹之情啊。”

“她對我極好。”我實話實說。

“我之于你呢?”

我點點頭:“阿衍也對我極好。”

他斂了眸光,暗自笑着嘆息,“敢于回絕的,如若不是無關痛癢的陌路人,便是真心真意的相交者。”溫衍望過來,一頓,“後者我擔當不起。”

聞言一顫,再擡頭時,他的臉恰好距我不過三寸。忽的對上他期待的眼,我卻又別開目去。也不能讓他如願。

不知如何回答,估摸着說什麽話都不妥當,也就低着頭,沒吭聲。

溫衍雖然郎豔獨絕,而我長得不過歪瓜裂棗,相差太大,反而倍感不真實。就如一朝天子看上了村間路邊攤上賣花的姑娘阿芳一般,姑娘飛上枝頭做了鳳凰,不過是少數人做做的夢,而那天子眼睛鐵定是出了大差錯。

哦對了,我朝天子還委實有眼疾。

“阿紫她極好。”我強調了一遍,表示他二人門戶相當才真是阿三口中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嗯,我知曉。”溫衍略一踟蹰,将穗子丢在桌上,不曾再瞅我一面。

無言可說,便是難堪,我有些呆不下去,想起身要走。溫衍也不多多挽留,我說不出滋味,只覺得有些難受。說到底還是心疼煮熟的醬鴨腿子到了口卻自己跑了,正如暑氣正重的夏日裏來月事的那幾天晏紫要和我一起吃從羅崗運來的新鮮荔枝一般,想吃,卻不得不拒絕。

卻沒料到這天夜裏的元夜節晏紫忽的就下了了床,忽的就拉我同她好好盡興一番,忽的就拖我去昨日的橋頭,順了她爹娘與自個兒的心意,見那麽一個她心心念念的人。

我小聲在她耳邊問道:“你月事幹淨了?”

唔,又是月事。

“胡扯,才一日怎的就好了,這活又不似尿能憋住。”晏紫抿唇。

“那怎的?”

“咳咳,窈窕君子,淑女好逑。”晏紫小臉豁然染上紅暈,看她那嬌羞勁,我撇嘴,她遭我一溫吞吞的白眼,複又哈哈一笑。

我向來是順從,她比我有主見得多。從小便是這般,我素來拿捏不準主意,萬事都要問過她,才可以下決斷。然而如今,我卻是有好些事情兒不能與她說了。

溫衍的神情別無二致,好似昨日今日之事,全是我的白日一場大夢。我擡臉,點頭,也客套得生分,晏紫的心眼太粗,因而她也是察覺不到我的小心掩飾着的異常之色。

看着晏紫笑靥如花,我的心裏頭也就稍微安适一點。

溫衍一言一行皆君子,任我也挑不出任何刺來,難怪晏紫能夠歡喜他這麽久。

縱使是三人行,也被他做得滴水不漏。和晏紫逛了會子夜市,晏紫買了好些小玩意兒,我甚至有些真心愉悅起來。

到了水廊上,晏紫走累了,說要想吃冰糖葫蘆,她本想自己一個人去買,可溫衍說還是他去為好。這般細心與體諒,又讓晏紫心動了幾分。于是,我與晏紫在一旁等着他回來。

“阿禾可還記得小時候,如今的你倒是再也不吃這糖葫蘆了。”她笑得手舞足蹈。

大概是我到晏府一年左右,也是這麽一個元夜節。

“阿紫,我也要吃。”我指指那邊姑娘手中的紅彤彤的冰糖葫蘆。師父小氣鬼從來不讓我吃,他老借口說路邊的東西髒,實則不過是嫌貴罷。

“好呀!”阿紫拍拍手,打算讓身後的小圓去買。可是小山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變着戲法般的從背後掏出兩串糖來。

“呀,小山真乖。”阿紫欣喜,于是就順手拿了一串。

我望着小山:“那這串給我。”

“唔,”他笑了一下,“給。”

我伸手拿來就往嘴裏塞,阿紫還在一旁說山楂的好吃,我卻被意料之外的酸味碜得涕泗橫流。

小山歪了歪腦袋說:“我把糖都舔了。”

從此以後見着那冰糖葫蘆,便不敢枉然吞下再吃了。

“啊,都是你弟弟做的好事。”我記起當時被他舔得油光發亮的山楂,頓時腹中一酸,什麽胃口都沒了。

“那時小山就一肚子壞水,可也沒見他把心思放在課業上,如今都十五歲了,連做篇賦都錯字連篇。你看看魏家的小子比小山小了十足五個月,都摘得了榜眼。你這麽盡心盡力地教他,他卻還混得這盤地步。說起薛家、王家的幾個小妞差不多要覓夫婿了,原本聽到我晏家有個适齡的兒子,心裏頭可樂了,後來一聽是‘晏千山’,她們便半個眼都不舍得給了。”

“也莫怪那些小姐,小姑娘家總歸是想嫁得好一些。怎會只看家世,而不聞不問所嫁者的才情與品行呢?”

“阿禾啊,你也覺得她們對,那我家小山不是讨不到媳婦兒了嗎?他真的就這麽一無是處嗎?”晏紫眼底盡是擔憂。

我心裏一慌,以為晏紫已有所知,意有所指。片刻慌亂,爾後又平靜下來,确定是自己想多了。

于是便道:“至少……至少小山長得不錯啊。”

“哼,本以為一張顔度極高的臉,便能獲得少女們的青睐,可誰知現在的小姑娘看重的還是才學,”晏紫感嘆時不我待,“怎麽差幾歲思想觀念就差距這麽大了呢?”

那是你看上的人才貌雙全啊!

我與她又聊了會其他的,在話語怏怏之間,一個沒留神兒,忽的回想起溫衍袖中露出半截深毛月,心中忐忑,似是被抑住了心口,抽泣不得,在晏紫面前強顏故作歡樂。

回過神來,卻看到她後頭有人面色不善,我心覺異樣,正要與她說,後腦卻猛地一生疼,眼前一片黑,昏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卻發覺自己被丢到了城外的山上,摸不清現在是幾時,還能否回到城裏去,能否喊人救人。最要緊的是晏紫不在我身邊。

心裏頭盡是惶恐,而一想到若是晏紫有個萬一,那事兒便就大了。起身想要走幾步,頭卻一陣疼痛,複又跌倒在地上。

夜風又極冷,山坡上也少有遮掩。我更是不認路,縱然心裏焦灼,可卻無能為力。回想着那擄走晏紫的人的模樣,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後頸有些黏濕,伸手一摸,卻發覺是我的血。

稍稍地被自己吓了一下,可我沒法兒自救,便閉上眼睛索性睡上一覺,可明明白白我怎麽也不可能睡着。頂頂讨厭一無所知的滋味,可我偏偏也就遇到了這般境地。

風很大,跪坐在地上,在冷得瑟瑟發抖而神志幾乎不清快要倒下的情況下,我耳畔好像是傳來了誰在奮力呼喊的聲音。

“謝禾!”

誰會叫我謝禾呢?

撐着眼皮望向來人,夜色之下,人影模模糊糊一片,風大得吹起了他的頭發與外袍。但我知道,我向來沒有什麽期待,來的或許只有一個人罷了。

在虛妄不安的猜測得到确實之後,我不知是心安還是乏力,一個晃神,卻是徹底地昏了過去。

第 3 章

第三章

今天我在玩手機的時候,遇見了一個人,她性格很好,我們在一起聊了很多事。

她是個中度抑郁患者,她喜歡小說,她有很多朋友,在跟她聊天的過程中,我知道了很多事情。我們慢慢地成為了好朋友。

我和她都喜歡小說,我們之間互相之間發的都是關于小說的,我比較喜歡先婚後愛加浪子回頭,她喜歡甜文,我們有一樣經歷。

我很心疼她。

不久,我就回學校了,又遇見了他,他看見我對我:打了招呼,我點了點頭。

馬上又要上課,煩死了,他對我說;‘小同桌,怎麽了不開心’我跟他說‘是啊,不開心’真是無語住了。

真讨厭學校,不想去學校;但是有他在,我願意回學校。

她在和我說抑郁這個問題的時候,我想跟她說;這世間萬物皆是生靈,這茫茫人海中相遇,是我最開心的事情,自己有個喜歡的事情不容易,要堅持,不管父母同意不同意,你喜歡看小說就看,人生自由美好,才是道理。

人生有幸與你相遇,接下來的路還很長,一起加油。

不管其他你就是你,別定義你自己的人生,加油向前看,努力做自己。

我很開心遇見你,我的好朋友。

未來還請指教。

人生何其有幸,能遇到各位。

“朋友之間都應該相互幫助,如果身邊即使有這樣的朋友也可以安慰她。”

即使不開心,也要面對現實啊,就算你怎麽樣,再不好你也是人,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擁有最好的青春和年華的,但是也不要浪費這最美好的青春和年華抑郁,這個問題也可以慢慢解決,不是說所有的抑郁症都要被逼迫,有些來自父母。可以給十年後的自己,20年後的自己,寫一封信,當十年後或20年後的自己,再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看到當時的傻情形,會不會覺得?。

季羨魚當時确實有這種情況,像他這種好學生也不會被學校逼迫退學。幸好他遇到了那個能幫助自己走出那一所困境,并且安慰她的人,或許這就是天定姻緣!

“回想起那段時光的話,說實話,挺壓抑的,心情不好。每天想着的,或許也就是與學習無關的事情”

“或許直到遇到了他吧,我才可以相信你這麽開朗,也是他将我帶出了我曾以為一直鎖待在黑暗的環境中。直到永遠,但是我想說,你總會遇到那個讓你走出困境,走出黑暗,走出陰霾的那個人。如果他還沒出現,那就說明時機未到,如果他出現了,那就說明上天給了你一次很好的機會。抑郁症這個東西也不可怕。只要相信你自己就行”

“這就是我的分享,畢竟我也停在這個環境中,生長了許久許久,我懂得那些跟我同樣痛苦之人的感受,抑郁症也有很多藥,要吃也有很多針,要打時不時還想要……”

“希望這次的分享能給大家帶來許多,也希望那些患抑郁症的人看完之後可以變得活潑開朗一點,面對自然,面對現實。”

“現實才是一切真理”

第 2 章

“沒說要去皇陵啊。”陸芷蘭笑了笑:“我如今哪來的資格進去,你也別擔心,我不會給先帝殉葬的。”

她早就沒那個資格了。

輕輕松了口氣,芳蕊算是放心了,只要她別做傻事,其餘的一切好說。

“那奴婢現在出去準備馬車。”

“好。”陸芷蘭颔首,坐在屋子裏等着,等她準備好了,便提着裙子跟她出去。一路上她都是微笑着的,看得芳蕊心裏很是踏實。

“你當真是在開心嗎?”腦海裏響起明德帝的聲音,陸芷蘭一愣。

眼前的景物瞬間轉換成了芷蘭宮裏的場景,她正對着窗外頭傻笑呢,他從後頭進來,眼裏滿是憐愛地道:“開心才能笑,傷心的時候,你只管哭就是了。”

“臣妾沒有傷心。”她嘴硬:“臣妾好着呢。”

輕嘆一聲,明德帝伸手将她摟進懷裏,低聲道:“你又何必跟朕逞強?”

陸芷蘭怔愣,伸手回抱着他,終于忍不住嚎啕出聲。

她以為她已經不難過了,反正人已經死了,她還可以靠着沈在野活下去,這債來世再還也沒什麽大不了。然而,跟沈在野兩清之後,她怎麽覺得很多被壓着的東西都翻湧了上來,糾纏她,啃噬她,叫她痛不欲生。

世上最懂她的那個人已經死了,被她親手殺死了,不會有人再明白她笑就是哭,也不會有人再溫柔地給她說凡事都有他在。

自作孽,不可活,她都不想原諒自己,何況是他呢?嗎史節技。

“主子。”芳蕊吓壞了,連忙扶住她:“您怎麽了?”

先前還笑着呢,怎麽突然就哭了?

陸芷蘭回過神,這才發現身前空空蕩蕩,連忙将眼淚都擦幹,整理了一番妝容,笑道:“突然想起些事。傷心一番罷了。還有多遠才到?”

“咱們去不了皇陵,只能去附近的九重山上,您遠遠看一眼。祭拜一番也就是了。”

“好。”陸芷蘭應下,乖乖地靠在車壁上等着。等到了地方,便抱着祭拜用的東西下車,回頭看着芳蕊一笑:“我自己上去。你們不用跟來。”

“這……”芳蕊皺眉:“山上萬一有野獸怎麽辦?還是帶兩個随從上去吧?”

“不用。”陸芷蘭道:“這山我來過。”

她最開始就是在這裏,裝作迷路的民女與明德帝相識的。那樣的把戲很老,換個人來定然是不會成功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聰明了半世的明德帝,在看見她的時候,眼神竟然動了動,當真讓她上禦前說話。

“你叫什麽名字?”他問。

“民女陸芷蘭。”她幽幽地答:“被未婚夫抛之山中,想來也是要葬身狼腹,多謝皇上相救。”

一切都是從謊言開始的,她從來沒跟明德帝說過真話,當時還帶着對沈在野的惦記,所以編了個未婚夫出來。

沒想到這謊倒是讓之後的一切都順理成章起來,皇帝心疼她竟然遇見那般狠心的未婚夫,帶着她一起爬這九重山。聽她說了不少心事,最後笑着道:“朕還沒遇見過你這般的女人,不如跟朕回宮,試試宮裏的日子?”

陸芷蘭有些驚訝,因為他們安排她在這九重山見皇帝,其實只是第一步罷了,想試試她是否合皇帝的眼,要是合了,之後便另有安排。

沒想到明德帝憑這一見,就要帶她回宮。

陸芷蘭怔愣地點頭,又不解地看着他問:“民女心裏難免還有未婚夫的影子。皇上也不介意?”

“就是這樣才有意思。”明德帝笑道:“你不知道嗎?君王都是最喜歡征服的,不管是領土還是女人。”

她被這話逗笑了,想了想,便将手放在了他的手心裏。嗎史爪弟。

本以為兩人都是不帶真心地開頭,她在宮裏的日子定然不會好過,誰知道她進宮之後,明德帝竟然是将三千寵愛都放在了她一人身上,哄着疼着,要什麽給什麽。

陸芷蘭是有感覺的,她感覺得到最開始明德帝只是想征服她,然而日子久了,他也動了真心,便慢慢地對她卸下所有的防備,放下了帝王的架子。溫柔地擁着她道:“你告訴朕你未婚夫是誰,朕讓人殺了他。”

哭笑不得,她不能否認的是,被人寵着的感覺真是太好了,以至于她慢慢地也将這個人放在了心上。

在與沈在野見面之前,她一直都很平和,然而在相見之後,她才發現自己心裏不是沒有埋怨,也不是可以完全不在意的。明德帝的溫柔寵溺沒能消了她的執念,以至于後來一步錯,步步錯。

“你們兩人竟然是兄妹?”在他們見面的時候,明德帝長出了一口氣:“朕還一直查不到蘭兒的底細,若是如此,那朕也就放心了,沈愛卿與朕之間有了蘭兒,那朕必定會更加信任你。”

這就是他們想要的目的,她幫他們達到了,然而從此開始,她便一直活在了對明德帝的愧疚和對沈在野的怨恨之中,日夜輾轉,不得安眠。

現在想想,她要是早些放下就好了,安心地跟在明德帝身邊,陪着他就好了。

可是,就算她想那麽做,他們怕是也不會放過她。陸家的人性命都還在沈在野的手裏,他與她一言不合想鬧脾氣的時候,他都總會拿出來威脅。雖然知道他只是嘴上說說罷了,但她知道,就算沈在野不會下手,焦常安也會下手。

她只是他們手裏的棋子,掙不開也逃不過。

慢慢登上了山頂,風吹得她衣袂翻飛。陸芷蘭松了口氣,拿出包袱裏的酒罐子,喝了一口,然後盤腿坐下。

“我該做的事,都已經做完了。”她看着對面皇陵所在的崇仙山,笑道:“這世上我沒有對不起任何一個人,除了你。”

“我沒資格給你殉葬,黃泉路上你可能都不再想看見我,所以我就不過去了,就在這裏吧。”

拿了香案出來擺上,點燃三根香往香爐裏插好,又拿了兩個杯子出來,并着個藥瓶子。

“最後那一杯茶好喝嗎?”她垂眸:“你要是對我多一點防備,讓人檢查了那茶再喝,也不至于落到今日這般地步。好歹是個帝王,你怎麽就那麽笨呢?”

打開藥瓶子,将逍遙散倒進茶杯,陸芷蘭低聲笑了笑,喃喃道:“現在你應該已經喝了孟婆湯了,我去追你就剛剛好吧?這次我将所有的東西都放下了,心裏再也不會有別人了,等追上你,我一定對你說真話。”

“民女陸芷蘭,一心一意愛慕皇上,只求皇上讓民女伴君左右,必定一生一世,永不離棄。”

芳蕊等人終是覺得不對勁,跟着追上了山來。然而等她們到的時候,陸芷蘭已經仰頭,纖指優雅地捏着茶杯,朱唇微張,将杯子裏的東西一飲而盡。

秋風烈烈,吹得她的裙子和長袖不停翻飛,芳蕊大喊了一聲,就見自家主子回過頭來,朝她妩媚地一笑,唇紅齒白,眼裏泛光,然後緩緩地倒了下去。

逍遙散,任逍遙,解世間之煩憂,免紅塵之苦楚。不能被埋在一座山裏,那好歹飲同一種毒吧。

芳蕊傻了,跌跌撞撞地跑過去,抱起她的身子探了探鼻息,怔愣了半晌。

九重山和崇仙山隔得那樣遠,她怎麽舍得就死在這裏的?

“主子……”喉嚨裏哽得難受,芳蕊抱着她的屍體,忍不住大哭起來。

她是一直陪在主子身邊的,只有她知道主子的掙紮和痛苦,知道她的不甘和無奈。本以為她可以平靜地過完這一輩子的,不是還要去搶相爺嗎?不是不會給明德帝殉葬嗎?為什麽……為什麽還是選了這條路?

第 9 章 情癡 蕭煜,你憑什麽這麽對我!

蕭煜疑心謝音晚腦子出問題了。

抱她?虧她想得出來。

他站在雲階下,隔着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看着她,神态裏顯出幾分漠然,像是一個置身事外的看客,片羽不沾身,只等看她要如何演這場戲。

戲中人卻沒有這份同他劃清界限的自覺,明嬈的面上流轉過小女兒家的哀婉憂郁,低下頭,可憐兮兮地嬌嗔:“我是您的王妃,您抱一抱我又怎麽了?”

說着,音晚悄悄将不住顫抖的手藏在袖中。

蕭煜抱起胳膊,眯起眼睛,目光如炬,似劍锷劃開黑夜,戳到她臉上,想看看她到底在發什麽瘋。

兩人誰也不讓,便這樣僵持住了。

還是要送他們出宮的內侍看不下去,走到蕭煜身後,笑着溫聲勸慰:“王妃讓您抱,您就抱一抱她吧。許是王妃年紀小,今夜又受了委屈,想朝您撒撒嬌。”

話音剛落,便自甬道深處傳來更鼓聲,這是今夜第二遍敲更了。

宮門即将落鑰。

蕭煜冷睨着音晚,音晚絲毫不懼,反倒朝他伸出胳膊,示意他走過來抱自己。

內侍恐誤了差事,也在勸着蕭煜。

蕭煜被鬧騰得心煩意亂,甩手撩開袍裾,上了雲階,走到音晚跟前,俯身把她打橫抱起來。

他抱得不情願,心有怨氣,動作一點都不溫柔,不像是在抱一個嬌滴滴的小美人,倒像是在擺弄他那些扛摔打的兵器。

音晚并不挑揀,只要他肯抱就行。反正,他待她,哪怕是最親密的時刻,也從未有過半分溫柔。

她頭疼得厲害,連靠着青狄站穩都勉強,肯定是不能走的,若是暈倒在這裏,勢必是要叫太醫來給她看的。

正是發病的時候,又沒有吃過藥,叫太醫一看就會露餡。

與其那樣,摸一摸蕭煜這老虎須子倒也沒有那麽可怕了。

音晚窩在蕭煜懷裏想着心事,聽他那冰冷的嗓音從上面飄下來。

“本王最讨厭被人利用和被人要挾,很好,今夜你都占全了。”

音晚想,所謂“被人利用”大約就是指在瓊花臺裏逼他出手吧。如果有的選,她也不想出此下策,當時一心想着保護兄長,沒覺得挨點打有什麽。可現在回過神來,卻又想到了,她好歹是個王妃,若大庭廣衆之下這樣挨了打,那傳出去該有多難聽,命婦貴眷間的風言與指戳,得讓她好久都沒臉出門了。

而且,關起門來,蕭煜一定也會奚落她的。

後怕得厲害,頭也疼得更厲害了,她靠在蕭煜胸前,虛弱地嘤咛:“我做錯了,殿下大人大量,不要與我一般見識。”

蕭煜未料到她會這樣說。

他們成婚三個月,這小丫頭從來都是外表軟糯可欺,扒開皮囊,裏面豎着密匝匝的根刺,好幾回把他氣得恨不得幹脆把她頭擰下來,裝盒送給謝潤。

像這樣軟趴趴地窩在他懷裏,軟語示弱還是頭一回。

蕭煜縱然覺得新鮮,卻無半點憐香惜玉的心。他輕哼:“若本王就要與你一般見識呢?”

懷中傳來甕聲甕氣的回話:“那也只能随您了,反正事情已經這樣了。”

耍無賴是吧。

蕭煜被她氣笑了,使勁颠了颠懷中的女子,作勢要松手把她扔出去。意識到危險的音晚悚然一驚,忙張開臂膀緊抱住他,十指鎖扣,牢牢粘在他身上。

粘住了,音晚哀怨地仰頭看向蕭煜。

蕭煜卻嗤道:“把你抱出宮不夠,還想叫本王抱着你回王府嗎?”

音晚一路都鑽進蕭煜懷裏,不曾注意到,蕭煜雖然抱着她,卻走得極快,此時已經出了未央宮,站在宮門口了。

而王府的馬車正停在他們面前。

青狄立馬上前,把音晚接到手裏,扶住她,把她推上了馬車。

馬車時有颠簸,遠不如蕭煜懷裏舒坦,音晚靠在車壁上,覺得比剛才還要難受。

金星飛迸,視線模糊,耳邊甚至出現了幻聽,似有人尖聲嘶吼,帶着瀕死的絕望與癫狂。

她想捂住耳朵,又突然想到蕭煜就在她身邊,只有作罷。

蕭煜就算再不關心她,如今面對面坐着,也察覺出她有些不對勁。

臉色蒼白如紙,額間汗漬涔涔,雙眸虛弱無力地半阖着,像是憑空被吸走了精氣一般。

他擰眉問:“你怎麽了?”

音晚咬住下唇,不作聲。

蕭煜的聲音越發沉冷:“不說也不要緊,等回去就讓郎中給你把脈,本王總要知道娶回來的王妃到底有什麽毛病。”

音晚低垂着眉眼,緘然不語。驀得,她的睫毛微顫了顫,猛然擡頭,慘白病容上如燃起赤焰,燒灼得明豔刺目。

“你憑什麽這麽對我?”

她拔高了聲調。

“康寧十五年,你的六哥同謝家合謀,陷害昭徳太子謀反,後又僞造信件,把你也牽扯了進來,害你被囚西苑十年,所以你因此恨毒了謝家人,恨我父親,也恨我。”

“可是,那關我和父親什麽事?當年祖父在世,他和大伯父知道父親與你交好,怕父親會壞他們的事,距離事發兩個月前,就把我父親支派回鄉祭祖。出事的時候,父親和我根本都不在京城!”

蕭煜總算看明白了,這是忍耐太久,終于忍不住,所以發了瘋。

他面色冷清疏離,吐出的話語中沒有半點溫度:“本王一般不打女人,你不要自己找抽。”

音晚卻似深陷入追憶中,戚戚自傷,全然不懼他的恐吓,竹筒倒豆子似的傾訴:“後來我父親驚聞京中巨變,當即就想回來救你。可是還未等動身,兄長便意外落了水,險些丢了性命。那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為之,是在警告父親。”

“你當謝家都是些什麽人,他們披着張人皮,實則冷血無情,為了權勢,随時可以犧牲自己的親人。父親怕了,他怕我和兄長會遭遇不測,所以不敢違逆祖父和伯父。”

蕭煜目光陰森,緊盯着音晚,像是徹底被觸怒了的猛獸,恨不得将眼前之人吞裹入腹。

他見音晚嘴唇翕動,還想說話,起身要去掐她的脖子,卻被她一下躲開。

音晚蜷縮在馬車一角,捂住頭,嗚咽:“等我和父親能回來時已經是一年後,我去西苑看過你,可你見我第一眼就讓我滾。我有什麽辦法?我那個時候才七歲,我誰都打不過,也沒有人聽我的。我要是有力氣,我就把欺負你的人都殺了,然後帶着你跑。可是我沒有啊,父親讓我等,說只要你不死,遲早有一天能出來的。我等了,等到你出來了,可你這樣對我……”

她哭得傷心,淚珠子一串串得往下淌,像是要把所有積攢的委屈都哭出來。

“你明明不愛我,還要和我成親,還要……還要跟我做那種事,還要在床上折磨我羞辱我。我是王妃!我不是勾欄妓|女!我做錯了什麽!憑什麽!憑什麽!”

她握緊拳頭猛捶馬車,捶得“咣當咣當”響,馬車緩緩停下,陸攸的聲音飄進來:“殿下,出什麽事了?”

蕭煜怒氣洶湧,手幾乎觸上了腰間佩劍,被陸攸這一聲喚回些許神智,他竭力平穩氣息,手從劍柄上移開,沉聲道:“沒事,繼續走。”

馬車重新不疾不緩地駛動,蕭煜在這樣的節奏裏慢慢冷靜下來,他冷眸凝着梨花帶雨的音晚,想通了一些事。

看來事情和他猜得一樣,謝潤什麽都沒有告訴自己的女兒。

也只有什麽都不知道,所以才能委屈得這麽理直氣壯。

十年牢獄生涯,早把他一顆心錘煉的硬如鐵石,他不會因為她哭成這樣就心軟,也不會因為她揭了他的瘡疤就殺人。

在沒有把她利用徹底之前,她不能死,她得好好活着,陪他演完這出戲。

蕭煜挑開車幔看了眼外面,已經快要到王府了,他整理衣襟,沖縮成一團的音晚道:“好了,瘋夠了,今夜的事就到這裏,你回去收拾行李,明日和我一起去骊山行宮。”

音晚縮在車角,将頭埋入膝間,一動不動,也不知聽見他的話沒有。

馬車恰在這時停了,蕭煜被她鬧得心煩,懶得再理她,徑直下了車,闊步進府。

一直等到他走得足夠遠了,音晚才把頭從膝間擡起來。

臉上猶挂着淚珠,晶瑩剔透,卻沒有了方才的癫狂,目中清湛,分外冷靜。

她掀開簾子,青狄等在外面,将她扶下車。

青狄攙着音晚,兩人極默契地都沒有說話,而是盡可能快地回後院,回音晚的寝殿。

寝殿裏燈火通明,青狄讓花穗兒領着侍女都下去,又警惕地環視過四周,才從妝箧夾格中摸出一個藥瓶,倒出來一粒藥丸,遞給音晚。

夜色深沉,能掩蓋掉許多東西,也能保護許多人的秘密。

音晚将藥丸放進嘴裏,咀嚼咽下,輕呼了口氣,躺到床上。

“只差一點,只差一點就要被他發現了。”藥力發揮作用,逐漸恢複正常的音晚猶覺後怕,撫着胸口,朝青狄笑了笑:“還好,順利過關了。”

青狄面上卻不見絲毫喜色,只靜靜看着她,良久,才喟嘆道:“聽姑娘哭得那麽傷心,我怕極了,怕你說得都是真話,怕你真的動了真感情,怕你……所愛非良人。”

音晚一怔,笑容一點點淡去,仰頭看着穹頂,目光空惘,呢喃:“那又能怎麽樣呢?這樣一個人,我就算真愛他,也不敢信他。”

***

望春往香鼎裏撒了一把安神香,偷觑蕭煜,見侍女已伺候着他換了寝衣,如今正平躺在床上,這才稍稍舒了口氣。

殿下剛回來時的臉色,那叫一個陰鸷駭人,跟要把誰剝皮拆骨似的,如今想起來還忍不住打哆嗦。

他聽陸攸說了一些,給蕭煜把羅帳放下,諄諄勸道:“不過一個姓謝的女人,殿下犯不上跟她生氣,反正要不了三五年,等您扳倒了謝家,就得把她掃地出門。”

掃地出門?美得她。

蕭煜心中殘存着郁氣,忿忿地想:她長成那個樣兒,要是把她放出去,不定要禍害多少沒出息的男人。都長成這個樣兒了,還不知道安分,偏會撒嬌裝嗔,惹得人心煩意亂。

他想得果然沒錯,女人只有在床上的用處,下了床就不能把她當回事,一旦生出些憐憫,哪怕是極微小的,也會誤事。

誤事……

蕭煜突然想到什麽,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來。

羅帳外的望春聽到動靜,忙倒回來,躬身問:“殿下,您要什麽?奴才給您拿。”

蕭煜臉色鐵青,手握成拳,狠狠捶了一下床。

他今夜本來想幹什麽來着,在謝音晚又哭又嚎之前他想幹什麽來着。

他要找郎中給謝音晚把脈!

好啊,這是跟他演上戲了。

知道他最聽不得那些往事,知道那是他的忌諱,一點就着,這是故意擾亂他的情緒,讓他失了方寸,暴躁大怒,忘了本來要做的事。

蕭煜飛身下床,拂開羅帳快步走出來,沖望春吩咐:“去,找個郎中,不,多找幾個郎中過來,把宮裏的秦太醫也請過來,跟本王去中殿,本王要好好看看自己的王妃,那小身子骨裏到底藏着什麽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