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颠覆的婚宴

燕九:這劇情也太颠覆了!

為何這突然出現的女修自稱是禦雪疏的姑姑,又為何說禦雪姬是賤/人?

而且,言語之間甚至還透露出禦雪姬親手殺了自己的夫婿這種秘聞!

只這短短的幾句話就炸翻了一衆賓客,衆人面面相觑,卻是礙于情面終沒有再多加言語,只是臉上俱都帶了幾分“這婚禮還能不能繼續下去”?的猜忌。

燕九卻是看的暗自咂舌:這婚宴,妥妥的“不得善終”啊!

呃,燕九結舌,自己是不是用錯詞了?可是為什麽卻覺得意外的合适。

燕九想着卻是看向燕卿,新娘這邊狀況頻出,這身為新郎的燕卿不知作何感想?

可還沒等燕九看清,卻又被這邊急轉而下的“劇情”給吸引了全部心神。

“哼,姑姑,”禦雪疏看着無心一陣輕蔑的冷笑,“我怎不知我還有位姑姑!”

“那就要問這禦獸宗的宗主了,”無心看向青絲成雪的禦雪姬,頰邊散落的發絲吹拂過無心的眼眸,卻是三分冰冷,七分嘲諷。

“禦雪姬,你怎麽不敢告訴你這兒子真相!讓他知道,他不僅有個親手弑夫的娘親,就連這禦獸宗也是你想法設法謀奪而來!”

禦雪姬卻是癡癡的抱着那盞油燈,她看向咄咄逼人的無心,與面帶疑惑與震驚的禦雪疏,卻是突然釋然一笑。

“是,你說的都對,你的生父慕寒江的确是因我而死,可我自認不欠你慕家什麽!”

禦雪疏說着,一雙春水明眸竟有了寂滅之色,但即便如此,她卻毫不怯懦的直視無心。

“我知你恨我,可是與其說你恨我,不如是恨你自己無能!無心,“慕家将亡”這斷語,不正是你蔔算出的嗎!寒江身死,你也熬不過你的劫數,這本就是天命!”

無心似是被人觸及傷心之處,臉上已是帶了幾分凄然。

“慕家是要滅亡,可若不是為了那株養魂草及時萌芽!若不是為了你!寒江命定的三千壽元,又怎會一夜之間油盡燈枯!禦雪姬,是你負了他!是你!”

無心一震手中三尺青鋒,卻是向着禦雪姬一劍劈來!

禦雪姬随即一掌劈出,自己則借勢往旁邊倉皇一避。

無心氣極反笑,“禦雪姬,我倒要看看這一招,你怎麽避過!”

之間無心似是以某種奇特的韻律,晃了晃手中的長劍,卻見那劍身随着晃動,劍影竟然一變二,二變三,三化數十……倏忽間化作上百把劍影,以漩渦之勢向着禦雪姬絞殺而來。

禦雪姬匆忙撐起靈力屏障,但禦雪姬先前就早已損耗壽元,剜取心血,雖然看上去并無大礙,但早已經是強弩之末,更遑論這匆忙部下的靈力屏障。

只見那防護屏障,被無心揮下的千百劍光絲毫沒有阻擋之力的一觸既碎,直接露出壁壘後面的禦雪姬來。

可是即便是面對這傾天劍影,禦雪姬依舊毫不畏懼,只是她下意識的将那盞燈盞,抱得更近,似乎那燈盞比她的性命還要來的重要。

眼見那劍光就要落到禦雪姬的身上,禦雪姬披散的白發都被這劍氣吹蕩起來,合着那身殷紅的嫁衣,竟有中說不上來的奇異之美。

眼見劍光已要觸額,卻被一柄倏忽展開的山水玉扇,将那些劍影通通擋下。

無心收回長劍,卻是柳眉一颦看向出手阻攔的禦雪疏,“你明知是她害死了你的父親!為何還要阻止與我!”

禦雪疏卻是看着身後,抱着燈盞狼狽在地的禦雪姬,幽幽的開口,“我不知我的父親是誰,我也不想知道他又是為何而死,我只知道,她是我的母親。”

“好一對母子情深,當真是我小看了這個毒婦!你願意姓幕也罷,不願意姓幕也好,總之,她的性命,我要定了!”

無心言罷,劍勢又起,卻被一旁的花尚伸手阻下,“無心,我們也出來許久,是時候該回去了。”

“花尚,就連你也阻止與我?”

花尚卻是幾不可見的搖搖頭,“無心,她活不了多久了,你又何必做這惡人。”

無心看向曾經豔冠群芳的禦雪姬,此時的她臉色憔悴,唇色蒼白,滿頭白發散落在那身莊重的紅色霞披上,被山風一吹卻是顯得空蕩的厲害。

“即使她已将死,那也是她咎由自取!”

盡管心有不甘,但無心還是收起了手中長劍,有一點花尚說的确實沒錯,她,活不了多久了。

“我們走!有這時間,還不如用來推演天數!”

花尚聞言卻是無奈的搖搖頭,卻還是随着心有不平的無心離開,誰知花尚走着走着,是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怎麽了?”無心問道。

花尚的眼中卻是少見的多了些複雜,“绛靈過來了。”

就在剛才,她收到了绛靈的傳音:“師父,弟子到禦獸宗了,你在哪?”

“望仙臺”……

燕卿本想趁衆人不注意是悄然退下,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在留下的必要,誰知退路卻突被一道拂塵攔住。

見阻攔自己的是花尚,燕卿不由得一笑,那一剎,如珠玉之輝耀滿宮堂:“花掌門,不知阻攔燕某所謂何事。”

花尚卻是平淡的看向燕卿:“我的徒兒就要過來了。”

“哦,貴派的高徒,在下似乎并不認識貴派的弟子,反倒是花掌門,到是讓燕某覺得有些眼熟。”

這幾句在平時說來,簡直就是登徒子的言論,在燕卿說來卻是帶着一種老友之間妥帖的熟撚。

花尚卻是沒有接下來的意思,在她看來,不論是燕卿,又或者是燕十二,對于自己來說只是修煉功法所需。

“你會認得的。”花尚神色淡淡的回到,燕卿卻是在那聲音裏聽見了一股冷意。

燕卿不由得一頓,卻是再次問道:“不其名諱?”

“绛靈,”花尚說着卻是看向燕卿,“你也可以叫她燕十四……”

而默默注視着,這一切的燕九眼裏心裏就只剩下:

兩人站在一起好登對啊!

簡直随便拍拍就可以上雜志封面!

還有:這兩人到底在聊些什麽?

燕九抖抖自己的耳朵,卻是一句話也聽不見!難道兩人之間還下了某種禁制?那究竟是說了什麽,才會用到禁制這麽高端的東西?

燕九這邊正抓心撓肝的想要聽清了二人的談話,身後那只“醉鬼”卻是有一次“貼”了過來。

“阿九很想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麽嗎?”清硯将燕九擁在懷裏,伏在她的肩頭輕聲的“咬耳朵”。

這聲音,低沉而磁性,還帶着一點酒後的性感沙啞,簡直就是好聽的不要不要的!

“清硯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麽嗎?”對于清硯總能看出自己心中所想這件事,燕九真的已經習慣了。

“确實看到了一點,阿九要怎麽獎勵我?”清硯依舊趴在燕九肩頭,可是聲音裏卻又多了一些撒嬌的意味。

哈哈,面對撒嬌的清硯,燕九只覺得新鮮,這樣的清硯讓燕九仿佛回到了從前。

“一塊巧克力怎樣?”燕九提議到。

清硯卻是歪頭沉思了片刻,然後才幾不可見的點點頭,“也好,我要帶酒心的。”

“一言為定!”燕九随即八卦的看向清硯,“他們究竟說了些什麽?”

“沒什麽,”清硯淡淡的說着“燕十四要過來了……”

望仙臺下,绛靈帶着阿醜一步步的邁着步子,踩在通往望仙臺的石階上。

遠遠看上去娉婷生姿,實際上卻是暗自遭罪,不為別的,只因绛靈為了參加這場婚宴特地換了身衣服。

上身是一件淺藍色的裹胸,在包裹起胸前豐盈時,又恰到好處的露出一段纖細柔軟的腰肢。

下/身卻是一條裹臀長裙,由淺淡的藍色一直過渡到夢幻的海藍色,且在裙角綴滿星星點點的珍珠,又由這些大小不一的珍珠組成一個個奇妙繁雜的護身法陣。

這件長裙,是绛靈從洛神閣的藏寶樓裏挑選出來的,雖然看上去布料少了些,可是不僅穿着好看,防禦力已是一等一的厲害。

可是最讓绛靈懊惱的,卻是每走幾步,她就要抖抖落在身上的瓜子殼,且這個動作,她已經維持了一路。

似是受夠了這種“雙重折磨”,绛靈忿忿的吼道:“觀自意你夠了!”

“夠~哈~”阿醜低聲符合着。

他頸邊橫骨已化,已經可以說一些單獨的生詞,只是那聲音,卻是宛若孩啼,與它那副龐大的極光蜥首鳥的體型,極端不符。

可是那瓜子殼卻還是接二連三的蹦了下來,落在绛靈藍色的皺紗長裙上。

绛靈終于忍無可忍,她雙手掐腰氣憤的看向丢瓜子殼的“罪魁禍首”。

“你說你腳疼,我連阿醜都借給你了,你不要太過分!”

阿醜連連點頭,“過~分~”

這背上的家夥,太沉了,自己的鳥爪都走疼了,主人早該制止了,應該将這磕瓜子的人狠狠的收拾一頓!

“是,主人,”觀自意音色謙卑的說着,可嘴裏還在有一下沒一下的磕着瓜子,那嗑下的瓜子殼,還是依舊丢在绛靈的身上。

绛靈抖掉沾在同色披帛上的瓜子殼,向着觀自意,毫無威脅力的揮了揮自己拳頭。

自從自己帶着他來這禦獸宗後,觀自意就變成了這副陰陽怪氣的模樣。

雖然言語間恭敬無比,可所作所為簡直就是明目張膽的“欺主”!

可問題還在于,這家夥修為比自己高,體格比自己壯,自己偏偏還因為誤結魂契一事虧欠與他。

“唉~”绛靈在心裏默默的嘆了口氣,這家夥簡直就是前來讨債的債主!

绛靈提起裙擺,毫不在意的露出自己白皙修長的小腿,直接一股作氣狠狠往上竄了一截。

自己還是與這家夥拉開點距離為好,省的婚宴沒蹭上,先被這家夥給氣死了。

觀自意見绛靈先行,那戴着半邊面具的臉,卻是轉向绛靈的背影,在看到绛靈身上穿着的皺紗長裙時,眸光不由得暗了下了。

這裙子,簡直就是有傷風化……

第 98 章 :攪亂婚禮

燕九這才知道,清硯為什麽先前并不着急攪黃婚禮這件事了,梼杌一出,這婚禮就已經被攪黃了。

只是不知梼杌的出現是清硯的主意,還是禦雪疏的想法,不過,前者的幾率看上去要大些。

燕九下意識的看向禦雪姬,卻見禦雪姬臉色淡然,似是并不不在意出現的梼杌,如果她将握緊的手松開的話,或許看上去會更有說服力。

禦雪疏卻是不急,只見他看着那梼杌道:“這只白骨參差的妖獸乃是上古四大兇獸梼杌的後代,也是我想要獻給我母親大婚的賀禮。”

禦雪疏頰上的酒窩,笑得越發醉人“而且,我已經找出解開縛魂鎖的方法,母親,你想不想看一下這梼杌,被解開縛魂鎖化作一具白骨的模樣。”

“夠了!”被觸及逆鱗的禦雪姬,終是換下那張淡然的臉。

她眸蘊怒火直視禦雪疏,“帶着你這梼杌給我退下!”

“母親這是生氣了?這大喜的日子,母親還是多笑笑的好。”禦雪疏說着眸光溫柔的看向懷中的阿精。

“你說是不是?嬌嬌兒,還不快給母親打個招呼。”

阿精面色扭曲,嘴巴張合了數次,才從嘴巴裏擠出了“母、親”二字。

“梼杌,”墨鲲一改之前的溫和親切,眼神漸冷,“沒想到,你竟然還活着!”

梼杌張開那雙已不甚清明混濁雙眼,看向眼前的墨鲲:“墨鲲,一別百年,你還是如同以前一樣。”

“而你卻是大不一樣了,出賣妖主者鎖魂斷道,不入輪回!你這副不人不鬼的樣子是你咎由自取!”

“我這副樣子的确是我咎由自取,可是,”梼杌看向墨鲲,“誰不想要權利哪?當我可以獲得更大的力量,我為什麽不去争取!”

“祝書你是否忘了,沒有妖主,我們什麽都不是……”

墨鲲說着,眼前卻是現出多年前的一幕,那時的自己,不過還是一只因為羽色晦暗而暗自垂淚的小金烏。

“所以你成了萬獸城的城主,而我卻是成了這副模樣,墨鲲,我悔了,可是卻再也回不去了……”

伏在燕九披肩裏的人面大嘴花,靜默的看着這一切,那隐在蓬松皮毛裏的花葉,擡起數次,終是悄然捏了一個法決。

夜看向晝,“你決定放過他了?”

晝卻是冷笑一聲:“有什麽區別嗎?不管如何,他都是要死的。”

說到這裏,晝的眼睛危險的眯起:“況且,我也想知道那背後的人,究竟是誰……”

那纏縛于梼杌麟麟白骨間的縛魂鎖鏈,于衆目睽睽之下化作金色的光點消逝無蹤。

“不要!”

卻見禦雪姬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些消散的金色光點。

梼杌早已身死,他之所以還能以腐敗之軀留存世上,皆依賴與那鎖住其三魂七魄的縛魂鎖,如今縛魂鎖一消失,梼杌的魂魄也将會消亡。

介時,這世上再也沒有梼杌祝書。

禦雪姬抓住那消逝的縛魂鎖,卻也只能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金色的光點,從自己手中溜走。

“不要走!不要走!”禦雪姬徒勞的抓着,想要将那縛魂鎖留下。

“瑤姬,”梼杌對着禦雪姬搖搖頭,“妖主已經原諒與我,我要前往輪回了。”

“我不要你走!祝書,我不要你離開我!”禦雪姬看着梼杌,卻已是紅了眼眶。

梼杌本以混濁的雙眼,似是回光返照般恢複了一絲清明,甚至就連獸軀也化作成,一位披散着頭發的清俊男子。

祝書輕柔一笑,臉上是久違的坦然和解脫,“瑤姬,若我還有來世,我永生伴你。”

祝書輕輕的許諾,此事無關風月,但卻又緣起于心。

“不!我不要什麽來世,祝書,你不要走!”

祝書拍拍禦雪姬的肩膀,就如同從前一樣,“瑤姬,你以後一定要好好的。”

禦雪姬眼角含淚,聲音卻是越發的嘶啞瘋狂:“沒了你,我怎麽會好!祝書!你說過不會離開我的!你說過的!”

“可我早已死去,瑤姬,我已經不在了,放下你的執念吧,你只是害怕一個人而已,可是你看……”

祝書看向禦雪姬身後站着的禦雪疏,“你和他的孩子都已經那麽大了,你已不是孤單一人,沒有人會再次将你舍棄。”

“不!沒用的!沒用的!他們都會走的,都會走的!只有你,只有你,”禦雪姬說着卻是抱着祝書哭喊起來。

“祝書,只有你,只有你不會離開我!我會将辦法找出來的,你等等,你再等等!”

祝書卻是微微一笑,用指腹抹去禦雪姬的掉落的眼淚,“瑤姬穿嫁衣的樣子真的很美,所以不要再哭了。”

“你喜歡我穿嫁衣是不是,我以後天天穿給你看!”禦雪姬說着卻是眸光一轉,眼神狠厲的看向一旁的燕卿。

“将那個秘密說出來,否則,我現在就要你死!”

燕九:這神轉折!好好的婚禮怎麽瞬間就變了味道?

燕卿眸光閃爍幾下,卻是輕輕的笑起來,“瑤姬說的什麽,我怎麽有些聽不懂?”

“夠了!別在這裏給我裝糊塗!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禦雪姬說着,左臂一震,一股恐怖的威壓自她手掌之下凝聚起來。

卻被一只骨節修長的手掌輕輕覆住,“瑤姬,已經太晚了……”

禦雪姬急忙回身,卻見祝書的身形已經開始變淡,只眨眼的功夫就變成了半透明的模樣。

就在祝書快要消失前,他看向燕九的方向,嘴唇微微掀動,随即,祝書看向眼前的女子。

他曾許諾會永生相伴,如今,終是食言了。

“祝書!祝書!我不讓你死,你又怎敢離開!”禦雪姬雙手掐決,似是施展了極為恐怖的禁術,只這一會,禦雪姬的青絲就以寸寸成霜。

禦雪疏卻是揮手打斷了禦雪姬掐決的動作,他眸蘊怒火,“你瘋了!竟敢使用禁咒!”

“走開!”禦雪姬雙眼通紅,眸中似有瘋狂之色,“若再過來,我連你一起殺!”

“那你就殺我好了!”禦雪疏再次出手,卻見禦雪姬卻是絲毫不顧念母子親情,直接一掌拍向禦雪疏,看那掌上的威壓就知她不是兒戲。

禦雪疏閃身避開,一旁的阿精卻是看的清楚,就在這片刻之間,禦雪疏的眼中卻是明明白白的寫着痛心。

阿精想到,與自己敬愛的母親刀戈相向,大約他心裏是十分難受的吧。

禦雪疏還欲出手阻止,卻被一旁的墨鲲伸臂攔住,“放棄吧,那是她的執念,若是祝書就此消失,她也就毀了。”

禦雪疏看看禦雪姬通紅的雙眼,又看看她滿頭的霜發,終是選擇了退後。

禦雪疏的眼裏卻是布滿迷惘:母親,他對你,真的就那麽重要?

而就在禦雪姬不斷掐決的兩手之間,卻是慢慢的出現了一盞油燈的虛影……

那是一盞空空的黑色燈臺,既沒有燈油也沒有燈芯,可那通體散發出的不詳光芒,又在彰顯着它的不凡。

此時祝書的身影已是幾不可見,禦雪姬直接掐決,将那淺淡的身影引到那燈臺上來,遠遠看去,祝書的魂影宛若一朵火苗。

只是這“火苗”看上去,一副贏弱不堪,即将熄滅的勢頭。

禦雪姬不在遲疑,她直接取出一柄短劍反手紮在自己的心口。

殷紅的心頭血,化作一串血珠落在那燈臺上,乘放燈油的位置。

将殘魂做火,心頭血做油,如今卻是只缺一條将兩者連在一起的燈芯,禦雪姬持有短劍的手再次舉起,只是這次她瞄準的是自己的臂膀。

高高舉起的短劍,卻是被一只拂塵穩穩的托住,這拂塵橫空而來,而其主卻是洛神閣掌門花尚。

只見花尚眉峰微颦,卻是有些疑惑的看向禦雪姬,“禦雪掌門,為一殘魂斷一臂膀,當真值得?”

禦雪姬卻是揮手避開那阻擋自己的拂塵,“只要你覺得值得,那就是值得!”

“那或許這個能幫上你。”花尚說着卻是取出一支玉蓮藕來,“這七孔火蓮藕,乃是出自我派的花海秘境,應該能幫上你。”

“多謝。”

“你不用謝我,這本就是洛神閣的賀禮,如今只是物盡其用而已。”

禦雪姬連忙取過,将之煉化成一條燈芯,有了燈芯和燈油的火苗順時亮了不少。

雖然,那火苗還是看上去單薄了些,可已不是随時都會熄滅的樣子。

禦雪姬高興壞了,卻是握住那燈盞,喜極而泣,花尚見此,心中迷惘漸深,她開口問到。

“我觀你與他并無情/愛之心,甚至,你明知讓他輪回才是最好的,又為何将他拘住,甚至不息損耗壽元,剜取心頭血?”

禦雪姬卻是捧着手中的燈盞,微微失神,“因為我自私啊,說好了要陪伴我永生,怎麽能随意的反悔哪。”

“所以,你就為了這個狗屁不通的“陪伴永生”而去傷害一個真心喜歡你的人!甚至殺了他!”

随着花尚一同前來的無心,拔劍直指禦雪姬:“說!你為何要害我弟弟性命!”

“放肆!”禦雪疏,手中玉扇一展,卻是攻向無心的方向。

無心卻是揮劍避開,她看向攻來的禦雪疏,卻是冷笑出聲:“好侄兒,真不愧是那賤人一手養出的種,怎的連聲姑姑都不叫……”

第 97 章 :一醉瘋狂

卻見那墨鲲看向燕九肩頭的小八,“小友這靈寵頗為可愛,可是人面大嘴花一族。”

燕九聽着卻是有些疑惑,堂堂化神前輩,怎對一小輩的靈寵感興趣?

“前輩見笑了,這的确是我的靈寵。”

墨鲲聞言卻是一笑,“小友能得此靈寵,當真機緣不錯,你可要好好的善待與他,他日,定能收獲另一份機緣。”

聽這墨鲲的意思,似是這人面大嘴花還有其他不為人知的方面?墨鲲這是在提點自己?

燕九微微颉首,“多謝前輩教誨。”

“哈哈,我可什麽都沒說,”那墨鲲說着卻是負手而立,面向廳堂中的賓客。

“承蒙我那妹妹不棄,今日就由我來擔當兩位新人的司儀,還請各位移步前往望仙臺觀禮。”

墨鲲來話音一落,堂中衆人卻是于眨眼間換了一個地方,一時之間衆人心生戚戚,這就是化神大能,于眨眼間騰轉挪移。

望仙臺位于禦獸宗山頂一塊突出的平臺上,半面倚靠着禦獸宗最高的山峰,另外半邊卻是如同空中閣樓一般,懸空而建。

此時日上中天,雲霧蒸騰,臺下山風卷積着霧氣,一眼望去仿若身臨仙境。

燕九扶住清硯的手臂剛剛站穩,卻忽聽的一聲嘹亮的鳳啼,萬千羽毛豔麗的飛鳥雲結而起。

它們從雲霧之中翩然而出,于望仙臺之上彙聚成一只尾拖長羽的鸾鳥。

羽色火紅的鸾鳥之上,是比鸾鳥那身豔麗長羽還要來的華麗的燕卿。

燕卿盤膝坐于鸾鳥之上,在他雙膝之上卻是橫放了一把素琴,此時燕卿唇角含笑十指輕撥,一段《鳳求凰》的曼妙琴音,自指下撥彈而出。

清硯那身正紅色的衣袍于山風中“烈烈”作響,而他卻是神色專注,眼神缱绻看向空中某處。

似是感受到那《鳳求凰》中的誠意,燕卿注視的那處雲霧中,卻是露出一只短短的鹿角來。

還沒等燕九想清楚這天上怎麽會出現鹿角?這種問題。

卻又見那只鹿角有動了動,好似自遠方向着望仙臺駛來,而那只鹿角于奔跑間終是露出了全貌。

那是一匹形狀怪異的馬,它頭上長着鹿的角,身上卻披了一身湛青色的鱗片,駱駝樣的頭上,卻有偏偏長了一對長長的鯉魚須。

湛藍色的獸瞳,不怒自威的圓睜着看上去很是威風,還沒等燕九弄清楚這靈獸的品種,就見雲霧之中又出現了幾只。

它們整齊的邁步,向着衆人踏步而來,而在他們它們身後,卻是還拉着一輛車。

那是一輛周身飾以靈花,仙芝,鑲金嵌寶造型華麗的花車,那花車上的窗牖下,被一簾垂下的淺金色绉紗遮擋,起伏間隐約露出車內端坐的美人側影。

燕卿收起素琴,卻是直接踏着虛空飛向那駛來的花車,與那花車一同降落在望仙臺上。

燕卿對着那花車穩穩的伸出自己的手掌,只要禦雪姬與自己成婚,身為禦獸宗宗主夫君的自己,即使被人看出自己身具道蓮,也要想想這禦獸宗的勢力才是。

想到這裏,燕卿笑意更深:“瑤姬,我來迎你……”

端坐于車內的禦雪姬有片刻的征仲,不知為何,就在她伸出手時的那一剎那,她卻突然想到了禦雪疏的生父。

那個即使連生氣都笑着的人,最後卻是哭了……

但是,對于禦雪姬來說,嫁給何人似乎并沒有太大的區別。

她嫁給燕卿,給燕卿一個合理的身份,而她也從燕卿身上得到想要的東西,這十分公平。

正如她當年嫁給那人一樣……

自那淺金色的皺紗中,盈盈伸出一只玉白的手掌,搭在那迎接自己的掌心之上。

馬車身旁各有侍女數十人,她們手捧香薰,臂攬花籃,手中不斷向下抛灑下無數瑰麗的花瓣,燕九不由得伸出手去接住。

掌中花瓣精致可愛,顏色喜人,看着此情此景,燕九不由得生出一種:若是兩人真心相愛,這樣也沒什麽不好的想法來。

燕九看的有些征愣,就連被人攬入懷中都有些不知。

“阿九喜歡這婚禮?”直到清硯醉啞低沉的聲音自耳邊響起,燕九這才回神。

不知什麽時候,清硯就像個樹袋熊一樣挂在了自己背後,又或者像熊貓啃竹子?

這種背後溫柔一抱的經典場景,不應該是言情劇裏的經典場景嗎?為什麽現實當中卻是由一個“醉鬼”來完成?

可是清硯那沙啞的聲音,卻字字清晰的傳來。

“阿九可願嫁我?”

燕九瞳孔倏忽放大,灰白色的瞳孔裏滿是詫異,我這是被求婚了?

可是,如果這求婚的對象眼神清明一些,自己或許真的會考慮一下也說不定哪。

“清硯,你醉了。”燕九懶得和醉漢一般見識,因為你永遠也無法說服一個喝醉酒的家夥。

清硯卻是前所未有的執着,只見他一臉正經的正色道:“我從未像此刻那麽清醒,阿九,你可願嫁我?”

清硯目光卓卓的看向燕九,眼中的執着和堅定,差點讓燕九以為此刻的清硯是清醒的。

可是清硯接下來的話,才是徹底颠覆了自己的人生觀!

卻見清硯微微側首,歪着腦袋一臉沉思:“如果阿九不願意嫁我,那麽娶我可好?”

燕九滿臉黑線:少年,你有沒有那麽愁嫁!

不要把自己說的想滞銷水果一樣好不好,你好歹也是我燕九的弟弟啊!

不過,這樣的清硯看上去也很可愛啊。

“好,好,好,”燕九随口的應着,她算是服了,為什麽清硯喝醉了以後會差別那麽大!

清晰眼神迷惘的看着燕九,聲音裏卻帶上了遲疑:“阿九答應了?那我們何時舉辦婚宴?”

“是,是,是,我答應了”,燕九順着清硯的話說着,回答的簡直不能更随便,“明日,明日我們就舉辦婚宴!”

燕九囧囧的想到,若是明日你想起自己曾經這副樣子,估計以後見着我都繞道走。

要是有手機就好了,把清硯現在這副樣子拍下來,等着他酒醒之後,用作調侃,這主意簡直不能更棒!

可惜,燕九沒有手機,而她手上也沒有留影石,這真是太遺憾了。

清硯卻是一頓,“不!”他聲如截鐵的說到,“我要燕九現在就嫁給我!做我燕十一的妻子!”

燕九:看!看!看!真喝醉了吧,連自己以前的名字都翻出來了,親,你現在叫清硯的好不好!

呃,他剛才說的啥?現在?

“等一等!”

就在墨鲲為燕卿、禦雪姬主婚之時,卻見一男修拉扯這一名女修橫空而出,出言阻止了新人對拜天地。

那貿然而出的兩人,男修俊朗,女修傾城,站在一起分外登對。

而這出現的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剛剛交談過的清硯,還有與之同行的燕九。

“清小子,我這正為人主婚哪,你這樣跑過來所為何事?”

清硯一臉正色的額首,“前輩,還請您為我和阿九主婚。”

墨鲲聞言卻是大笑起來,“清小子你這也太快了些,就算你想快些成婚,請我喝酒,可這卻是別人的婚禮,你還是快些下去吧。”

清硯卻是看向燕卿,“相信身為阿九父親的燕家主,也很樂意看見燕九幸福吧。”

清硯面色陰翳的看向半路殺出的兩人,卻見一旁的燕九囧囧的伸出手來,打了個招呼。

“阿爹,好久不見。”

随即,燕九指指自己的腦袋,示意着衆人說到,“他梅花釀喝的有些多,這裏,不大清楚,你們不用介意!”

燕九說着就要将清硯拉下去,卻見清硯有些委屈的看向燕九,“阿九,你答應的!”

“是!是!是!我答應了,明日,明日我就嫁你。”

清硯卻是不聽,反而側首看向處于隐忍之中的燕卿,任誰在拜堂成親時,遭受阻攔,心情都不會好到那裏去。

清硯正色到,“我在等你的回答,燕家主。”

燕九:突然很想揍人,怎麽破!

這簡直比八點檔還要來的狗血!

燕卿眼眸一眯,直視清硯,眼中狠厲不言而喻,“還未請教閣下何人。”

清硯面無表情的回視,“在下昆侖清硯,不過,你也可以叫我燕十一。”

但是,燕九很快就知道了什麽叫做沒有最狗血,只有更狗血!

“原來諸位都在,”卻見一道聲音自上傳來,打斷了兩人之間的對持。

燕九聞言擡頭,就見禦雪疏與一身穿霓裳羽衣的女修踏着一柄水墨山水玉扇,從天而降。

禦雪疏收起玉扇放在手裏輕搖幾下,這才佯裝生氣的看向身着鳳冠霞帔的禦雪姬。

“娘親好過分,這樣重大的典禮,也不等孩兒到了再開始,等一下孩兒若是做錯了什麽,娘親也不許生氣啊。”

“阿疏,莫要胡鬧!”禦雪姬對着禦雪疏說到,她對他太過了解,這樣的阿疏讓她不安。

“娘親,很快你就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在胡鬧!”

禦雪疏卻是轉身看向衆人,“今天借着這良辰美景,賓客齊聚,我也有件事要在這裏宣布。”

禦雪疏說着攬過一旁的女修,“我禦雪疏已是找到心之所愛,而且……”禦雪疏說着,眸色溫柔的看向一旁僵硬無比的女修。

禦雪疏暗暗掐了一把懷中的女修,伏在她耳邊低聲耳語,“給我開心點,這可是你我的好日子!未婚妻!”

卻見那女修笑得更加僵硬,卻是咬牙切齒的低聲回到,“等一會你若是不給我解開禁制,我就活活的咬死你!”

“你可以試試。”随即,禦雪疏起身,高聲說到。

“而且,她已懷有在下的骨肉,為慶賀這件雙喜臨門的喜事,我特意為她尋了一只擁有上古血脈的妖獸!”

聽到這裏,燕九面色更加怪異,這與禦雪疏站在一處的不是別人,卻是——阿精。

只是此時阿精換下了平日裏的半截短打衣衫,換上了由深淺不一的綠色,層層織就的霓裳羽衣,不得不說,這樣的阿精美極了。

只是,這兩人之前不還是你追我逃的狀态?怎麽一轉眼就“追上了”?

而且,燕九不由得看向阿精的小腹,骨肉!呵呵,逗我哪?

禦雪姬眉頭一皺,低聲喝到:“阿疏,退下!”

“娘親為何讓我退下?難道不想看看我尋到的這只妖獸嗎?”禦雪疏單臂攬住懷中亂動的阿精,右掌卻是猛的拍向腳下地面。

随着手掌的拍下,一道小型傳送陣驟然出現在望仙臺上。

緊接着,一只似獅子又似麒麟的妖獸虛影顯露其中……

第 96 章 :清硯醉酒

季風立于燕九的長案前,如芝蘭玉樹般一笑:“好久不見,燕九。”

這既在燕九的意料之中,又有些出乎意料之外,燕九下意識的看向手指,卻見那原本已經淺淡之極的金紋,已經消逝無蹤。

眼前這人,卻是魂魄完全蘇醒的季風,也是燕九完全陌生的“季風”。

燕九不知季風為何會過來,在她看來兩人只是偶然産生交集的陌生的星球,或許曾經朝夕相處,但最終還是會回到各自的軌道。

燕九矜持而端莊的微微額首,“好久不見,季掌門”。

季風沒有再多言語,似是過來也只為打個招呼而已,此時招呼打完,季風又重新回到屬于自己的位置。

兩人似起平常的點頭之交,落在衆人眼裏卻是又換了副模樣。

只這一會,燕九的耳朵裏就充滿了“季掌門與這女修看上去交情匪淺”,“季風與清硯氣氛微妙”,“三人之間似是多有糾葛”之類的言論。

更有甚者已經開始在聯想猜測,“秘偶院與昆侖會不會最終交惡,中洲大陸是否面臨重新洗牌”這種無端猜測中。

燕九無奈的挑挑眉,有時候聽力太好,也很讓人憂愁啊~

但是最讓燕九摸不透的,卻還是身邊這位自斟自飲根本停不下來的清硯,即使季風剛才過來,他也一副視若無睹的模樣,仿佛這杯中物已是全部。

“這位仙子”,身後候着的女侍近前一步,站在燕九身旁小聲喚到。

燕九聞言轉過頭去,“何事?”

那侍女輕輕行了一記福禮,這才開口:“這梅花釀雖然入口仿若果酒般香甜,可是後勁極大,極易醉人,您還是稍稍勸阻一下這位貴客,莫要喝多了。”

燕九輕輕一笑,“多謝。”

卻見那侍女已是躬身退到身後。

可是燕九卻有些犯難,這喝酒傷身我是知道的,可是面對與家長賭氣的“熊孩子”,又該如何收拾?

難不成,拿塊糖哄哄?

“清硯,清硯,”燕九拍拍清硯的手臂,低聲喚到,卻見那清硯一副無知無覺,繼續飲酒的樣子。

燕九直接取出一塊點心,塞到那正欲張口飲酒的嘴裏。

顯然,這塊突入其來的點心,成功阻止了清硯喝酒的勢頭。

清硯疑惑的看向燕九,那紅潤透亮的唇邊還含着半塊裸/露在外的梨花酥。

那瞬間的迷惘與誘惑,簡直就可以直接拍成某種不可明說的雜志封面。

卻見清硯舌尖一卷,将那半塊梨花酥卷入唇齒,這才一本正經的看向燕九,“何事?”

“呃~”燕九一時語塞,我應該說點啥,難不成說你現在的樣子秀色可餐?呵呵,除非我瘋了。

燕九清了幾下嗓子,這才回到,“覺得清硯這點心做的不錯,所以想要清硯也嘗嘗。”

“嗯”,清硯含糊的回了一句,嘴巴卻下意識的咀嚼起那半塊梨花酥來。

“味道确實不錯,不過我喜歡更甜一點的。”

燕九了然的挑挑眉,真沒看出來,清硯原來是甜食愛好者。

但是,這樣老實說出自己心中所想的清硯,似乎與平時不大一樣啊。

這樣一想,這清硯的眸光也有些渙散,雖還是一副正經的樣子,但是言語間卻是意外的乖巧。

難道是喝醉了?

燕九搖搖那桌上放着的酒壺,卻發現那酒壺已經空了。

所以說,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裏,這家夥究竟是喝了多少?

而此時的清硯,還是端着那一本正經的樣子,神色認真的吃着嘴裏的梨花酥。

這樣的清硯,看的燕九更是玩心大起,這簡直就是玩真心話大冒險的不二時候。

燕九清了清嗓子,卻是問了一個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清硯喜歡清梧嗎?”

清硯眉頭一皺,就連聲音都低上了許多,“不喜歡……”

清硯的回答有些出乎燕九意料,這家夥最喜歡的難道不應該是清梧嗎?

怎麽看上去還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

難道是清梧整日裏與女修相伴,惹得清硯吃味了?

還是說清硯愛的是他人?

可是為什麽不是清梧?

人家清梧身高、腿長、顏高,為什麽清硯最喜歡的不是他,我都已經準備好把他當“兒媳”(女婿)來看了,好不好!

燕九:我這突然的小失落,哪來的?

盡管疑惑,燕九還是試探的問向清硯,“那清硯喜歡的是誰?”

“阿九,我喜歡阿九……”

還沒待燕九聽清楚清硯的回答,就聽聞那“唱客”的小童再次高聲喊到:“萬獸城城主到……”

滿堂頓時寂靜下來,似乎那小童的一聲宣唱,将廳堂中的所有聲音都掩蓋下來。

這當然也包括清硯的那句,

燕九本以為那萬獸城的城主,要麽是生的虎背熊腰,其實心中另有丘壑的“牛魔王”類型,要麽就是八面玲珑四方交好的“老狐貍”。

可這萬獸城城主,卻是意外的年輕,雖然面貌平凡,卻給人意外的親和之感,只是,這只是看上去罷了。

“今日我這老妹妹出嫁,有勞各位前來祝賀了。”那萬獸城城主卻是滿面春風的向着衆人虛虛的拱手行了一禮。

衆人哪敢接受這化神前輩的一禮,俱是起身回禮連連說到“不敢不敢。”

唯有燕九只覺得怪異,這上來就稱禦雪姬為“老妹妹”不說,且穿的上下一色一身漆黑,真的好?

陷于蓬松狐毛披肩裏的小八,卻是露出半個頭來,晝看向所謂的萬獸城城主,卻是低聲嘟囔起來。

“怎的這人看上去如此眼熟?”晝說着看向夜,“這人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夜回到,“這人似是屬于金烏一族。”

“金烏…”晝垂首思索起來,似乎,印象當中是有那麽一只小金烏來着。

晝想着,卻是看向眼前這堂堂萬獸城城主,他與記憶中跟在自己身後的,暗自抹淚的小金烏已是相差太多,但依稀可以看出一些相似之處。

“這是,墨鲲……”

卻見那墨昆在與三五賓客寒暄之後,卻是走到了清硯桌前,“清小子,你那惹了一屁股情債的師父怎麽沒來”

清硯冷着一張臉,一本正經的站起身來,向着墨鲲城主躬身行了一記晚輩禮。

“晚輩今日是替家師重水前來觀禮,不是代表昆侖。”

那墨鲲聞言卻是大敢興趣,“你小子何時又拜了那個打鐵的做師父?”

清硯如實回答,“幾天前。”

“你這小子運道确實不錯,有沒有興趣來我這萬獸城中做長老客卿啊?哪怕是副城主之位,也是可以考慮的嘛。”

清硯面無表情的回到:“前輩說笑了。”

那墨鲲聞言也不生氣,仿佛剛才真的只是平常說笑一般。

“先前直說你運道好,卻沒想到這豔福也頗為深厚啊。”墨鲲意有所指的看向燕九。

“這小丫頭又是你什麽人,總不會是你道侶吧。”

卻見伸出手臂将燕九半擁入懷,“她不是我的道侶,”清硯回到,“而是将要成為我道侶的人。”

燕九看向板着臉一本正經回答的某人,心裏卻覺得懵懵的,這得是喝了多少酒,才能糊塗成這樣,

墨鲲卻是一笑,“那你可想好何時成婚了?”

卻見清硯正色道:“只要阿九願意,就是此刻也未有不可!”

墨鲲聞言更是笑得更暢快起來,“那****可要請我去喝喜酒。”

清硯點點頭,“一定。”

明明是醉話,可是卻帶着一種讓人莫名堅信的力量。

燕九可以負責任的下診斷了:清硯确實喝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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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5 章 :好戲開場!

“今日是禦雪宗主的婚禮,你我是要出席的,”清硯說着,取出一件疊放整齊的衣物放在桌上。

“我昨日煉制了一件法衣,阿九不妨試試。”清硯說罷,起身退到門外。

獨留下屋內的燕九,和一件被放置在桌上的法衣。

燕九見此卻是一頭霧水:“這是賭氣了?可是,為什麽?”

屋外紅燈如火,“喜”字鋪天,遠處,侍女們一邊打理花草,一邊低聲說笑,就連廊下的紅茶,都熙熙攘攘的開的無比熱切。

但顯然這種喜慶熱鬧的氛圍,無法感染到清硯。

燕九對自己無情,這事實如此直白的坦露于清硯眼前,或許,也并不是無情,只是那“情”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一種。

“我心悅你,你若知道,可會避開……”

而與清硯沉悶心緒相同的,在整個熱鬧喧天的禦獸宗裏,大概也就剩下阿精了。

阿精躲在一處人跡罕至的花園裏,喜滋滋的從懷裏取出一包被手帕包住的東西來。

阿精暗搓搓的打開手帕,卻見那手帕裏放置了幾樣造型別致,顏色喜人的糕點來,原來這拿出的不是別的,正是阿精從燕九那裏“無意”間拿走的點心。

阿精捏起一塊,正準備開吃,卻忽聽的身後傳來一道陰測測的聲音。

“小東西,看來你過的還不錯!”

阿精手中的點心“吧唧”一聲滾落在地。

真是人倒黴了喝口水也塞牙,怎麽青天白日的就遇上這一位煞星!

阿精轉過身來,僵硬的笑笑,“禦雪少主,真是好巧啊,你也是出來閑逛的嗎?要不要一起過來吃塊點心?”

阿精只是随口一問,卻見那禦雪疏一甩衣擺,坐到了阿精身邊。

阿精:難道這家夥不知道什麽叫“客氣”嗎!我只是随口一說,根本毫無誠意啊!

禦雪疏見此,卻是冷笑一聲,“不是要請我吃點心嗎?你就是這樣待客的?”

阿精聞言更是莫名其妙,這陰晴不定喜怒無常的煞星,我來你禦獸宗,應該我是客人的好吧!

“來,禦雪少主嘗嘗這點心,”阿精狗腿的推薦着,只要這煞星不找自己麻煩,他就是吃龍肉,我也給他想辦法弄來!

阿精從未想過,自己居然會一語成谶!

本事抱着都逗弄的心思,誰知這惹人厭煩的女修竟然真敢将那碎了邊角的點心,奉上人前。

禦雪疏看着遞到眼前的點心,眼中鄙夷再明顯不過,“你這點心裏,不會是放了毒藥吧。”

阿精聽着倒也幹脆,反手将那點心塞進了自己的嘴巴裏。

唔~真好吃!阿精餍足的眯起眼睛,也不知這清硯從哪裏弄來的點心,這味道簡直就是極品。

見阿精吃的如此香甜,早已辟谷多年的禦雪疏,也不由得動起口腹之欲來,貌似吃一塊,也不錯的樣子。

見禦雪疏看着自己的點心,阿精下意識的伸手護住,“禦雪少主看着我這點心做什麽?難道都不怕有毒的嗎?”

禦雪疏聞言眼睛一眯,唇角危險的勾起,“看來你很喜歡如同凡人一般過活。”

阿精暗道一聲“卑鄙”!

這家夥,竟然用封住自己修為這件事來威脅自己,簡直就該被爺爺的幽冥蠱咬上一萬次!

“怎麽會”,阿精笑得一臉狗腿,“禦雪少主就別與我太見外了,”說着,阿精将包在手帕裏的點心直接雙手奉上。

禦雪疏這才一副施恩與你,勉強接受的取過其中一塊梨花酥。

雖是破損了一些邊角,影響了外觀,可是那梨花酥一旦入口,卻是意外酥滑,梨子的氣息濃郁,仔細品嘗,似是還夾雜了一些細碎的梨子果肉。

最妙的是那甜度,既不太過甜膩,也不會因為糖分過少而顯得索爾無味,細細品嘗間似是還留有一絲果酸,充盈于唇齒之間,沖淡了點心的甜膩。

阿精看着那本就不多的點心,更是眨眼間去掉了三四塊,頓時覺得心疼起來。

這煞星看着一副嫌棄的樣子,怎麽還吃的這樣多。

等到那點心還留有一兩塊時,禦雪疏才停止了取拿點心的手勢。

“禦雪少主要不要再來兩塊?”阿精雖是這樣說,卻已将手帕裏放着的那兩塊點心,麻溜的塞進了自己的嘴巴裏。

阿精嘴裏塞着點心,含糊不清的問道“這點心都吃完了,你何時解開我身上的禁制?”

禦雪疏卻是拿出雪白的絲帕,一根根的擦着自己的指尖,一副風太大,我沒聽見的樣子。

禦雪疏這副雲淡風輕事不關己的無賴樣,深深的惹怒了阿精!

阿精怒道:“我承認曾經譏諷與你是我不對,可是此一時彼一時,你那時還命令妖獸圍攻我們,我不過譏諷了幾句,就被你記恨至今!”

阿精掐着腰,越說越起勁,大有将這幾日所受苦楚一同傾倒而出的架勢。

“我先是被你當做侍女般呼來喝去的好幾天,又被你指派到那“靈獸所”裏,給一群妖獸洗刷皮毛,好不容易躲了出來,又被你追趕的如同喪家犬一般,禦雪疏!就是有再大的怨氣,也該出完了吧!”

禦雪疏将擦過手指的絲帕倏忽化作飛灰,這才轉眸看向阿精,“所以呢?”

阿精看着那化為飛灰的絲帕,暗暗的咽了下口水!這個混蛋!這個煞星!這個該死家夥!他竟然就這麽明目張膽的威脅自己!

但是,阿精不得不承認的是:他成功了。

阿精清了清喉嚨,又恢複成端莊淑女的樣子,“禦雪少主,不,禦雪前輩,您看,您這氣也解了,要不把我這身上這禁制給解開?”

可是在禦雪疏看來,阿精這副樣子,卻又由裏自外透着一股“狗腿”氣息,可是卻又意外的不惹人讨厭。

想到這裏,禦雪疏這才細細打量起阿精來。

身材嬌小,看上去還不及自己胸口的樣子,五官只算的上是清秀,算不得特別的出類拔萃,可是卻又于清秀中透出一股靈氣來。

此時即使故作端莊,也并不惹人厭煩。

“你真的想讓我解開禁制?”

阿精點點頭,簡直就不能想的再想。

禦雪疏聞言卻是一笑,頰上酒窩越發深邃,可是落在阿精的眼中,卻莫名的脊背發涼。

“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這禁制我便替你解開。”

阿精:“我可以拒絕嗎?”

“你可以試試。”

當太陽高舉,日上中天,這禦獸宗宗主的婚禮也開始正常舉行。

賓客滿座,門口“唱客”的小童,音色清潤的報着前來觀禮的賓客名單。

“XX道人,攜門下弟子前來祝賀!”

“XX尊者,攜家眷前來祝賀!”

“XX門派……”

觀禮賓客來自五湖四海,雖然可能大多并未見過,可是至少也耳聞其名,這雖是禦雪姬的婚禮,可也是別的修士相互結識的契機。

直到那門口小童,音色清潤的傳來一聲,“六階煉器大師重水,親傳弟子——清硯,攜家眷前來祝賀!”

那聲音一落,滿堂賓客卻是肅然一靜,非是被清硯的名頭吓住,而是被那門外款款而來的金童玉女給恍住了。

那男修相貌堂堂,氣質斐然冷傲,一眼望去如珠玉生輝,秉然不可輕視。

不過最惹人注目的,卻是與那男修同行的女修,仙姿瓞貌美豔非常,那雙似是含情的桃花眼,無意掃過時,頓生惑人之感。

她身上穿了一襲緋紅色的火紅宮裝,削肩若素,脖頸修長,一條白色的狐毛披肩,斜搭于上,趁着那松挽的堕馬髻,于美豔高貴中更添慵懶。

清硯持着燕九的手掌,待踏過那朱紅門檻走到長案前,這才松手。

這次婚禮長案的座位,又與上次有些不大一樣,這次清硯坐下的位置屬于中段,這說明今日,還有許許多多的大人物會依次登場。

燕九一落座,就聽得周圍讨論聲漸起,有那日參加壽宴的賓客認出了燕九,與別人言談時就帶上了“禦雪宗主所嫁之人女兒”的标簽,不過燕九并不在意。

因為她聽得更多的,卻是讨論身邊清硯的言論。

“昆侖掌門親傳弟子”,“重水大師之徒”,“年少有為”,“築基前領悟劍意”,甚至還有推測清硯是否會成為下任昆侖的掌權人。

燕九在聽到這些言論時只覺得與有榮焉,有種孩子“全市第一”,父母倍感榮耀之感。

當然了,燕九選擇性的忽略了那些“為何兩人關系密切”,“這家眷指的又是什麽”,這種天馬行空的猜測。

自己确實是清硯的家眷,只是此“家眷”非彼“家眷”。

要是這些人知道清硯曾經還是燕卿的孩子,估計下巴都得驚掉了。

燕九想着,卻是摸着下巴沉思起來,說來這燕卿也是厲害,現存的幾個孩子都有些了不得。

燕十四——绛靈,現在已是洛神閣掌門花尚的弟子。

燕十一——清硯,現在更有着昆侖掌門親傳弟子,六階煉器大師重水親傳弟子雙重身份。

甚至還有自己,即便沒有加入任何門派,可好歹還帶着一個吞天血脈,“吞噬萬物”什麽的,想想就熱血沸騰!

不過還是清硯來的更為厲害,練氣境就領悟劍意什麽的,簡直就像開挂一樣!

燕九想着,卻是看向一旁的清硯,卻見清硯正持着酒盞,有一口沒一口的喝着那淺粉色的酒液。

燕九知道今天的清硯有些不對勁,可是她卻猜測不出清硯為什麽會這副模樣。

直覺告訴燕九,這事與自己有關。

可是,也正因為與自己有關,燕九反而更不好直言相問,燕九心裏一時感慨,這孩子長大了,也就有了屬于自己的心事,自己這“家長”當的,真夠糟心的。

見清硯獨自喝酒,不再關注自己,燕九也悄悄的倒了小半盞的梅花釀。

那酒盞還未靠近,就覺得有一股梅花清冽的香氣撲面而來。

燕九更覺急不可耐,她剛想嘗上一口,卻被一只橫空而出的手掌,阻攔個正着。

這伸手的人,燕九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卻見清硯大手一張,将燕九持杯的手指直接攏握于掌心,緊接着附身靠近。

那麽近的的距離,兩人之間只是咫尺之隔,燕九甚至能分辨出清硯呼吸間帶出的梅花香氣,還有清硯被酒水潤澤的分外透亮紅潤的薄唇。

那唇不似平日裏緊抿的弧度,反而微微的開合着,似是誘人采摘品嘗。

燕九不知怎麽腦子裏就蹦出這種“登徒子”的想法,但是她不得不承認的是,此時的清硯分外勾人。

卻見清硯再次靠近,兩人本就近的距離,再次拉近,卻是清硯就着燕九的手,将那酒盞中的梅花釀,一飲而盡。

大概喝的有些急,有那麽一兩滴酒漬順着清硯的下巴一路劃過,途徑那起伏的喉結,又引入那衣領開合的縫隙當中。

燕九:這簡直就是引人犯罪!我家弟弟怎麽就那麽可愛!

待清硯喝完了燕九酒盞裏酒水,這才倏忽退回自己的位子,繼續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起了自己的酒水。

見燕九并沒有太大的反應,清硯隐在袖口裏的手掌,這才慢慢松開。

自己一定是瘋了,清硯這樣想到,還是說,自己已經掌控不了自己了……

就在這時,忽聽的門外“唱客”的小童,聲音又起:“秘偶院掌門——季風,攜門下弟子前來祝賀。”

“季風!秘偶院!”燕九聞言,心中一驚,自己認識的季風只有一人,而那人好巧不巧的正是出自秘偶院。

似乎答案已經呼之欲出,可燕九還是不由得磚頭,看向門口進來那人。

那是燕九十分熟悉的面貌,那與自己至少五成相像的眉目,還是被自己細細琢磨,一刀一刀勾勒而出。

只是那時的他還只是一具只有築基修為的活偶,而不是如今元嬰後期修為的秘偶院掌門。

季風穿一件墨色的長袍,卻又披了一件鼠灰色的對襟翻毛鬥篷,蓬松的暗色皮毛更襯得他膚色雪白,面如冠玉。

一旁領路的小童将季風引入上位,卻在被季風撇了一眼後,悄然噤聲。

季風那雙頗顯邪肆的鳳眸掃視一周,卻是置那上首的座位于不顧,反倒向着另一方向走去……

第 94 章 :我心悅你

只一眼,清硯的眸光就暗了下來……

如緞墨發半散于臂彎,被雕有精巧飛燕的九燕步搖松松挽住,黛眉輕掃如遠山,一雙潋滟多情桃花眸,似是含羞微微閉合。

精致小巧的秀颚下,一雙柔弱渾圓的細削香肩,連着那起伏的弧度,掩于清硯寬大的袍袖之中。

只露出一雙閃爍着象牙光暈的修長玉腿,還有那微微勾起的,纖細玉白的腳踝。

燕九臻首微斜,靠于清硯胸膛,無意識開合的櫻唇于呼吸間,将溫熱的氣息撒于清硯那顆悸動跳動的心上。

清硯一掌托住燕九不盈一握的芊腰,掌下肌膚觸手只覺得細膩、柔滑、溫熱,讓人忍不住想要細細描摹。

清硯眸中掙紮之色漸濃。

可是,最終的最終,他也只是俯下身去,在燕九的額頭上輕柔而鄭重一吻。

直到此時,清硯才能正視己心。

燕九對于自己很重要,清硯一直都知。

可清硯一直以為:燕九對于自己來說,是師,是友,是長輩,是親人,可是,一直以來不斷悸動跳起的心卻告訴清硯:

你從未将她放在那些身份當中。

“燕九,你可知,我不想做你的弟弟。”

“燕九,我心悅你……”

那躺在床上,仿佛能一覺睡到地老天荒的人面大嘴花,貌似無意識的翻了個身,大臉朝下的昏昏睡去。

實則卻是:

晝瞪着一雙眼睛,頗為驚訝的看着這一幕:“我早就知道這家夥有問題,卻沒想到竟然懷着這等不軌之心,趁人之危!”

晝憤憤的說着,卻是看向了一旁皺着眉頭的夜,“你說我要不要現在出去,好好的抽那小子一頓?”

夜卻是不怎麽言語,只是一臉沉思的看着卧在清硯懷裏的燕九。

晝起身擋在夜的面前,“你往哪看啊,都多大歲數的老家夥了,還這樣看一個小丫頭片子。”

夜卻是斜睨了晝一眼,“我多大歲數,你會不知道?老家夥!”

夜說着,卻是有些嚴肅的看向晝:“晝,是你的心亂了,所以才只能看到這個,莫忘了,她是我們的新主。”

“我當然沒忘,我的意思是說我的心沒亂!”

“我們一體雙魂,沒有什麽能比我更了解你了,”夜說着,再次看向燕九的方向。

“那丫頭的道統有問題,她在築基時選擇的大道似乎是——溯洄。”

晝聞言,眉頭一皺:“怎麽會有人與我們一樣選擇溯洄?”

夜卻是看向他處:“又或者,是溯洄選擇了她。”

此時的燕九對于外況一概不知,她只是站在自己的識海中,看着道臺上顯現的景象,怔怔出神。

那是一顆草,又或者是一顆草的一生,從一粒小小的種子,到萌發草芽,從微微顫動的嫩綠,到莖葉修長的翠色,再到抽穗結實。

然後是迎來的衰敗,草葉枯黃,根莖頹敗,于時光中化為灰燼,又于漫長的時光裏再次萌生……

燕九沉浸在這種時間與成長的變化裏,灰白色的瞳孔裏,仿佛映出另一片天地。

那是不停消逝的時光,那是生生不息的——輪回。

燕九的雙手開始舞動起來,如同春日飛舞的蝶翼,如夏日覆落的雨滴,如秋日裏的蕭條落葉,如冬日裏萬籁俱寂中的一點生機。

燕九再次張眸,眼中迷惘征仲消逝無蹤,唯有一種堅毅豎于其中。

“我之道——溯洄,現!”

一道繁複的法印,擊向那座正在轉動的道臺。

那原本正在順時針轉動的道臺,倏忽一停,開始向着相反的方向轉動而去……

晨曦灑落在燕九瞌住的眼睫上,于挺翹的鼻梁上灑落下長如蝶翼的陰影,那睫毛顫動幾下,終是張開了那雙瞌住的眸子。

眼前的陽光太過刺眼,讓燕九睜開眼睛時布滿了不真實感,熟悉的帷幔,熟悉的擺設,熟悉的氣息。

“這裏是禦獸宗的客房,我怎麽會在這裏?”

待看清周圍的場景,燕九才在心裏舒了一口氣,還好,這次沒換地方。

燕九掀開被子起身下床,行動間骨骼發出“咔咔”的沉悶聲響。

“我這究竟是睡了多久?”

燕九搖搖僵硬的脖頸,卻在垂首時看見了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

醒來穿着衣服什麽的很正常,但是!為什麽是件男袍?而且還是清硯的衣服!

所以!究竟在我昏迷的時候發生了什麽?

半開的雕花窗戶下,鬼頭鬼腦的探出半個腦袋來,只見那腦袋東張西望,似乎在躲避些什麽。

“燕九姐姐,”阿精小聲的喊到,生怕驚擾了什麽。

燕九聞聲走了過去,“阿精你怎麽呆在窗下?”

阿精将手放在嘴邊,低聲回到,“燕九姐姐只有你一人在這裏嗎?”

燕九聽聞更加疑惑,“難道不該是我一人?”

阿精探頭向室內看去,見确實只有燕九一人,這才放了心,“原來那家夥不在啊。”

阿精單手一撐窗臺,就順着那不大的窗戶,大搖大擺的跳了進來,堂而皇之的拿起桌上的茶壺,大口大口的灌了起來。

等她喝了大半盞的涼茶,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燕九姐姐,你都不知道,在你閉關進階的這些時日裏,我差點就一名嗚呼了!”

閉關?進階?難道這就是清硯對外的解釋?

“咦?燕九姐姐,你竟然已經築基圓滿了!”阿精一聲驚呼,跑到近前打量起燕九來。

“你不過閉關幾日,怎的修為上升的如此之快?難道?”

阿精說着,卻是賊兮兮的笑起來,“難道燕九姐姐這幾日一直躲在房裏,是與那家夥雙修不成?”

看着阿精那一副擠眉弄眼的樣子,燕九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你成日裏想着這些東西,又怎麽會進階。”

燕九說着,卻是在那桌邊坐下,“快來說說,我閉關這幾日究竟發生了什麽?那禦雪姬可是成婚了?”

“燕九姐姐不知道嗎?今日就是那禦獸宗主成婚的日子。”阿精說到這裏,卻是有些沮喪起來,燕九看的更是疑惑。

似是看出燕九疑惑,阿精緩緩道來。

“燕九姐姐你不知道,我這些日子倒黴死了,那日壽宴一結束,我就遇見了那煞星!這幾****就跟那喪家犬似的,東躲西藏。”

阿精說着,卻又悄悄的向着四周張望一眼,“我本想躲到這裏來的,誰知你家清硯一句“閉關進階”就将我丢了出去。”

阿精指控道:“本以為你家清硯就夠冷血了,誰知那禦雪疏更是令人發指!他将我靈脈封鎖變得于凡人無異,只能這樣東躲西藏度日。”

阿精說着攤在桌子上,了無生趣的憤憤開口,“我也不敢去找我爺爺唯恐殃及于他,我現在就盼着這婚禮結束,繼續過我閑雲野鶴的小日子!”

說着說着,阿精又沮喪起來,“我到底哪裏招惹了那個煞星,他堂堂禦獸宗少宗主難道就那麽閑嗎,一天到晚的追着我不放,跟讨債一樣!”

“燕九姐姐!”阿精握着燕九的手,可憐巴巴的眨着小眼,“你可要救我啊!我不求你與那煞星大戰三百回合,只需要将我小小的收留幾日就行”。

阿精說着雙手合十,連連做稽,“拜托,拜托…”

看着阿精這副讨巧賣乖的樣子,燕九只覺好笑,她正想答應,卻見一身素色衣袍的清硯端了幾樣點心,推門而入。

燕九見此忽有些心虛起來,不為別的,之因清硯身上的衣服,與自己穿着的如出一轍。

阿精幹笑兩聲,“清硯大哥,你來了啊,這大早晨的,要不要來杯水?”

阿精狗腿的執起桌上的水壺,給清硯淺淺的斟了半杯茶水。

卻見清硯視而不見,只是将端着的幾樣點心放到燕九面前,“你睡了幾日,我從廚房給你端了些點心來,你趁熱嘗嘗。”

見清硯對自己視若無睹,阿精默默的端起自己倒的那杯茶水,自己小口小口的喝起來,只是那眼神一直黏在,那看着就精致可口的點心上。

阿精默默的吞了口口水,奔波數日,東躲西藏,性命都将不保,又哪裏還顧得自己的“五髒廟”。

那本來沒啥感覺的肚子,此時卻是敲鑼打鼓的唱起小曲來。

燕九了然一笑,将其中幾碟推至阿精面前,“阿精陪我用些吧。”

“還是燕九姐姐你最好了!”阿精話還未必,就狼吞虎咽的吃起來,“燕九姐姐你這點心真好吃!”

阿精含糊不清的說着,“我也躲過這禦獸宗的膳房,卻是連燕九姐姐這點心一半的滋味也無。”

燕九聞言卻是一頓,嘴裏的點心确實與上次吃到的有些不大一樣。

“不過若論什麽好吃,還是燕九姐姐上次給我那只冰冰涼涼的東西好吃。”

阿精費力的吞下嘴裏的點心,又灌了兩大口茶水,這才心滿意足的靠到椅子上:“總算覺得自己還活着了!”

“唉,想想當時的我何等意氣風發,如今卻是淪落至此,說到從前,也不知風大哥怎麽樣了。”

阿九想想季風那張與燕九五成相像的臉,又看看燕九這張筆墨難描的臉,更是一時感慨。

“燕九姐姐如今更是變得如同天人一般了,我要是也能變得如此好看就好了。”

“阿精其實長的也是不錯,只是你年紀還小,等再大些,就好了。”燕九放下手裏的點心,卻是看向清硯。

“今日就是那禦雪姬大婚的日子,你可想出如何阻止這場婚禮了?”

“此事不急,”清硯看向盤中剩了大半的點心,“是不是不和胃口,怎麽吃的這樣少?”

“不,點心很好吃,只是我先前吃的太飽,所以用的不大多。”

阿精雙眼一亮,倏忽插入兩人中間,“那不如将這些點心送給我吧!”

卻見清硯淡淡的看了阿精一眼,“剛才我去廚房端點心時,遇見了禦雪少主,他說他的“寵物”丢了,想要托我幫忙尋找,我正在考慮要不要幫他。”

卻見阿精一下子站了起來,還沒等清硯說完,就熟門熟路的順着窗臺跳了出去,一溜煙的跑走了。

阿精的聲音,順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傳來,“燕九姐姐我忽然想起有些事,還是改日再來叨擾吧!”

燕九笑着搖搖頭,這才看向清硯,“怎麽想起做點心了?”

清硯卻是反問到,“阿九不喜歡?”

“清硯做的,我怎會不喜歡,”燕九說着,拂去了清硯袍角上沾染的麥粉。

燕九心裏忽覺得暖暖的,這不是現代,沒有“居家好男人”一說,有的只有“君子遠離庖廚”,清硯這幾碟點心,也代表了清硯的心意。

只是,燕九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為什麽穿着清硯的衣服,可是,怎麽問?

“阿九想些什麽?”清硯卻是看着自己被撫平的袍角悠然開口,“阿九想的,可是自己身上的衣服為何變了副樣子?”

燕九:我的确想的是這個,只是你這言語間說的也太輕巧了吧!

清硯卻看着自己的袖口,眸光變深,“阿九不必疑惑,那衣服是我的,而一切都與你想的一樣!”

清硯雙目垂下,自己本是想這樣說的,樂誰知話到嘴邊卻是換了副樣子,“那衣服是這宗門裏的侍女換的,因我手上并無女裝,所以只能用我的衣袍代替。”

清硯說着,卻是看向燕九,“阿九,可還有疑惑?”

燕九第一次覺得有些尴尬起來,的确,以為一件衣服斤斤計較的自己,看上去可笑急了。

卻見清硯話鋒一轉,半時疑惑,半是試探的問道,“還是說,阿九以為是我自己代替了侍女之責?”

“呵呵,哪有。”為擺脫這種迷之尴尬,燕九卻是改口說起了其他的事,“清硯,我這次進階可謂是收獲良多。”

燕九說着,卻是攤開了自己的手掌,卻見那瑩白如玉的掌心裏,躺了一枚棋子大小的種子,那是——養魂草。

清硯不知自己那一刻時的想法,袖中握起的拳頭放松松開的同時,也帶着一絲莫名的失落……

清硯聽到自己這樣說,“那真的是要恭喜阿九了……”

第 93 章 :晝與夜

燕卿聞言卻是一笑,“我對瑤姬,與瑤姬對我是一樣的。”

禦雪姬看向燕卿,“所以說,你早就知道。”

“瑤姬對我并無情/愛之意,卻要嫁給我,這本就不合乎情理。”

“那你為何不離開?”

燕卿聞言卻是看向他處,“我不離開的原因有很多,當然這其中也包括瑤姬對我的救命之恩。”

禦雪姬柔弱無骨的玉手,自燕卿腰後撫上他的肩膀,“但是,也因為我的地位,我的權利,我手中的養魂草……”

禦雪姬那雙春水明眸直視燕卿,仿佛能窺見其心底,“也因為只有在這萬獸城中,你才能遮掩下,你身種道蓮的秘密。”

燕卿對于此事卻是毫不掩飾:“瑤姬很聰明,這的确是我留下來的原因,可是瑤姬是否忘了,這一切成立的前提,是你。”

燕卿莞爾一笑,在晨曦的陽光裏有種不真實的美好。

“禦獸宗宗主既然讓我留在這裏,必然有她的原因,而我,為什麽不将計就計哪?反倒是瑤姬你,應該對我另有所圖才對。”

燕卿說到這裏,一雙桃花眼更顯情多,“我說的可對?”

“你說的都對,”禦雪姬垂下眼睑,那雙搭在燕卿肩頭的玉手悠然下滑,自燕卿後背倏忽伸入。

卻是禦雪姬将手伸進了燕卿的胸膛,禦雪姬伸手捏住那顆“砰砰”跳起的心髒,臉上卻是如同淬毒的柔弱花朵一般蠱惑人心。

“所以,你還不說出你與道蓮融合的秘密?”

燕卿勾唇一笑,“瑤姬是在威脅我?”

禦雪姬十指漸收,将燕卿的心髒越發攥緊,“你确定不說?”

燕卿反而笑得越發邪肆,“不如我替瑤姬将那顆心取出來,看看是否是顆“真心”?”

禦雪姬聞言,一個皺眉,手中原本正在跳動的心髒,卻是瞬間變成一把枯樹藤。

“禦雪宗主,你既然知道我已經與道蓮相融,又怎會不知道,道蓮是沒有心的,而我,就是道蓮。”

燕卿說着額心紅紋一陣閃爍,一朵五瓣紅花自他身後顯現出身形來,“我應該謝謝禦雪宗主才是,不僅将我救回,還想方設法将我的修為提成金丹。”

禦雪姬卻是不懼,“你以為就憑你這小小道蓮,和你那不到金丹中期的修為,就能鬥的過我?”

“當然不是,我之所以将道蓮喚出,是因為我想讓你知道,我也有能與你相媲美的能力,相信我,即使你用搜魂也查探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所以,”燕卿說到這裏,卻是自信一笑,“現在,我們來談談合作的事吧。”

“合作?”

“是的,我需要一個不會被人懷疑的身份,而我覺得“禦獸宗宗主夫君”這個身份就很好。”

“只要你将個中緣由說給我,就是這禦獸宗我也可以拱手相讓!”

“一言為定!”

與此同時,禦獸宗客房。

吞天一族的花栗鼠燕九,正抱着自己的尾巴尖,有一下沒一下的戳弄着桌上的養魂草。

那養魂草被放在一截碗口大小的白骨裏,看上去頗俱後現代藝術。

雖然這養魂草效果斐然,看上去也長的十分大衆,只是這味道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

清硯摸摸燕九的頭頂,“怎麽了?”

“我在想,那梼杌與禦雪姬的關系。”

燕九想着能多拖一會,就多拖一會好了,她指向桌上的養魂草問道。

“這養魂草既然是禦獸宗的鎮派之寶,又為何會被栽種在梼杌的脊骨上?”

燕九抖抖自己的小耳朵,“甚至那放置梼杌、養魂草的山洞裏,除了一個障眼法以外,連個像樣的機關法陣都沒有,這哪裏像是放置寶物的樣子?”

“阿九想的太多了,所以也就将自己框了起來,”清硯将燕九抱進懷來,掰下養魂草的葉片遞到燕九唇邊。

“阿九怎麽不想想,這禦獸宗的鎮派之寶不是這養魂草,而是那兇獸梼杌。”

“梼杌?”燕九捧着那枚草葉疑惑的看向清硯,“它不是兇獸嗎?即使在萬獸城,也是臭名昭著的妖獸吧。”

清硯卻是一笑,“可養魂草卻是為了滋養他的魂魄,才被栽種在他的脊骨上,顯然,有人想要梼杌好好的活着。”

清硯說着看向燕九,“阿九可還記得那梼杌身上的縛魂索?”

“縛魂索?”燕九捧着那枚草葉無意識的咬着,“那縛魂索不是“妖主”的懲戒嗎?”

清硯見燕九開始啃食養魂草,卻是講的越發詳細。

“縛魂索下,靈魂縛于肉身,即便是他已經死了,他的靈魂也會呆在腐敗的肉身裏,不能前往輪回,只能随着時間的消逝,一點點的消失無蹤。”

“不入輪回!”燕九驚訝的瞪着一雙小黑眼,絲毫沒發現自己已是吃下了大半的草葉。

清硯見此卻是一笑,他的阿九還是老樣子,只要聽到某些隐秘,就什麽也顧不得了。

“你的意思是說,是禦雪姬想要這梼杌活着?所以才在這梼杌的身上種下養魂草,目的是阻止梼杌的魂魄消散?”

清硯聞點頭道:“應該是。”

燕九腦海中的思緒,瞬時奔騰起來,難道這禦雪姬喜歡這梼杌?又或者是愛而不得所以将之囚禁,百般折磨,相愛相殺?

而梼杌顯然也心悅于她,但是卻由于種種原因,不能與之在一起,所以他才甘心留在那只設有障眼法的山洞裏?

清硯再次截斷一片草葉,遞到燕九唇前,一看她這副神游天際的樣子,就知她又在胡思亂想,“阿九又想了些什麽?”

“清硯!”燕九張着一雙燃燒着熊熊八卦之火的小黑眼,激動的看向清硯,“你說,這禦雪疏的父親,會不會是那梼杌?”

見燕九如此,清硯不由得輕笑起來,“不是,這禦雪疏的生父另有其人。”

有八卦!燕九抱着那片養魂草,目光灼灼的看向清硯,一副聽故事的标準姿态。

清硯卻是一笑,娓娓道來,“禦雪姬曾與一男修結為道侶,這禦雪疏正是那男修的孩子。”

燕九啃着草葉問道:“那禦雪疏為什麽不随父姓,反随母名?”

“因為,那男修死了。”

“死了?”燕九将那草葉塞進嘴裏,又抱着桌上的養魂草大口大口的啃起來。

“他為什麽會死?難道這禦雪疏還是個遺腹子不成?”

清硯卻是搖了搖頭,“傳言,這禦雪疏的生父乃是在禦雪疏誕生當日自殺身亡,他于衆目睽睽之下,親手截斷了自己的心脈。”

燕九差點被清硯這番言論,整的消化不良起來,這自殺在現代并不稀奇,為情自殺,壓力大自殺,自我感覺卑微自殺……

這自殺的方式更是各不相同,燒炭、服毒、跳樓、割腕、甚至是卧軌,更是比比皆是。

但是在修仙界中這還是燕九第一次聽說,有人會在娶了嬌妻,喜獲麟兒之際選擇自殺。

禦雪疏的生父,為何會選擇這種近乎恥辱的方式死去?

還有梼杌,他究竟是犯了什麽錯,才能讓他口中的“妖主”,動用縛魂索來懲治?

甚至是那禦雪姬,如果她于梼杌有意,那為什麽又要與燕卿成婚?

誰知,清硯卻是接着說到,“這男修死後,曾有人傳言這禦雪姬乃是為了養魂草,才嫁給那名男修的,此時看來,這件事并不是空穴來風。”

燕九聞言,更是疑惑,“這養魂草不是禦獸宗的嗎?怎麽又扯到那男修身上去了?”

“阿九,這禦獸宗乃是當年尚是金丹真人的禦雪姬,一手創建而出,所以我才說此事極有可能如同傳言一樣。”

“哦~原來是這樣,”燕九點點頭,嘴巴順勢啃向養魂草,誰知卻意外的啃了個空。

原來就在剛才這一會的功夫裏,自己已經将一整株的養魂草啃完了,只剩下手裏一截碗口大小的脊骨。

燕九深深的震驚了:

我居然把那麽難吃的養魂草給吃完了!

還是一整株!

“阿九覺得怎麽樣?”清硯關切的看向燕九。

清硯不提,燕九還覺得沒什麽,被清硯這一提醒,燕九這才覺得舌尖發苦,嘴巴發麻。

那養魂草一入腹,就化作無數灰色的光點,飄入眉心識海。

悄然飄落至燕九破碎不堪的識海上,那原本因為識海首創,就連運轉都有些晦澀的黑白道臺,卻是在這灰色光點的加入後,重新運轉起來。

那原本趴在黑白道臺上,瞌住雙目的巨獸虛影,卻是威嚴十足的張開一只灰白色的獸瞳,待看清那灰色的光點後,又悄悄的重新閉合上。

而燕九也随着那巨獸,閉上了自己的小黑眼。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周圍的空氣仿佛變得稀薄毫無重量,将那只閉上眼睛的白色花栗鼠,淩空托起。

一切都仿佛變得不一樣起來,四周的靈氣開始随着燕九的呼吸,潮湧而來。

而最開始出現變化的,是靠近燕九的那張桌子,在沒有任何外力的觸碰下,于寂然無聲間化作一堆木粉。

“這是,吞噬?”清硯眸光微凝,直至此時他才得以窺見吞天一族,逆天天賦的一角。

清硯雙手掐決,一個繁雜的結界自他手上凝結出來,向着燕九籠罩過去。

見結界将燕九隔絕起來,清硯這才取出幾百塊上品靈石,抛灑入結界當中。

而那堪稱靈石小山的礦石堆,于幾個呼吸間化作飛灰,清硯手下不停,最後竟然連下品靈石都用上了,而随着靈石不斷的加入,燕九也開始變了一副模樣。

原本毛色雪白,蓬松可愛的小花栗鼠,皮毛卻是變成銀白之色的蓬松長毛,那張圓圓肉肉的“鼠”臉,也一點點拉長變得好似狐貍一般。

與之一同變化的,還有那雙時時機靈轉動的黑色小圓眼,也變得越來越狹長起來。

唯有那條蓬松的尾巴沒什麽大變化,只除了它變得更加蓬松柔軟。

而讓清硯最為意外的确是燕九身上的花紋,那原本只能模糊看見的漩渦狀紋路,如今變得越發顯眼起來。

清硯看着發生變化的燕九,眸光卻越發變得晦暗起來,如今的燕九顯然是從幼生獸吞天,向着成年慢慢過度。

而這也标識着,燕九身為吞天遺族的事也更加遮掩不住,而現在的自己還只是一名小小的築基。

清硯看着自己的手掌,倏忽握緊。

“仙帝!”那一刻,清硯的眼睛裏閃爍着前所未有的野心。

趴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小八似是睡得人事不知,實則……

“這新主怎麽看上去一副想要結丹的模樣?”白影托着下巴,看着懸浮在半空中的燕九。

“她若是此時結丹,那可就危險了。”

黑影卻是毫不在意的翻了個身,換了個姿勢,再次沉沉睡去。

“能有什麽危險?難道還能越過我們去!”

“難道你還能替她躲過天懲?”黑影卻是嘲諷一笑。

“她們吞天一族,本就受上界忌憚,若是渡劫時被上界發現,恐怕被抽出魂魄拉車,都是輕的。”

白影聞言卻是看向黑影,“你是否還記恨那件讓你拉車的事?”

“讓我拉車?”黑影撇了白影一眼,“你是否忘了,我們可是一體的——“晝”。”

白影看向黑影的方向,“從未相忘——“夜”。”

晝(白影)說着卻是一笑,“所以說還是做修士來的好啊,仙人什麽的,不過是一群愚蠢的,自以為是的豬仔!”

夜(黑影):“等你回複原來的實力,再來說這種風涼話吧。”

晝:“與君共勉。”

而此時的燕九,仿佛回歸于胎腹中的嬰兒,不知今夕何夕……

圓盤狀的黑白道臺生生流轉不息,原本布滿裂紋,大半破碎的識海,已然全部修複,重新恢複成原來的樣子。

而燕九此時卻怔怔的看着,那流轉不定的道臺,就在剛才,燕九在這道臺之上看見了一根草的倒影。

而那根草對于燕九來說并不陌生,正是她先前吞下的養魂草。

見燕九不再吞噬周邊的靈氣,清硯這才掐決收回結界,那結界一經收回,化作花栗鼠的燕九倏忽掉落在清硯的臂彎裏。

清硯剛想檢查一下燕九識海恢複的如何,卻見原本落在懷裏的燕九,開始化作人形……

第 92 章 :你愛我嗎?

燕九化作人形,将那片淡紫色的菱晶收起,這才看向梼杌:“若是有天我遇上你說的那人,定然會将這菱晶,還有你的歉意帶到。”

梼杌點點頭,“那就多謝了。”

“你也不用謝我,我們各取所需而已。”燕九說着卻是一頓,“若我沒有遇見你說的妖主,那這菱晶又該如何?”

那一瞬間,燕九竟然從這兇獸的臉上看到了一絲解脫,“你會遇見他的。”

梼杌看向身後,那株養魂草連着一截脊骨悄然升起,落到燕九面前。

“這養魂草一旦被取下,就會驚動瑤姬,你們拿到之後盡快離開吧。”梼杌說着,卻又再次

趴卧回去。

那株養魂草一離開的身體,他原本覆蓋皮肉的地方瞬間消散,只一眨眼的功夫就露出大片枯骨,那本就頹敗的身軀,更顯的蕭條起來。

“阿九,走吧。”清硯向着燕九說到。

“好。”燕九看向那重新閉上雙目的梼杌。

她不知這兇獸犯了什麽錯,又為何被種下養魂草。她雖也知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是她此刻卻是感激這梼杌的。

“前輩,保重!”燕九說着,向那梼杌躬身行了一禮,這才将小八放回自己肩膀。

那人面大嘴花晃着白胖的臉龐,咬着自己的花葉,顯然一副剛剛睡醒迷蒙不知的模樣。

小八這副樣子毫無疑問的取悅了燕九,就連剛才那心上片刻的沉重,也因此消失。

人面大嘴花內,白影卻是邪笑起來,“這個老狐貍,都快死了,還敢給我玩“動之以情”這一套!”

白影說着,卻是看向黑影,“喂,這老家夥都快死了,要不要将那縛魂索收回?”

卻見那黑影卻是眉頭緊擰,顯然是在思慮些什麽。

“怎麽了?”白影問到。

“你不覺得奇怪嗎?這界梭的啓動匙怎麽會變成碎片?”

“我們一死,界梭也随之消失,衆人争搶啓動匙然後将之失手打碎,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黑影卻是看了說話的白影一眼,“界梭消失,他們要啓動匙有何用?你忘了我們是怎麽死的嗎?”

“你的意思是說,這啓動匙還有別的用處?”

白影說着,卻是眼眸一眯,“這梼杌真不愧是喜食人心的妖獸,他竟然敢以此中隐秘要挾我們為他解開縛魂索。”

“恐怕,他也是在賭……”

燕九一行剛剛離開,那重新恢複幽暗的隧道裏卻是又來了一人。

只見她頭發披散俏臉蒼白,就連那件華麗的宮衣,顯然也是匆忙之間披上,這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禦獸宗宗主禦雪姬。

只是,她此刻那還有那副端莊高貴的模樣。

“祝書,你瘋了!”見本就露出白骨的梼杌,如今更是形銷骨立,禦雪怒不可遏。

“養魂草哪?那養魂草究竟是去了那裏?”

禦雪姬眼眸一轉,眸中危險不言而喻。

“你是不是将養魂草給了禦雪疏?我早知,你暗中将養魂草的碎片,給了他!我裝作看不見,不代表我不知道!”

梼杌卻是嘆息一聲,“瑤姬,你冷靜點。”

“冷靜!你叫我如何冷靜!祝書,沒有了養魂草,沒有了養魂草……”

禦雪姬說着,卻是紅了眼眶:“你很快就會死的,你知不知道……”

“祝書,我不想你死,我不想,”有淚珠順着禦雪姬的眼角落下,砸落在梼杌露出白骨的掌心,也落到了梼杌的心上。

梼杌看着眼前這個掩面而泣的女子,“瑤姬,放下吧,我已經死了……”

“怎麽會!”禦雪姬激烈的反駁,那聲音中竟然帶着尖銳,“你若是死了,那是誰在跟我說話?”

梼杌:“你知道的,我之所以以這副樣子活着,是因為……”

“我不需要知道!”

禦雪姬看着梼杌,聲音切切,“祝書,別再說那種話了,我已經找到可以讓你活下去的方法了,等等,求求你再等等好不好。”

“瑤姬,我已見到妖主,祈求他的原諒,只要妖主答應将縛魂索收回,我就會前往輪回。”

梼杌看着眼前這個女子,他們之間糾葛幾千年,卻是終将迎來告別。

“那我哪?”禦雪姬說着,聲音裏卻是帶了些聲嘶力竭的意味,“我們相伴幾千年,你要将我一人丢下?”

禦雪姬說着,卻是抹去了眼角的淚痕,“祝書,你等着,哪怕是搜魂,我也要将他如何與道蓮融合的方法找出來!”

“瑤姬,別再錯下去了,我不想在看見你沾染上鮮血。”

禦雪姬卻是對着梼杌燦然一笑,“因為值得,所以沒關系。”

禦雪姬的身形化作一陣煙霧,消失于原地。

“瑤姬……”梼杌終是垂下了眸子。

當年那個連血都會害怕的練氣小修士,如今卻已是殺伐果斷的禦獸宗宗主了。

梼杌一聲輕嘆:“終是變了……”

四周重新陷入了昏暗,梼杌卻在這黑暗中仿佛看到了從前……

“咦,你竟然受傷了?”

那不過十一二歲的女孩子,發現了倒在溪邊化為原形的妖獸。

雖然害怕那妖獸兇狠的樣子,可她還是查看起妖獸身上的傷口,并且一直用手輕撫着受傷妖獸的背脊。

“你是這座山裏的妖獸嗎?”那女孩問到,明知這妖獸不會回答,她還是笑得開心的說着。

“你這是被別的妖獸咬傷的嗎?看起來傷的很厲害啊,以後不要再和其他妖獸打架了……”

“你知道嗎,我家就住在這裏的山腳下,我每天都會上山,卻沒想到,能遇見像你一樣威風的妖獸!我若是說給娘親聽,她大概又覺得我夢呓了……”

“等我一會。”

那女孩子說着卻是起身離開了溪邊,跑向山林中去。

大概那天的自己實在是太無聊了,在那女孩子走後,他竟然有些期待那聒噪的聲音再次響起了。

就在自己快睡着時,那女孩子卻是又跑了回來,她的鞋子布滿髒污,衣袖被灌木叢劃破,可是她的懷裏卻是抱着一束草藥。

梼杌已忘了自己當年為什麽會受傷,也忘了自己為什麽會倒在小溪旁。

因為時間太過久遠,他已經遺忘了許多許多。

但是,他始終都記得那個将自己救起的女孩子。

她的聲音很甜,她的手很溫暖,她笑起來時猶如清晨剛剛綻放的白色鳶尾花,一樣好看。

然後那?

梼杌問自己。

養好傷的自己本來是要離開的,為什麽卻又偏偏留了下來,與那女孩子和她失明的母親住在一起?

大概是那女孩子笑得太甜,大概是只要自己一消失她就會驚慌失措的尋找,又或許是她母親去世,她俯在自己身上痛哭的樣子太過悲傷。

總之自己就那麽留了下來,以一只卑微的、低賤的妖獸姿态,并且還被取了一個“蒼蒼”的名字。

自己本是拒絕的,可是日久天長的竟也不知不覺的接受了。

“蒼蒼!你毛皮的顏色,比這天空還要好看!”

秋日午後,女孩躺在遍布青黃之色的草地上,藍天一片,白雲兩朵,女孩笑着喊着自己的名字。

那只總是永遠溫暖的手,在自己脊背上一下輕一下重的拂着,而自己也在這難得的空閑時光裏,惬意的打着瞌睡。

本是歲月靜好,現世安穩,卻在一人出現後,将這一切化為泡影。

“祝書,”那人說到,“我已找了你太久。”

梼杌還記得自己在女孩面前化為人形時,女孩臉上的驚駭。

“在下祝書,多謝小友多日照料,叨擾了。”

梼杌記得清楚,當時自己說這話時,還帶着一絲莫名的得意。

你看,我不是妖獸“蒼蒼”,我是妖主手下得力幹将——梼杌。

“你,你是…“蒼蒼”?”那女孩吓得臉都白了,可她卻是随即問道:“你現在是要離開了嗎?”

“當然,我現在要回家去了,回我真正的家。”祝書說着,将一袋靈石抛下,随着來人離去。

自己曾在中途中,回頭看了女孩一眼,卻也只看見女孩拿着儲物袋,垂首低眸的樣子。

不知怎的,那一瞬,竟讓人心裏生出不舍來。

本是萍水交集的兩人,既然已經回到各自生活,更應該相忘于江湖,可是偏偏兩人又重逢了。

且,她已成為門派中的弟子,有了一個名字,叫做——禦雪姬。

只是,出身卑微的她卻是遭受到了同門欺淩,她被他們騙入後山,困在一個小小的迷蹤陣裏。

她焦急,她發生呼救,她一遍遍的試着走出去,可是每一次都無功而返。

那天自己本是餓了,可是不知怎的就跑到離她家不遠的山林去了,也因此見到了抱着膝蓋燒的滾燙的她。

整整一夜,她不停的夢呓,一會是“娘親”,一會是“蒼蒼”,而自己卻是如同她以前對自己一般,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的撫着她的脊背。

而這,只是一場悲劇的開始……

“燕郎。”

穿着白色內衫的禦雪姬出現在燕卿的房間裏,即便此時天已破曉,可是禦雪姬不論是來的時間,還是來的方式,都有些出乎燕卿意料。

“瑤姬,怎麽了?”即使意外,燕卿的聲音也聽上去一如平常般磁性撩人。

禦雪姬垂着眼眸說到,“我想燕郎了,燕郎難道不想我?”

燕卿聞言卻是風光霁月般的笑将起來,只見他寵溺的看向禦雪姬,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樣子,将之擁入懷中。

“是不是又做噩夢了?”燕卿輕柔的問到。

卻見禦雪姬順勢偎入燕卿的懷裏,垂下的眼眸中不辨其意,“沒有,只是想到了一些從前的事。”

燕卿卻是一副感興趣的樣子,“從前?瑤姬可願說來聽聽?”

禦雪姬卻是看着自己瑩潤玉白的手掌,怔怔出神……

“我以前很害怕血,因為我的母親就死于強盜屠村當中,她當時流了很多的血,牆上,地上,院子裏,全都是刺目的血紅,有一段時間,我看見紅色都會害怕。”

燕卿,安慰的拍拍禦雪姬的肩膀:“一切都過去了。”

禦雪姬卻是繼續娓娓道來:

“後來,我因緣際會進入當地一個小門派當中做外門弟子,因為出身鄉野,門派中人經常作弄于我,有一次,更是将我騙至後山山林,将我困于迷蹤陣中……”

燕卿猜測道:“想必,以瑤姬的聰慧,應該是出來了吧。”

“沒有,那時的我,哭喊無助,只能圍着那迷蹤陣一圈圈的走着,直至被人救出。可是,那救出我的人,卻是又再次離開了。”

“他走前曾對我說,要想改變現狀,就要先改變我自己……”

“我做到了,我接下門派中獵殺妖獸的任務,孤身一人進入遍布妖獸的後山。”

“一開始也是下不去手,可是當我想到那個人……對我說的話,我就拔出了手中的劍,閉着眼睛砍殺了過去……”

禦雪姬說着,眼底卻染上了一絲狂熱,“鮮血濺在我的眼睑上,很熱,很燙,也很痛快,我才知殺戮,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困難。”

說到這裏,禦雪姬卻是看向燕卿,“燕郎可知道我殺的第一個人是誰?”

燕卿沒有回答,因為他知道沒有必要,禦雪姬根本不需要附和的聽衆,她只是想講述而已。

“那是一個很好的人,性格溫和,喜歡伺弄花草他喜歡我,從我第一眼見到他時,我就能感覺到。”

“我卻并不喜歡他,可我還是與他結為了道侶,因為他有一枚養魂草的種子,而我恰巧需要一株養魂草。”

燕卿聽到這裏卻是一笑,“他知道真相時的樣子,必然十分有趣。”

“是的,他知道真相時很痛苦,可我卻并不知道他在痛苦些什麽?”

禦雪姬說着,卻是有些迷茫起來。

“他喜歡我,我便和他結為道侶,我拿走了他的養魂草,可我也為他留下了子嗣,明明是一場再公平不過的交易,可是他卻哭了……”

禦雪姬看向燕卿那雙多情的桃花眼,“燕郎,你說這是為什麽?”

燕卿聞言,卻是一笑,“大概,是他愛的太多了……”

“那你哪?”禦雪姬的雙手扶上燕卿的後背,仰頭看向擁着自己的燕卿。

“那你愛我嗎……”

第 91 章 :被縛魂的梼杌

燕九抱着自己蓬松的尾巴,百無聊賴的看着眼前的請谏,準确的說應該是——喜帖。

而且是禦獸宗宗主,禦雪姬與自家“親爹”燕卿的喜帖,燕九此時覺得心情複雜卻不是因為眼前這張喜帖。

此時更深露重,月牙西斜,明明夜已過半,可還是無人前來。

“清硯,”燕九撮把着尾巴毛,看向身後在燈下持卷看書的清硯。

“都這個時候了,他會不會不來了?”

“阿九不必心急,”清硯閑适的翻過一頁,“他必定會來的。”

有風自窗外吹來,案上的燭火一陣擺動,一個人影悄然在房中顯現出來。

“禦獸宗就是這樣待客的?”清硯的聲音泠泠如山巅之雪,悠悠的傳來。

原本趴在清硯臂彎裏搖頭晃腦,打瞌睡的燕九,卻是一下子精神起來,等了大半宿,這禦雪疏終于來了。

禦雪疏卻是一笑,頰上的酒窩越發深邃,“那也要來的是“客”才好。”

禦雪疏環視一周屋內,卻見只有清硯一人,“我那妹妹哪?我這做哥哥的都來了,她怎麽還不出來相迎?”

清硯翻動書頁的手指,聞言卻是一頓,那雙本是銳利的眼眸中,更是冷冽。

“她不在,你有事對我說就好。”

燕九趴在清硯的臂彎裏,卻越發佩服起清硯這“說謊”的功底來。

當初還只是一個說句話都臉紅的孩子,如今卻是一眨眼都會“睜眼說瞎話”了。

還有這禦雪疏,更是臉皮厚的的可以,竟然在這裏自稱起“哥哥”來了。

不過,好像他說的也對啊,若是燕卿娶了禦雪姬,這家夥還真就是自己名義上的哥哥。

随即燕九甩甩毛茸茸的腦袋,自己又不是真正的“燕九”,想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麽?只要這燕卿沒事別來煩自己,管他娶誰!

“這麽說來,你和她關系還不錯,難道……”禦雪疏眸光一轉看向清硯,眼中卻是多了幾分玩味。

“難道,你心悅與她?”

清硯将手中的書卷放下,側首看向禦雪疏,“應該是閣下心悅其母才是。”

“看來是我猜對了。”

“你的不軌之心太過明顯,即使不用猜也能看出。”

兩人針鋒相對,對視之間似有電光雷火“噼啪”閃動,這協商還未真正開始,兩人卻是已經開場。

看這模樣似乎還鬥了個旗鼓相當?

燕九無奈的翻了個白眼,這說着說着怎麽就扯到“不軌之心”上去了?

這禦雪疏撐死了,也就算個戀母情結稍嚴重些的“問題兒童”,那來的“心悅”。

“看來我是來對了。”禦雪疏徒自一笑,一撩衣擺坐在清硯對面,“現在,我們可以來談談這“阻婚”的具體事宜了。”

清硯點頭示意,“禦雪前輩請。”

禦雪疏輕笑,“我以為你更想叫我一聲“舅兄”。”

清硯卻是毫不相讓,“看來前輩很希望禦雪與燕家結成連理。”

禦雪疏的眼睛危險的眯起,身上竟然流洩出一絲元嬰尊者的威壓。

清硯不僅絲毫不懼,反而直接下起了逐客令。

“既然禦雪前輩對于令尊成婚一事,已是十拿九穩,那也不必呆在這裏了,夜色已深,還是回去早早休息的好。”

燕九心中暗道一聲“漂亮”!

這招反客為主,簡直不能更高!

禦雪疏卻是一改先前的模樣,臉色肅然的看向清硯,“說吧,你的條件……”

清硯拂着燕九背上的皮毛,眼神卻是意外的柔軟下來,“聽聞貴宗有株養魂草,我這靈獸受了傷,想要将那養魂草借來一用。”

“哦,你竟是為了養魂草而來?”禦雪疏聞言卻是探究的看向那只趴俯在清硯臂彎的靈獸。

“我禦獸宗整日裏與各種靈獸打交道,卻從未見過如此模樣的靈獸,莫不是貓鼠一類的變種?”

禦雪疏說着,卻是伸出手去,想要将那靈獸帶到眼前來仔細觀看,卻不想被清硯一個側身,直接避過。

清硯的臉色也瞬時冷了幾分,“禦雪少主,自重!”

這一下,清硯卻是連“前輩”也不稱呼了,顯然不悅之極。

禦雪疏看向清硯,“那養魂草乃是我禦獸宗鎮派之寶,我不能将它輕易借人。”

“鎮派之寶?難道令尊沒告訴禦雪少主嗎?那養魂草将會被練成丹藥,送給即将大婚的燕卿。”

清硯說着,卻是一頓,“就算沒有養魂草,也還有其他蘊養精魄的丹藥,反倒是禦雪少主,或許下次再來禦獸宗,就是來喝令弟的滿月酒了。”

燕九暗道一聲:說的好!

“禦雪少主可能不知,阿九之所被稱為燕九,确實是因為她是燕卿的第九個孩子,除此之外還有燕十四,燕十五……”

清硯說着,卻是看向禦雪疏,“相信令尊很快就會傳來喜訊。”

“你!”禦雪疏眸光烈烈,眼中怒火熊熊燃起,身上元嬰尊者的威壓,一同傾洩而出,向着清硯壓去。

清硯卻是不懼,他還是那副悠閑的模樣,端坐在那裏,“門口在那邊,禦雪少主自便。”

此時網已撒下,餌以拋完,這剩下的就是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半響後禦雪疏忿忿的坐下,“非是我不将這養魂草借你,只是這養魂草無法取下,你若是想要,只能自己去取。”

清硯看向禦雪疏,“可以……”

“禦獸宗內有一幻境,那幻境被設在山後的懸崖上,我可以将進入的方法給你,但是進入之後就要靠你自己了。”

禦雪疏說着,卻是看向清硯,“我要你答應我,不管你能不能取得養魂草,我都要你幫忙攪了這場可笑的婚宴!否則……”

禦雪疏勾唇一笑,眼中威脅宛若實質,他如同來時一般,倏忽消失于清硯眼前。

燕九自清硯臂彎中探出頭來,“他就這麽走了?”

燕九剛想想要跳上那張桌子,卻被清硯伸出雙臂,攬了回來,燕九正當疑惑,卻見清硯對着那張書案輕輕的吹了口氣。

那張刻有仙人賀壽的書案,瞬時化為一堆木屑,散落于地……

燕九瞪着一雙綠豆小黑眼,徹底的愣了,原來那禦雪疏的威脅,等在這哪。

“清硯,你覺得這禦雪疏的話,能相信幾分?”

“去看看便知,”清硯說着卻是對着燕九風光霁月般一笑,“阿九可願與我月夜同游……”

夜幕之上,幾顆星子,零星的散落其上,此時天近破曉,半輪皎月挂在西面,搖搖欲墜。

本來景致不錯的禦獸宗,此時在這月夜下,卻是透着幾分沉寂,山風吹來,枝擺葉搖,憑空添了幾分恐怖。

然而此時此景,清硯卻是帶着燕九穿梭于林葉草叢之間,燕九趴在清硯的臂彎裏,眼裏心裏皆是一個大寫的“困”。

她羨慕的看看,心無旁骛睡得一臉死沉的小八,又看看這與拍恐怖片氛圍一致的夜景。

最後,她才看向姿态閑适,如同觀看樓臺園林的清硯,莫名的,對于身邊這心大的兩只,敬佩起來“”

見燕九一直看着自己,清硯問道:“阿九,可是冷了?”

“清硯,你在說笑嗎?”燕九說着,抖了抖蓬松的軟毛,“還有多久才到後山。”

“已經到了……”

壁立千仞,怪石鱗次,怪藤細蔓蜿蜒其上,月色之下,這面斷壁懸崖,卻是顯露出另外一種美感來。

清硯将燕九放到肩頭,雙手掐出一個繁複的法訣,将之印向眼前石壁。

只見那法訣波光一閃,竟在那懸崖峭壁上,打開一個一人大小的洞口來。

清硯沒有猶豫,帶着燕九矮身進入其中。

那是一條長長的隧道,漆黑,寂靜,卻隐隐有水滴滴落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

清硯兩指一并,一把冰霜長劍,悄然凝于手中。

随着清硯的深入,那隧道也漸漸變得明亮起來。

可是這光亮非但沒讓燕九安心,反惹得她“咯噔”一陣心跳。

一只似獅子又似麒麟,怪模怪樣的巨獸正安靜的俯趴在那裏,如果只是這樣,也不會引得燕九詫異。

只見那怪獸雖然周身已經開始腐爛,露出成片的白骨,可是從他那不斷起伏的胸膛,不難看出他還活着。

且,痛苦無比的活着,那怪獸的四肢,還有腰腹皆被道道鎖鏈牢牢鎖住。

那鎖鏈不是鎖在那怪獸的體外,卻是穿過它的腹髒,盤踞于它的骨骼之上,以一種奇怪的姿态将這怪獸的身軀牢牢鎖拷在一起。

而照亮整間洞穴的光芒,卻是出自它那露出白骨脊背!而在那怪獸露出的脊背上,赫然長有一株“狗尾巴草”。

那草除了葉子的多些,看上去與平時見到的狗尾草并無什麽不同,此時,那狗尾草正随着那怪獸的呼吸,一上一下的起伏着。

人面大嘴花內,黑影卻是突然張開閉合的眼眸,“好熟悉的氣息。”

見黑影醒來,白影卻是一笑,“連你也驚動了?我們這次,遇上老朋友了哪。”

黑影看向那只長相怪異的妖獸,待看清那妖獸的模樣,卻是眉頭一皺。

“他怎麽會在這裏?還這副樣子?”

“這就是他背叛我們的代價啊”。

那白影說着,眼前似是浮現一衆妖修,歃血起誓時的場面,“出賣妖主者鎖魂斷道,不入輪回!”

聲聲句句言猶在耳,可是卻終究變成了眼前這副樣子……

“因為他背叛了誓言,所以即使他已經身亡,靈魂也被困在這腐屍枯骨中,永世不得脫困。”

燕九這邊正疑惑,卻見清硯徒自皺眉,“這梼杌怎會出現在這裏?”

“梼杌?上古四大兇獸?”我讀書少,你別騙我,上古死法兇獸就這副半截入土又被挖的樣子?

“雖然也被稱為梼杌,但它也只是帶了絲梼杌的血脈,看他這副樣子,更像是被“縛魂索”鎖住了魂魄。”

清硯說着卻是探究的看向那株養魂草,“而他脊骨上的,也的确是養魂草無疑。”

說到這裏,清硯卻是看向燕九,“這養魂草與他骨肉相連,等下,阿九一定要快,否則這梼杌一醒,恐怕會驚動禦獸宗上下。”

燕九點點頭,“放心吧,或許別的不行,但是這吃東西,我還是在行的。”

燕九說着,将還在自己頭頂“呼呼大睡”的小八,取了下來放到燕九肩頭,這才倏忽一跳落到地上。

誰知還沒等燕九吃掉那養魂草,就見那原本正閉着眼睛的梼杌,卻是睜開了那雙宛若銅鈴的混濁雙眼。

“我從你身上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梼杌卻是向着燕九的方向,口吐人言。

燕九:莫不是這上古時期,梼杌和吞天之間還相互認識?

卻見那梼杌再次開口,“你想取走我脊骨上的養魂草?”

燕九:我的确是這麽想的。

燕九開口,如實說到:“前輩,我魂魄受傷難以恢複,所以才想取得您背上的養魂草。”

“這養魂草雖然栽種于我的脊骨,可是它汲取我的靈力為養分同時,也在滋養着我的魂魄。你也看見了我如今這副不人不鬼的樣子。”

梼杌說着卻是看向清硯的方向,“不過,這也是我咎由自取,誰讓我當年背棄了妖主,所以才落得如今這副地步。”

“這養魂草,你若想取,取走便是,只是,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否則我寧願這養魂草就此枯萎,也不願它落到旁人手裏。”

人面大嘴花內,那白影卻是嗤笑一聲,“不愧是喜食人心的梼杌,正是無時無刻也不忘了賣弄他的小聰明。”

白影說着,卻是看向黑影,“你說,他會不會祈求我們解開他身上的縛魂索?”

“看看便知……”

燕九沉吟後開口,“前輩還是先說吧,若是能做,我自然會替前輩完成。”

“你會的。”

梼杌說着那只前爪卻是變成一只人手,生生探進了自己的胸膛,将一顆已經冰冷不再跳動的心髒取了出來,放到地上。

那心髒一落地,瞬時變成一小片淡紫色的菱晶。

“若是有天你見到一位自稱“妖主”的修士,就将這片菱晶交還給他。”

梼杌說着,卻是向着燕九的方向深深俯首,“還請您順便給他說上一句,“祝書知錯了”……”

第 90 章 :三息靈髓

一篷彩色的鱗粉,對着绛欣當頭灑下,绛欣剛想避開,卻發現已經動彈不得。

見绛欣定住,绛靈這才一笑,“绛欣師姐,實在是對不住了,誰讓我是這家夥的主人哪。”

绛靈用腳踢了踢地上的觀自意,“喂,死了沒!”

觀自意目光灼灼,看了一眼被定住的绛欣,“仇敵尚在,豈敢言死?”

“哈,那你肯定也不介意讓那噬靈蠱在你體內多待會了?”绛靈雖然嘴上這樣說到,但卻俯身查看起觀自意的傷勢來。

“吆喝~這噬靈蠱吃的很開心嘛,真難為你還能說出話來!”

看着說風涼話的绛靈,觀自意卻一絲怒氣也無,或許是因為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已是多次相救于自己。

“哎!我現在要将噬靈蠱給引誘出來,就算是疼,你也不許給我弄出聲響來,免得影響我心情。”

绛靈說着,卻是将遮住觀自意身體的藏青色外衫褪下,一直褪至腰間才堪堪停住。

觀自意緊實,又覆滿薄薄肌肉的勁瘦腰身,毫無遮擋的顯露于眼前。

绛靈見此卻是輕佻的吹了兩聲口哨,那還有先前半分羞赫,只見她滿臉興味的看看觀自意,又瞅瞅被定在一旁的绛欣。

又暗自“嘿嘿”怪笑兩聲,這才看向觀自意,“看來,你們的生活過的相當美好嘛。”

不過這也不怪绛靈,身處洛神閣中,就算沒看過幾場“妖精打架”,《春宮圖卷》什麽的,還是觀摩過的。

只是绛靈這輕佻的戲言,卻惹得觀自意怒火飙升,“住口!”

绛靈:真是稀罕,這家夥居然還惱羞成怒了。

绛靈卻沒有回答,只見她指尖一個用力,就在觀自意檀中穴的位置,劃出一個十字傷口來。

直至那傷口劃出,绛靈這才戲虐的看向觀自意:“郎情妾意,幹柴烈火什麽的,我也是能理解的。”

绛靈說着,瞥了一眼身後的绛欣,“再說,就我師姐這花容月貌,還委屈你了?怎麽看都是你賺了。”

“你給我閉嘴!”觀自意額上青筋鼓綻,布有傷疤的左臉宛若地獄惡鬼一般噬人。

绛靈卻看的玩心大起,她摸摸觀自意布滿傷疤的左臉,又戳戳那美好如仙人的右臉。

“這樣看來,你也不錯嘛,半面地獄羅剎,半面仙界神袛,看來,是我那師姐賺了才是。”

末了,绛靈的手指撫向觀自意那臉上的傷疤,“你這應該是被靈火燒灼的吧,當時的疼痛,可比過現在?”

绛靈越說越起勁,“被心愛的女子背叛種下噬靈蠱,再被挑斷筋骨,心痛加身痛,可比過被靈火燒灼之苦?”

觀自意聞言卻是眼眸一眯,眼底俱是一片危險的陰霾,“你管的太多了!”

“是啊,我管的太多了!我就應該看着绛欣将你砍成一堆碎肉!”绛靈說着,卻是輕笑起來。

“這種時候,身為仆從的你,不應該說聲“謝主人大恩”之類的嗎?”

绛靈想着觀自意這樣對自己說的場景,頓時一陣惡寒,“算了,本主人寬宏大量,就饒恕你不敬之罪!”

可随即,绛靈又想起那魂契來,她在心裏暗暗搖頭,誰讓自己稀裏糊塗就……

绛靈心裏,暗自嘟囔:這魂契簡直就比“強搶民女”!“霸王硬上弓”什麽的,還要來的霸道!

“唉~”绛靈一聲嘆息,誰讓自己對不起這家夥在先哪。

绛靈想着,指尖卻是一個用力,生生劃破了自己的手腕。

觀自意還沒弄明白绛靈嘆息所為何事,就頓時覺得胸膛一熱。

大滴大滴的鮮血,以一種灼熱無比的熱度,砸落在自己的胸膛上,就滴落在那十字傷口的不遠處。

自腕上流下的血,順着弧線優美的勁瘦腰身蜿蜒流下,那溫度太過滾燙,好似連胸膛裏那顆早已冰冷沉寂的心髒,也跟着溫暖起來。

蜜色的肌膚,嫣紅的鮮血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無比暧昧旖旎的味道,充斥于這間小小的洞府裏。

觀自意正看的怔然,卻忽覺的識海一痛,那只宛若瓢蟲一般的噬靈蠱,好似受到美味食物的誘惑。

它放下了啃食出缺口的靈脈,順着香氣的來源,一路逆行。

噬靈蠱這一逆行爬動,觀自意更是痛苦難當,只見他手背之上青筋鼓綻,渾身上下冷汗淋漓。

绛靈一手按住顫動的觀自意,另一只手卻是握住了自己的短劍,鮮血還在順着手腕流下,可绛靈已是沒有時間顧忌。

忽然,一個黃豆大小的黑色蟲子自那劃出的十字傷口中探出兩根觸須來。

見那噬靈蠱開始冒頭,绛靈心中終于松了一口氣,這噬靈蠱雖然難纏,但是只要它從識海裏出來,那麽消滅它就不費吹灰之力。

绛靈見那噬靈蠱雖然探頭,但卻還是一副遲疑徘徊的樣子,她只好松開按住觀自意的手掌。

只見她指尖一個用力,卻是将自己已經開始愈合結痂的傷口,再次撕裂開來!

只是這次傷口被撕開的力度有些大,有幾滴鮮血卻是濺到了觀自意的臉上,落在他有些幹涸的唇上。

觀自意不知自己是怎麽想的,只是那一刻,他鬼使神差的将那滴落在唇上的血滴,卷入唇舌之間。

觀自意一輩子都忘不掉那滴血的滋味,似甜蜜芬芳的毒液,只一點,就讓人烙于心上,終身難忘。

如果說那噬靈蠱一開始還再三猶豫,那麽随着绛靈腕上的鮮血不斷流出,那噬靈蠱卻是依從了自己的天性。

只見那噬靈蠱腹上的六對蟲足微微擺動,就拖着一個猶如螢火蟲般的亮點,自觀自意胸膛上的傷口處爬了出來。

绛靈屏氣凝神,靜心以待,等到那噬靈蠱完全爬出來時,這才揮下手中短劍!

劍光閃過,那黃豆大小的噬靈蠱就被釘在那劍尖之上,六對蟲足還在不斷的舞動,顯然生命力頑強之極。

見噬靈蠱被定住,绛靈這才伸出兩指,将那噬靈蠱的腦袋碾碎。

“不要太謝我啊!”

绛靈說着,卻是沖着觀自意得意一笑,這才将那噬靈蠱尾上拖着的光點,連同大半個蟲屍一同丢進觀自意的嘴裏。

那噬靈蠱拖着的光點,雖然看着很小,可那卻是它從觀自意體內啃食的靈力。

沒了噬靈蠱的壓制,又加上靈力的回歸,觀自意又成了那個聲名顯赫,手段狠厲的金丹修士!

“你這傷口有些麻煩呀。”绛靈卻是托腮看向觀自意被挑斷筋骨的手腕。

觀自意冷言到,“這個就不用你費心了!”

“喂,怎麽就不用我費心了?”

绛靈将止血的靈藥撒在自己的手腕上,這才看向正在背對着自己,單手穿衣的觀自意。

“我只說有些麻煩,卻又沒說治不了,難道你想結嬰以前做一只“獨手大俠”?”

觀自意聞言卻是一頓,正在穿衣的那只手,也因此停頓下來,于绛靈面前露出大半蜜色的背脊來。

肩胛挺闊,爆發力十足的肌肉覆于骨架之上,寬肩窄臀,猿臂蜂腰,挺直的脊梁隐于寬大的衣衫之中……

觀自意所修《煉靈》所有招式皆出自一雙手掌,他怎麽可能會毫不在意。

他側首看向身後的绛靈,“你有辦法接上斷掉的筋骨?”

“我覺得,我們可以先解決另外一件事,然後再細談一下這療傷的事。”绛靈意有所指的看向被定在一旁的绛欣。

“這嬌娘的鱗粉雖然好用,但是我可不知能定住我這師姐多長時間。”绛靈說罷,卻是識趣的退到一邊。

她尋了一個看不見兩人的地方,默默的吞下了一顆用以療傷的丹藥,閉目恢複起來。

绛靈先前為了引誘那噬靈蠱,可是流了越多的鮮血,若是不及時補上不足,恐怕會成為日後進階的障礙。

觀自意掩上胸前衣襟,拖着那被绛欣挑斷腳筋的左腿,一步一步走向即使被鱗粉定住,也依舊美麗端莊無比的绛欣。

觀自意在绛欣面前停下,卻是對着眼前面帶驚恐的绛欣,勾唇一笑,眸中似有風暴席卷而來。

“你不是一直都想要《煉靈》,今天,我就讓你親眼見識一下,這《煉靈》中的靈絲,是如何煉制的……”

“這天地萬物皆有靈性,而人為萬物之長,這靈絲就是取資質上佳的修士,将之剝皮祭煉,将其全身的骨骼、精血、天賦、修為、屬性俱都凝于一根小小的絲線之上……”

觀自意說着,一簇火苗自那完好的右手掌心升起,“你不是一直憐惜心疼我的左臉疤痕,想來,你也一定十分願意與我相同。”

觀自意五指一張,那火苗無風而起,向着绛欣席卷而去,那火焰自绛欣不斷放大的瞳孔中,悠然升騰為一個火球……

升騰的火光映在觀自意的臉上,照在他那被靈火灼傷的左面上,此時看去,猶如地獄複仇而來的惡鬼。

一根透明的靈絲自那火焰中被抽離而出,悠然隐去觀自意的指腹,“你不是說要于我不離不棄,情定三生,想必能一直陪伴于我,也是你的心願……”

“解決了?”绛靈自養傷的地方探出頭來,此時這洞府裏除了半殘的觀自意,再無他人。

绛靈看看四下,這才說到,“怎麽解決的這麽幹淨?就算你是将她化為齑粉,也拜托你将她的儲物袋留下好不好!”

觀自意卻是眼睛一眯,面露不耐,即使他現在斷了一手一腳,可是卻絲毫不損他身上身為金丹修士的氣勢。

“你要如何續上,我斷掉的筋骨?”

绛靈聞言卻是有些詫異,“怎麽,難道你不知道?”

随即,绛靈卻是輕笑兩聲,“是了,她怎麽會告訴你。”

绛靈說着,卻是從衣領裏取出一塊玉佩來,那玉佩雖然通體潔白,但卻有淺青、娥黃、水藍三抹顏色躍然其上,而在那玉佩後面卻是刻了一個小小“靈”字。

卻見那玉佩被绛靈取下,反手系到了觀自意被挑斷手筋的腕上,那玉佩一碰到觀自意受傷的手腕就瞬時吐露出一陣涼氣。

那冰涼的氣息,順着觀自意的腕上的傷口進入其中,将本已斷開的手筋,堪堪連在一起。

绛靈握住觀自意的手臂,神識探入觀自意受傷的筋骨處,見那斷掉的手筋開始接連,绛靈這才松開觀自意的手臂。

“雖然筋骨開始相連,但最好不要用這只手!”說到這裏,绛靈卻是看向觀自意。

“別怪我沒提醒你,等你傷好,可要記得将這塊“三息靈髓”還給我!”

觀自意看着系在手腕上的三息靈髓,卻是心情複雜的點點頭。

這靈髓雖是分為多種,但是每一種出現的條件都極為苛刻,有時一整條中品靈石礦脈,或是一整個靈泉,也可能只會出現一小塊指甲大小的靈髓。

但是靈髓雖然稀少,但卻極受修士之間的追捧,不僅僅是因為它蘊含靈氣,滋養靈脈。

還因為它能在日積月累之下,改善修士的體質,使之成為“親道體質”,更容易感受天地大道。

而绛靈這塊靈髓更是珍貴,皆因這靈髓上的三抹顏色,那顏色被稱為靈息,每一種顏色皆是代表一種屬性。

而這兩指大小的靈髓上竟然有三道靈息,且是富含生機的木(淺青色),溫和厚重的土(鵝黃色),包容萬物的水(水藍色),其珍貴程度可見一斑。

但是,如果僅僅只是這樣的話,還不至于讓觀自意心情如此百感交集,猶如打翻了調味罐,百般滋味湧上心頭。

這與之相同的玉佩,觀自意是見過的,除了那塊玉佩後面刻了一個“欣”字,與這塊并無二至。

绛欣曾告訴自己:這是她拜入花尚門下時,花尚賜予她的身份标志,只是一塊除了顏色稀少一些,與普通的玉佩并無二至。

自己當時只是随口一問,并沒有太過在意,卻沒想到,在绛欣口中的“普通玉佩”卻是修仙界中難得一見的三息靈髓。

更沒想到的是,這塊三息靈髓最會落到自己手上,而且是由一個自己原本想要殺掉的人,親手交給自己的。

且,這人已是救過自己三次……

绛靈在觀自意面前揮了揮自己的手,“喂!我說了這許久,你究竟有沒有在聽?”

見有東西在自己來回晃動,觀自意下意識的一把抓住。

見抓着的是绛靈的手腕,觀自意這才回神,他皺眉道:“你說什麽?”

“我說,我将這塊三息靈髓借你,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才好。”

觀自意聞言,卻是眸光一暗,“說。”

绛靈卻是有些心虛的看向他處,“我做了一件很蠢很蠢的蠢事,希望你有天知道時,不要怪罪于我!”

“于我有關?”

“嗯,與你有關。”

“會傷及我的性命?”

“這個倒不會。”

“那麽無礙……”

“真的?”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