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章 :逃跑的靈寵

有細小的火焰自腳下燃起,那灰色的火焰雖然如同火星一般星星散散,可是燕九卻覺得自己的軟毛,都快被這火星給烤糊了。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總覺得隐隐能嗅到一種肉被燒焦的焦糊味道。

燕九順着那味道望去,卻見腳下的火星中誕生出一些纖細的黑線,那些黑線仿若擁有獨立的生命一般,向着盤膝在地的了緣,蜿蜒游去。

那黑線雖看上去比頭發絲還要細小一些,可是卻好似世間最最鋒利的鋸齒,只一個照面,就将了緣整齊的鋸割成無數塊。

不僅如此,那黑線不但極其鋒利,又極其炙熱,了緣被切割開裂的傷口非但沒有血液流出,反而“滋滋”作響,被高溫燙死的傷口,發出一種焦糊難聞的腐臭氣味。

這也正是燕九嗅到那焦糊氣味的來源。

只是剎那間的功夫,那焦炭一般的屍塊卻是又組合而起,“死去”的了緣于剎那後再次“重生”。

此時的燕九才漸漸明白,眼前這暗弑天,就類就似神話小說中,用于懲制惡人的十八層地獄。

但是卻又與地獄不同,這裏的人不會死去,只會讓你周而複始的享受臨死前的諸般痛苦。

魔君聲音又起,“佛子是否心願如故。”

了緣雙手合十,閉目垂首,“如。”

魔君一望腳下,卻見一片“綠洲”自滿地火星中拔地而起。

“佛子想要得知的地方,就在這綠地之後,鐵臼路、利刃原、劍葉林這其中的諸多妙處,還請佛子一一揣摩了。”

燕九聞言,暗道:“變态!”

這簡直就堪比電鋸殺人狂,食人魔之流。

魔君說着卻是眼神微眯,似是在回憶些什麽,“你那父親可是走過與你相同之路的,佛子定然也十分心向往之。”

了緣起身,陰風揚起了緣白色的袍角,他赤着的雙腳就落在那極其灼熱的火星上。

了緣雙手合十,猶如朝聖者般虔誠的踏出第一步。

那一刻,燕九竟看到了幾分神聖。

只這一步邁出,就見羊頭狀的兩座山峰猛烈撞擊而來,猶如“餡餅”一般,将站立其中的了緣于猛然間碾成一堆碎肉。

剎那後,了緣“複生”,他仿若無事般,再次踏出了第二步。

這一次他的身體如同陷在一個巨大的石磨中,那磨無人推動,卻是緩慢的轉動起來。

巨大的磨盤擠壓着了緣血肉、內髒、骨頭,不時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無數碎骨合着冒着血沫的肉糜,自石磨的凹槽裏流淌出來,而仿若聆聽無上佛法一般閉目安詳的了緣,還有大半呆在那石磨之中。

燕九絕望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這實在是太兇殘了。

同情了緣之餘,燕九更加着急,自己得趕快想個辦法套出那蜂蠶蠶後的下落,然後好趕緊溜之大吉。

總覺得多在這魔君身邊帶上一秒,就随時都會身隕的可能,又或者比那更慘?

燕九望向了緣的方向,此時的了緣已經走過那條艱辛無比的鐵臼路,開始緩步踏上“利刃原”。

這利刃原一眼望去,皆是一派欣欣向榮的青青草原,實則整片大地長滿形如綠草一樣的燃火鐵刺。

了緣****的雙腳一經踩上,就見玉白的腳背被無數燃着火焰的鐵刺生生穿過!

左腳踩下左腳被刺透,右腳踩下,右腳被穿透,可是每當擡起,腳面又會被恢複成原樣。

可是下次再踩踏時,又會如同之前一樣被穿透,痛苦難忍。

了緣雙目微瞌雙唇之間,不斷有複雜的經文念動而出,他姿态随意,視腳下鐵刺如無物,泯然超脫與眼前痛苦之中。

不斷有經文頌念的聲音,被盤旋而過的陰風吹來。

魔君的手掌有一下沒一下的拂着燕九的脊背,眼神卻是于這泠泠梵音中漸漸放空。

世間輪轉,在這晦澀的經文聲中,他好似回到了幾千年前……

遠到而來的白衣僧人,立于自己面前,“魔君,還請您阻止手下魔修大肆收斂生魂之舉。”

“當然可以,”彼時的自己肆意妄為,以為能将所有生靈玩弄于股掌之間,所以回答起來也是意外的痛快。

“聽聞你們僧人超脫于紅塵之外,能忍受世間所有不公、妄言、甚至是極致的痛苦,這是也不是?”

“佛為渡世間衆人,自是要擔受世人諸多不解。”

“不巧,我魔都有一處地方名叫暗弑天,不知閣下要不要試上一試?我可以答應你,只要你能安然渡過,我就将那擅自拘禁凡人生魂的魔修碎屍萬段……”

因為自己一句戲言,所以才滋生出這之後的許多事來,或許當初自己就應該直接将那些鬧事的魔修全部捏死。

又或者,自己就該在見到那忘塵的第一眼時就将他燒成灰燼,或許就不會有這之後的許多事,也不會短了長歌的性命。

魔君唇角輕掀,聲似恍惚:“長歌……”

“好機會!”

被魔君捧在懷裏的燕九暗道一聲好機會,那雙灰白色的獸瞳卻是慢慢染上了薄紅之色……

紫霞贈予自己的石化之眼,一是如同美杜莎一樣,将對方化為石像,不過這要在對方修為不高出自己許多的情況下才能成功。

二是制造幻境,如同上次對付那銀甲修士一樣,給其制造一處虛構的幻像。

但燕九上次成功只是僥幸,而當她面對的是比那銀甲修士還厲害的魔君時,燕九更是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燕九沒想到,這了緣卻是間接幫了自己,只要這魔君有瞬間的出神,一旦他心神失守,自己或許就能趁機問出關于蜂蠶蜂後的下落。

魔君卻是看着眼前身着淺色紫袍,巧笑嫣然的少女出神,“長歌,你可好?”

“哥,我喜歡上了那個家夥。”長歌半是羞澀,半是幸福的笑笑,“哥,我想嫁他。”

魔君聽見自己這樣說,“只要長歌喜歡,又有什麽不可以的哪……”

原來是因為我嗎?

卻見長歌聲音又起,“哥,你可知哪裏有蜂蠶蠶後?”

魔君沒有任何遲疑的回到,“海國之畔——扶桑城……”

不對!長歌不會問這種問題!

魔君雙眼瞬時清明,卻見懷中靈寵已是消失無蹤……

第 108 章 :暗弑天

暗弑天?那是什麽?

燕九這邊正想着,卻又聽那了緣回到,“也好”。

魔君言語之中的戾氣越發濃重,“風三娘。”

風三娘應聲跪下,“屬下在。”

“将這無量山的九世佛子給本王送至暗弑天!”

“遵命……”

見再無熱鬧可看,燕九幹脆在這屋頂上尋了處平坦地方,打起瞌睡來。

“大灰,真是讓本王好找。”

燕九本來睡得香甜,卻忽被周身戾氣猶如實質的魔君喚醒,燕九見狀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魔君拎起眼前這只徒自甜睡的“凡獸”,主人心憂氣惱之際這家夥竟然躲在一旁偷睡,簡直就是罪大惡極。

帶着皮質手套的手掌,撫過燕九布滿綿軟長絨的脊背,那順滑的觸感顯然取悅了氣盛的魔君。

而面對這種堪稱“耍流氓”一樣的待遇,燕九表示,她已經習慣了。

對于魔君和清硯這種“絨毛控”化為原身的自己,也就剩下被“呼撸來,呼撸去”的待遇了。

想到清硯,燕九不由得一怔,這家夥自從上次離開後,卻是不知跑到哪裏去了,至今連個消息也沒傳來。

總不會是酒醒之後,想起酒醉種種,羞于見人了吧。

不過喝醉之後,急于将自己“嫁”出去的清硯,即便是現在想起來,也是可愛的很。

“大灰,”卻見魔君聲音又起,“你想不想看些有趣的東西?”

這種被街頭猥瑣男攔住,兜售某些不可言說小光盤的說詞,被魔君如此說來,為什麽絲毫不見違和?

燕九:不!我一點也不想看!

“大灰這是答應了?”魔君心情大好的呼撸着燕九的脊背“既然大灰想看,那我就帶你去一處好地方。”

魔君話音未落,二人轉眼到了一處漆黑聳立的大門前。

那門無邊無棱,上接灰色天幕,下臨腳下大地,看似極其廣闊,又給人一種極端逼厭之感。

也未見魔君打出什麽指決,又或者說出什麽口令,就見那扇不見邊際的大門,仿佛接納了他一般,于悄然無聲間打開了一線縫隙。

魔君化作一陣清風,夾帶着燕九進入這暗弑天中。

而此時的千裏之外,與燕九相隔的某地,身披鶴披的男修正在滿天風雪中,舉步攀登。

那是一條窄道,半面凸出懸崖,崖上寒冰堅硬如鐵鋒利如刀,處處狂風怒雹,雪虐冰饕,峭風卷起飛雪砸落在鶴披上悶悶作響。

那身披鶴披的男修卻是步步堅定,似乎眼前風雪,只是用作賞景之用,直至那男修登上那座冰雕玉砌的山頂,這肆虐的風雪才停歇下來。

“少主”。

一黑色的身影與這鶴披男修身後顯現出來,“啓禀少主,長老們想要見上您一面。”

那身穿鶴披的男修,卻是看着自己被風雪掩去的腳印怔怔出神。

靜默半響,那鶴披男修卻是開口,“楚武,我來此多久了?”

“禀少主您已在這“凝心臺”內呆了兩千一百四十五年。”楚武恭敬的回到。

“外面哪?外面的時間過了多久?”

“禀少主,距您離開中洲大陸,已是過了一年有餘。”

“原來才過了一年啊,不知她怎麽樣了……”

楚武聞言深深的垂下頭顱,他不敢相問少主提及的“他”是誰,但是楚武知道,少主之所以能在凝心臺一呆兩千年,皆是因為少主口中的“他”。

又或者是——“她。”

風夾雜着雪粒吹過,落在那鶴披男修臉上覆着的金色面具上,悄然融化,記憶中的燕九巧笑嫣然:“明日,明日我就嫁你。”

“阿九,你可要信守承諾才是……”

“呵呵,相信你的我,果然太天真了。”

燕九默默的翻了一個白眼,不要告訴我,所謂的“好地方”,指的就是這裏。

燕九一進入這暗弑天,就不由得大了一個寒顫,這就好比把一個正在跳草裙舞的熱帶漢子,冷不丁的丢到南極去。

雖然這地上也只覆了一層薄薄的霜花,可是這裏的溫度卻是極冷。

冷到就連燕九這金丹一轉(元嬰)的長毛妖獸,都覺得冰冷刺骨,更何況那赤腳盤膝的了緣。

只是此時的了緣再也沒有初見時,安詳如神的神态,只見他裸露在白色僧衣外的皮膚,層層疊疊的起了一層瘡疱。

因為瘡疱太過密集,以至瘡口之間被擠壓破裂,黃色的膿水混着血絲從裸露在外的瘡口裏,流淌而出。

了緣此時的身體就如同一個巨大的傷口,源源不斷的肉瘡層疊而出,不斷有新的瘡疱被擠破,裸露的瘡口又被這寒冷的天氣重新凍住。

燕九見此只覺得渾身冰涼,而那了緣卻依然可以頂着這滿身凍瘡,不斷的念動經文,之指間的念珠不時撚過。

燕九不由得佩服起眼前這人來,這九世佛子,确實有其不凡之處。

“大灰是不是覺得冷,”魔君的手指撫過燕九脊背上的長絨,“這裏就是暗弑天,沒有四季冷暖,只有晝夜不同。”

“白日極熱,夜間驟冷,其中滋味堪比無上折磨。”

魔君話音剛落,周圍氣溫又降,那了緣從瘡疱裏流出的膿汁,使得了緣整個人與地上的冰霜,緊緊粘連一處。

而他的身體也好似被凍到極致的蘋果,整個身體連皮帶骨地變形,迸裂為滿地青藍色的碎屍。

那串被他時常撚動的念珠,“骨碌碌”滾到了魔君的腳下。

魔君卻是看也未看,只見他向着那滿地碎屍吹了一口氣,就見那了緣卻是再次聚起,又成了那念動經文的了緣。

若是此時的了緣手中已經沒了念珠,燕九還以為剛才見到的只是自己的錯覺。

魔君見狀卻是一笑,“你現在還想知道那聖佛遺骨的下落?”

了緣神色淡淡,仿佛剛才經歷過一切的不是他一般。

“還請魔君相告。”

“你真是好的很!”魔君語間戾氣又起,“一夜還未過去,佛子也太心急了。”

就在魔君這說話間,地上的霜花卻是飛快退去,溫度驟然回升,只頃刻,燕九呼吸間的空氣就如同岩漿一樣熾熱……

第 107 章 :如此舅甥

燕九:呵呵,好巧,你讨厭的我都有,在下不才正是佛修一枚。

燕九無語望天:其實成為佛修,這真的只是一個意外……

卻見周圍場景突變,卻是回到了九華閣的大殿,魔君踩着滿地鋪設的猩紅地毯,步步踏上眼前由累累白骨組成的王座。

但是不知怎的,魔君卻是站在王座前止住了腳步,他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掌撫過燕九脊背上的皮毛,卻是引的燕九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大灰,這是屬于我的王座,是不是看上去很漂亮。”

燕九瞅瞅那座充滿後現代主義風格的王座,又看看極具朋克色彩的累累白骨,這魔君大人的欣賞水平實在是太過“非主流”,我等凡人,欣賞不來。

而魔君顯然未察覺懷中靈寵的心裏波動,“你看這王座上的每一根白骨,都是取自我的仇家,人人都想置我與死地,可是卻又偏偏一一死于我手。”

魔君說着冷笑兩聲,“大灰,你是不是也覺得很有意思?若是有天你背叛我,我就将你的頭骨磨成一只杯盞,用來日夜飲酒。”

燕九:突然有一種想撓他兩爪子的沖動!

卻見魔君将燕九丢向一邊,“這王座只有我一人能坐,即便是大灰你,也不行。”

燕九心中卻是冷哼一聲,誰樂意坐在一堆白骨上面,也不怕慎得慌!

燕九叼起地上的小八,就順着敞開的殿門走了出去。

燕九剛剛走出去,卻見迎面走來一人,那是一位十分年輕的僧侶,面容清隽祥和,一眼望去,心生寧靜。

雖是穿着一身白色的僧袍,可是垂落的袍角下,卻是赤着一玉白的雙腳,骨節微蜷指甲圓潤,瑩白的顏色與腳下黑色的玄武石形成鮮明的對比。

見燕九出來,那原本瞌目念動經文的白衣僧人,卻是張開眼眸,向着燕九的方向微微額首。

燕九:看見同僚了怎麽辦?難道要雙手合十回上一句“阿彌陀佛”?

燕九這邊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那佛修卻是緩步上前,一種純香的味道撲面而來。

那種猶如上等靈米放于瓦罐小火熬煮幾個時辰的米香,讓燕九不由得想要食指大動起來。

眼前這家夥,簡直比那串送給清硯的佛骨舍利還要來的誘人,味道堪比進階時無意間吞噬的那些“東西”。

卻見那佛修俯身,在燕九面前半蹲而下,卻是撚起燕九腳掌下,無意間踩住的一只螞蟻。

哈,這佛修眼神真好,我都沒看見來着。

見這佛修将撚起的螞蟻放生直一處鈴蘭之中,燕九不由得想起“掃地恐傷蝼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這句話來,眼前這人,簡直是翻版的唐僧。

不知是不是燕九錯覺,自從這“唐僧”将蝼蟻放生之後,這僧人身上的味道更香了。

燕九一口将叼在嘴裏的小八“吞”下,還示威的向着那僧人舔了舔嘴角,這才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管他是不是“唐僧”,若是自己再待下去,誰知會忍不住口腹之欲做出什麽來,要是一不小心,将這僧人吃掉就不好了。

想到這裏,燕九暗暗念叨“阿彌陀佛”,都身為佛修了,怎麽還動不動就“吃掉”,“吃掉”的,簡直就是罪過,罪過。

見燕九将小八一口吞下,那佛修卻是雙手再次合十,一段經文帶着清明祥和之氣頌念而出:

“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罣礙,無罣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颠倒夢想,究竟涅磐……”

若是燕九在此定然會驚疑出聲,這僧人念的不是別的,正是清硯說的,被佛修唯恐避之不及《菩提心經》。

燕九卻是悄悄的轉了個角,蹦跳到九華閣的大殿上方的屋頂上。

還沒等燕九擺個舒服的姿勢偷聽,就聽見魔君不悅的聲音隐隐傳來。

“我道是誰,原來是無量山的九世佛子——了緣。”

空曠的大殿上,魔君的聲音,幽幽的想起。

“你來我這魔都總不是來看我這舅舅的吧?好外甥,這一別多年,不知你無量山的那群妖僧都圓寂了沒有。”

魔君說着,嘲諷之味漸濃,“還是說,都和你那該死的爹一樣,臨死之前成佛成聖?”

“呵呵”魔君低低的笑起來,只是那暗啞的聲音卻是帶着莫名的殘忍,“你別說,他被我燒成灰後,化成的舍利意外的圓潤……”

“阿彌陀佛,”了緣低聲念了一句佛號,卻又随即撚動指間的念珠,念誦起《菩提心經》來。

這了緣不念還好,一聽是這《菩提心經》,魔君更是火起。

“好!好!好!”魔君一連三聲叫好,“我看你也不是前來祭拜你的母親,你還是就此離開的好,省的你這金貴的九世佛子,沾染了我魔都的氣息!”

“來人,送客!”

魔君一聲令下,卻見風三娘自暗處緩步而出,她向着了緣行了記福禮,這才開口。

“這位貴客,還請離開。”

了緣閃身避過,卻是看向座上的魔君,“我為忘塵遺骨而來,還請魔君相還。”

“遺骨?”魔君單手撐額,卻是眼含戲虐,“那家夥的遺骨早就被我團成一團丢到随便那個秘境了,大概,已經被某只野狗吞吃了吧。”

屋頂上悄悄偷聽的燕九:總覺得那只“野狗”指的是我。

燕九耳朵機敏的動動,不知這接下來還有什麽勁爆消息。

隔了剎那,了緣卻是再次開口,“不知是哪處秘境,還請魔君相告。”

魔君聞言卻是一笑,“這個,我倒是可以告訴你,只是,你要拿什麽來換?”

了緣看着指間撚動的念珠,聲色淡然,“不知魔君想要什麽?”

“我妹妹當年為了将你送回無量山,甘願剜出自己的“魔心”,不如……”

魔君音色冰冷,神情冷漠,“不如你将你那顆悲天憫人的“佛心”送我可好?”

不對啊,躲在上面偷聽的燕九暗道不對,怎麽這版本和清硯講給自己的對不上號?難道其中另有隐情?

了緣随即點點頭,指間撚動的念珠,停都未停,“也好。”

魔君聞言更是氣盛,“你母親為了救你性命剖心散道,你卻是為了所謂的“聖佛遺骨”就将這性命送出。”

魔君臉上又見笑意,只是這笑裏卻是多了幾分殘忍的冰涼。

“你不是想知道那遺骨的下落,只要你在“暗弑天”中渡過一夜,我就将地方告訴你……”

第 106 章 :有佛修自遠方來

燕九站在九華閣高大的城牆上,小步小步的踱着步子,眼前天空晦暗陰霾之極,黃沙滿天,一塊塊古樸的石碑斜插于黃沙之上,露出殘缺的碑角。

灰色的陰風卷積着地上的沙礫,拍打在那刻有奇特花紋的石碑上,也拍打在自己腳下厚重的城牆上,發出一種厲鬼哭嚎的凄厲聲響。

這就是雲仙界有名的魔修聚集地——碑海沙城。

而在這滿天的黃沙之中,卻是起了一座巍峨莊重的宮殿,有結界将這整座宮殿包裹起來。

陰風不侵,鬼鳴不進,這就是所有魔修的都城——九華閣。

與人修的門派不同,九華閣與其說是門派,不如說是一個王朝更貼切一些,天下所有的魔修皆是這座王城的臣民。

合歡宗、空靈閣這樣的門派,是分管各司的官員,而這座王朝的權利集中者,則是高高在上的統治者——魔君。

燕九跳下城牆,沿着城牆根慢慢的走着,城外黃沙遍地,城內卻是遍值白玉鈴蘭。

這種白玉鈴蘭雖然看上去和平常的鈴蘭一般無二,可是卻有一種奇特效用。

只要你捏住白玉鈴蘭的花蕊,對着它說話,它就可以将你說過的話記下。

不過這也只有在它活着的時候,才有效,一旦這白玉鈴蘭被摘下,就會立即枯萎。

燕九選了一處隐蔽的地方,它左右瞅瞅,并沒有人過來,這才張口向着地上一吐。

一朵白胖白胖的人面大嘴花,就這麽被燕九吐了出來,燕九用腳掌撥了撥雙眼緊閉的小八,卻發現它還是毫無反應。

自從那天自己渡劫後,小八就變成了這副昏迷不醒的

模樣,想到那日渡劫種種,燕九至今仍然心有餘悸。

本事好好的金丹雷劫,卻不知怎的突然被上界發現了自己吞天的身份,不僅雷劫加倍,甚至天降金光。

有銀甲修士随之一同下界,這銀甲修士就是後來被自己咬斷一臂,最後被魔君虐成餃子餡的舟生。

拖那只臂膀的鴻福,自己卻是一路進階到了元嬰境,這次随着雷劫一同到來的,卻是第二位上界銀甲修士。

自己當時正在渡劫,本就是分身乏術,就連自己都以為,會死在雷劫與那銀甲修士的雙重攻擊之下。

沒想到最後緊要關頭,卻是小八出手将自己救下。

其實,燕九也不确定當初救下自己的是不是小八。

當時正是她識海凝煉元嬰,丹田妖丹晉升一轉的關鍵時刻,她不知自己當時看見的影像,是自己雙眼看花,還是憑空産生的臆想。

當時情況千鈞一發,卻見小八從自己肩頭一躍而下,迎向那銀甲修士。

小八關鍵時刻護住本是沒錯,可是令燕九想不通是,當時通過石化之眼傳來的影像,卻是一身披紫袍的修士,擋在自己身前。

燕九沒有看見那修士的面容,只是覺得那人應是極美之人,翻揚而起的紫色的衣袂,被勁風吹拂過的墨色長發,還有他僅用一招,就将那銀甲修士擊敗的幹淨利落,無一不在彰顯着他的強大。

可是問題來了,假設自己當時看見的是擁有元嬰修為的小八,可是上界降下的銀甲修士卻是人仙,即便他受到雲仙界的限制只能将修為壓至化神,那也不是只有元嬰修為的小八,能對付的。

可是之後,自己曾經仔細搜索過,卻也只發現陷入昏迷的小八,那銀甲修士卻是消逝無蹤。

燕九想着,看向地上的小八,神态安詳,表情柔和,顯然正在酣然甜睡的樣子,而且原本白嫩花瓣上的淡紫色的斑點,卻是更多了。

看看小八現在的樣子,再一聯想到那自己遍尋不着的銀甲修士的屍身,答案似乎已經不言而喻。

這家夥,顯然和自己一樣“吃撐了”。

只是自己是化作凡獸,而小八卻是陷入沉睡,至于那紫色身影什麽的,大概真的是自己眼花了。

随即燕九又忍不住開始期待起來,當初吃了一條臂膀就由金丹鑄成元嬰,這回直接吃了“一整只”不知會不會直接進階成為化神。

可是燕九又有些洩氣,雖然這一次躲過了上界的三次追殺,可是若是進階化神,那上界不知又委派什麽厲害的修士下來,當務之急還是盡管修複好天都傘,省的追殺自己的修士還沒下來,自己就在雷劫下化成飛灰了。

自己可是記得清楚,這次渡劫雖是兩次加在一起,可是也不用五天五夜這麽誇張。

要知道,築基只有三道雷劫,金丹另加兩道,元嬰暗合三三之數乃是九道,可是自己卻是直接挨了五天五夜!

具體多少道燕九沒有輸過,可自己的肉身的确是被這雷劫錘鍛的無比強悍,可能比“魔君”這種變态生物差上一些,但是自己的肉身絕對比化神修士還要強悍!若是自己沒有熬過那五天五夜的雷劫,估計也不能将第三位銀甲修士吞食。

不過這也從另一個當年看出,這上界之人當真很讨厭“吞天”這種生物。

而且還有那位魔君,似乎對“吞天”也十分厭惡的樣子,所以等到自己一恢複,還是盡快離開的好!

可是問題又來了,自己需要蜂蠶的蠶後,可是知道蜂蠶下落的卻是魔君!

若是自己直接開口問,會不會被這魔君直接捏死?

答案是——會!

“大灰,你真是讓本王好找……”

這變态,簡直比曹操還快!而且,居然還自稱“本王”這到底心情是有多糟?

燕九當即低頭,想将小八給吞回去,卻被人給拎着後頸毛,一下子提了起來。

“真是膽肥,就連本王喚你都不理睬。”那無悲無喜的暗啞聲音,聽得燕九一陣肝顫。

“原來是這個,”卻見那魔君看向地上的小八,“不過一只進階中的人面花一族,也值得大灰如此青睐?真是讓本王傷心。”

魔君說着卻是看向拎着的燕九,“大灰喜歡它?不如我将它煉成丹藥給大灰服用如何?大灰也能盡快開口,與我說話。”

燕九:這個變态。

感覺到手裏的靈寵皮毛緊繃,魔君卻是斜睨向手中的燕九,“你敢反抗?”

燕九視若妄聞,坦然自若的伸出了自己的前爪,放在嘴邊淡定的舔了兩下。

魔君見此卻是低低的輕笑起來,“大灰,是我想多了,是也不是。”

燕九:你說什麽?風太大,我聽不清。

卻見那魔君心情大好的将小八丢給燕九,“既然大灰喜歡,那就送你玩耍好了。”

所以說,我這是靠賣萌得以求生嗎?

燕九這邊正想着,卻見風三娘向着二人走來,“啓禀魔君,有修士請求進入魔都。”

魔君卻是興致頗高的拿着小八,逗弄着地上的燕九,而燕九也只好配合的伸出肉掌,既萌又逗又傻的伸手去夠。

燕九:突然覺得自己好羞恥,怎麽破?

“說。”魔君的聲音不耐的傳來。

風三娘聞言,更是謹慎小心,“是無量山的修士,他自稱為宣揚佛法而來。”

“原來是佛修啊,本王最讨厭佛修了……”

第 105 章 :厭惡吞天的魔君

舟生當即跪下,“屬下于此處發現仙人遺跡,大概是無意間沾染上的。”

魔君卻是抱臂不語,少頃,他卻是看向身後灰頭土臉的燕九:“大灰,有人在我面前耍小伎倆,身為愛寵的你,不應該上前替主人狠狠咬上兩口嗎。”

燕九聞言更是滿頭黑線,我堂堂吞天,為什麽在你嘴裏和“阿汪”一樣!還有這“主人”是什麽鬼!

“大灰,你是不是也在鄙夷這擅自說謊的家夥,”魔君說着淡淡的撇了一眼,身上的威壓直接驟然而出,生生壓垮舟生的脊梁,使之跪伏于地上。

“魔君息怒!”風三娘,胡彪一行,連忙跪下,替舟生求情,就連瘦老鬼也随同跪下。

魔君見狀卻是冷笑一聲,“呵,你們真不愧是我養的好狗,如今卻是敢對着我這主人吠起來了。”

他眸光一轉看向伏于地面的舟生,只見大顆大顆的冷汗,砸在舟生青筋綻起的手背上,勉強撐起身軀的四肢,卻在這恐怖的威壓之下傳來骨斷筋裂的脆響。

直到此時,燕九才知道眼前這變态究竟有多麽強大,這是一個只憑威壓,就能将金丹修士生殺予奪的強者。

魔君似是欣賞又似教導般的拎起燕九的後頸毛,全然不顧手中燕九生無可戀的模樣,一直将她拎到舟生眼前。

“大灰,你看看這如蝼蟻一般的上界仙人,為了躲過返回上界成為走狗的命運,不惜奪舍也要留在這雲仙界,你說可笑不可笑。”

魔君說的興味十足,只是那話裏話外,俱是嘲諷。

燕九聽着,眼中更是驚異,這人難道就是當初斷了一臂的那個上界仙人?難道他并沒有随着接引金光,返回上界?

可是為什麽?

舟生卻是艱難的擡起頭顱,看向高高在上的魔君,“你不過是被人丢棄的可憐蟲,又比我這蝼蟻好到哪去!”

魔君聞言卻是笑了起來,一副心情愉悅的樣子,如果他捏住燕九的手勁不是那麽大的話,燕九很是願意聽這兩人舊時老友般的閑談。

“好,你真是好的很,”魔君雖是誇獎,可那暗啞的聲音裏,卻是帶着冰冷徹骨的寒意:“上界那些所謂的仙人,應該很樂意将你帶回。”

魔君說着卻是有些苦惱的敲擊起臉上的羅剎面具來,“啊,我太久沒有去過上界了,都有些忘記,上界對待叛逃兵将,是如何處置了。”

說着,說着,魔君卻是一笑,“我忘了不要緊,相信你一定會記得。”

“你不能這麽做!”舟生驚懼的打斷魔君威脅的話語。

魔君看向地上的舟生,眸中卻是冷了三分“你敢命令我。”

“不是!”舟生急忙辯解,末了他似是想起了什麽,急忙看向魔君:“難道你不想知道,我這次下界的任務是什麽嗎!”

“是的,我很想知道,可是現在,你該回到屬于你的地方了。”魔君說着,卻是雙手一揮,直接于虛空當中撕開一道空間裂縫,空隙間雲霧缭繞,仙殿隐隐,顯然不是雲仙界。

“是吞天!我們發現了吞天遺族!”……

幽暗的寝殿裏,橘黃色的八角宮燈,發出微微的光亮,照亮着那張奢華寬闊的黑色千工雕花大床。

不過吸引燕九的不是那張床榻,卻是那床上放置的東西。

那床上并未如同尋常一般放置被褥,卻是鋪滿了蓬松柔軟的雲絮。

燕九用粉紅的肉掌碰碰那蓬松的雲絮,觸手輕所無物,卻又有一種極強的堅韌,隐在這綿軟之中。

這人居然真的拿雲絮來鋪床!好奢侈!

這雲絮雖然也叫與“絮”,但它卻與尋常棉絮不同,這種只要在法衣裏摻上一絲,就能禦空飛行的雲絮,是比青鳥的飛羽還要來的珍貴的材料。

不僅如此,這雲絮還可以織成靈錦,若是把這靈錦做成法衣,不僅水果不侵,還能刀槍不入。

不過,燕九想要的卻不是這靈錦,她需要的卻是生産這種雲絮的靈蟲——蜂蠶,而且是這蜂蠶裏的蠶後。

“大灰喜歡這雲絮。”魔君自門外慢慢渡來,卻是将觸碰雲絮的燕九抓個現行。

燕九依舊無知無覺的戳弄着手下的雲絮,身為妖獸的我,怎麽可能明白你說的什麽。

魔君卻是直接取過一片雲絮,将之凝煉成一個碩大的抱枕樣的東西,他拿着那個抱枕在燕九面前晃了兩下,“大灰喜歡嗎?”

燕九下意識的伸爪去夠,卻又被那魔君一下子拿高,“看樣子大灰很喜歡啊,不過,我也很喜歡!”

魔君說着,卻是直接将那綿軟的抱枕,放在自己頸下。

“大灰還是乖乖的睡在地上吧,就算你是我的寵物,可你也要記得,你的一切都是我給的!”

魔君越說聲音越冷,聽得一旁的燕九膽戰心驚,不知怎的,她就想起了今日在洞穴裏看到的那一幕。

那嘲諷魔君的上界仙人,卻是被魔君碾壓成一堆“肉泥”,破碎斷裂的骨骼混在攤在地上的肉泥中,有種說不出的惡心之感,可是即便是這樣,那舟生依然活着。

有好幾次,舟生都快痛死過去了,卻被魔君塞進一顆顆續命的丹藥,将舟生的性命,不上不下的吊着。

金丹真人肉體強橫,只要識海不滅,碎成“肉泥”的身軀還是可以自己愈合,魔君卻是嫌棄這愈合的速度太過緩慢,直接取出加快愈合傷口的丹藥,再次給舟生服下。

等到舟生身軀完全愈合,他就會再一次将舟生碾壓成肉泥,如此周而複始的幾次,魔君才停下自己的耍弄。

那上界仙人的最後歸宿,是化為掉在地上的餃子餡,這還不止,他的靈魂被魔君抽出,卻是團做一坨,丢進了煉魂幡。

“大灰,”魔君雖背對着燕九,聲音卻是清晰的傳來。

“你若是膽敢背叛于我,我定将你身上的皮給剝下來暖腳!”

燕九聽着,卻是莫名打了個冷戰,她絲毫不懷疑魔君說到做到。

那上界仙人之所以落到如此下場,只因為他提到了“吞天”,魔君與其說是厭惡來自上界的“舟生”,不如說是聽到了讨厭的消息,對于帶來消息者的遷怒。

燕九安靜的團在床下,一個提及吞天的人都落到如此下場,自己這貨真價實的吞天,若是被拆穿身份,豈不是比那堆“餃子餡”更可憐?

看來,自己還需更加小心才是……

第 104 章 :全新的“舟生”

燕九:居然有人!

燕九看向來者。

黑袍!

面具!

說話陰陽怪氣!

燕九心中暗下定語:這人不是心裏殘缺,就是性格變态。

不得不說,燕九的第六感,又一次被驗證了。

卻見那黑衣人,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兩指,拎着燕九的一只前爪,就将她提了起來。

燕九:這是一只重傷小動物應有的待遇?

這位虐待小動物的不是別人,正是魔君。

他一臉嫌棄的晃了晃手中的小妖獸,對此,燕九已經無語了,這臘腸一樣的待遇啊,簡直就想讓人言語上拜訪一下你家十八代祖宗。

燕九默默的翻了個白眼,這位大哥,能請你把我像“鄙履”一樣丢在路邊自生自滅嗎?謝謝。

見手中提着的妖獸對自己感激的眨了眨眼(大霧),“居然還活着。”

燕九:呵呵,我現在的境況,比死好很多?

“既然你那麽喜歡我,那就跟着我好了,”魔君說着卻是摸出一副細致的金色鎖鏈來。

“我生平最讨厭別人擅自離開我,你可要好好的記清楚才是。”

燕九還沒琢磨出這“擅自”指的是什麽,就聽得“咔嚓”一聲,那精巧的金色鎖鏈,就那麽大咧咧的鎖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我去!這中華田園犬一般的待遇啊。

“大灰,快點跟上!”魔君一邊在前面走着,一邊向着身後的燕九喊到。

對于這與土狗一般無二的稱呼,燕九已是無力吐槽,因為燕九像只死狗一樣被鎖鏈拉扯着,拖在後面。

燕九:感覺後背的毛都被禿嚕掉了。

“參見魔君”。

拉扯燕九的鎖鏈突然停住,燕九看去,卻發現是自己先前讓其離開的那四個魔修,只是現在只剩下三位,那領頭的中年修士卻是不知所終。

見三人對着自己俯首行禮,魔君卻是視若無睹,還是心情很好,姿态閑适的繼續溜着自己的新寵——大灰。

見魔君欲走,那風三娘卻是再次開口,“啓禀魔君,領隊舟生,已于三個時辰前失蹤。”

“失蹤?”魔君停下,看向腳下的風三娘,“就算他死了,與我又有什麽幹系。”

“魔君……”風三娘還欲多言,卻見瘦老鬼上前一步,俯于風三娘身側。

“舟生失蹤前,發現了一處被結界隔絕的山洞,”說到這裏,瘦老鬼再次俯首說到:“看那結界手筆,似是出自仙人之手。”

“仙人,”那魔君卻是冷笑一聲,看向風三娘,“将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一一講來。”

“是!”風三娘垂首回到。

“先前舟生發現有人在木之森以北之處活動的跡象,後經探查後,發現一被結界隔絕的洞穴,因不知其中境況,舟生特意命我等在此處候命,而他則孤身前往探查。”

說到這裏,風三娘卻是一頓,“大約片刻後,舟生就跡象全無,無論如何聯系,俱是沒有反應,而他的魂燈卻是飄飄搖搖虛弱至極,初步推測,領隊舟生似是身陷囫囵……”

于此同時,陰暗的洞穴裏,舟生正步步維艱查探一處洞穴。

此處,被結界隔絕,結界之中靈氣全無,而舟生胸腔中的那顆心,卻是正在劇烈的跳動,不是因為懼怕,而是興奮。

當他第一眼看見這個被結界隔絕的洞穴時,就看出了其中的不凡之處,這封鎖洞穴的結界,只能出自上界仙人。

“仙人”,舟生只要一想到這兩個字,就覺得心中無比澎湃,“拜的宗門參仙道,終日營營為長生”。

不論是嗜殺所愛獲得築基丹,還是為求進階叛入魔宗,自己所為的也就是那萬人敬仰的長生仙人。

而這一切就要來了,這處洞穴,很有可能就是仙人遺府,只要自己進入其中,獲得仙人傳承,那即便是魔君,也無甚可俱。

只是,眼前這結界卻是十分難以解開。

舟生正在想法設法、聚精會神的破解結界,卻見一道身影倏忽顯現,隔着那層透明的結界,無喜無悲的看着舟生的動作。

舟生吓了一跳,連忙防禦,卻發現那人影被結界格擋,似是無法出來。

而且看上去,并沒有試圖攻擊自己的意圖,只是木然的站在那裏,看着自己解開結界的動作。

舟生掐決的手勢生生停下,他不知自己是否能敵得過眼前這突然出現的人影,寶物雖然使人垂涎,可也要有命來拿才是。

就在舟生這思量的片刻之間,他忽然覺得眼前一黑,緊接着,卻是身體完全不聽指喚,識海似是被人一掌打碎,腦袋頓時昏昏沉沉起來。

就在他眼睛合上之前,舟生看見那人被風揚起的空蕩左袖……

不知過了多久,那躺在地上的“舟生”,卻是睜開那雙瞌住的雙眼,一道內斂精光一閃而過,隐于那雙漆黑的瞳孔之中。

“吞天!”

“舟生”攥動着自己的十指,卻是咬牙切齒,眼前這副皮囊,資質其差,更是服用丹藥,才使得進階築基。

不僅沒有屬于自己的大道,更是靠着魔門功法,得以鑄成金丹。

與自己原先那副,資質斐然的人仙之身真是相差的太多,且修為還是卑微的金丹境。

“我當初既然能走到人仙之位,那麽現在再走一次又何妨,只是,”那“舟生”說着,看向自己的左臂,“你欠我一條手臂,我早晚會向你讨回來!”

那“舟生”說着說着,卻是“哈哈”大笑起來,“若不是我不願返回天界,你區區一只吞天,早已被我碎屍萬段!”

他看向自己的手背,雖然膚色蒼白了些,可是那手背卻是幹幹淨淨,卻是再沒有那恥辱的“奴印”。

“界主,您手下被派遣下界的人仙修士路由,已于任務中亡故,而我,卻是全新的——舟生。”

只是,現在的當務之急,卻是解開眼前的結界,進入裏面,拿到自己的遺物。

舟生正欲解開眼前的結界,忽聽的身後有人到來。

“頭,你還活着!”胡彪上來就使勁的拍了拍舟生的肩膀,領隊還活着,對于胡彪來說,這是他兵器重劍消失後,最為值得慶賀的事。

“當家的!我就知道你沒事!”風三娘直接上前,給舟生來了一個波濤洶湧的擁抱。

瘦老鬼卻是一反常态,隔着老遠的距離,向着舟生微微點頭示意。

瘦老鬼悄悄的按住手下的屍袋,就在見到舟生的那一刻,屍袋裏的銅屍,躲在棺蓋裏瑟瑟發抖起來……

瘦老鬼想到這裏,卻是垂下眸子,這舟生在離開的三個時辰裏,定然是發生了什麽。

魔君拽着大灰燕九,從洞穴外面走了進來,誰知卻是現在洞口驟然停下。

他不愉的看向舟生,盡管面容被羅剎面具阻擋,可是卻依然不損其威嚴。

“我在你身上,嗅到了惡心的氣味……”

第 103 章 :石化之眼

這持傘女修話音一落,就見原本晴朗的天氣,卻是倏忽變暗……

“若是想要留下性命,速速離開這裏。”

那持傘女修說着,向着衆人揮出一掌,這一掌看似随意,卻是将一行四人霸道無匹的向後推出幾十丈。

風三娘手中的峨眉刺訂上身旁一株大樹,這才堪堪停下身形來,“這人是誰?怎的會有如此修為!”

胡彪卻是一經停下,就欲上前,剛才匆忙之間,卻是把自己的重劍落在那裏了。

胡彪欲行的身形,卻被那領隊的中年修士擡手阻下,胡彪看向攔下自己的領隊,“頭,我的劍還在那裏。”

那領隊的中年卻是沒有回應,此時他們站立的位置,就是一開始發現那些石粉的地方。

“往後退!”

那領隊的中年人說着,謹慎的後退,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測,只是還未被證實,不敢妄下猜測。

“可是,我的劍……”胡彪還欲多言,卻被那那領隊目光淩冽的看了一眼。

“你若想死,盡管去取。”那領隊卻是收回自己阻攔胡彪的手臂,帶着其餘兩人再次向後退了幾丈。

胡彪雖然心有不甘,可還是依言向後退去。

見衆人識相的退下,那眼覆白色紗绫的持傘女修,這才重新轉身,向着木之森的森林腹地走去……

“當家的,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那女修為何……”風三娘說到一半,卻被瘦老鬼擡手打斷。

瘦老鬼一個示意,卻是讓風三娘看向天上,被瘦老鬼這一提醒,風三娘這才發現,此時天上陰雲驟集,似是将起暴雨之兆。

風三娘見此,更是驚詫:“這木之森從未下過暴雨,怎麽會這樣!”

“這大抵與前些日子在此渡劫的修士有關。”瘦老鬼看着那翻滾的陰雲說到。

“你是說,我們接到的:查探木之森渡劫修士的任務?”風三娘說着卻是推測起來,“這渡劫的修士難道是剛才那個女修?”

“就算不是她,也肯定會與她有些關聯。”瘦老鬼說着,卻見那陰雲聚集之處,卻是破開一道縫隙,頃天金光自那縫隙中潑灑而下。

瘦老鬼見此,本就幹枯的臉更是驚懼!

“這是!”

“上界來人了……”那領隊話音未落,就見眼前的木之森被一層透明的結界包裹起來。

“此事必須盡快回禀魔君,”那領隊說着,卻是拿出一塊陣盤,單手結出法印,拍向那陣盤之上。

只頃刻,那陣盤上面就顯露出影像來。

那是一個身着黑衣,面帶羅剎面具的側影,四人見此,紛紛單膝跪地垂首。

“魔将舟生攜部下參見魔君。”

“何事。”那被稱為魔君的黑衣修士,幽幽開口,只是那聲音卻是暗啞無比。

“啓禀魔君,木之森有上界之人出現……”

“有意思,”還未聽完舟生的回禀,那魔君就姿态随意的揮揮手,打斷了大殿內的歌舞。

那原本正妖嬈起舞的舞姬,紛紛垂首退下,而那面帶羅剎面具的魔帝,卻滿是興味的看向舟生。

“原地待命,我頃刻就至……”

魔帝話音一落,陣盤上的投出的影像與頃刻間消失不見,于此同時,跪伏于地的胡彪卻是猛地噴出一口血來。

“大塊頭,你怎麽了?”風三娘上前一步攙扶住面色蠟黃的胡彪。

“我的本命法寶!”

胡彪不可置信的看向眼前被結界隔絕的木之森,就在剛才,自己留在本命法寶上神識,被人生生抹去。

被結界隔絕的木之森中,那手持舊傘的女修,卻是看向那随着金光一同降下的銀甲修士。

“終于來了……”

那持傘女修櫻唇掀動,聲若呢喃,卻見那銀甲修士随手撿起的兵器,正是那胡彪遺落的本命法寶。

身着銀甲,頭戴戰盔的上界修士,卻是把玩着手中的重劍,看向那持傘的女修。

“你就是那吞天遺族?與我來自一處的那兩位兵将哪?不會已經死了吧。”

那持傘的女修,卻是輕勾唇角,“那你是想要他們活着,還是盼望他們已經死去,你好獨攬抓捕吞天的功勞?”

那銀甲修士卻是嗤笑一聲,“抓捕一只小小的吞天,算什麽功勞!若是那兩位修士栽在這種貓貓狗狗的小事上,就算死了,也沒什麽好提的。”

那銀甲修士說着,卻是看向燕九:“況且,我也不認為,你區區元嬰境修士,能殺死兩位“人仙”。”

那持傘女修聞言,卻是狡诘一笑,“我當然沒有殺死他們,他們可是在我肚子裏住的十分舒服……”

“上仙大人,你猜,你又會怎樣死在我這小小吞天的手裏。”

那持傘女修說着,卻是收起撐着的舊傘,更是反手取下了,眼上覆着的白色紗绫。

弧線優美的桃花眸,慢慢張開,卻是露出一雙酒紅色的瞳孔來。

而這持傘的女修不是別人,正是燕九。

“現在,看着我的眼睛……”

那酒紅色的瞳孔,瞬間變成蛇類的豎瞳,向着那銀甲修士望去。

在那一刻,被這酒紅色眼眸碰觸到的所有生物,不論是小小蟲豸,還是在空中飛舞的蟲蛾,全部于眨眼間化作一座座精美的石雕。

而這,正是燕九在紫霞那裏繼承到的,來自吞天一族逆天能力之一的——石化之眼。

那銀甲修士應聲望去,卻神色混沌的陷于那酒紅色的眼眸之中,他身上穿着的那銀色铠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寸寸石化。

但這只持續了剎那,很快,那銀甲修士就從燕九的石化之眼中醒悟過來。

那銀甲修士握着手中的重劍,眸光卻越發暗沉,“能讓身為人仙的我,陷入失神,這已經是你生前最值得驕傲的事了,現在,你成功的惹怒我了。”

燕九卻是一笑,那道白色的紗绫重新覆于眼上,将那酒紅的桃花眸,再次遮掩起來。

“你們這些上界仙人,都是如此的自負嗎?雖然在你眼中我只是一只小小的蝼蟻,但是想要捏死我,你還差的遠哪。”

燕九說着,卻是直接盤膝坐下,五心向天,雙手掐決,“大道溯洄,現!”

圓盤狀的虛影自燕九身後顯現出來,黑白二色猶如游魚一般,生生不息的相互追逐。

“人仙閣下,你是否還記得你為人修時的種種,還是說,需要我來幫你回憶一下,你做蝼蟻時的境況?”

燕九說着,身後的圓盤狀道臺,卻是倏忽停下,卻又緊接着以一種緩慢無比的速度,向着相反的方向慢慢轉動。

而随着道臺的逆轉,那銀甲修士的修為卻是一點一點的倒退起來,大乘、化神、元嬰、金丹……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那銀甲修士,大睜的眼睛裏滿是詫異,“我的修為!我的修為!”

“現在,你才是可以随手被人捏死的蝼蟻了。”燕九說着,背脊微弓,卻是化作一只身布銀紋的狐型妖獸,撲向着那銀甲修士的方向。

“不!”那銀甲修士不可置信的大喊一聲,卻依舊逃不過被吞吃入腹的命運。

直到吞下這銀甲修士,燕九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兩行血淚才順着那雙狹長的獸瞳,涔涔留下。

燕九卻是連伸手去擦的力氣也沒有了,她脫力的攤在地上,這種與上界仙人的争鬥是在是太累了。

石化之眼雖然厲害,可是自己畢竟只是元嬰,能将一些妖獸石化已是極限,撐死了也就能将那銀甲修士的盔甲,石化上幾分。

還有自己的大道溯洄,因為沒有時間領悟溯洄的真意,所以自己的大道也只停留在金丹境界。

而自己之所以能成功的吞下剛才那位仙人,也只是依托了石化之眼所制造的幻境。

想到這裏,燕九暗嘆一聲倒黴。

自己本來正在歷經晉升金丹的雷劫,不知怎的,卻是引來了上界的關注。

渡劫渡到一半,就被上界仙人追的的滿山亂跑,好在上界仙人若想進入下界,不僅需要壓制修為,所逗留的時間也不長。

自己這才連蒙帶騙的躲過一劫,甚至還僥幸的咬斷了對方的一只胳膊。

托這只胳膊的鴻福,自己竟然一路由金丹進階元嬰,這又引來了第二位降下的上界仙人。

而剛才那位,是第三人……

而更悲慘的卻是現在,自己石化之眼用之過度,恐怕要将養好一陣子了,而自己的修為更是搞笑,好像是吃的太多,消化不良起來了。

所以,我好像連人形都變不回去了!!

燕九在心裏悲憤的大吼,“我還可以更命苦一些嗎!”

而事實卻告訴她,可以!

“咦,這裏居然還有一只活着的小東西……”

第 102 章 :你想死嗎

沉寂多年的木之森,卻于某日突然飄來一朵雷雲,雷聲隆隆,電光陣陣,這婕雷一劈,就劈了多日。

五日後,木之森裏的山峰倒塌了一片,而渡劫者卻是不見所蹤……

蟲聲切切的木之森裏,一小隊修士深入其中,身材壯碩的大漢,一劍捅死一只疾風狼,這才看向領頭的隊長。

“頭,有些不對啊,今日怎的都是小貓兩三只,連只厲害的妖獸都沒有。”

那面白無須的中年修士卻是沒有做聲,只盯着散落在地的一堆粉末,似是在想着什麽。

“這是什麽?”那大漢疑惑的看向自己的領隊,“看上去像是石頭的粉末。”

“我說,大塊頭,這不是像,這根本就是!”一身裹輕紗的美**人,用手上的峨眉刺,定死了一只毒尾蛛,這才撩了一把那壯漢健碩的胸口。

“我看你的腦子都長在這身上了,”那美**人說着,卻是向着那大漢抛了一個媚眼,“不過,我喜歡。”

“風三娘,你能不能一天到晚的少發兩次春!”這次出言的卻是一位年近不惑的枯瘦老者。

風三娘風情萬種的一笑,“你讓我一個合歡宗的女修不發/春,就跟不讓你煉屍宗碰屍體一樣,這簡直就是明擺着阻礙他人道途。”

“你說,是也不是。”那風三娘聲色纏綿的說着,柔弱無骨的手掌,卻是捏了那壯漢的手臂一把。

“死鬼,今晚紮營後記得來找我。”

那風三娘掩唇嬌笑,卻是斜睨向那老者,“不過你就不用了,我怕你馬上風……”

一只紅眼長腿跳蛛,輕盈的跳上矮小的灌木叢裏,安靜的趴伏在草葉間,默默的注視着眼前的一切……

“噤聲!”

那一直并不言語的隊長,卻是突然開口,“有情況。”

風三娘握緊了手中一雙峨眉刺,警惕的看向四處,“當家的,出了什麽事?”

那中年修士卻是并不言語,只是伸手撥開眼前遮掩視線的樹枝。

“這是什麽?”

只見一座座精致逼真的妖獸石像,遍布眼前,它們英姿飒爽一只只或跑、或跳、或奔、或跑,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風三娘拍拍飽滿的胸脯,這才嬌聲嬌氣的舒了一口氣,“吓死我了,原來只是一堆石像,我還以為是真的妖獸。”

風三娘近前一步,打量起這些石像來,須發可見,利齒含鋒,雖是威風凜凜卻是無一不面帶驚懼,似是在驚恐些什麽。

“誰把這些石像放在這裏的,看上去好生奇怪。”那壯漢似是也看出些許不對來,問向那領頭的隊長。

那面白無須的中年隊長沒有回答,卻是直接伸出手去,碰向其中一座石像,只這輕微一觸,那石像就化作一堆石粉,“簌簌”掉落。

鋪天蓋地的石粉當頭撲下,四人雖然竭力避閃,卻還是不免被掉落的石粉沾染了衣角。

“這究竟是什麽?”風三娘拍着自己的衣擺,被石粉沾染了自己裙擺,這使得她聲音有些尖銳。

那老者直接向着風三娘,施展了一個“避塵決”,見那衣擺重新煥然一新,風三娘的臉色才好了許多。

“瘦老鬼,沒想到你還挺細心的嘛。”風三娘風情萬種的睨了那老者一眼,“今晚要不要來找我啊。”

那老者卻是冷哼一聲,“你不是還約了胡彪,忙的過來。”

風三娘卻是嬌羞的笑笑,“哎呦,真沒看出來,你還挺壞的。”

風三娘說着卻是問那領隊的中年修士,“當家的,這究竟是些什麽。”

那中年隊長卻是垂眸沉思,“這應該就是那些消失的妖獸。”

瘦老鬼聽出那領隊話中的意思,“你是說,這些石像之所以出現,是因為有人在這裏施展法術?”

瘦老鬼滿目思量的打量着眼前座座石像,小到昆蟲雀鳥,大到幾丈大小的妖獸,這究竟得是多厲害的修士,才能整出如此陣仗?

“道友已到多時,還不願意現身嗎?”那領隊卻是向着前方聲色淡然的說到,盡管他已握住手中的兵器。

胡彪握住手中重劍,兇狠的看向前方,卻見那枝葉叢叢之後,出現一位女修,那女修着一身白色羽衣,卻又偏偏撐了一把破舊的紙傘。

此時她踏着滿地芳草緩步而出,竟讓人生出一種這人乃是這森林所誕精靈之感。

“佛修?”瘦老鬼,眉頭緊皺。若說他們煉屍宗最讨厭的是什麽,那一定是無量山的那群老禿驢。

風三娘卻是握着一雙峨眉刺狐疑的看向瘦老鬼,“這佛修還有女的?”

瘦老鬼卻是不答,因為他也不确定眼前這女修是不是佛修,她周身滿蘊祥和之氣,更隐隐顯露出佛光護體來,這分明是修行多年的得道高僧。

可是,當自己面對這女修時,屍袋中的銅屍,卻是縮于棺蓋之中,再不肯聽自己指揮。

這銅屍曾經也對上過佛修,卻也未曾像今日一般。

瘦老鬼暗下定語:眼前這人十分棘手,不可輕視。

那面白無須的領隊卻是想的更多,這莽莽不見盡頭的木之森裏,怎會出現一位佛修?而且是在此時。

“這位妹妹,你不在清靜之地翻閱經書,怎得孤身一人在這木之森的山林之中?難道,你就不怕遇見魔修嗎?”

“你說的可是自己。”那女修淡淡開口,音色清潤,如浸于溫湯中的暖玉,讓人聽之親切。

見被對方道出身份,春三娘卻是不惱,“你說的卻也沒錯,所以,你現在要除魔衛道,框扶正義?”

“閣下想多了,我來此只是想要提醒一下各位,還是莫要往前走了。”那女修撐着那柄破舊的紙傘,微微垂下的傘檐,擋住她大半的臉頰,只露出精巧白皙的秀氣下巴。

“這是為何?還請這位道友解惑。”這次相問的卻是那位領隊的隊長。

“你若不聽,盡管上前,只是死時莫怪我沒有提醒與你。”那撐傘的女修說着,就要轉身離去,卻突然被一把斜插于地面的重劍,擋住了去路。

胡彪下意識的舉動,似是惹怒了那女佛修,垂下的傘檐,被那女修輕擡而起,露出那傘下眼覆白绫的臉龐來,雖是模樣傾城,可那聲音卻是冷若霜雪。

“你想死嗎……”

第 101 章 :曲終人散(下)

“你要成親!”

“你要成親?”

燕九滿頭黑線的看向驚訝的绛靈,還有語帶疑惑的季風,你們什麽時候有了如此默契?

燕九:“如果我說這只是個誤會,你們會相信嗎?”

绛靈深有同感的點點頭,“我相信。”

“阿九,你要悔婚?”燕九發誓,她竟然看到了清硯眼中的受傷。

這個醉鬼!不要一副慘遭抛棄的樣子好不好!你是有多想“嫁人”啊!

“怎麽會”,燕九僵硬的笑笑,“我們明日就成親。”

說到這裏,燕九卻是一臉關切的湊近清硯,“你有沒有覺得目眩神迷,頭痛欲裂,眼前一黑這種症狀?”

清硯嚴肅的搖搖頭,正色道:“沒有。”

“那現在哪?”燕九趁機一掌劈向清硯後頸,清硯雙眼一合,直接癱軟了下去。

燕九一把攬住清硯軟下去的身體,這才看向绛靈、季風,“他今日有些醉了,我先帶他下去休息。”

見燕九帶着清硯下去,绛靈卻是三分挑剔,七分探究的看向季風。

似是感覺到绛靈的視線,季風對着绛靈微微點頭,接着便要轉身離去。

“季掌門。”绛靈突然出聲,喚住将要離開的季風。

季風回到:“何事。”

“季掌門似是與我家姐姐很是熟撚,卻是不知你覺得我家姐姐如何?”

“何意?”季風星眸流轉,那張與燕九五分相像的臉上,看向绛靈。

绛靈卻是輕輕的笑起來,“你喜歡我家姐姐?”绛靈雖是問句,可是言語間卻是帶了幾分肯定。

“若是別人,你已經死了,你應該慶幸你的姐姐叫燕九。”季風說完,直接轉身離開。

绛靈暗自嘟囔一聲,“怪人!”

卻遭到觀自意一聲嗤笑:“應該是你多管閑事才對。”

“就算我多管閑事,也沒有管你的閑事!”绛靈說着,卻是披着那件藏青色的外袍,不論不類的向着望仙臺下的石階走去。

“你去哪?”觀自意重新回到阿醜的背上,綴在绛靈身後不遠不近的跟着。

绛靈随意的負着手,“當然是去找我家美豔無雙的師父……”

此時日漸西沉,望仙臺上霧氣半散,霞光千頃,而就在這望仙臺下,古木參天的木之森中,绛靈正在尋找的花尚就呆在此處。

而與之在一起的還有燕卿。

燕卿身上還是穿着那件大紅的喜服,只是眉目間卻是凝重了許多,他不知花尚帶自己來這裏是為了道蓮,還是邪修,但絕不可能只是因為敘舊。

“花掌門,不知你将我帶到此處因何要事?”

花尚開口,那聲音竟比燕卿的臉,還要來的惑人,“閣下多子多女,不知可還記得燕十二?”

見花尚提及燕十二,燕卿更是戒備叢生,“花掌門是因為貴派的弟子所以才來相問的嗎?”

花尚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靜默的看着燕卿。

“我的确是有一女兒名喚十二,只是她與小女十四自幼走失,如今卻是不知去向。”

燕卿說着,暗自打量對面的花尚,不知自己這番說詞,對方聽了幾分。

花尚一甩拂塵,面向燕卿,“看來,我的确是沒有找錯人。”

花尚拂塵一甩,那原本一臂長短的拂塵,瞬間暴漲十幾丈,直接絞纏向燕卿。

燕卿卻是不閃不避,任那拂塵纏上自己的脖頸。

“花掌門,這是何意?”燕卿似是真的看不懂花尚的用意,面帶疑惑的看向花尚。

“要你的命。”纏繞于燕卿脖頸上的拂塵,寸寸收緊,燕卿一張俊臉都紅了幾分。

“花掌門,這其中是不是有些誤會!”

花尚卻是神色淡淡的看着燕卿:“你還要裝到幾時?”

燕卿眼眸一眯,唇角微勾,“沒想到被你看穿了。”

卻見那被拂塵纏繞住的“燕卿”,化作一截枯藤,被拂塵絞成一堆碎木,散落在地。

而燕卿再出現時,已近在花尚眼前,兩人之間相距不過一掌,遠遠看去,親昵無比。

燕卿臉上綴着一抹邪笑,靠向近在咫尺的花尚:“雖然十分好奇,你為何會因為一個孩子對我出手,不過,”

燕卿說着,卻是勾唇一笑,“你殺不死我的。”

“未必,”花尚的臉上仿若高嶺之花,神色淡然。她玉手輕攤,一簇灰紅色的火焰,自掌中升騰而起。

燕卿那雙多情無垠的桃花眸,瞬間放大,緊縮的瞳孔裏,有滿天火光向着自己圍攏而來……

“解決了”?無心從滿地的草梗細枝中,擡起頭來,“好奇怪,我剛才為你蔔了一卦,卦上顯示你今日未動殺戒,你把那家夥給放了?”

花尚并不言語,只是徑直向前走着。

“喂!真的不跟我說說,你和前夫與小樹林裏發生的事?”無心八卦的尾随在後面,“怎麽說,我也是你最好的朋友嘛。”

花尚冷淡的撇了一眼精光湛湛的無心,“你知道的,太多了……”

燕九右手托于清硯頸下,左手穿過清硯的腿彎,以一種标準的“公主抱”姿勢,将清硯一路帶回。

手下的肌肉結實有力,肌膚卻又緊實滑膩如上等白瓷,清硯的腦袋半垂在自己的肩膀。

梅花釀馥郁的香甜氣息,自清硯呼吸間撒向自己的耳垂,這場景,簡直不能更美好。

但是“怪力”燕九可不這樣想,也就虧的是自己,這要是別人,估計早就把如此模樣的清硯“醬醬釀釀”了。

到時別說清白,估計孩子都有了!

為什麽只要一想到清硯咬着小手絹,縮在床腳,香肩半露,嘤嘤哭泣的場景,還挺帶感的。

燕九興致正好的将清硯放到客房的床上,清硯無知無覺,一副任君為所欲為的無害模樣。

燕九将被子給清硯蓋好,此時安靜躺着的清硯,神态放松安詳,似是陷入一場甜美的睡夢當中。

“這樣才對嘛,喝醉了就應該好好的“休息”。”燕九說着,這才随意捏了捏自己的手臂。

雖然身為妖族抱個把人根本不算什麽,可自己就是下意識的想要捏揉按摩一番。

大概是身為“人”時養成的習慣。

捏着捏着,燕九就不禁掩唇打了個秀氣的哈欠,這忙了一天了,自己還真有些困了。

燕九将清硯往裏挪動了一下,這才取下肩頭睡着的小八,将他放在枕邊,緊接着打開一個防護陣盤。

等一切都弄妥帖,燕九這才在躺在那空出的床上,只一會的功夫,就陷入黑甜之中。

諾大的房間裏,青銅蓮花香薰裏,一股淺淡的煙氣缈缈升起,繼而消散于整間客房。

就在這煙霧中,一個人影倏忽出現。

床上的清硯張開那雙眸子,淩厲的眼眸中一派清明,還未等清硯起身,就見那突然出現的人影,對着清硯跪下……

燕九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她只知道這一覺自己睡的十分痛快,當她醒來時先是慶幸的舒了口氣,還好,自己沒變地方。

後又發現小八四仰八叉的躺在自己身邊。

很好,小八也還在,可是,任燕九将這屋子看遍,也沒有發現清硯的影子。

只桌上留了一張紙條,上面龍飛鳳舞般的寫了四個字:有事,暫離。

所以,這究竟是真的有事,還是酒

醒以後想到昨日的種種癫狂之舉,調整心情去了?

還是說,真的有事……

“少主,我們走吧。”裹于黑色鬥篷中的修士,向着前方臉覆金面的修士,恭敬垂首。

前方的修士,面覆一簡潔無紋的金色面具,那那面具的額角,一朵血紅的曼珠沙華正在妖嬈肆意綻放。

此時,那修士不發一言,只是有些征仲的看着腳下,在那飄渺雲層之下,正是晨曦中的禦獸宗。

“少主……”那人還欲再說,卻被那面覆金面的少主無悲無喜的看了一眼,只這一眼,就讓人如墜冰窟。

那面覆金面的少主,一揚袍角,卻是直接禦空而去,風揚起他鬓邊的散發,露出一雙妖異的蔚藍色眸子。

“阿九,等我……”

第 100 章 :曲終人散(上)

燕十四要過來了!

為什麽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燕九正在想着,卻見一身姿柔弱的女修,蓮步輕移拾階而上,雪膚花貎,唇紅齒白,一雙杏眼如同風中白蓮怯然含嬌。

深淺細致的藍色皺紗長裙,包裹這她玲珑有段的身姿,延拖下的裙擺在她身後的石階上旖旎擺動,似一襲泠泠青波,席卷而來。

燕九:我的妹妹怎麽可以這麽美~

绛靈剛剛站定,就在人群中尋找起自己師父來,花尚雖身穿道袍,但卻顏色無雙,站在人群中十分打眼。

绛靈剛想舉步過去,卻又突然止住身形。

“燕卿!你果然還活着!”绛靈嬌喝一聲,手中雙劍直接揮出,向着燕卿的方向絞殺而去!

燕卿轉身,輕巧避過,臉上卻是微微笑起來,“好女兒,見面就給為父這麽大的見面禮,真不愧是我的女兒,當真純孝的很!”

“誰是你的女兒!”绛靈雙眸欲燃,那熊熊燃燒的是自己心中的怒火!

绛靈說着,手中短劍連連揮出,蘊含恨意的劍光,道道斬向燕卿。

燕卿已是金丹真人,绛靈就算劍法再精妙,她也不過是一小小築基,尤其,她還穿了一條極其礙事的裹身長裙。

這裙子平時穿還好,但是一旦打鬥起來,就顯出弊端來。

绛靈“唰唰”揮出兩劍,一劍斬去那綴滿珍珠的海藍色裙擺,另一劍卻是從自己大腿靠下的位置,将裹身長裙,一分兩半。

“妖人!你為修煉邪功,不惜吸食自己的骨肉血脈,你這樣的妖人,應該去下地獄!”

绛靈說着,手提雙劍再次淩空砍去!

“邪修?”今日在場的賓客本就是中州大陸有頭有臉的修士,如今聽及绛靈所言,震驚的同時,卻也心生疑惑。

“禦雪宗主要嫁的人,怎麽會是邪修?”

“甚至還稱呼這女修為女兒?”

更有甚者,已經拔劍以待,但大多還是選擇觀望,不管怎麽說,這是禦獸宗,而這所謂的“邪修”卻是禦雪姬的未婚夫。

聽到自己竭力隐藏的秘密,被绛靈如此揭出,燕卿那雙好看的桃花眼卻是危險的眯起,如一條毒蛇盯緊了自己的獵物。

燕卿雖然眼神淬毒,可臉上的笑卻是越發清風怡人:“好女兒,你說的什麽?為父怎麽有些聽不懂?就算你不滿為父娶妻,也不能開這種玩笑。”

燕卿說着卻是向着衆人微微額首,“小女頑劣,讓各位見笑了。”

燕卿說着,就欲上前帶绛靈下去,绛靈手中短劍一揮,卻是斬向燕卿伸過來的手掌。

“大婚?原來你就是今天的新郎!”绛靈四下環顧,“那今日的新娘哪?難道她不知道你身上的道蓮需要吸食同脈之血嗎?又或者……”

绛靈一陣冷笑,“還是說,你們已經商議妥當,要同享這道蓮結出的道果!”

绛靈這句話好似火星濺上了滾油,原本就暗自揣測的修士,更是群言驟起。

“這位小友慎言!”

禦雪疏扶起地上的禦雪姬,面色不愉的看向“鬧事者”。

“小友的家事還是回去商談的好,我禦獸宗不歡迎閣下!”

禦雪疏看向燕卿,“還有您這位父親!”

禦雪疏當真火起,言語中卻也是帶上了元嬰修士的威壓。

禦雪疏畢竟是元嬰尊者,即使绛靈、燕卿還有諸多私人恩怨,卻也不得不壓下,盡管,绛靈并不懼怕,可她也知道此時不是與燕卿算賬的時候。

但其中最為憋悶的卻是燕卿,他伸臂攔住扶住禦雪姬的禦雪疏,“瑤姬是我的發妻,由我送下去更為合适。”

燕卿此言已是擺明了,要把自己放在禦雪姬“夫君”的位置上。

禦雪疏聞言卻是冷笑一聲,“未必。”

禦雪疏扶着禦雪姬轉身看向身後衆人。

“實在是讓諸位見笑了!今日一切不過是一場誤會,還請各位回到宴廳稍事休息,稍後禦獸宗會将賀禮送回,還會送上一些賠禮的“小禮物”。”

禦雪疏說着微微俯身行了一禮,“家母身體不适,先失陪了。”

見禦雪疏走遠,阿精這才甩甩寬大的衣袖,暗暗的舒了一口氣。

“那個煞星,終于離開了,呃,”阿精突然卡詞,“他是不是還沒給我解開禁制?”

“等等我……”阿精說着,追向禦雪疏離開的方向。

主人家一走,這氣氛當即就尴尬起來,衆人前來本為慶賀禦雪姬大婚,如今婚散,人走,客人似乎也沒有留下的必要了。

“我山中有事,先走了。”xx道人禦器離開。

“在下還有其他要事,告辭了。”xx派弟子乘坐妖獸離開……

賓客們紛紛告辭,只這一會就走了大半,但還是有人選擇了留下,比如阿精,比如燕九。

“小友,老夫家裏的花還沒澆水,就先行告辭了。”這向着燕九道別的正式萬獸城城主墨鲲。

只是,這“澆花”的理由,也太奇葩了吧。

“前輩,不送。”清硯拱手相送,身後的燕九也點頭示意。

墨鲲卻是看向燕九的方向,“你可要好好保重才是。”

燕九:這話是對我說的?可是為什麽聽上去那麽怪?

墨鲲一展衣袖,帶着鹿女破空離去。

绛靈收起手中短劍,卻不知花尚已經何時離開了,她正欲去追蹤燕卿離開的方向,卻忽然看見一旁的燕九。

“九姐姐,你怎麽也在這裏?”绛靈說着,卻是向着燕九的方向走來,這绛靈不動還好,這一動,就露出大半光潔的大腿來。

燕九倒覺得還好,只是将包臀裙改成了開叉長裙,看上去還頗有設計感,只是有的人就不這麽覺得了。

觀自意自從坐在阿醜背上,登上望仙臺的那一刻,看見的就是绛靈這副有傷風化的模樣。

所以就在燕九驚奇,這兩人怎會湊到一起時。

卻見觀自意從阿醜背上跳下,跛着那條被挑斷腳筋的左腿,向着绛靈不滿的走來。

“你怎麽穿成這副樣子!成何體統!”觀自意低聲呵斥,眉頭皺的簡直能夾死一只蒼蠅。。

“挺好的呀,”绛靈随意的回到,“剛才有事,所以就将它弄壞了,等一會換一條就是。”

忽然,绛靈覺得肩頭一暖,卻見一件藏青色的外衫,輕輕的落于自己的肩頭。

這件外衫绛靈并不陌生,就在前不久,這衣服還穿在觀自意的身上。

見那件外衫将绛靈的肩膀,腰肢,長腿俱都遮的嚴嚴實實,觀自意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這才像些樣,先前那副樣子,簡直就是不堪入目!

绛靈卻是伸出手去,摸上觀自意的額頭,“不燙啊,怎麽突然這麽反常?”

觀自意似是被绛靈的舉動弄得失神了片刻,額上的手指溫熱綿軟,讓他不由得想起山洞裏的那一幕來。

手指撫過肌膚的觸感,還有落在胸膛上的滾燙鮮血……

觀自意眸光一冷,“不想穿,就給我脫下來!”

“憑什麽!別忘了你可是我的仆人,一件衣服怎麽了,就連你也是我的!”绛靈攥着那外衫的衣領,向着觀自意憤然回到。

燕九炯炯有神的看向眼前二人!要說這兩人之間沒有貓膩,打死她也不信!

這“******”的經典劇目,可是男女主緣生源起的必備套路!

清硯像只八爪魚一樣,再次從後背貼了上來,只不過他這一次沒有對着燕九說話。

只見他一臉肅然的看向绛靈和觀自意,“今日是我和阿九大喜的日子,一會還請多喝兩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