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2 章 :弊端

與此同時,秘偶院裏,剛剛把了緣送走的季風,卻是迎來了一個客人。

來的不是別人,卻是東來。

東來本就蒼白的臉上,今日裏看上去更顯蕭條。

“閣主,”東來捂着嘴唇幹咳了幾聲,雙頰潮紅的他看上去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樣。

“車老大限将至,您要不要去送他一程?”

季風看着手中研究多日的陣盤,音色一如既往的清潤悅耳,也是一如既往的冰冷無情。

“不是還有百年才到,怎會提前?”

東來一聽季風這意思,就知道他沒準備去。

他嘆息一聲勸慰到:“閣主,車老雖然名為秘偶院長老,可他的實力與地位您是清楚的,而您又是他一己力薦接任秘偶院閣主的,不管他的天人五衰為何提前,您總歸還是去的。”

季風沒有接話,沉思良久,他終于開始動手擺弄手中的陣盤。

等将陣盤擺弄妥當,季風才放下弄好的陣盤,看向東來。

“他在哪裏?”

見季風言語間已是同意,東來只覺得心中寬慰,季風的實力雖然不容質疑,可是身為一派之主,所需要不僅僅是實力。

還要俱被禦下的手段,還有哪些複雜的人情世故。

東來知道季風不耐煩這些,可是,即便是自己幫他,也不可能幫的了太久。

東來捂着嘴唇幹咳兩聲,這才回到:“在他的院子裏,據“信使”傳來消息看,車老已經在那裏呆了一天了。”

擺設了無數器具礦藏的冶煉室裏,車老陷在一張寬大的圈椅裏,帶着行将就木的嬴弱與衰敗。

傀儡娃娃就放在他的膝蓋上,甩着水袖吚吚啞啞的唱着。

即便是季風到來,車老也沒有轉過頭去看上一眼。

冶煉室裏的爐火還在不停的燃燒着,火光映在車老那張蒼老幹枯的臉上,明明滅滅。

季風沒有打擾他,只是尊重的關上了身後的門。

門一經關上,室內頓時幽暗了不少。

“閣主。”

車老的聲音,就在這時幽幽的響起。

“你說這情愛到底是什麽滋味?”車老取過膝上放置的傀儡,那傀儡一經碰觸,就立馬沒了聲響。

車老的指尖撫過那傀儡模糊的面貌,也不知是過去了多少年,就連這傀儡的臉龐都開始模糊了。

“不知。”季風如實回道。

“哈哈”,車老笑了兩聲,眉目間綻放出的神采,依稀能看見當年的影子。

“是小老兒忘了,你連一顆完整的心都沒有,又哪裏知道情愛。”

季風看向自己的胸口,那裏的确是空的,可是當他遇見那人時,還是會有心跳的感覺。

而一旁的車老說着,卻好似想起了什麽,他也不需要別人接話,只是想找個人安靜聽自己說。

顯然,季風是個很好的聽衆。

“閣主,我覺得我是愛過的,盡管那時的我,尚不知那是情愛。”

彼時自己尚還年輕,卻是終日癡迷于傀儡機械,直到有天師父塞給自己一個弟子。

那是一個怯生生的孩子,一雙眼睛微微的紅腫着,大大的眼睛裏,老是蘊着一汪眼淚。

她從做自己弟子的第一天起就跟在自己身後,一直到長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雖然年紀長大了,可還是那副動不動就含着眼淚,要哭不哭的樣子。

“您說的,是你門下的弟子?”

那個弟子季風是有些印象的,模樣記不得了,只記得她很喜歡哭。

“是呀,”車老笑笑,似是想起了極為開心的往事,“她呀,就是一個眼淚包,即使被燙下手,也能哭上一整天。”

那時的自己總是成日的忙着,忙着挑選礦材,忙着制作零件,她總是像條尾巴似的跟在自己身後,托着圓圓的下巴,徒自抱怨着。

“師父,您怎麽總是那麽忙啊。”

那一次,自己被天機變需要用到的礦材困擾着,說出的話,也冷硬了不少。

“我沒有時間陪你,是因為它比你重要。”

她掉落的眼淚就咂在他的手背上,猶如滾油濺上心頭。

她強撐着,即使是哭着,也硬挺挺的看着自己,“若是它完成,您就有時間陪我了嗎!”

車老苦笑,他還記得他的回答,那是他這一生中,做過的最大錯事。

“是!只要它完成。”

她八點擦掉眼淚跑了出去,那是自己最後一次見她,活生生的會哭,會笑,會生氣,會跑的她。

那麽嬌氣的她,在生命的最後盡頭卻是笑着的。

車老沒有見到她最後一面,他見到的就只有魂燈熄滅時傳來的一段傳來的影像。

“師父,”她唇角帶血,可是卻又笑得那麽開心。

“師父,我将千機變需要的礦材找到了,位置就在……”

她的瞳孔開始擴散,可還是笑得那麽美麗。

“師父,原來死一點都不疼,你看,我沒有哭,所以你也不要哭……”

車老那時還不知道,她被礦材的守護靈獸撞碎了五髒六腑,別說丹田紫府,除了那張臉是完整的,整個人都被撞碎了。

盡管車老竭盡全力,也只找回殘留的一絲魂魄。

“我車昊活了上萬年,從煉氣至大乘,做過最卑微的外門弟子,也當過權利滔天的內門長老,我将自己活成一個傳奇,可我卻是護不住自己的弟子,護不住自身所愛。”

“不過,我不悔。”

“閣主,我不悔!我完成了畢生所願!”

車老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明亮,就像點燃着明亮的火炬。

“我完成了千機變,也為它找到了合适的主人。”

車老的嘴角微微的彎起,“那個叫燕九的姑娘,會是一個合格的主人……”

車老的目光開始一點一點的黯淡下去,他仿佛看着那個愛哭的女子,正眼眸含笑的向着自己走來。

“師父,”她輕聲笑着。

“您現在有空陪我了吧……”

季風卻是驚訝的看向車老,可也只見到車老油盡燈枯消彌于天地之間。

他說,燕九!

燕九說的要事,就是天機變!

千機變雖然是車老的畢生心血,不過千機變有一個瑕疵,又或者說是致命缺陷。

必須盡快找到燕九!

“傳我命令,放出所有的“信使”搜索千機變的位置方向!”

無數機械昆蟲,傀儡靈鳥,從天空之城的秘偶院四散而出。

“要快!”

季風本就嚴肅的面孔更是冷峻。

直到信使開始帶回消息,那原本緩和了一些的臉色,更是再次凝重起來。

“燕九為什麽會去海之國?”

可是,事情已經來不及讓他多想,穿過海之國除了要經過千頃海水處的妖獸和海水帶來的重量,還要穿過海之國的結界。

如果燕九不去海之國還好,一旦她嘗試着穿過結界,千機變最大的弊端,就會顯露出來……

第 161 章 :怒火中燒

七殿下歪着頭,看向眼前的千機變,那眼神就像一個考慮該怎麽吃蛋糕的孩子。

燕九呆在千機變內,渾身上下就連頭發絲都滿是戒備,可她不敢輕舉妄動。

一人一機械隔着不遠的距離對峙着。

良久,七殿下才像是用盡了耐心。

“如果你現在下來,我或許會放過你。”

若是燕九從來沒見過七殿下或許會相信他的說詞,可如今燕九只要一想到兩人相遇的場景,除了血撒滿天,就餘下魚死網破。

可這兩種結果,燕九都不想看到。

燕九甚至想着,如果七殿下沒有那麽強大就好了。

自己一點也不介意,像吞噬銀甲修士一般,讓七殿下成為自己進階的墊腳石,可是身為人仙境界的銀甲修士都讓自己“消化不良”,化成手無縛雞之力的“大灰”。

若是真吞下七殿下這般強大的對手,這吞不吞的下還是兩說,若是吞下之後直接來個爆體而亡,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燕九在千機變裏百般思量,千機變外七殿下也是耐心用盡,他的右手虛虛提起,手掌向着眼前的千機變慢慢擡起。

腳下的海水從四方湧來,向着他的掌心彙聚而去,無窮無量的海水被他用掌心凝壓成一個丹丸大小的水球。

那水球看似極小,可是任誰也不會忽略其中蘊含的威力。

七殿下把玩着手中的小水球,一雙眼睛瞥向眼前的千機變,他話音冷漠,就像在下一個死亡通知

“我給過你機會,可惜……你不要。”

指間水球被他中、食兩指輕輕一捏,那水球就在他掌心倏忽炸裂,散開的水球化作四只水箭封向千機變的上、下、左、右四路。

“千機變!”

事到臨頭,燕九反而冷靜下來。

“用最快的速度從縫隙中躲開!”

“是,主人。”

那原本被水箭包圍,注定四分五裂的千機變,卻是身形一閃從原地消失,再出現時已是挪向距離原先位置幾百米外的位置。

千機變雖然速度迅速,不過卻躲不過七殿下的那雙眼睛。

他看的清楚,千機變一共挪移了四次,因為速度太快,所以才會呈現出瞬間移動一樣的效果。

燕九決定不再坐以待斃,她要主動出擊。

“這位修士,”一道冷硬的女聲從千機變內傳來,“我們同出上界,雖然各為其主,不過還是不要相互難為的好,以免太過難堪。”

七殿下敲敲臉上的面具,眼中更是玩味,“噢?同出上界?不知你是哪位仙君門下。”

面對诘問,燕九也是不懼。

“至于我家主人的名諱,在下不好多說,不過我家主人卻是與魔帝有些交情的,聽說魔界七殿下擅自下界,不知道友知不知道這件事?”

七殿下的眼神漸漸陰沉下來,燕九雖然沒有點明出處,不過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脅。

“你在找死。”七殿下眼中的殺機,即便是隔着千機變,燕九也能感覺到。

不過,她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七殿下的确修為高深,不過我等也不是吃素的!”

那冷硬女聲話落,千機變身側左右各升起十二把利刃,這二十四把利刃在陽光下看去,猶如鳳凰展翼,華美非常。

不過誰也不會忽略點這隐在華美背後的殺機,那利刃上不時有寶光閃過,一看就知這二十四把利刃品質非凡。

而且,不僅如此,随着利刃的出現,千機變也漸漸出現變化,成為一個前窄後寬圓錐樣的形狀。

“準備完畢,請主人下令!”

冷硬的女音在千機變內再次響。

燕九聽着千機變的報告,冷靜的下令。

“千機變!沖過去!”

那豎起利刃的千機變,以千鈞之速萬夫難擋之氣勢,向着七殿下的方向狠狠的沖撞過去!

七殿下見千機變向自己沖撞而來,那雙眼睛裏更是冷漠。

“簡直就是不知進退。”

他手勢一揚,無數的海水聚集而起,在他身邊形成一個防護圓球。

那海水形成的防禦看上去無比堅韌,透過半透明的海水結界,燕九甚至可以看見七殿下臉上的福年面具,那咧開的大嘴就像在嘲笑燕九的不自量力與無知。

燕九見此,臉上反而一笑。

五十步笑百步,不到最後一刻,鹿死誰手,還是兩說。

就在七殿下準備好防禦,就在千機變快要沖撞到眼前時。

那千機變卻是一下子收起那身上豎起的二十四把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頭紮進七殿下下方的海面。

因為速度太過迅速,那海面上說是翻起巨大的水浪,撲頭蓋臉的落在七殿下撐起的防禦護罩上。

空蕩的海面上,一時之間只餘下七殿下撐着水球護罩矗立在海面上,還有那順着護罩不斷滑下的冰涼海水。

兩三只海鳥在上空扇動着翅膀飛過,發出的“嘎嘎”叫聲就像是燕九發出的無盡嘲笑。

“砰”!“砰”!

那海鳥還沒有來的及發出哀鳴,就化作一篷血雨撒在海面上,有血在碧藍的海水上散開,被無盡的海水一點一點的稀釋,只留下那一兩根散落的鳥羽證明他們曾活過。

一個水花翻起,七殿從半空中直接躍入海面,怒火燒紅了他的眼睛,他發誓,一定要将那個家夥找出來,撕扯成肉泥。

七殿下太過憤怒,他甚至連一個防禦護罩都沒有撐起,就直接躍下,碧藍的海水充盈在他的周圍,可是就連一滴海水也無法靠近他一分。

那身墨綠色的錦袍發出微微的豪光,将所有的海水阻隔在外,福年娃娃原本咧着的嘴巴,早已經垂了下來,在晦暗的海中望去就像一個前來報喪的惡鬼。

千機變內,燕九突然打了一個寒顫,總覺得,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啊。

她甩甩腦袋,把這種被詛咒一樣的感覺狠狠的甩開,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就算是七殿下來了,自己……還是遠遠避開的好。

周圍的海水已經開始變得越來越濃烈,就像是闖進了一團化不開的濃墨。

燕九已經不知已經下潛了多少深度,原本還有一些形形色色的魚類游過,如今除了偶然會遇見一些“大家夥”,周圍寂靜的可怕……

第 160 章 :燕九被追

車老慢悠悠的喝着一杯清茶,桌上擺着的木偶正甩着水袖在哪裏吚吚啞啞的唱着不知名的曲子。

燕九進來時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

他早就料到燕九會來。

燕九對着車老說到:“你說的那件事,我應了。”

“小友爽快。”

車老拍拍手掌,那架在燕九看來頗為夢幻的“千機變”就顯現在燕九面前。

無比精致的機括構造,流暢的外部線條,最吸引燕九的卻是那由金屬反射而出的冷光。

一眼望去,尊貴,奢華,完美,這千機變簡直完成了燕九的幻想。

她一直都很想擁有大黃蜂那樣的座駕,在現代沒有遇上,卻沒想到在這雲仙界倒是擁有了。

只能說人生處處有驚喜。

燕九摸着那千機變道:“它現在是不是就屬于我了?”

“是,”車老點點頭,“不過你要想清楚,這東西雖然是我一手打造,卻沒有任何人試着駕馭過它,即便是我,也沒有。”

車老看着眼前的千機變,這幾乎耗盡了自己全部的心血。

“我只知道它能脫離天空之城組成的陣法,但我不知道,它能不能穿過千頃海水,越過海之國的結界,所以我想為它找個能配的上它的主人主人,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燕九看向身後的車老微微一笑,“我可能會死,不過我若不去海之國,等待我的未必會比死好到那裏去。”

“車老,謝謝你,若我活着,我一定帶着千機變前來看你。”

燕九沒有再多說什麽,她直接進去了天機變裏。

千機變化作一道殘影消失于天際,車老擦去眼角的濕潤,臉上卻笑得十分開心。

“我也謝謝你,燕九……”

而就在燕九乘着千機變,離開天空之城的時候,那正與拓跋争鬥的七殿下卻是閃身避過拓跋的攻勢,轉身看向身後。

在那裏,是燕九操縱着千機變成功的吸取了七殿下的注意力。

拓跋見七殿下分神,不由得與他一同看去。

“這是什麽?”拓跋滿臉疑惑,看着這泰然飛起的飛行法器,拓跋還以為天空之城的“禁空法陣”出了差錯。

只是,這樣子也太怪了些。

這邊的拓跋欣賞不來千機變的魅力,那邊七殿下卻與拓跋顯然不同。

繪有福年娃娃的面具下,七殿下一雙眼眸滿是興味。

“有意思,”他一聲輕笑,向着那模樣古怪的飛行法器追去。

拓跋揮揮身後的羽翼下意識的就想追上去,可他才追出幾丈,就轉了個圈,又飛了回來。

他才不想去理會那個魔界有名的瘋子,現在礙事的人不在了,他還是抓緊時間去找那個吞天遺族的好。

想到以後會有一堆擁有吞天血脈的小六翼,繞在自己膝前,拓跋整個心情都變好了許多,就連身後斷裂的羽翼都不疼了。

拓跋向着城主府的方向遁入,殊不知無意中與他心心念念的吞天遺族——燕九,擦肩而過。

可這世間的緣分就是如此,就如同燕九現在也在暗暗叫苦一般。

這個變态,沒事追上來幹嘛!

七殿下不遠不近的綴在千機變的後面,墨綠色的衣袍烈烈當風,只臉上的福年娃娃一如既往的笑着。

燕九讨厭這樣的笑,尤其是在自己疲于逃命,而這笑還出現在追捕者臉上時。

“千機變,”燕九向着那天機變命令到,“用最快的速度趕往海之國。”

充滿冷硬金屬感與現代感十足的千機變內,一道頗為冷凝的女聲回到,“是,主人”。

這就是千機變的“靈魂”,有時候,燕九實在是感慨修仙者的偉大,沒有飛機,他們創造出了飛劍和飛行法器,沒有電話,他們有傳音石,甚至在沒有電腦的情況下,他們可以将生魂安放在法寶裏,使之成為法寶的“靈魂”。

千機變內也有一個靈魂,不過這靈魂不是車老随意捕捉的生魂,而是他門下的女弟子。

車老沒有說那女子姓甚名誰,又是死于何種原因。

當時的車老看着千機變,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那雙混濁的眼睛裏,滿是欣慰。

“她叫千機變,曾是我門下的弟子。”

千機變的速度突然加快,燕九不知道千機變的加速裝置是什麽,她只知道,因為千機變的速度太快,使得她的脊背不得不緊緊的貼在身後的椅背上。

跟在千機變後面的七殿下見勢更是好奇,他一個加速

竟是直接追了上去,坐在千變上。

“主人,有敵人接近。”千機變冷硬的補充到,“他很強。”

燕九當然知道七殿下的厲害,她現在只期望七殿下厭倦了發現的“新玩具”,早早離開這裏,又或者……

燕九把希望寄托到了海之國的千頃海水,還有結界上,或許七殿下會望而生退。

不過,總覺得這很有可能會激起他的興趣。

七殿下看着手下流暢的金屬外殼,雖然千機變被包在一層防禦護罩裏,七殿下并不能真實的觸碰到,可是只眼前的看到樣子,就讓他大感興趣。

不過更讓他感興趣的,是操縱着這架飛行法器的修士。

只要殺了他,這架飛行法器就是自己的了。

而此時的千機變已是飛到了一片蔚藍的海面上,這不見盡頭的海面下,就是燕九想要去到的海之國。

而就在此時狀況突生。

那原本跟着燕九的七殿下卻是一個閃身攔在了千機變的面前。

且,只伸出一只手掌,就阻止了千機變的攻勢。

燕九心中驚駭,這人,到底有多強?

千機變一經停下,七殿下更是欣喜,他敲敲手下的千機變,千機變周身的防護罩形如虛設。

聽見千機變發出的聲音十分清脆悅耳,七殿下滿意的點了點頭。

而千機變內,那冷硬的女聲在燕九耳邊不停的重複着,“有修士靠近,有修士靠近,請主人做好反擊準備,請主人做好反擊準備。”

燕九聽着只覺頭痛,我也想反擊啊,可是我現在靈力全無,怎麽反擊,總不可能用尾巴抽他吧,雖然我很想那麽做。

所以,我到底該怎麽辦?

第 159 章 :托付了緣

“好了,”人魚公主将那鱗片遞給燕九,燕九憋着一口氣,伸出手去接過。

盡管屏住呼吸,可那股“海鮮湯”的鮮甜之氣仿佛能順着毛孔鑽到燕九的心裏。

而那片藍紫色的鱗片,一碰到燕九就瞬間變成一個藍紫色的小巧海螺。

“要是有消息,您直接對着這個海螺說就可以,不論在任何地方,我都可以聽到,不過我血脈不純,這個海螺您只能用一次。”

人魚公主細細的叮囑到。

燕九點點頭,将那個稱托着人魚公主擔心的海螺,收入衣袖裏,她此時心裏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趕快離開這個充滿海鮮盛宴的方塔。

她看向眼前這個因為聯姻遠離故土,又敢于逃婚的姑娘,“只要有你弟弟的消息,我一定會通過這個海螺告訴你。”

燕九扶着了緣不再多加耽擱,直接開啓了那個傳送卷軸,帶着了緣消失于原處。

本就有些大的方塔,燕九與了緣一走,更是顯得無比空曠下來。

那人魚公主看着燕九離開的方向,久久未動。

忽然一聲輕笑打破這方塔內的沉寂。

人魚公主眼神陰霾,可唇角卻是綴笑,那雙水綠色的眸子裏就像蘊藏着滔天巨浪。

此時的她那裏還有先前怯懦的樣子。

她取下頭上發釵上鑲嵌的龍角,将它在自己被拔下鱗片的地方晃了兩晃。

那原本鮮血淋漓的傷口立馬愈合,甚至一枚淡藍色的鱗片出現在被拔下的位置。

人魚公主舉着手臂放在眼前仔仔細細的看着,那雌雄莫辨的聲音,聽起來竟帶着說不出的怨恨。

“父皇啊父皇,你可知道這鎮國之寶就落在你最厭惡的小兒子手裏,不過……”

低低的笑聲,在方塔裏不停的回蕩。

“不過,您就是死,也見不到了,而我會取代你,成為新的皇……”

燕九不清楚鹿女的身份,不過她給的傳送卷軸卻是十分好用,雖然距離短些,不過到達秘偶院卻是足夠了。

因為嫌棄扶着了緣礙事,燕九直接以一個公主抱的姿勢,将昏迷不醒的了緣,直接抱進了秘偶院。

這一次顯然與上一次有些不同。

或許是燕九開門的聲音太響,又或者是燕九抱着了緣的樣子,太像尋仇。

反正秘偶院弟子聽聞有人擅闖秘偶院,紛紛披上鬥篷從自己蘑菇都長了一堆的院落裏,蜂擁而出。

有些弟子手裏甚至還提着裝了一半的傀儡零件。

這邊黑色鬥篷的秘偶院衆嚴陣以待,圍着燕九一人,燕九雖然心裏有些泛悚不過面上卻是不顯。

不僅不顯,反而表現出一副十分強硬的樣子。

“我要見季風!”

秘偶院衆人面面相觑,雖然燕九與季風長的有些相像,可是變換容顏的丹藥比比皆是,誰也不能直接判定燕九的身份。

“你是何人?”其中一人問道。

燕九冷笑一聲,“我師父名喚紫岐,你說我是何人?”

無數的黑色鬥篷之間,都開始低聲談論起來,這看的燕九更是頭大,這烏泱泱的這麽多人,跟群黑螞蟻似的,怎麽讓人分辨出誰是誰。

“有空在這裏猜忌我的身份,讓你們閣主直接出來,是不是真的,立見分曉。”

燕九這話一落,有個披着黑色鬥篷的小個子,低頭去了後院。

燕九見此,這才稍稍舒了一口氣,了緣眉頭緊皺,似是沉浸在一場夢魇裏,他眉心的佛光明明滅滅,猶如被風吹動的油燈,随時都會熄滅,可是有無比堅韌的燃燒着。

燕九不知了緣在經歷什麽,不過她能看出,現在的了緣很痛苦。

燕九幫不上他,不過,有人可以。

季風到來時,見到的就是這樣的燕九,每一次燕九的身旁都會有形形色色的人,或男或女,或柔弱,或強大,可這一次,卻是被燕九抱在懷裏的。

不知怎的,季風有些不高興。

不過即便是不高興,他那張肅然的臉上還是看不出太大的表情波動。

“你怎麽會來?”

季風一開口,那原本集結而起的弟子就明白這兩人認識,所以……

秘偶院弟子相互看看,又都紛紛縮回自己的房間,他們每天都忙着研究戰偶,冶煉礦材,才沒有時間浪費在這裏。

見衆人離開,燕九送了口氣的同時,也就沒了諸多顧及,她挑挑眉望向眼前的季風,反問道。

“我難道不能來?你莫不是忘了,這裏也是我的師門。”

季風皺眉,不是不滿燕九的回答,而是對自己說的話有些不喜歡,自己怎麽就問了這樣一個蠢問題。

“我是說,你來這裏的原因。”季風一臉的認真,似乎真的很在意燕九為何來秘偶院一樣。

燕九開門見山,直接表明來意。

“我來這裏,是有事相托。”

燕九示意季風看向被自己抱着的了緣。

“我這朋友似是陷入了心魔障中,至今還在昏迷不醒,我有事要趕着離開此處,希望你能代我将他送到無量山。”

季風沒有回答,反而問向燕九。

“你要去哪裏?”

燕九搖搖頭,“我不能告訴你,不過不是十分危險的地方。”

季風還想再問,卻被燕九直接将了緣托付到他的手裏。

身着深色翻毛鬥篷的肅然男修,懷裏抱着一個一身白袍昏迷不醒的清俊佛修,這怎麽看,都有些讓人想入非非。

燕九幹咳兩聲,把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通通趕走,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思想這個。

“季風拜托你了,盡快送他前去無量山。”

燕九轉身欲走,可是已經走出幾步的她,卻是又重新折返。

她再次向着季風囑咐到:“你要記得避開天空之城的城主,還有一個身穿綠袍,臉上帶着笑臉面具的修士,尤其是後者,只能避開,不能力敵。”

或許是想到什麽,燕九俯下身去,也不管了緣聽不聽得到,直接在了緣耳邊說到:“你是“佛”就該摒棄身為人的七情六欲,想想天下等着被你解救的芸芸蒼生,而你卻沉浸在自己的心魔障裏,你可對得起他們……”

“醒來吧,了緣,一人與天下蒼生相比,孰輕孰重?”

燕九不知道了緣聽不聽得道,不過這卻也是燕九的心裏話,佛說普度衆生,衆生未被普渡,心魔又為何而生?

只不過,那時的燕九從來沒想到,了緣的心魔因她而起,雖然最後也因她而終。

第 158 章 :姐弟與姐弟

鹿女怎麽會來?

鹿女木着一張小臉,一副公事公辦小大人的樣子。

“我來找我的弟弟。”

燕九收起手中的短匕,更是有些摸不着頭腦,“你是不是找錯了?”

這裏只有兩個女人外加一個病號,怎麽看這了緣也不像是鹿女的弟弟。

鹿女卻并沒有為燕九解惑的意思,她一聲低喝。

“還不出來!”

阿拾拱拱腦袋從燕九的靈獸袋裏跳了出來,他剛一落地就看向着鹿女說到:“阿姐,我不想回去。”

阿拾口吐人言,聲音稚嫩仿若孩童。

燕九:我的天啊,這家夥竟然是個公的?

鹿女卻沒有開解勸慰的意思。

“你當然可以不回去,不過父王已死,母後垂危,你就是想永遠留在這雲仙界,做一只一生都無法化形的孩子也沒什麽。”

“我話已經帶到,願不願意走那是你的事。”

鹿女說着,也不等阿拾回答,直接轉身向後走去。

燕九不得不贊嘆鹿女這一手幹的漂亮。

就見阿拾猶豫的看看身後的燕九,又看看鹿女離開的方向。

終是擡步向着鹿女的方向跑去。

果然,燕九笑笑,現在就連阿拾也要離開了。

而跑出去的阿拾卻是又重新跑了回來。

“燕九,”阿拾在燕九面前站立。

“我十分感謝你當年的收留,雖然我也被困在那仙帝墓裏很多年,不過能逃開那個世界,我很歡喜。”

“燕九,”阿拾的眼裏滿滿的都是認真,“等我化形之後,你要記得來找我啊。”

燕九忽然覺得心裏有些難受,這些日子的點點滴滴一同湧向心頭,混成一種十分複雜的感覺。

燕九忍不住一聲輕嘆,那個會将自己一頭碰出老遠的未知妖獸,現在就要離開了,去到屬于他的地方。

阿拾的頭輕輕的蹭了蹭燕九的掌心,似是在無聲的安慰。

他趴在燕九耳邊小聲道:“燕九,你別難過,他會回來的。”

燕九驚愕的擡頭,卻發現阿拾已經跑向了門外的鹿女。

而燕九還沉浸在阿拾說過的話裏。

“他會回來的。”

“他”說的是清硯……

“給你!”鹿女将一物抛向燕九,燕九下意識的伸手接過。

“這是?”

“我來的時候看見一只馬駒和上界之人在找你,這短距離傳送卷軸或許你能用的到。”

阿拾不滿的扯扯鹿女的衣袖,卻被鹿女一下子甩開,“你現在還不是“王”,沒有權利命令我。”

不過阿拾卻不氣餒,他咬住鹿女的衣袖不放,終于磨的鹿女沒了辦法。

鹿女揮手抽出阿拾鐮刀角上生成的金線,将之編織成一根複雜的金色繩結。

鹿女看看身邊的阿拾,“你真的要将這個送給她?”

阿拾點點頭,“麻煩阿姐了。”

“希望你不會有天,會為這個決定哭鼻子。”鹿女說着,将那個繩結向上一抛。

繩結無風自動,化作一道金光纏繞在燕九的手腕上。

“現在你滿意了,能夠跟我離開了吧。”鹿女不耐煩的看向阿拾,顯然阿拾先前與她的“讨價還價”讓她十分不悅。

“燕九,再見……”

鹿女向着燕九點點頭,帶着阿拾破空而去。

燕九看向手腕上的繩結,一根金線被編成極為複雜的圓環,不多一分不少一毫的牢牢鎖在燕九的手腕上。

雖不知這是什麽,不過燕九知道阿拾不會害她。

她拿出那個短距離傳送卷軸,望向身後的人魚公主。

“需要我帶你離開這裏嗎?”

人魚公主睜着大大的眼睛,卻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不,我還要繼續呆在這裏,這裏很好,不會有人去擅自安排我的命運。”

“也好,”雖然燕九知道,即便是留在這裏,人魚公主也呆不了多久了,不過她尊重人魚公主的選擇。

另一方面來說,兩人不過萍水相逢,也沒有過多幹預的必要。

“那我現在就走了。”

“那個……”見燕九想要離去,人魚公主蹉跎的開口,“您是要去海之國嗎?”

直到此時,燕九才正視起眼前這柔弱的人魚公主來,雖然看上去十分膽小,但卻意外的具有洞察力。

不過燕九既不會承認也不會否認,因為人魚公主顯然有事相求。

“大約會經過那裏,你有事?”

“是這樣的,”人魚公主揉着自己的衣袖垂下眼去,她不敢看燕九探究的眼神。

“您也知道我是前來聯姻的,現在更是擅自逃跑,如果您去海之國的話,能不能幫我探聽一下海之國的小王子殿下現在怎麽樣了?”

“海之國的小王子?”燕九狐疑的看向垂頭的人魚公主,“他是你什麽人?”

有潔白的珍珠滾落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讓您見笑了,”人魚公主揉着通紅的眼眶,頗有些抱歉的樣子,“他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我的生母只是一個卑微的鲛人,所以我們姐弟的地位也不高,正因為如此,我才會被送來天空之城聯姻。”

“說來不怕您笑話,天空之城的城主雖然是聲名赫赫的六翼一族,不過這一族群只剩下他這一人,所以天空之城的城主才會有那麽多的姬妾。”

“海之國的姐妹們都不願意來,皇又不願失去與天空之城聯姻的機會,所以這聯姻一事才能落到我的頭上。”

“只是,您也看見了,我逃了,我這一逃定會惹怒父皇,我怕父皇會遷怒我的弟弟。”

人魚公主說着直接跪在燕九腳下。

“求求您了,您就幫我探聽一下就好,我答應您,只要我活着,我一定報答您的。”

這樣的人魚公主讓燕九動容,正如她所說的,只是探聽消息而已,相信不會太難。

她伸出手去,将人魚公主攙扶起來。

“就算我答應你,又怎麽能通知你?”

“沒關系的,有這個!”

人魚公主聽見燕九答應,簡直高興壞了,她直接将寬大的衣袖挽起,從手臂內側咬牙拔下了一片藍紫色的扇形鱗片。

她也不管拔下鱗片的地方如何血肉模糊,鮮血淋漓,直接咬破指間,用血在那鱗片上畫着一個複雜的符篆。

燕九捂住鼻子直接向後退出幾丈,想要逃離這“海鮮湯”的包圍圈。

可是盡管退出幾丈,燕九是覺得自己的腸胃餓得一陣絞痛。

她看着人魚公主垂涎的吞了口口水,與“好吃的”呆在一起,實在是太TM煎熬了!

第 157 章 :人魚公主

“吱嘎”房門被人從外面輕聲的推開。

燕九握住手中短匕,無聲無息的隐入床榻垂下的帷幕後。

燕九透過帷幕的縫隙向前看去,那推門而入的乃是一名女子,看那穿着打扮有些像是侍女。

她行動間弱柳扶風,看上去很是嬌弱,只那一雙腳走起路來猶如孩童學步,慢慢珊珊看上去十分怪異。

她視力好像極差,這塔內的光線并不是十分昏暗,可她就如同盲人一般伸出手,向着前方摸索而去。

燕九看向她的眼睛,那是一種充滿生機的水綠色,瞳孔明亮,眼型漂亮,顯然并不是盲人。

大約是真的視力差吧,燕九想到。

可她為何不點燈?

那女人摸索着靠向床的位置,掀開帷幕直接坐下。

“呀!”她一聲低呼,餘下的聲音卻被燕九捂在她的唇舌之間。

鋒利的短匕就擱在她的脖頸上,尖銳的刀刃劃破了她頸上的皮膚,一種誘人的腥香之氣從傷口彌漫開來,只一息就充盈于整間大殿。

這味道對于燕九來說簡直就是勾魂攝魄。

燕九舔舔幹涸的唇角,向着那在自己手掌下瑟瑟發抖的女人望去,精致的桃花眼不自覺的眯着,就像一只緊盯着獵物的狼。

好在,那被匕首劃破的傷口處被一層極速生長的藍色細鱗給極速覆蓋,只一會就恢複了原樣,連條疤痕都未留下。

“你是人魚?”

燕九的手指摸向那人的耳後,果不其然,在靠近後腦勺的地方發現了兩道細小的縫隙,那是——魚腮。

燕九舒了一口氣,她就知道,只有人魚才會引發這種,讓人恨不得将之拆骨剝皮吞吃入腹的欲望。

手下的人魚睜着大大的水綠色眼眸,大顆大顆的珍珠順着眼角滑過燕九的衣袖,滾落于地。

“只要你不出聲,我是不會傷害你的。”

掌下的心形小臉連連點頭,燕九見此稍稍移開些手掌,不過放在她脖頸上的匕首卻是紋絲不動。

“求求你不要帶我走。”那人低聲的說着。

她的聲音雌雄莫辨,既有少年的清亮,又有女子的軟綿,聽上去十分順耳。

不愧是能唱出天籁的種族啊,燕九感嘆到,只是,只是她這話是什麽意思?

未等燕九深究,那廂的人魚已經開始啓了邊哭邊說的模式。

“求求你了,我不想嫁給天空之城的城主,他有那麽多的姬妾,我一點也不想給他生孩子。可我的父王也不會放過我,求求你就當從來都沒有見過我,好不好。”

她伸手接住掉落的珍珠,捧到燕九的面前,“這是凝神珠,打坐的時候放在身邊可以凝神靜氣。”

燕九沒有伸手接過的意思,手上握着的短匕也還是緊緊的貼着那人的脖頸。

見燕九無動于衷,那人魚急得又快哭了,她雖然看不清眼前這人的臉龐,可是這人給她的感覺十分駭人,就将被狼給盯上了一樣。

“你不想要嗎?那人魚哭着說到,“可別人都想要的,我除了這個,再沒有別的了,求你,放過我吧。”

燕九絲毫不理會這人魚的哭訴,忽然那人魚似是想到了什麽。“

對了!還有這個!”

她取下頭上的束發的發釵,遞向燕九的方向,不大的釵子上面鑲嵌了一只金色的珊瑚。

只見那人魚将那只金珊瑚,在手中晃了兩下,那鑲嵌的珊瑚就倏忽放大,化成了一只猙獰龍角。

直到此時燕九終于确定了眼前這人的身份,這女子就是拓跋的未婚妻,海之國的人魚公主。

燕九接過那只龍角,那人魚雖然極是不舍,不過卻也無法,龍角一離開那女人,就連空氣中的水靈氣都開始劇烈的波動起來。

阿拾從靈獸袋裏探出頭來,望着那只龍角不屑的撇了撇嘴,又再次縮了回去。

燕九将那只龍角還給人魚,不是因為受不了人魚那依依不舍的目光,而是實在受不了人魚身上傳來的這股“海鮮湯”的味道,聞着這味她更餓了。

那人魚興高采烈的接過,将龍角又恢複成珊瑚釵的樣子,将自己的頭發重新挽住。

燕九收回匕首,問向人魚,“這裏是什麽地方?”

“你不知道的嗎?”那人魚一臉驚奇,“這裏是天空之城的城主府啊。”

而于此同時,七殿下撿起一件碎裂的金色蓮臺,那是燕九和了緣逃走時乘坐的飛行法器。

福年娃娃咧着嘴,無聲的笑着,隐在面具下的七殿下,一雙眼睛裏滿是興味。

“你就是逃,又能逃到哪去?”

拓跋在他背後嘲諷的笑笑,“我這天空城說大不大,不過若是想要藏個人還是容易的。”

拓跋甩甩額前垂下的金發,盡管背後有一只翅膀無力的耷拉在一邊,可是卻絲毫不損他的魅力。

“連自己的未婚妻都看不住,還在這裏說風涼話。”

戴着福年娃娃面具的七殿下,歪着頭看向身後,那不講對方看在眼裏的表情,看的拓跋一陣牙癢。

“你不也是一樣,”拓跋言語間更是譏諷,“至少我這未婚妻還在這天空之城裏,你那外甥可是連你都不要了。”

七殿下不再與拓跋做這口頭上的無謂之争,他直接一個閃身靠近拓跋,握起的拳頭狠狠的落在拓跋那張自命英俊的臉上。

而拓跋也不落下風,借勢一腳踢向靠近的七殿下……

二人你來我往,直到天光大亮,二人也沒分出個高下。

七殿下沒有盡全力,他怕這一架打的太過聲勢浩大,引來上界尋找自己的那些人。

同樣,拓跋也沒有盡全力,一方面七殿下是魔界下任魔君不好交惡,另一方面這裏是自己的天空之城。

若是兩人放開了打,就是幾個天空之城加在一起,也不夠灰飛煙滅的。

城主府內,了緣躺在床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生死不知,那人魚公主也不挑剔,直接選了一處覆有地毯的地方,無所防備的睡着。

只燕九坐在床前,握着手中那把短匕,整整一夜沒有合眼。

她當然知道自己現在靈力全無,就算握着一把匕首,也沒有什麽用,可是她不敢打坐調息,她只怕一閉上眼睛,七殿下就和拓跋找來。

若是後者還好,若是前者,恐怕非自己身死不能消其怒火。

趴在靈獸袋裏的阿拾幾次冒頭,可最終還是縮了回去。

而就在這一衆老弱病殘戰鬥力全無時,這殿內卻是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不是拓跋,不是七殿下,而是——鹿女。

第 156 章 :佛魔共生

了緣單手結印,帶着燕九乘着一座金色蓮臺趁風而去。

蓮臺很快消失于天際,燕九向下望去時,也只看見正在酣鬥的兩人。

燕九向着了緣問道,“那七殿下是什麽來頭?也是如同魔君一樣出自魔界?”

“是,”了緣回到,“魔帝生有很多子女,如今留存的尚有四子兩女。不過,被封為魔君的只有三殿下,也就是如今九華閣的閣主。”

了緣似是想起了什麽,頓了頓後接着說到,“我的生母也是出自魔界,更是與如今的魔君同母所生。魔族是一個注重血脈的地方,沒有魔族血脈的孩子生下來時會被魔帝親手掐死。”

這是了緣第一次對着外人提及自己的身世,沒有目的的,他就是想要說給燕九聽。

“我的生母只繼承了很少的魔族血脈,原本她是要活不了的,但是魔君護下了她,帶她來到了雲仙界。”

因為從小看着長大,所以才接受不了自己的妹妹為了另一個佛修身死這樣的事實。

後面的了緣沒有說,不過燕九也知道的八/九不離十,了緣的生母遇見了了緣的父親。

忘塵最終還是死了,死前悟道,遺軀成為聖佛遺骨,被燕九穿了串送給清硯。

燕九看看了緣,把人家老爸的骨頭穿串,現在想想還挺不厚道的。

似是為了打破燕九心中的迷之尴尬,燕九問道。

“你的父親是無量山高僧,又怎麽會娶你的母親?”

這問題若是問別人,可能都會被人罵上一句“神經病”!又或者是翻上一個重重的白眼,可燕九知道,了緣不會。

果然,了緣的聲音十分平淡,就像是在敘述別人的故事。

“因為魔君曾對忘塵說過,若他不娶,魔君就會大肆掠奪人間生魂,所以忘塵答應了。”

聽到這裏燕九更是贊嘆:果然,還是有個有權有勢的哥哥好辦事,看上誰,一番威脅加利誘,妥妥的成功。

雖然知道了緣不介意,不過燕九還是打算換個話題。

“你是怎樣遇見那個煞星的?”燕九沒有直接言明,可了緣就是知道她說的是誰。

“還沒出沙海碑林的地界,就碰到了七殿下,大概是看出我身上的魔族血脈,所以就帶了我一同前去尋找魔君。”

了緣回的簡潔,可燕九知道事情的經過未必有那麽輕巧。

“你身上還有魔族血脈?”

“嗯”。了緣回到。

不知怎的,燕九總覺得了緣回的有些漫不經心,她想到了緣的魔族娘親,那大概就是了緣魔族血脈的來源。

可随即燕九皺眉,了緣身為九世佛子,又身具魔族血脈,這亦正亦邪的兩種東西,共生于他的身體內,他是怎麽活到現在的?

燕九有個不算毛病的毛病,她只要一想事,就想要習慣性的摸下巴。

直到此時,燕九才發現還被了緣握在手心的手掌。

突然覺得有一點小尴尬,怎麽辦?

燕九抽出手心摸向下巴。

佛魔共生,了緣本該死的,可是又為何還活着?募的,燕九想到了無量山,以及了緣生母的身死。

會不會是了緣的生母與無量山做了什麽承諾?所以她才會身死,了緣也得以回歸無量山?

被燕九思量着的了緣,就站在燕九身畔,他隐在白袍下的手掌,悵然若失的撚動着。

七殿下的嘲笑言猶在耳,“我聽見你的心,亂了……”

了緣無意識的呢喃着,“心亂了……嗎……”

平靜無波的心裏卻是好像落下了一枚細小的石子,石子如水無痕,卻在心湖上蕩起了絲絲漣漪。

“這滿堂的女人,你都不動聲色,只這一個就讓你的心亂了,好外甥,你還說你不貪戀女色!”

“貪戀……女色?”

那心湖上的漣漪不斷擴大,一絲絲一層層,纏綿不絕。

當燕九覺得身旁的了緣不對勁時,已經為時已晚。

“噗”,一口鮮血猛地溢出,沾濕了了緣的前襟。

“你怎麽了!”

燕九上前扶住了緣,她看的清楚,那耀眼的紅色裏,還摻雜着絲絲的金色。

“沒事,”了緣擺手到,“我們快些走,否則他們就要追上了。”

了緣一個指決拍向兩人乘坐的金蓮,指間上的金色佛光暗淡無光,座下的金蓮也開始搖晃起來。

了緣揮開燕九扶住自己的手臂,“小僧沒事,自己一人就好。”

了緣閉目打坐,垂下的右手卻是沾着胸前的金色佛血,在避着燕九的地方悄悄寫下符篆,拍向座下的金蓮。

金蓮的速度一下子提升了不少,見此,燕九雖然還有疑慮,不過見金蓮能夠正常飛行,想來了緣應該也沒有什麽大礙。

而此時閉着眼睛的了緣,耳邊想起的卻是燕九的前世,那相府小姐說過的話:

“小女在這裏祝願你,願你:回不了你的岸,渡不過你的劫,佛心潰散,悔不當初!”

“願你:回不了你的岸,渡不過你的劫,佛心潰散,悔不當初!”

“佛心潰散,悔不當初!”

“悔不當初!”

一聲聲,一句句,震耳欲愦!

一道金色的血線順着了緣的嘴角緩緩而下,了緣面色黃如金紙,座下金蓮也倏忽失控,帶着兩人向着下方極速墜落!

“了緣!”

燕九來不及去考慮金蓮會不會墜毀的問題,她化作原形帶着了緣直接向着下方躍去。

燕九不知這裏是哪裏,她白日裏幾乎踏遍了半個天空之城,可卻沒見過這地方。

入目介是寬大的白色巨石壘砌的塔狀建築,既像燕九前生去過的清真寺,又有些像是《一千零一夜》裏的城堡。

燕九不知七殿下何時追來,所以她直接挑了一間,推門而入。

門後黑漆漆的,但對于燕九那雙眼睛來說,這黑夜與白日裏并沒有什麽不同。

她挑開帷幕,将了緣安頓在其中一張床上。

雖然不明白了緣為何突然吐血,不過那宛若純金的質地,讓燕九感到不祥。

尤其是聯想到了緣佛修的身份,以及自己見到那金色血液就蠢蠢欲動的“饑餓感”,了緣吐出的大概就是傳說中的佛血。

佛血蘊于佛心,佛心堅定者,佛血自生。

如今佛血溢出,難道是了緣的佛心潰散?

可是,怎麽可能?

先不說了緣九世佛子的身份,只說他悲天憫人胸懷,還有對佛法的造詣,無論如何,他的佛心都該堅硬如鐵,又怎會潰散?

忽的,燕九想到了緣身上的魔族血統,會不會是因為那個……

第 155 章 :我們私奔吧

是了,燕九忽然想到,這就是被自己忽略掉的事實。

自己怎就忘了,自己曾經說過“我是天空之城城主未婚妻”這樣的話。

“原來你曾說過這樣的話嗎?”拓跋一臉驚喜,“我就說我們是命定的一對。”

“漂亮的姑娘,嫁給我吧,只要你生下我們的孩子,你就是我天空之城的城主夫人。”

藥不能停啊少年!

燕九将手用力的抽出,皮笑肉不笑的看向眼前這個自戀狂。

“這其中肯定有誤會。”

“不!”抽出的手,再次被一把握住。

“沒有什麽比你們吞天一族更适合的了,相信你以後,一定會生出一堆擁有吞天血脈的小六翼。”拓跋臉上瑩瑩閃爍着父性的光輝,仿佛他已經看到了兒孫繞膝的場景。

“呵呵”,誰來把這個變态拖走,碎屍萬段?

“我想她沒有辦法嫁給你了,”七殿下拎着了緣,慢慢走近。

“馬上就要與我外甥拜堂的女人,又怎麽能嫁于他人。”

七殿下說着看向燕九的方向:“你說是不是?”

“我認得你。”

拓跋絲毫不懼,“你就是魔君嘴裏那個難纏的七殿下吧,我以為你會去尋找你的哥哥魔君殿下,沒想到卻是在這裏與我搶起女人來了。”

七殿下眉峰一橫,“你說,魔君來過這裏?”

“是啊,”拓跋撩了撩額前垂下的金色碎發,一副悠閑貴公子的模樣。

“他昨日剛從我這裏離開,大約是往南方去了,你若是現在就去找他,大概還能追的上。”

七殿下拎着了緣就欲往南方而去,可走出幾步的他,卻又突然轉過身來。

“差一點,我就信了。”

福年娃娃咧着大嘴,像是在無聲的嘲笑。

“就算我要走,也要帶着她才是。”

七殿下雖然沒有言明,可大家都知道他說的“她”是誰。

可燕九一點都不想被這個家夥帶走,她退後兩步,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

“看來與你這外甥想比,她更喜歡我城主夫人的位子。”

燕九:雖然被別人看成一個虛榮女,可我一點也不介意,怎麽辦?

拓跋上前一步,背後的銀色羽翼忽的展開,将身後的燕九給遮了個嚴嚴實實。

被擋在身後的燕九,除了拓跋華麗的銀色羽翼,什麽都看不到,不過她卻可以清晰的聽見兩人的對話。

“即使你是魔界下任魔帝,可我六翼一族卻也不懼,更何況,如今的你還受傷了。”

“六翼一族?”七殿下一聲冷笑,“他們從來就不在我的眼裏。”

燕九從來沒發現,這世上竟然有人單單只憑借一句話,就可以把對于一個種族的蔑視展現的如此淋漓盡致。

而對面的七殿下顯然意猶未盡。

“一個連自己部族的生存之地,都護不住的部族,只能躲在這小小的雲仙界茍延殘喘,就是你們的王,我都不怕,更何況你這只毛都沒長齊的小馬駒,就算你跪下讓我騎,還要看本殿下願不願意。”

身後的燕九,“……”

雖然不喜歡七殿下這人,不過這人真是拉的一手好仇恨。

還有那動不動就“騎來騎去”的言論,這猛的一聽還以為在看限制級哪。

燕九直覺的眼前一花,拓跋已經眨眼消失,只留下空中一道拖起的金色殘影。

拓跋生于六翼一族,身為妖修最為擅長的就是速度,他背後的六支羽翼除了用來禦空飛翔,最擅長的卻是速度。

六翼一族的速度僅排于金翅大鵬鳥之後。

拓跋趁着速度的優勢,勢如流星直接向着七殿下沖撞過去,背後的兩面羽翼立于面前,如同上等法寶,直接給他最好的防禦與攻擊。

七殿下也不是空有其名,也不見他身形如何變轉,看上去好似只是輕輕的挪動了一小步。

可這一小步卻是直接避過拓跋的攻勢。

一擊不中,拓跋背後的羽翼在空中微微一轉,就再次夾裹着千鈞之力向着七殿下再次襲來。

只不過他這次沒有向着七殿下直接沖撞而去,而是借着這力道向着七殿下一腳踢去。

七殿下側身避過,也許是因為手中拎着了緣身形不靈便,又或者是因為他受了傷。

這一次拓跋的腳尖直接踢向他的面門,雖然他沒有被拓跋踢中,臉上的面具卻是被拓跋踢向一邊,露出小半個精致冷硬的下巴。

這一次,七殿下怒了,他丢下了手中提着的了緣,伸出手去将臉上的福年娃娃戴正。

“我要将你那惡心的雞翅膀一根一根的掰下來,烤來喂你吃。”

福年娃娃陰測測的垂下嘴角,七殿下扭了扭頸骨,直接向着半空中的拓跋欺身而上。

七殿下直接伸出腿去,一腳踢向拓跋背後的羽翼,拓跋一個不察,雖是極力避過,可是還是踢中了拓跋的肩膀。

拓跋擡手拂去肩頭根本不存在的灰塵,看向七殿下的蔚藍眼睛,第一次認真起來。

七殿下卻是不管那許多,他借着倒踢拓跋收腿之勢,直接一個窩心腳踹到拓跋心口。

拓跋也不是吃素的(或許吃?),曲肘一擋,将這一腳擋下,他沒有戀戰,直接一個急退,卻是繞道七殿下的身後,向着七殿下一翅扇過。

彼時精致華麗的銀色羽毛,根根倒豎,形如豎起的利刃,夾着勁風襲向七殿下……

直到此時,燕九才明白,當你修為到了一個境界,你将不會再依賴外物,單單只憑借肉身力量,就能将敵人斬殺。

不過……燕九看看四處,就連了緣都在觀望場上的戰事,四下無人此時不走又待何時?

燕九剛想凝聚靈力脫身,可身體卻是猛地一僵。

我的靈力哪?

燕九瞅瞅手中的玉鼓,眼前閃過的卻是自己閉目持鼓而跳的獻祭之舞。

她就知道,只要拍動這玉鼓就不會有好事發生,不過,燕九想到拍動玉鼓時的種種,那時的七殿下分明是被玉鼓所傷。

燕九看看場上正在酣戰的兩人,即便是負傷也能與天空之城的城主鬥了個不分勝負,甚至占了上風,這個七殿下,究竟有多強?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燕九磨磨蹭蹭的溜到了了緣的身後,小心的扯了扯他的衣袖。

了緣回頭,見到的就是笑眯眯的燕九。

“有沒有興趣,和我來一場私奔啊?”

不用細想,了緣就明白了燕九的想法,雖不知燕九為什麽要讓自己與她一起走,不過能被燕九信任,他很歡喜。

了緣對着燕九伸出手去,恬淡如蓮的臉上微微的笑着。

燕九沒有遲疑,直接伸手握住……

第 154 章 :有鼓名殤

了緣重重的坐了回去,手上的念珠四散而落,滾了滿地。

正如七殿下所說,這舞,他見過。

蠻荒部族一夕全亡,冥界一時之間人滿為患,那時,身為冥帝的他曾經前去調查過原因。

直到今日,了緣也還清楚的記得,諾大的蠻荒只餘下大祭司一人,他當時跳着的就是這樣的獻祭之舞,獻祭上所有,只為一人身死。

那是何等的壯烈決絕,又是何等的孤注一擲。

哀哀垂死的大祭祀,倒在祭臺上,他抱着那面玉鼓,看向冥帝的方向。

“蠻荒部族已亡,你是來帶我走的嗎?”

“是。”

冥帝看着垂死的大祭司回到。

“你部族因何而亡?”

“因為它。”大祭司遞上了手中的玉鼓。

“不過,它沒有錯,錯的只是人的貪念。”

“這是何物?”

“戰死者無主之鬼,此鼓名——殇……”

而那面玉鼓……

了緣看向燕九手持的玉鼓,就連那鼓上的八角玉玲,還是因為自己覺得那玉鼓太過乖戾,所以被自己一枚一枚的摘下,連同玉鼓一同散向仙界各處。

了緣本以為自己此生再無法見到這玉鼓,可冥冥之中,這玉鼓卻是落到了燕九的手裏,甚至,還讓她集齊了其中幾枚八角玉玲。

必須阻止燕九,否則她很有可能落得和當年那大祭司一樣的下場,可是……身旁的七殿下又以一城性命相挾。

不說這邊陷入兩難的了緣,只說那邊的燕九已經豎起玉鼓,橫于閉着的眼前,素白的手指似蘭芷吐蕊,又似嬌嫩的蓮葉,舞漸終結,揚起的手掌就要落到鼓面上……

一背生六翼的男修從天而降,落在門前那六翼天馬的噴泉上。

無論是寬松的亞麻白袍,還是散落在背後,被松松束着的金色長發,甚至是那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都在昭示眼前這人與雲仙界修士的不同之處,這人明顯帶有外族血統。

而他就是天空之城的城主——拓跋。

拓跋剛在六翼天馬的石像上站立,就見面前的方塔連着天空之城的半面城牆,在他眼前化為烏有。

的确是化為烏有。

若是自己不是這天空之城的城主,他還以為這裏什麽都沒有存在過。

“這是,仙器?”

除了仙器,拓跋實在想象不出還有別的東西能造成這樣的威力。

福年娃娃的面具下,一條血線從嘴角緩緩溢出。

七殿下看着手指上沾染的血跡,眼神越發晦暗。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我的血,燕九是吧?你,很好。”

而燕九卻還是渾然不覺,她袖袍揮擺,揚起的手掌就要再次落下。

“我到要看看你能不能第二次傷我。”那福年娃娃的笑臉一點點陰沉下來,竟一時讓人分辨不出是喜是怒。

那擡起的手掌眼看就要落到鼓面上,可卻被一只手掌橫空阻絕。

那近乎透明的手掌上,還戴了一枚羽翼金戒,上面鑲嵌了一顆晶瑩剔透的藍色晶石,看上去十分搶眼。

不過最為搶眼的還是手的主人,那是天空之城的城主——拓跋。

祭祀之舞被人打斷,燕九微微側首仿佛是在疑惑,如果那雙眼睛不是閉着的話,仿佛她已經醒來。

精致的銀色額印在燕九額頭閃現,閉着眼睛的燕九倏忽張開那雙閉合的眼眸。

無盡的血紅之色充斥于精致的瞳孔中,只一眼,就逼得眼前這人六翼扇動連連後退。

盡管如此,燕九眼前的地上還是留下了一件被石化掉的衣服,看那紋路,仿佛是亞麻質地。

拓跋身形一閃就退後了幾十丈,他們一族本就以速度見長,可盡管如此,自己的衣服也難逃被石化的下場,他扇動着背後的羽翼,看着燕九額上的額印陷入了沉思。

那額印象征着吞天一族。

原本被滅族的吞天,居然像自己一樣,還留有遺族?

“有意思,”七殿下看着那被石化的衣服,只覺得越發有趣:“早知道這雲仙界還有這麽個有趣的小玩意,我就早些下界了。”

拓跋看着那個帶着面具的七殿下,這人竟然來自上界?

綠袍,笑臉面具,出現的時間,這似乎與某人對自己描述過的很是相似啊。

而背對衆人的燕九,此時也緩緩轉過身來,拓跋身後的六翼嚴陣以待,只要有一絲苗頭不對,他就扇動羽翼離開此處。

了緣也望着燕九的方向,只是那眼神太過複雜,讓人看不透在想些什麽。

只七殿下臉上的福年娃娃笑得越發開心起來,就像是孩童見到了喜愛的面具。

燕九轉過頭來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四下空蕩,眼前三人神色雖是各不相同,可好似都在防備着自己。

燕九眨巴眨巴眼睛,頗有些無辜的樣子。

那座方塔哪?

自己什麽時候換了地方?

還有眼前那個金色頭發長有銀色翅膀家夥,這是天使?

燕九還有些搞不清眼前的狀況,就見拓跋呼扇着羽翼落到燕九面前,一把握住了燕九的手。

深邃的蔚藍色眼眸,含情脈脈的注視着燕九,殷紅的嘴唇卻說着這世上最纏綿的情話。

“美麗的姑娘,你願意嫁給我嗎?”

這求婚的場景若是随便放到21世紀,都是能引起無數街拍與起哄的經典場景,尤其是兩個主人翁還如此登對。

可是,燕九只覺得眼前這人神!經!病!

這是沒吃藥,就跑出來了吧。

藥不能停啊,少年!

燕九一把抽回手掌,退後幾步,與眼前這人拉開距離。

開玩笑,誰知道腦殘傳不傳染。

燕九的玉鼓橫在胸前,眼中戒備一覽無餘,“我們好像并不認識,你大概認錯人了。”

“我叫拓跋,屬于六翼一族,也是這天空之城的城主,家住城主府,共有姬妾二十三人,未婚妻六名。”

拓跋說着深情的望向燕九,“現在我們認識了,美麗的姑娘,你願意嫁給我,做我的妻子嗎?”

姬妾二十三人,未婚妻六名,是我數學不好嗎?二十九個!再加上自己,這家夥居然比自己那倒黴老爹燕卿還厲害。

燕九上下打量了一下拓跋,明明是衣冠楚楚,怎麽竟想些禽獸不如的事?

燕九摸摸下巴,總覺得,被自己忽略了什麽。

一旁的七殿下陰測測的出聲。

“你不是城主的未婚妻嗎?怎的你們,卻好像第一次見面……”

第 153 章 :一舞傾城

“你說,天空之城城主是你的未婚夫?”

燕九剛想硬着頭皮說“是”,可卻又被他接下來的話給弄了個哭笑不得。

七殿下掰着了緣的面龐,看向燕九,“我這外甥難道生的模樣不好?”

平心而論,了緣确實是一等一的禁欲系美男。

“不,他很帥,”燕九回到,“我的意思是說,他長得很英俊。”

七殿下一只手就将了緣拎了起來,他晃晃手中的了緣,“難道是他這身材不夠挺拔?”

燕九現在是真相信這人是魔君的兄弟了,看看熟悉的“拎晃”,真是讓人深有同感。

燕九挑挑眉,了緣雖不是猿臂蜂腰,十分精壯,可也是穿衣顯瘦脫衣顯肉。

“不,他的身材也很不錯。”

七殿下丢下手中的了緣。

“那你為什麽要嫁給一匹馬?難道是嫌棄我這外甥床第之間太過冷漠?這有何妨,我魔界多的是助興之物,這些你大可不必擔憂。”

燕九覺得自己懵懵的,這怎麽就能扯的那麽遠?況且你一個做舅舅的當着自家外甥的面說他性冷淡,這真的合适?

“您想的是不是有些遠?”燕九委婉的提醒到。

“遠?”七殿下歪頭看向燕九,“你們今晚就成親,你說遠不遠?”

“阿彌陀佛,”一旁的了緣出口打斷了七殿下的聲音。

“殿下,小僧乃是佛修,此生不沾情愛。”

“呵,不沾情愛?”七殿下頗是嘲諷的看向了緣,“你那父親不也是佛修?若是不沾情愛,又那來的你?”

一旁的燕九:你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然無言以對。

即使被提及亡父,了緣也還是那平淡如水的樣子,手中撚動的佛珠一直沒有停下。

“燕九也是佛修。”了緣淡淡道。

“那豈不是正好?你們閑來無事還能探讨探讨佛經,以後等着生下孩兒,直接進入佛門,滿門佛修,簡直就是一件樂事。”

燕九:起說的真好,差一點,我就信了。

燕九只要想着一家三口都是小光頭的樣子,她就有些忍不住的想笑。

這一下就連了緣也不知該對着身邊這個瘋子說些什麽了。

見了緣不再言語,七殿下更是得意

“我就知道,你是心動的。”

七殿下一拍手掌,直接就将此事給定了下來,他拍拍掌心,就見散落在地的樂器竟然自主彈奏起來。

燕九聽得仔細,竟然還是一曲《鳳求凰》。

“前輩!”

纏綿悱恻的樂聲被燕九突兀的打斷。

“你還有事?”

七殿下不滿的瞥了燕九一眼,臉上的面具雖然還笑着,可顯然不悅至極。

“就是有事,也得等到拜完堂之後再說。”

等到那時候再說,就晚了!燕九道。

“先前見前輩讓那些舞娘跳舞,想來前輩也是喜歡的,可巧,晚輩最近習了一支舞,還請前輩指點一二。”

燕九也不等七殿下回答,直接甩掉礙事的鞋子,摘下腰間系着的腰帶,雖然身上還穿着男子衣袍,可是因為外衫早已經在門口時除掉,只餘下一身白色的內襯。

腰帶一失,那內襯就有些顯得寬大了,燕九束着男子發髻,趁着那身白衣看上去就有些雌雄莫辨。

不過燕九卻卻沒有停下這堪稱“放浪”的舉止,她略略側首,反手摘下了頭上用來束發的男子發冠。

滿頭青絲潑散而下,趁着燕九的仙姿瓞貌,就如同誤入凡間的神女。

燕九素手一揚,手捏蘭芷,卻是背着座上的兩人來了個起手式,她深吸一口氣,然後閉上了眼睛。

另一只垂下的手掌裏,卻在此時赫然多了一面玉鼓。

燕耳畔響起的是《鳳求凰》的樂聲,心裏響起的卻是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那聲音太大,竟慢慢的蓋下了樂聲。

燕九深深的呼吸,每一下都盡力吐出心中的濁氣,終于她右腳劃出一個半圓,開始了這場來自遠古的祭祀之舞。

燕九不知自己跳的對不對,因為那舞她只看過一次,還是在玉鼓裏的幻境中,大祭司為了抵禦吞天一族的烏塗所跳的。

燕九不知這所謂的“殿下”有沒有烏塗厲害,但是,她願意賭。

只是清硯,我或許無法再等你了……

“鈴~”

素手反轉,玉鼓上的八角玉玲一聲輕響。

無形的音波自玉玲上散開,只這一聲,那因七殿下法術而獨自彈奏的樂器,“砰”的一聲化為齑粉。

一旁的了緣倏忽張開那雙閉合的眼眸,即使恬淡如蓮的他,眸中也蘊滿驚訝。

“這是……”

“鈴~”

又是一聲輕響,滿堂挂起的紅綢被無聲撕碎,滿天紅綢紛飛而下,一身白衣的燕九渾然不覺,只閉着眼睛在哪裏徑自舞着。

紅綢洋洋灑灑的飄落,仿佛來自遠古的白衣祭祀,這紅與白的交織,與這鮮明的對比,讓這場舞美的不似人間所有。

七殿下轉頭看去,帶着福年娃娃的面具下滿是興味。

“有意思。”

而下方的燕九閉目側首,仿佛追随着那來自遠古的戰鼓聲響,大祭司飛揚而起的衣袖,開始随着翩翩起舞。

自衣袍下伸出的弓直腳背,隐在長袖下的晶瑩玉臂揚起,紛揚甩起的發尾,還有那随着玉鼓甩動的鈴鈴之音,入目一切,雖是美極,可又帶着不可思議的神聖。

“燕九,停下!”

一旁的了緣突然出聲阻止。

可燕九已經沉浸在那舞裏,她站在祭臺上,仿佛她就是那持着玉鼓舞動的大祭司。

七殿下卻是望向了緣,铮亮的眼眸就像一只看見獵物的狼。

“你認得這舞。”

那語氣不是疑問,而是确定。

了緣卻沒有時間再去理會。

他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阻止燕九。

可是已經起身的了緣卻被一旁的七殿下按住。

“不論如何,這舞我也是要看完的,在此之前,任何人都不能打擾我的興致。”福年娃娃咧着大嘴看向了緣。

“即便是你,也不例外。”

“若你敢動,我就屠這滿城。”

了緣的的手指緊緊的捏着手中的念珠,他看着還在不斷舞着的燕九,終是垂下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