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看着田太後閉上眼睛不再理自己,劉意映是心如刀絞。她輕聲喚了母親幾聲,但田太後又回到了剛剛那般模樣,任人怎麽呼喚,她都不理不睬,似乎完全與這世間隔絕了。

劉意映知道,田太後心裏怨恨着自己要留下司馬珩的孩子。想到這裏,她伏到田太後的身上,泣聲說道:“母後,我知道,你心裏埋怨我。可是,司馬珩再壞,這孩子總是無辜的呀。對我來說,我不管他的父親是誰,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孩子。就算別人都不要他,但我忍不下這個心不要他!母後,你也是做母親的,難道你就忍心不要女兒了嗎?”說罷,劉意映伏在太後身邊,放聲大哭起來。多日來的委屈,多日來的擔驚受怕,在這一刻全部宣洩出來了。

劉燕竹與周淑妃見母女倆似乎鬧僵了,無奈地對視了一眼。劉燕竹嘆了一口氣,然後走上前勸慰着劉意映。

“意映,叫你來勸母後,你怎麽與她使起性子來了?”劉燕竹在劉意映耳邊悄聲說道,“趕緊跟母後好好說話。”

聽到劉燕竹的話,劉意映擡起淚眼,點了點頭,強迫自己止住哭,又低下聲對着田太後勸道:“母後,你就算心裏對女兒有氣,但你也不要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啊。”說到這裏,劉意映眼淚又掉了下來,“我知道,皇兄不在了,阿哲也走了。可是,母後,我和皇姐還在,玉瑩還在呀!我們都不是你至親至愛之人嗎?”

說到這裏,劉意映輕輕推了一下劉玉瑩,說道:“玉瑩,你快求求皇祖母,讓皇祖母別不要你。”

劉玉瑩也只有四歲,聽劉意映這麽說,小臉一下皺了起來,對着劉意映問道:“姑母,皇祖母不要玉瑩了嗎?”

劉意映點了點頭,吓唬她道:“你已經沒有父皇了,皇祖母再不要你,那你可怎麽辦?”

劉玉瑩一聽,便咧嘴大哭起來,撲到田太後身上大叫道:“皇祖母,你別不要玉瑩呀!玉瑩以後會乖乖的,好好聽話,好好用食,好好學詩書。等母妃生了弟弟,玉瑩也會好好愛護弟弟的。皇祖母,你可千萬別不要玉瑩啊!”

聽着劉玉瑩撕心裂肺地哭喊聲,劉意映心中也很是不忍。可是,母後連自己也不想理了,如今能打動她的,便只有劉玉瑩了。想到這裏,她便狠下心,将準備上前安慰劉玉瑩的周淑妃攔了下來。

劉玉瑩趴在田太後身上,小臉蛋上全是淚水,哭喊道:“皇祖母,你為什麽不跟玉瑩說話啊?你不是真的不喜歡玉瑩了?玉瑩錯了,玉瑩以後都改,玉瑩以後只做皇祖母喜歡的事情。”

聽到劉玉瑩大聲哭着,那稚嫩的嗓子似乎都快啞了,劉意映與周淑妃、劉燕竹都忍不住跟着掉起淚來。

“是啊,母後,阿哲雖然離開了,但玉瑩還在你身邊啊。”劉燕竹也上前勸道,“而且,淑妃也快生了。這個孩子,皇兄都無緣與他相見呢,你忍心他連祖母都見不到嗎?”

“皇祖母,玉瑩已經沒有父皇疼了,是不是皇祖母也不疼玉瑩了?玉瑩真的會很乖的,還有母妃肚子裏的小弟弟,他也會很乖的。皇祖母,你別不要我們呀!”劉玉瑩還在嗚嗚的哭着。

聽到這裏,田太後的神色終于有了松動。慢慢地,有眼淚從她緊閉的眼中滑落出來。

“皇祖母,你別哭。”劉玉瑩用小手替田太後擦拭着眼淚,“你別生玉瑩的氣,玉瑩會乖的。”

田太後終于忍不住,一把抓住劉玉瑩的手,含淚說道:“皇祖母怎麽舍得不要玉瑩呢?”說罷,便放聲大哭起來。

劉意映等人見狀,也就着哭了起來。正在大家哭作一團時,突然紫芸慌忙跑進門來,大叫道:“不好了,叛軍已經進了宮,正往仁和宮走來呢!”

劉意映一愣,擡起頭來,問道:“這麽快?”

“是啊!”紫芸點了點頭,“公主,我們怎麽辦啊?”

劉燕竹回過神來,對着田太後叫道:“母後,你快起來,我們趕緊逃出宮吧!”

“賊人都進了宮了,我們還能逃到哪裏去?”田太後苦笑一聲,又說道,“再說了,如今司馬氏已得天下,除了那些蠻夷之地,這天下哪裏還有我們的容身之處?”

“逃不掉也沒關系。”周淑妃也在一旁抹着眼淚,含笑說道,“就算今日被叛軍奪了性命,我就帶着玉瑩一起去找陛下,也算團聚了。”

聽到周淑妃的話,田太後似乎很是安慰。她拉過周淑妃的手,在掌中輕輕握着:“好孩子,那我們就與阿祯一起在地下團聚吧。”說到這裏,她看着粉雕玉琢一般的劉玉瑩,眼中滿是不舍,“只是玉瑩這麽小,我,我舍不得她啊!”說罷便将劉玉瑩摟着懷裏,大哭起來。

劉意映見母親傷心大哭,反而安下心來。至少她還有在乎的人,也就是說,她還有活下去的欲.望。至于叛軍進宮一事,她也不是十分擔心。一來留下來的都是婦孺,按慣例,只會褫奪封號,沒為官奴,不會大開殺戒。二來,她心裏也還有着一絲奢望,希望司馬珩能看在她與他曾經的情意上,能放過這一屋婦人。

可是她又想到,當司馬珩知道她另嫁他人,以為她懷了張煊的孩子,會不會怨恨她?還會願意放過大家嗎?

終于,叛軍來到了仁和宮前。慶幸的是,他們只是将仁和宮圍了起來,并沒有貿然闖進來。

秋霜出去探查了一番,回來說道:“我隐隐聽說好像他們是在等将軍來。”

将軍?聽到這話,劉意映的心忍不住猛然一跳。他們要等的人,是司馬珩嗎?不管司馬珩還念不念往日的情分,為了母後,為了玉瑩,她都要去試一試。想到這裏,她對着田太後說道:“母後,我出去看看,你們在屋裏呆着,千萬別出來。”說罷便走出殿,來到宮門後,聽着外面的動靜。

劉燕竹不放心她,也跟了過來。

沒多時,門外慢慢有了聲響。一個男子渾厚的聲音響起:“問了沒有,這仁和宮裏如今有些什麽人?”

“回将軍,小從先前抓了一個宮人來問過了,說田太後、安平公主、昭平公主、周淑妃她們都在裏面。”有人應道。

“什麽?燕竹也在裏面!”男子高聲大笑,“這樣也好,省得我到處去找!”

劉意映一聽,眉頭漸漸皺起,心頭大道不妙。來的人并不是司馬珩,而是上回在雒陽城中,想要一箭射死自己的韓協。這一回,他會不會趁司馬珩不在,再置自己于死地?想到這裏,她心裏更是打起了鼓。

“将軍,我們現在要不要進去将她們都捉起來?”

“不用,就讓她們留在裏面。”韓協說道,“還有,她們若需要糧物,一概滿足。”

“是,将軍!”

“還有,叫宮人進去通傳一下,讓安平公主出來跟我談談。”韓協又說道。

聽到這裏,劉意映一怔,轉過頭看着劉燕竹。

此時,劉燕竹的臉是又紅又白,嘴裏恨恨道:“這個韓協,真是個牛皮糖,粘上了還甩不掉了。”

劉意映默然片刻,然後說道:“皇姐,你還是留在屋裏,我出去跟他說說。”

“你出去?”劉燕竹一愣,然後搖了搖頭,說道,“你別去!上回你不是說他要用箭射殺你嗎?還是我出去吧,反正他圖的也是我這個身子,又不會要了我的命。”

“皇姐!”聽到這裏,劉意映臉一下漲得通紅,“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不讓你出去!不管怎麽樣,你也是大齊的公主,怎麽能讓別人如此輕賤?”說罷劉意映也不理劉燕竹,便徑直向前走去。

看着劉意映的背影,劉燕竹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叫住她,想了想,卻又停住了。她知道,劉意映從小便性格倔強,認定的事,很難改變的。想到這裏,她嘆了一口氣,便站在門後聽着動靜,想着劉意映與韓協說僵了,自己再出去打圓場吧。

韓協看見宮門開了一個縫,滿懷期待地以為會是劉燕竹,沒想到閃身出來的,卻是劉意映。他怔了怔,随即嘴角輕蔑地撇了撇,說道:“安平公主呢?”

“皇姐有事走不開。”劉意映擡起頭來,望着韓協,一臉平靜地說道,“韓将軍有何事,與我說也是一樣的?”

韓協眉頭微皺,眼睛在劉意映已經明顯鼓起的小腹上巡視了一圈,然後說道:“昭平公主,你肚子這麽大了,怕是沒兩個月便快生了吧?還是回屋多歇息養養胎才是,讓你姐姐出來與我說話。”

劉意映淡淡瞥了韓協一眼,冷冷說道:“不勞韓将軍費心,我還有四個月才生呢。韓将軍有什麽話,跟我說便是,我皇姐不會出來的!”

“我才懶得與你這種無情無義的女人說話。”韓協冷哼一聲,說道,“你半年前才與阿珩和離,轉眼便另嫁他人,還有了五六個月的身孕,你有沒有考慮過阿珩的感受?”

劉意映冷笑道:“韓将軍既然知道我已與司馬珩和離,那我什麽時候再嫁人生子,已與司馬珩無關,何來考慮他的感受這一說?”

韓協一聽,臉色一變,随即大聲說道:“你果然無情!當初阿珩為了救你,連命都差點沒了,你竟然說得出這種話!我真想把你的心剜出來,看看是不是黑的!”

劉意映毫無懼色地望着韓協,說道:“死,我劉意映并不怕,從皇兄死去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想到能活多久。不過,我想請求你們……”說到這裏,她咬了咬唇,低頭撫了撫自己的小腹,“就算要殺我,可不可以容我生下這個孩子再殺。”

韓協本就恨劉意映對司馬珩絕情絕義,聽她不要命也要保住張煊的骨血,心中更是憤懑,恨恨說道:“張煊的孽種生下來又如何?若是男兒,必定生下來便被摔死。若是女子,也逃不過沒為官妓之命!”

聽到這裏,劉意映面色一白。是啊,自己怎麽沒有想到這一層!如今世人都以為這孩子是張煊的。若是生的是男兒,他們必定會斬草除根的。若是女兒,要是真像韓協說的被沒為官妓,那會是生不如死!如果會是這樣結局,真不如不把他生下來,倒還幹淨些。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本來想寫到公主與驸馬相見的,不過,實在太晚了,就沒有寫下去的,只有明天再見驸馬了。麽麽,睡覺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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