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9 章 兩百五十章:與衆不同的飛升

看吞天那副吃的開心的樣子,燕九也忍不住動手掰下了一瓣,放在嘴裏咬了一口。

入口有些苦,裏面卻是飽滿多汁,吃上去有些像是抹茶爆漿巧克力。

味道還是不錯的,最好是配上一杯紅茶,然後在晨光裏慢慢享用。

金甲修士僵立當場,成了沒有瓜吃的觀衆,而站在中央的燕九,卻是眯着眼睛吃的惬意。

等最後一點九重天棺被吃掉,吞天這才心滿意足的回到燕九體內,而燕九的修為在那一瞬間猶如放入熱水中的溫度計,修為一路攀升,大乘中期,大乘後期,大乘圓滿!

望淵原本以為自己的金手指就夠粗壯了,現在才發現,比起燕九随便吃吃就漲修為來說,自己簡直就淪落成了前妻的孩子。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望淵這邊郁卒,而燕九也迎來了飛升天劫。

那是一絲金色的霧氣,霧氣在天邊卷積,緊接着絲絲縷縷的金色霧氣,彙聚而來。它們凝結成團,飄渺如雲,翻滾間顏色也變得越來越深,直至成為不斷翻湧的暗金色劫雲。

劫雲與劫雲之間相互擁擠,摩擦,道道拇指粗細的金色劫雷,在其中炸着雷花,來回穿梭。

燕九本以為飛升天劫的雷雲也就這樣了,誰知就在這暗金色的雷光閃爍之間,卻是催生出一朵黑色的劫雲來。

它黑的濃郁黑的純粹,在一片暗金色中,尤為顯眼。

燕九有些愣了,據《中州大陸風雲志》上,為數不多的飛升天劫記載來看,卻是沒有出現過黑色的劫雲,難道這劫雲也變異了?

她下意識的看向“過來人”望淵,眼中詢問之意再明顯不過。

誰知就連望淵也是滿眼驚訝的樣子,他看向頭頂,這樣的劫雲他從未見過。

至到此時,底下的金甲修士心裏已是人人絕望,他們就在這飛升天劫的範圍內,雖然他們已經擁有仙脈,但是飛升天劫卻是他們心中永遠的陰影,原因無他,那實在是太痛了啊!

單單只是這樣看着,也覺的頭痛,腳痛,渾身痛,更何況,這劫雲一看就是與衆不同的樣子,天知道上面會落下來什麽。

燕九凝神以待,最後的飛升天劫與之前的渡劫不同,無法用法寶抵擋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它的次數是無限的,能挺過多少道雷劫,将意味着你以後将會擁有多少仙脈。

燕九想着看向那些金甲修士,它們體內的仙脈多的四十根左右,少的也有二十幾根,不過最多的卻是望淵。

燕九粗略的看了一下,差不多有一百二十根左右,在他體內猶如蛛網般層層疊疊,形成另外一種比陣法更為複雜的運行線路。

看來,自己得給自己定個目标了,燕九暗暗想到,目标五十,最佳一百二。

燕九這邊正想着,就見頭頂那片黑色的劫雲竟然開始慢慢的旋轉起來,随着他的旋轉,原本界限分明的黑金二色緩緩交融,就像是混在一起的顏料,随着他們不斷的轉動,直至形成一個太極的圖案。

望淵看着那劫雲心中一驚,太極在大天/朝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怎麽燕九的劫雲會是這樣?

而與他同樣吃驚的還有燕九,這劫雲竟然與自己的大道圖案相同,這是巧合?

而最吃驚的還在後面。

通常來說飛升天劫的劫雷每次只會降下一根,它會将修士體內的靈脈改成适合仙靈之氣的的仙脈,這是一個痛苦而漫長的過程,燕九甚至已經做好了咬牙硬挺的準備。

可是眼前這劫雲卻是不按套路出牌,那黑金二色的太極每轉動一圈,就有四條拇指粗細的雷劫從空中落下。

你被電過嗎?那一瞬,燕九只感覺自己的頭發絲都被電的豎起來了,如果只是這樣,也沒有什麽,最讓難以忍受的是那種痛,肝腸寸斷不足以形容其中之萬一,或許只有全身粉末狀骨折才能與之媲美。

燕九咬牙切齒的看向頭頂劫雲,對你這另類垂青,我真是謝你八輩祖宗。

不過雖然痛,但是一想到能變成真正的仙人,她也還是忍住了,燕九五心朝天盤膝坐下,然後閉上了眼睛。

這一閉眼,燕九卻是看清楚了靈脈轉變成仙脈的過程,那劫雷從自己頭頂百彙穴進入,兩道鑽進識海,兩道鑽入丹田。

劫雷在識海一頓肆虐,将碰觸到的一切全部摧毀,燕九的自愈能力原本也是傲然,可是這一次她引以為傲的修複能力,卻是像被門關起來了一樣,半點忙都幫不上。

燕九疼得冷汗直冒,那可是對修士來說最重要的識海,受上一點小傷可能都要将養個百年的,更何況是現在這種直接被劫雷在裏面炸開。

而這還不算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自己的丹田,如果識海只是被臺風摧殘而已,那丹田卻是徹底的被玩壞了。

只一道劫雷,那原本堅不可摧的丹田就像炸了膛一樣,黑掉了一大半,第二道劫雷再落下後,整個丹田就……沒了?

呵呵,你逗我?丹田沒了,我的三轉金丹怎麽辦?

燕九看向金丹,就見她像個沒家的孩子一樣,在哪裏孤零零的旋轉。

燕九來不及可憐她,因為就在此時,第二波劫雷再次落下,這一次乃是六道。

燕九心中一陣絕望,所以,這是每次加兩道的算數題嗎!

望淵看的眉頭緊擰,這樣渡劫的方式,他真是聞所為聞,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麽。

“你身上是不是有什麽東西?”他對着燕九傳音到。

被望淵一提,燕九只覺悲催,我受這罪原來是因為身上的東西嗎?

可我身上的東西多了去了!玉鼓殤,九重天棺,好吧這個已經被自己吃了,還有天都傘……

對了!

燕九猛地想到,因為害怕界令放在海國會帶來禍端,所以她渡劫前把界令從海國帶出了。

“界令算不算?”燕九弱弱的傳音到。

“那裏的界令?”

“我怎麽知道,它現在還是一個圓球,上面的金紋還沒出來哪。”

呵呵,望淵只覺得額角一陣抽搐,這種還未出世的稀罕玩意,你燕九到底都是從哪找來的?

“那就讓他出世!”

燕九聽着望淵的傳音,只想給他一個白眼,這又不是你家孩子,你說生就生啊!

第 248 章 兩百四十九章:吃掉,九重天棺

燕九站在荒海上,頭頂不斷向下飄落着削骨如刀的凄風、苦雨,一只吞天虛影正在上面吃的不亦樂乎。

燕九看看那只吃的像只獅子狗一樣的吞天,暗暗搖頭,這是開心的一點妖獸模樣都沒有了。

天劫還未結束,金甲修士就已經迫不及待的趕來,他們四散而開将燕九圍在中央。

燕九沒有覺得太過驚訝,若是他們沒來自己反倒還在心裏嘀咕,而唯一有些超出意外的,大約就是領隊的乃是望淵。

這個和自己一樣穿越而來的地球人,如今卻是穿着那身齊天大聖的裝備,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面,分分鐘與自己不死不休的樣子。

“whyareyouhere?”(你怎麽在這裏)燕九卻是看着望淵來了這麽一句話。

金甲修士們看的看的有些呆愣,這難道是某種法術的口訣?可是更令他們摸不着頭腦的卻是望淵竟然也回了一句。

“Tohelpyou。”(為了幫你)

幫我?燕九挑眉看向圍住自己的金甲修士,這是要怎麽幫?

望淵看着燕九肅然道:“禀天焚界主令,捉拿吞天遺族燕九。”

“上次還要置我于死地,這次就改成捉拿我了,你覺得我會信?”

原本玩的開心的吞天虛影,瞬間隐入燕九識海,燕九卻是抱臂站在那裏,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吞天一經隐沒,天上的凄風苦雨頓時沒了遮擋,直接劈頭蓋臉的潑灑而下。

這本就是屬于燕九的天劫,她站在那裏尚且能夠勉強忍耐,可是周圍的金甲修士罕少有妖修出身,更是沒有嘗過天劫的滋味。

這凄風苦雨一沾身,任他是天仙下凡,也得疼得抖上三抖,燕九雖然也飽受着凄風苦雨的摧殘,可是她心裏卻是開心的厲害。

該!誰讓神對妖修有偏見,偏偏設了這凄風苦雨的天劫,總該也讓這些神仙也嘗嘗滋味才對。

望淵看的心中好笑,可是他也沒有忘記此行前來的目的!

“你這吞天,快來束手就擒!”

望淵說着一揮手中三尖兩刃刀,帶着莫大威壓向着燕九撲砍而來,燕九也是不懼,她一甩手中細鞭,直接飛身而上。

望淵看着聲勢浩大,是也卻是雷聲大雨點小,只聽的一聲錯金之聲傳來,兩人兵器交接。

“你就是這樣幫我的?”燕九低聲到,臉上卻是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你再使點勁我就直接去見上帝了!”

“不好意思,忘了你只是大乘境界了。”望淵抱歉的說着,他大喝一聲,再次一刀劈來。

“唰唰”幾聲,兩人你來我往已是交手幾個回合,兩人面上打的你死我活,實則卻是望淵在給燕九出謀劃策。

“天焚手中沒有界令,他只是暫時接管雲仙界,只要你飛升,他就再無法追殺你。”

被望淵一提,燕九當即心中澄明,沒有界令卻還能掌管雲仙界,這只能說明……

“他背後還有人?”

“應該是,但是現在還不清楚,你不要管這許多,我這次帶了許多金甲修士,你還是多吞吃一些,早早進階才是。”

望淵說着,就想接着燕九甩鞭的力道退下,誰知卻是被燕九一鞭纏住。

這看的關注戰況的金甲修士很是吃驚,這只是大乘境界的女修,竟然能纏住首領?

望淵做勢向着燕九一腳踢開,口中卻是疑惑的問道,“你這是做什麽!”

“報酬!你還沒有給我說你究竟想要什麽?”

“這個等會再說,你還是先進階。”

誰知燕九卻是不放過望淵,她一肘擊向望淵,望淵只能揮刀阻擋。

“你不說,我可不放心進階。”

燕九手中的細鞭卻是擋住了望淵的攻勢。

“瘋女人!”

燕九笑笑,“彼此彼此。”

她意有所指的看了一下底下的金甲修士,“你要是在不說,我可不保證他們看不看的出來。”

“算你狠!”

望淵手中三尖兩刃刀往下狠狠一壓,這一下即使燕九匆匆抵擋,也是被推出很遠。

可是她卻是聽見了望淵說出的話:幫我去掉奴印。

燕九笑笑,知道了望淵的目的,她這才放下心來,不過,她卻沒有想過完全聽望淵的。

畢竟金甲修士雖好,可是那好歹也是人啊,以前那是迫于無奈,但我燕九不是“食人魔”。

燕九飛上半空,卻是閉上了眼睛,自從她到達大乘境界之後,這是她第一次使用石化之眼。

這一次待她再次睜開眼睛時,她覺得石化之眼與之前已經明顯變得不同。

當她看向那些金甲修士的時候,在她眼中顯現的卻是他們的仙脈,一根根粗細不同,卻是宛若陣法般通向那顆跳動的心髒,将隐在眉心的識海團團圍起。

燕九睜着那雙血紅的桃花眸,唇角卻是一勾,這下,有意思了。

那些金甲修士見望淵與燕九分開,就欲上前捉拿燕九,誰知還沒等他們邁步,他們就發現被定在遠處,無法動彈。

金甲修士心中大駭,雖然受到雲仙界的境界壓制,可是即便是壓制,他們身上的仙元之氣也不該像是被凍結了一樣。

燕九眨眨酸澀的眼睛,如此多的金甲修士,又是高出自己那麽多的修為,即使是升級版的石化之眼,也有些撐不住。

不過看着那些動彈不得的金甲修士,燕九心裏還是很有成就感,果然,只要石化他們仙脈中的其中一條,就會打斷那種宛若陣法一樣仙脈結構。

望淵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可是這種時候,他只能随着那些金甲修士一樣,呆站在那裏。

看着燕九拿出了自己一直尋找的——九重天棺。

然後……然後……就那麽吃了?

望淵感覺自己受到了驚吓,那可是千重大荒芝,吃上一片,就能讓人活上千年。

就這麽被她吃了?

還一副雞肉味嘎嘣脆的樣子?

呵,我果然出現幻覺了。

九重天棺形如一朵綻放的牡丹花,因為太過巨大,再加上燕九也不确定能不能吃,所以吞天很淑女的只咬了一小口,雖然這一小口就吃掉了三分之一的九重天棺。

然後吞天就像是尋找到狗糧的哈士奇,就開始對着整個九重天棺歡快的啃起來……

第 247 章 兩百四十八章:大乘

中洲大陸南面有一片荒海,那裏海水泛黑,惡獸良多,所以人跡罕至,可就在今天,卻是有萬千黑紅劫雲聚集而來。

雷聲湧動當中,電光閃爍,海上狂風驟起,天地為之變色,就連經常在這裏出沒的惡獸,都蜷縮在自己的巢穴裏瑟瑟發抖,不敢外出。

有人在渡劫。

正元看向劫雲彙聚的地方,而他手中那把泛着青光的長劍,直指地上的禦雪姬。

禦雪姬擡頭看向劫雲聚集的方向,她臉上帶着惑人的輕笑,可眼角眉梢卻全是冷意,“你真是選了一個渡劫的好時候,我正想離開這裏。”

此時的禦雪姬,那裏還有原先蒼老衰敗的樣子,她就像是浸潤在屍體裏開出的鮮花,因為有了血肉的滋養,而綻放出萬千風華。

“你這劍修不聲不響的追了我許久,如今卻是殺不了我了。”

正元看了一眼被自己用劍指着的禦雪姬,劍尖往前遞了一分,直至禦雪姬眉心。

“交出《星河圖卷》。”

“你當我傻了不成,”禦雪姬笑得肆意,“我要是拿出來,還能活下去?”

“不交,你也活不下去。”

正元手中劍光一閃,卻是于剎那間揮出千萬劍,劍尖點到即止,卻是劍劍截斷禦雪姬周身靈脈。

禦雪姬的皮膚寸寸綻開,卻是一絲血跡都沒有流出來。

至此禦雪姬臉上才有了一絲震驚,“一劍化青光,你是青光劍尊的傳人!”

“你是誰?”正元的劍尖指向禦雪姬的眉心,眼前這人絕對不是禦獸宗宗主。

“我?”禦雪姬聞言卻是輕聲笑了起來,“你師父青光劍尊來雲仙界時,我可是見過的,你說我是誰?”

只是那時候他還居住于幽天的體內,世人尊稱自己一聲仙帝。

沒錯,此時掌控在禦雪姬體內的就是“自我”。

正元的神情并無半分波瀾,對于過往,他并不在意,無論是關于自己的師父,還是關于《星河圖卷》。

手中劍光遞出,青光劍的劍氣攪碎了禦雪姬的識海,識海一破,一張合起的卷軸倏忽跳出,滾落一旁。

禦雪姬睜着那雙美眸,直直的躺了下去,可是她的唇角卻是詭異的笑着。

“母親!”禦雪疏從遠處趕來,看見的就是這副場景。

正元收回手中的青光劍,看也沒看身後的禦雪疏,他剛想拿起那張《星河圖卷》,就見一道黑氣卷着那《星河圖卷》向着遠處遁去。

正元正想去追,就見禦雪疏舞着一條繡滿符篆的光帶向着自己襲來,正元一震衣袖,禦雪疏就被震出十幾丈。

他剛想起身,就被正元的威壓碾壓在地,他卻是忘了,無論如何,正元的境界都高過自己太多。

而正元站在那裏,臉上卻是沒有絲毫憐憫:“無心被殺,你就站在一旁,你的母親修煉邪法,你也看着她一錯再錯,像你這種人,就不應該存活于世。”

正元的劍尖對着禦雪疏的方向狠狠一劃,就見禦雪疏左邊的臂膀倒飛出去。

“斷你一臂,權當警戒。”

正元一點腳尖向着黑氣消失的方向追去。

身上威壓被人撤去,鮮血噴濺之間,是禦雪疏凄厲的嘶喊。

“正元!只要我禦雪疏不死,我與你昆侖不死不休!”

正元停下将要離去的腳步,這種話他聽過太多,上一個這樣說的大約已經化成灰了。

手中青光劍隐隐跳動,風揚起他鬓邊發絲,他卻像是透過這虛空看見了那個不修邊幅的女子。

她穿着灰色道袍,可是卻笑得眉眼彎彎,“我叫無心,師父說無心便無情。所以,這個名字我不喜歡……”

正元按下跳動的青光劍,“留他一名,再見,他必死。”

正元沒有再多加停留,直接循着那道黑氣而去。

可是越靠近,他越覺得奇怪,這道黑氣遁去的地方竟然是有人渡劫的方向。

此時雷劫已至,燕九卻是負手站在那裏,天都傘已經被她早早收起,這場雷劫五十年前就該來的,她等待的實在是太久。

雷聲震耳之際,第一道劫雷在雲層翻滾之中醞釀完畢,水桶粗細的雷光從天而降,将底下的燕九淹沒其中。

劫雷中蘊含的雷霆之力,沿着燕九的靈脈,直至眉心紫府。

這是一場毀滅與修複的比賽,劫雷将一切摧毀,而身為妖修的強大修複能力,會将靈脈修複,使得它變得更加堅韌強大。

燕九現在正在經歷的,乃是化神邁入大乘的雷劫。

對于燕九來說,基于自己種族的強大,這些對于現在的她來說,都只是開胃前菜。

真正讓她等待思量的卻是之後飛升的雷劫,還有雷劫之後上界派下來的修士。

就在燕九思量着這些的時候,三十六道雷劫已經結束,而等待燕九的卻才剛剛開始。

天都傘一被燕九收起,她的位置暴露于天道的同時,也逃不脫天焚界主的眼線。

“界主,上次逃脫的那只吞天遺族如今已經找到蹤跡,還望界主指示。”

有人跪在天焚面前這樣回禀到,望淵沒有出聲,他當然知道底下回禀的吞天,指的是燕九,可是他什麽都不能做。

他站在天焚下側,一副眼觀鼻鼻觀心忠心耿耿的樣子。

界主逗弄着一只籠中鳥,似乎根本沒聽見低下的回話,好半響他才想起來似的,斜睨了跪着的人一眼。

“她既然還活着,那你站在這裏做什麽?”

那回禀的人,頓時面色死灰,“還望界主再給屬下一次機會,屬下願意赴湯蹈火。”

天焚聞言更加不耐,“望淵!”

“屬下在。”

“好好教教他怎麽做事,”天焚看着那只籠中鳥,眼神越發陰翳,“要在她飛升前将她帶來這裏,否則……”

那只原本在籠中蹦跳的鳥兒,“砰”的炸成一團血霧,而随着鳥兒一同炸裂的還有那回話的人。

崩裂的鮮血濺在望淵的臉上,而那人的屍體連同地上的鮮血,全被他手上的奴印給吸食的幹幹淨淨,這即是天焚的不滿,也是他的警告。

“屬下誓死完成任務!”

第 246 章 兩百四十七章:清硯與幽天

燕九的靈力順着觸碰幽天的契機,進入了他的仙脈,可是幽天體內的仙脈根根分明,也沒有任何受傷的痕跡,卻偏偏空空如也。

燕九急切的問道:“你身體裏的仙元之氣哪?怎麽全都不見了?”

與燕九的迫切不同,幽天卻是一副淡定的樣子,“如果我知道的話,或許我也就想起我是誰了。”

燕九放下扣住對方脖頸的手掌,“你說的對,我怎麽就忘了你失憶這一茬。”

幽天卻并不介意,他看着燕九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我是誰了嗎?還是說,我就是那個佛修口中的清硯?”

燕九坐在火堆前暗暗嘆了一口氣,“我不知道該怎麽給你說,你即是他們口中的昆侖弟子清硯,可也是另外一人。”

“另外一人?”幽天疑惑的看向燕九,“你的意思是說我有兩個身份。”

“如果只是那樣的話倒還好了,你知道嗎,我們現在呆着的這個地方,叫做雲仙界,在雲仙界,仙帝幽天這個名字就像是一個傳奇,而這也是你的另外一個名字。”

“幽天……”他念了一下這個名字,确實是很熟悉的樣子,當他念動這個名字時,就好像他應該坐在金座上,衆人俯首稱臣,他們喊得應該是帝尊……

幽天看了燕九一看,看來,她說的應該是真的,因為那種熟悉的淩于衆生之上的感覺,做不了假。

而一旁的燕九顯然沒有注意到幽天的神色,她緩緩講了下去。

“對于你幽天的身份,我并不是太了解,因為你成名已經是在幾萬年前,我聽到的都是關于你的傳說。”燕九說謊了,可是她也沒有說謊,幽天的确與她相距甚遠,可關于他的事,她多多少少是知道一點的。

問題是我該怎麽說那?

總不能告訴他說,我是神格,你快點吃了我,成神吧!

呵呵,我又不傻。

燕九頓了頓後說到,“所以我現在要講的,卻是苦止提起的那個名字——清硯。”

“我是清硯的姐姐,不過卻并沒有血緣關系,我們一同生活在烈炎城燕府,我是燕府九小姐,他排行十一……”

燕九擡頭看向天上的繁星,想到的卻是那個在深夜裏獨自演練劍訣的孩子,他那時候的眼睛,比這繁星還要明亮。

“誰知家父修煉邪/法,我只好将他托付于昆侖,此後一隔十三年,再見面時,他已經是昆侖的親傳弟子……”

燕九那天晚上說了很多,一直說到天邊微白,火堆燃盡,可是她它看見幽天茫然的眼神時,她才知道,他是真的忘了。

燕九啞然失笑,她不覺得難過,只是覺得眼角有些涼。

“這就是我認識的清硯……”燕九看着那快要熄滅的火堆說到。

她已是化神修士,可是那一刻她卻覺得有些冷,大約是一個人太過寂寥,只能反複撿拾回憶。

幽天的手習慣的擡起,等他反應過來時,還有些驚訝,他竟然想要将這樣的燕九擁入懷中?

“那他是怎麽消失的哪?”幽天看着自己的手心問道。

燕九卻是輕笑一聲,“那就不得不提你的另一個身份了,仙帝幽天。”

“我意外進入仙帝墓,卻是在哪裏看見了沉睡中的幽天遺軀,幾萬年前,仙帝幽天為了抵禦将要到來的天地大劫,斬卻自身三屍“善屍”、“惡屍”、“自我”想要以無上法力化為神靈。”

“可是不知為何中間出了差錯,他在斬卻第三屍“自我”時隕落,只留下一具仙軀存放在九重天棺內。天地大劫将至,而要想幽天醒來,那他的仙軀就還差一個靈魂。”

燕九說着垂頭看着腳下的土地,有晶瑩的水珠砸落在上面,燕九聲音輕泠,除了多了一絲悲切,她看上去與之前并沒有任何不同。

“而清硯就是他斬卻的“惡屍”因為意外落入輪回,這才有了燕府燕十一,而他就是那仙軀裏缺少的靈魂。”

燕九說着一臉正色的看向幽天。

“但是我現在要給你說的,不是你現在這兩個身份,而是當初被你斬了一半的“自我”,自我如今尚活于世,而且為非作歹,除了你,沒有人能阻止他。”

燕九取那塊仙宮令遞上,“清硯說,天宮将在百年後開啓,現在算來,大約也就剩下幾十年了,你若想要去找到關于自己的真相,不妨去哪裏看看。”

燕九的手指撫上頭頂的白玉簪,她不是不猶豫,可是她還是将它取下。

“畢竟,我說的,只是我說的,就像在我看來幽天十惡不赦,但是他卻會拯救整個仙界一樣。”

燕九說着将那白玉簪,簪到了幽天發上。

“在我得知你不是清硯的時候,有那麽一刻,我想殺了你。但是,清硯不想,他在意的是這個仙界,無論是帶着修為的修士,還是手無寸鐵的凡人。”

燕九持着那柄天都傘站起身來,夜色褪盡,曉日将出,她卻是要離開了。

“你要去哪!”幽天看着燕九問道,就在燕九為他簪上白玉簪時,他的眼前閃過了一些畫面,似乎是自己為一人梳攏發髻的情景。

他下意識的看向燕九,就見燕九笑着回到,“當然是去渡我的劫啊,我可是很怕死的。”

“那你還會回來嗎?”他不知道,為什麽在聽到燕九要離開時會那麽問?

但是他……他……

他不由得皺眉,他究竟是不想做什麽哪?

“或許吧,”燕九看着那将要升起的朝陽回到,“只要我能渡過我的天劫,我想我會回來的。”

可随即她又苦笑道:“可是我想,就算我渡過天劫,我也成不了你們這樣的仙人。”

幽天疑惑的看向燕九,“你說的是什麽意思。”

燕九笑笑,撐着那柄黑色的紙傘,向着朝陽升起的地方走去,風吹起她身後揚起的黑發,也隐隐帶來她的聲音。

“因為在我看來,即使整個仙界滅亡,也沒有他對我來的重要……”

幽天瞳孔一縮,他終于想到自己要做什麽了,他,他不想讓她離開!

可是眼前日出東方,那裏還有燕九的影子……

第 245 章 兩百四十六章:他醒來了

“你知道我是誰嗎?”他對着燕九問道,“我覺得,你是認識我的。”

這一次,燕九是真的愣住了,這是失憶了?

就像七殿下那樣?

雖然不知道是暫時還是永久,但是燕九的心裏卻是好像雲開霧散一般變得喜悅起來。

雖然醒來的不是清硯,可是這也不是個壞消息。

現在的幽天就像是擁有多重人格,清硯、幽天、甚是是現在失憶的這位也是多重人格中的一位。

她相信“自我”的話,清硯一定就在這具身體內,并且正在努力的清醒過來。

“我的确認識你,”燕九回到,“不過在我們讨論這件事之前,我要将我的朋友送回去。”

燕九說着踢了一下身旁的靈寄生,“別愣着了,你都這麽大了,也該幫點忙了!”

靈寄生瞅瞅醒來的幽天,又看看身側的燕九,還是蹭到了緣身邊,金色的枝葉纏住了緣,将他整個人托舉起來。

等到一切做好,靈寄生這才跟着燕九向外走去。

那間簡陋的土屋外,苦止與一衆僧侶早已經等候在那裏,見燕九出現,苦止對着燕九微微行了一禮。

“施主大德,必有福報。”

燕九點點頭,沒有回話,只是示意靈寄生帶着了緣過去。

她太累了,被這太陽一照更是兩眼昏黑,燕九取出一瓶生機泉水,仰頭灌了一大口,有泉水的滋潤,她才覺得略略舒适了一些,只是她現在只想躺下好好的睡一覺,而不是站在這大太陽下跟苦止交易白/粉似的接頭。

雖然對于苦止來說,了緣比白/粉更加重要。

燕九手上的扶桑泉,幽天看的很是眼熟,就在自己醒來時,那棵金光閃閃的樹正拿着一個裝滿扶桑泉的玉瓶對着自己,而它卻是趴在一旁打盹。

扶桑泉?

幽天想着暗暗皺眉,當自己看見那泉水時,這三個字就蹦跳而出。

自己,究竟是誰?

幽天想着看向燕九,似乎只有眼前這人能給自己答案。

苦止也能看出燕九臉上的倦色,他從袖中掏出一個方盒,“施主,這東西或許能幫上一二。”

燕九示意靈寄生去拿過來,誰知斜地裏卻是伸出了一只手替燕九将那方盒接過,伸手的乃是幽天。

“原來是清硯小友,”苦止對着幽天微微額首,“還替貧僧向你師父正元掌門問好,改日有空定然上門讨教幾盤。”

燕九一聽,就知道苦止認錯人了。

可是連自己都會認錯,又何況是別人。

她下意識的看向幽天,卻是不知道他會怎麽回答。

幽天拿着方盒的手頓了頓,卻是對着苦止舉止有度的回到:“我會的。”

苦止離開了,燕九倚靠在靈寄生上閉眼休息,幽天将手上的方盒遞向燕九。

燕九沒有動,她現在實在是難受的厲害,沒有了元嬰的丹田無比空蕩,靈力行到此處都滞澀起來。

生機泉水雖然擁有諸多好處,可是卻不能讓淤阻的靈脈運行順暢。

靈寄生端的眼疾手快,它“嗖”的一下從幽天手裏搶下方盒,就獻媚的放到燕九面前打開。

燕九看了一眼,那方盒裏放的乃是一枚拇指大小的藥丸,潔白如雪,瑩潤如玉,盒蓋一開既有一股冷香。

燕九也不細看,直接取過丢到嘴裏,嚼吧了兩下就随意的咽了下去,只要能緩解一下她這頭暈眼花的手術後遺症,就是讓她吃土,她也認了。

燕九盤膝而坐,五心向天,直接坐在那裏煉化起藥力來。

靈寄生在燕九身旁替她護法,雖然它的心裏也怕的厲害,但是現在,他的主人需要它。

幽天靜靜的站在一側,看着療傷的燕九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無量山掌門苦止給燕九的絕對是珍品,那丹藥既像清涼的雪水,又像溫柔的手掌,将燕九身上的痛處一一撫平。

借着那丹藥的藥力,燕九将丹田處瘀阻的靈脈打斷重連,将自己身體的靈脈全部改成适合妖修修煉的靈脈,她恢複的認真,所以渾然不覺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

而她燕九,就坐在無量山的土房子前,整整坐了一個月。

燕九醒來時是深夜,天上繁星極多,一輪彎月淺淡如眉高懸于天空之上,自己身側有火光“噼啵”作響,在她身後,靈寄生正無聊的數着自己身上的葉子。

見燕九醒來,最高興的莫過于靈寄生,他終于不用再呆在外面,與那個人朝夕相處,天知道,每一次他看自己時,自己的樹葉都快被吓掉了。

見靈寄生一下子隐入自己袖中,燕九也有些摸不着頭腦,難道是因為陪着自己太無聊了?

燕九想着,看向身側,可是除了燃燒着的火堆并沒有其他人的身影。

幽天哪,怎麽會不在這裏?

她當然不會以為是幽天自己走掉了,要知道,就靈寄生那幹巴巴的小腦袋,肯定想不出來點火堆這樣的“小事”。

燕九神識四散而開,就見幽天正在遠處的灌木叢裏撿拾細枝,灌木叢裏多是荊棘一類,他的手指上不可避免的被劃出血痕。

雖然血痕很快就消失不見,可這還是看的燕九一陣皺眉,大家都是修士,随便抛出一團靈火,就夠燃燒一晚了,怎麽還要動手拾柴?

而最讓燕九思量的卻是那幾道血痕,小小荊棘怎麽能劃破仙帝的皮膚?

甚至是築基期修士的皮膚,因為經歷過雷劫都會變得異常堅韌,怎麽幽天他……

忽然,燕九猛地想的了一個可能。

她對着土屋上的天都傘一招,天都傘就靜靜的落回她的手中,既然心有疑惑,那就自己前去解開。

幽天原本正在彎腰撿拾地上的細枝,那個人說自己叫做清硯,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是,但是清硯這個名字确實給他一種無比熟悉的感覺,還有那個認識自己的女修,他總覺得他們的關系肯定不一般。

他正想着,就聽得一陣勁風從背後襲來,他本來是想避開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卻沒有動,任由那人從自己背後扣住了自己的脖頸。

大約是因為那人沒有惡意,他這樣想到。

當他轉過頭來時,卻見鎖住自己脖頸的燕九眉頭緊擰。

第 244 章 兩百四十五章:他醒來了

了緣的虛影倉惶而逃,卻是不敵身後吞天的強勢,吞天幾個起跳之間就追上了了緣。

只見他獸齒一個張合,就撕扯下了了緣的半邊蝠翅。

沒有了蝠翅的了緣,身影變得淡了一些,而随着了緣身形的變淡,識海空間卻是變得清明了許多。

這一下,了緣逃的更快了,他沒料到燕九的種族天賦如此厲害!

吞天虛影也沒有停頓,它再次狠狠的撲向了緣,只是這一次它猶如貓捉耗子般,将了緣按在爪下。

“沒有用的!”

了緣大叫道:“只要你還在,他的心魔就不會消除,即使你将我吞噬,我總有一天還會回來!”

燕九站在那裏,卻是一笑,“你想的實在是太多了,死人,只要安靜的躺着就好。啊~我差點忘了,你連死人都算不上。”

吞天再次張口将了緣的虛影撕扯掉一大塊,這次,就連金色蓮臺也開始褪去黑暗,顯露出原本金色的質地。

吞天掌下的了緣,只剩下一個淺淡的影子,可是燕九卻沒有讓吞天再吃下去。

她踏着了緣的識海,向着那蓮臺走去。

那蓮臺八十一瓣,這象征着了緣虔誠向到的佛心究竟有多堅定,可就是這樣的冥帝轉世,九世佛子,卻是因為所謂的情愛而毀于一旦。

“了緣啊了緣,你若是生在現代,我就帶你去看電視劇裏的情情愛愛,到那時你就會發現,你所經歷的不是一場情愛,只是佛給你的一段考驗,是你九世歷練當中的一場心結。”

燕九閉上了眼睛,她的手指卻是破開自己的丹田,将抱着妖丹的元嬰取了出來。

那元嬰看上去與燕九模樣一致,只是卻頭頂佛光。

“我當年結嬰之時,将聖佛遺骨融入元嬰,現在也是時候還給你了,畢竟,忘塵等的就是這一天。”

燕九捏住那個元嬰,她早就修至化神,按理說元嬰早該分神,可就是因為忘塵的算計,自己雖然境界達到化神,可是卻無法分神進入識海,只妖丹歷經天劫變成化神境界,這才是自己無法歷經天劫的真正原因。

不過,現在卻是要改變了!

燕九将妖丹從元嬰手中取出,元嬰緊緊的抱着妖丹不撒手,雖然元嬰沒有說話,可是與她一體的燕九卻是懂得她的意思。

“我知道你不願,可是我更不想失去我的朋友。”

燕九單手掐訣,金色符文凝結于指尖之上,妖丹滴溜溜的落回丹田,而帶着佛光的元嬰則化為金色的粉末,灑落在那蓮臺之上。

金色的粉末落在蓮臺上凝而不散,卻是被燕九在那蓮臺上重新塑了一個新的“了緣”。

玉面慈悲,佛光普照,眉心一顆朱紅的印記,這才是燕九認識的九世佛子。

燕九取出那顆裝着佛心的匣子,金色的佛心上,裂口依舊。

“既然縫隙因我而生,那你便将我忘了吧。”

“不!”

了緣的虛影一聲凄厲的嘶鳴。

“不要!燕九!你不能那樣!不能!”

可是無論了緣再如何嘶喊,都難抵燕九咬破指尖,用自己的精血在佛心上繪了一個“封”。

“以我吞天之血,封!”

那封字被燕九狠狠按下,隐入佛心之上,佛心上的裂隙漸漸彌和,佛血也不再溢出,至此了緣的虛影才消散一空。

蓮臺如金,識海變成澄澈的琥珀色,無數金色的佛紋在其中流轉,僅僅只是置身其中也能聽到陣陣梵音。

原本與了緣額頭相抵的燕九張開了眼睛,她的臉上帶着顯而易見的疲憊。

燕九看向躺着的了緣,他身上的那些魔族黑紋已經消失一空,燕九将了緣的衣物略略合攏了一下,只這簡單的動作,她就覺得頭暈目眩。

将自己的元嬰取出,這事說着簡單,可是卻是将自己身為人修的修為揮霍一空,好在妖丹還在,只要妖丹還在她的修為很快就能回來,只是從此以後,她燕九就只是一個妖修。

一枝金色的枝葉在燕九身後攙扶了她一把。

燕九轉頭就見靈寄生正怯生生的看着自己。

“你怎麽出來了?”

靈寄生拼命的搖擺着頭上的枝葉,他整個樹都不好了,我的天啊,那個人居然醒過來了!這實在是太恐怖了!

燕九見此,更是疑惑,“你究竟怎麽了?我不是讓你照看九重天棺嗎?”

靈寄生一頭紮進燕九的懷裏,身上的枝葉抖得“唰唰”作響。

“你在害怕?”

燕九終于弄明白了他的意思,可她還是不明白,究竟是什麽東西能讓天地十大靈根之一的靈寄生怕成這副樣子?

“你在怕什麽?”

靈寄生的枝葉,魏顫顫的指向燕九身後,燕九轉頭看去,可卻僵立當場。

“燕九,我今天與你一同喝了酒,我心裏很歡喜。”

“不過,若是有朝一日還能再見,我希望你也能為我選上一處好地方,備上一壺好酒……”

曾經說過的話言猶在耳,眼前的他也是一如既往,無論是高挑的眉峰,還是銳利深邃的眼睛,甚至是看向自己的眼神,都讓人覺得那樣熟悉。

“你醒了。”

燕九只覺得鼻子酸澀的厲害,她忍不住向他靠近,她多想靠近他,以證明這不是一場夢幻。

“你認得我?”那人看着燕九如此問道。

邁出的腳步生生停下。

原來,醒來的竟然不是清硯嗎?

燕九覺得心裏堵的厲害,可是即便心裏難過,她也無比清楚,如果醒來的不是清硯,那就只剩下一人。

她戒備的後退,燕九從未忘記過,自己在幽天眼裏就只是一塊可以用來進階的神格。

如果醒來的是幽天,第一個不會放過的就是自己。

見燕九戒備的後退,那人眼中疑惑更重,他剛才看的很清楚,燕九見到自己那一刻分明是愉悅的。

可為什麽上一秒還很欣喜,下一刻又懼怕自己?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告訴他,眼前這人是值得信賴的。

他的手掌不由得撫上自己的胸膛,當他看見她的那一刻,就連心都變得躁動起來……

第 243 章 :了緣魔化

雙眸緊閉的了緣,眼睛猛地張開,原本清亮的眸中卻是一片黑暗,沒有了佛心的壓制,血脈中的魔性更加肆無忌憚。

燕九卻是不停,她大口的吞咽着口中的鮮血,手掌卻是緊緊按住了緣掙紮的手臂,她要将了緣變得虛弱,然後設法吞噬他的魔性。

雖然沒有了佛心,魔性愈烈,可是也因為沒有佛心,燕九多吸一口鮮血,了緣就會弱上一分。

因為血液的大量流逝,了緣也掙紮的更加厲害。

他赤着的上身肌肉虬結鼓起,上面的黑紋宛若活物一般湧動,漸漸組結在一起,形成某種玄奧的紋路。

燕九見此心中一驚,了緣這是想要魔化!

燕九單手掐覺,腰間長鞭頓時甩出将身下了緣捆綁的結結實實,她手下結印不停,一個個金色的指印,化為金色的鐐铐将了緣雙手雙腳緊緊铐住!

當初在沙海碑林見過的魔化還歷歷在目,燕九自然不敢掉以輕心。

而就在燕九将這一切做好之時,了緣被燕九抵制住的手肘處,慢慢扭曲,一根根尖利的倒刺從他手臂外側凸生出來。

“嘶啊~”伴随着一聲尖銳的嘶吼,一雙蝠翼在他肩胛骨後緩緩鼓起,掙紮而出。

而了緣那雙原本漆黑的眼睛,也漸漸變得靈活起來。

他嘗試着掙來身上的束縛,可是顯然并不行,血液還在減少,若是不抓緊時間,他會變得越來越弱,所以他得想個方法。

魔化的了緣轉動着漆黑的眼珠,最後終于看向趴在自己身上的燕九,原本只能費力嘶喊的喉嚨,也漸漸能發出聲音來。

“燕九……”

了緣乍然出聲,燕九還小小的驚訝了一下,魔化通常意味着失去自我,可是她沒想到魔化後的了緣還留有神志。

這不是個好的開始,有神志,通常意味着更加棘手。

不過這并不妨礙,她吸食鮮血,提前享受這場盛宴,了緣的鮮血即使沾染了魔性,也是一如既往的甘甜美好。

“我一直在等你來,”見燕九不理自己,黑化的了緣卻是看着燕九繼續說到。

他的聲音是那樣的柔軟,就像是陳釀多年的葡萄美酒,這一刻的了緣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佛子,他只是這萬千癡男怨女中的一人。

“燕九,我知我上一世負了你,你可願再給我一個機會。”

燕九卻是不停,她大口大口的吸着,一直等到了緣身後的蝠翅無力再扇動,這才停止下來。

燕九用舌尖舔去唇邊沾染的鮮血,挑眉看向眼前的“了緣”。

“我當然願意給你機會,”燕九說着,卻是對着“了緣”一笑,“只要你願意被我乖乖吃掉,不管什麽恩恩怨怨,我是都不會介意的。”

燕九說着,手上的指甲劃破了緣身上的皮膚,豔麗的血珠滾滾滑落,燕九只看的喉頭湧動,但是她克制住了,若是在吸下去,了緣就真的完了。

“告訴我,你是不是在害怕?”燕九沾着那血跡在了緣面前晃了晃,“你雖然是魔,可是你卻用着了緣的身體,一旦他的身體變得嬴弱,你也就只能躺在這裏耍嘴皮子!”

“我本來就是他!他只是一個卑微的懦夫,需要沉睡的是他,而不是我!”

“了緣”雙目圓睜,對着燕九嘶喊到,他的聲音裏再沒有先前的鎮定自若。

“哈,你不知道的吧,了緣邪笑着,“那個所謂的狗屁九世佛子,一直在心裏偷偷的喜歡着你,就連他佛心上的那道裂縫,也是他自己放任的結果,他變成這副樣子是他的選擇!我有什麽錯!”

“你是沒有錯,”燕九悲憫的看向了緣,“你唯一的錯,大概就是沒有猜到,你口中這個懦夫,他有一個全天下最愛他的父親,為了讓他活着,他算計了你,也算計了我。可是,我卻很喜歡這算計,因為他能讓我的朋友活下來。”

“什麽!你!你說的……”

“對,”燕九點頭到“我說的就是忘塵,現在,你可以安靜的走了。”

“不!”了緣死命的掙脫着身上的鞭子,“我才是真正的了緣,我才是!”

手上的鐐铐連帶着他身後的蝠翼拼命鼓動,可是卻還是逃不脫燕九的掌控。

燕九伸手捧住了了緣的頭顱,他的額頭上長出了代表邪惡的彎曲山羊角。

燕九将頭漸漸靠攏,灰白的桃花眸裏卻是帶着淡淡的笑,“不該存在的,即使出現,也該歸于消亡。”

兩人額頭相接,燕九趁勢進入了緣的識海當中。

原本清澈寧靜的識海,死氣沉沉一片灰朦,識海上空的金色蓮臺,也被黑暗侵蝕。

燕九繼續向前走去,她不知道魔化的了緣隐在哪裏,但是她必須将他找出來。

忽然,燕九停下腳步,腳下原本是空無一物的,可是現在卻布滿了大大小小的佛像,不用說,也知道這些是出自誰手。

只見這些佛像與了緣雕刻的如出一轍,只是這一次的石像上是有臉的。

“這就是他的心結,”張着蝠翅的了緣悠然出現,就坐在那頂黑色蓮臺上,“我說過的,他喜歡你。”

燕九看着那些佛像沒有說話,只見那些佛像姿态不一,可臉龐俱是自己,難道這才是了緣不敢雕刻佛像五官的原因?

一旁的了緣卻是跳下蓮臺,他踩在識海上,看戲似的的望着燕九,“想想吧,當無量山的九世佛子,看着這滿天神佛都是你的臉,即使頌念再多經文也忘不掉你時,那對于他來說就是一場災難。”

“可他哪,他不願抹掉你的存在,所以,我出來了,我一直都在他的體內,看着他翻讀佛經,看着他積累功德,看着他被人們奉為佛子,可是他也有懼怕懦弱的時候。”

了緣扇動着蝠翅飛到燕九身後,他長有黑色指甲的手指,輕佻的挑起燕九的下巴。

“他不敢做的,我可以,他懼怕的,我不怕,所以我才是真正的了緣。”

燕九笑着看向了緣,“我要是你的話,我就繼續躲下去,那樣你或許還能活的長遠一些。”

了緣料到不好,他扇動蝠翅就欲離開

“我既然來了,就沒打算放過你!”

燕九說着,一只狐狀妖獸在她身後凝聚成型,對着了緣的虛像猛地撲去!

第 242 章 :再解人衣

了緣捏住刻刀的手指放了下來,“你怎麽會來?”

“因為佛不能自渡,所以我來渡佛。”

了緣聞言卻是一陣苦笑,“燕九,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我早就不是佛了。”

“有什麽不一樣?都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要你想,你就是佛。”

“那是因為你沒見過我現在的樣子,”了緣說着轉過身來,“現在,你還要渡我嗎?”

燕九看的眉頭一皺,“你堕魔了?”

“不是,”了緣笑着回到,“我本來就是魔。”

只見了緣半面臉頰上布滿了黑色紋路,那些黑紋猶如活物一般,在他臉上猙獰的游動,而他的另外半邊卻是恬靜如蓮,一眼看去既像地獄惡鬼臨世,又像佛陀憐憫衆生。

這樣的黑紋,燕九在魔君的手上也見過。

“因為魔族的血統?”要是燕九沒記錯的話,眼前這人與魔君乃是同族。

“燕九,魔族的血統一直都在我的體內,我如今變成這副樣子,皆是因為我自己。”

燕九只略略想了想就明白了,“那天你吐出佛血,是因為你的佛心出了問題,季風說他在派人送你回無量山的時候,你莫名消失,想來那個時候你就已經變成這個樣子。”

“大概吧,”了緣笑笑,似乎這一切并不能改變什麽,他還是立于雲端的那個九世佛子。

“你為什麽會來這裏”。

“因為我無法渡劫,”燕九選了一塊了緣身旁的石頭,就那麽随意的坐下。

他們兩人坐在一處,就像老友般閑聊起來。

“你知道的,我結嬰時把聖佛遺骨給融入了元嬰,結果成了一個不上不下的半吊子佛修,現在無法渡劫也只好跑到這無量山來了,結果發現……”燕九默默的止住話頭。

“怎麽了?”了緣順勢問到。

“沒什麽,”燕九回到,我總不能說被你老爹給算計了吧。

“你過的還好吧,”燕九看着了緣問道,可問完之後,她又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曾經高高在上的佛子如今變成這副樣子,就算了緣面上再不顯,心裏必然也十分難受,這真是一個蠢問題。

了緣沉吟了片刻後回到,“你若想渡劫的話,或許有一個辦法可以幫你,只要将我的佛心……”

了緣的話語說了一半,卻是被燕九突兀的打斷。

“在你說出那個方法之前,我要說的是另一個幫你的方法,了緣你想成佛嗎?”

“你為什麽會這樣問?”

“因為我想渡你。”

燕九看着了緣回到,“我從一開始就說了我為渡你而來。你佛心心生裂隙,抵擋不住你身上的魔族血脈,使得你體內原本平衡的佛魔發生偏斜,這才是你變成這副樣子的原因。”

“我知道,”了緣看了一眼燕九,佛心生裂的原因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可是他不想去彌補,慈悲為懷的佛修當久了,偶爾他也想任性一回。

“但是,我有方法。”燕九如此回到,想到那絹帛上提到的方法,燕九就越來越佩服雲仙界這些人了,真是什麽都敢想,什麽都敢做。

但是,她沒得選擇,不說自己渡劫這一茬,只說了緣。

他原本是掌控冥界的冥帝,後又是九世佛子,可是無論如何,他都不該是眼前這副樣子。

“不可!”

了緣阻止到,燕九說的輕巧,可是其中種種兇險又豈是那麽簡單的。

“你……”

“這你就不用管了,”燕九擺手道,“有人已經替你想好了!”

“有人?”了緣疑惑道,“你說的是誰?”

“你管這許多做什麽,你只需要躺好,剩下的我來就好!”

燕九說着單手結印,一個金亮的符篆在手上凝結,被燕九一指定向了緣眉心。

那是封印識海的符文。

此時了緣識海被魔性占據,自然不會束手就擒,只見盤庚在識海的黑色蓮臺上,一道黑影對着燕九猛地撲來。

可就在那黑影快要碰到燕九之際,卻是又被了緣的意志強行收回識海。

不要傷她!

了緣命令道,即使你就是我。

那黑影發出尖利的嘶喊,可是無論他再怎麽掙脫,他也無法抵擋了緣的意志。

識海被封,了緣雙眼沉沉欲合,就在他陷入黑暗之前,他只看見燕九驚訝的神色。

燕九接住倒下的了緣,垂下的眼眸難掩其中驚訝,那道黑影的樣子,與修雲在山壁上留下的預言一模一樣。

魔君的母族,究竟是什麽?

燕九想着看向昏睡的了緣,在忘塵記載的夢裏,了緣将佛心給了自己,而他卻是選擇自裁,消亡于天地之間。

即使隔着漫長的歲月,燕九透過那點點的朱砂字跡,似乎也能看到忘塵從未訴說過的骨肉情懷。

“還望小友改變他的結局,驚才絕豔之人不該如此泯滅,現有一法獻上,還望小友參詳一二……”

燕九一拍腳下大地,四周土壤翻湧而起,于頃刻之間建起一座房屋,等到一切就緒,燕九這才将手中天都傘抛出,天都傘倏忽變大,安靜的落在這房屋之上,為她阻擋天道窺伺。

燕九将了緣放下平躺,動手解開了他的衣服,燕九看着自己動作娴熟的手指,突然有些想笑,自己這真成了“善解人衣”了,先前是季風,現在又是了緣,天知道下一個會是誰。

系着的短打被燕九剝落,了緣的身上與他的臉上一樣,除了身體左側心髒的地方,他的身體上遍布黑紋。

燕九俯下身去,手指在了緣的胸口上來回比劃,她要選擇一個合适的位置将了緣的佛心剜出來。

素白的手掌插入了緣的胸膛,卻是一手握住了那顆跳動的心髒,燕九手指一個用力,将那顆心髒生生剜出。

那顆佛心蘊着淡淡的佛光,上面卻是裂開了一道縫隙,不斷有金色的佛血順着縫隙滴落,燕九将佛心反手收進一個匣子,匣子裏裝滿了生機泉水用以維持佛心的生機。

佛心一旦離開了緣的身體,黑色的魔紋只頃刻就蔓延上了緣的身體,等到黑紋全部蔓延,那才是了緣魔性爆發的時刻。

燕九不會坐以待斃,她唇邊呲出獸齒,卻是一口咬向了緣的脖頸,鮮血的甜美在唇齒間綻開,沿着喉頭滾落腹中……

第 241 章 兩百四十二章:無臉佛像

無量山後山與山前并不一樣,那裏遍布亂石,因為要俢建佛窟所以聚集了很多的工匠,更有許多凡俗僧侶自發而來,他們為工匠燒茶添水,幫助做一些雜事。

燕九撐着天都傘遙遙而來,在這群工匠僧侶裏很是紮眼,不過,無人膽敢直視燕九,在他們的眼裏,修士就是那高高在上的仙人。

只看一眼,仙人也會責怪降罪。

這正和燕九之意,燕九最先打量的是那些僧人,可是任她左右看了兩三遍,也沒看見了緣的影子。

難道苦止說的是假的,了緣并不在這裏?

燕九按下心去,這一次她側重看向那些工匠,可是,結果一如既往,了緣并不在這裏。

“姑娘,喝碗水吧,”一農婦持着一只粗瓷碗遞向燕九。

燕九伸手接過,那遞水的農婦身上,還背着一個包袱。

“你也是來這裏找人的吧,”那農婦也給自己倒了一碗,就坐在路邊的大石上喝了起來。

燕九問道:“你也來這裏找人?”

“是啊,”那農婦回到,“我兒媳婦生了,我來這裏就是要将這個好消息帶給我兒子,讓他這月早點回去。”

那農婦說着,臉上禁不住笑起來,“我那孫孫胖的呦,可讨人喜歡了。”

那農婦正說着,就見一穿着短打的漢子匆匆趕來,他的腰上甚至還別着一把鑿石的錘子。

“娘,這大老遠的你怎麽來了,”那漢子抹着頭上的汗說到。

那農婦笑着道:“遠什麽遠,我不過走了兩天就到了,我給你說啊,你媳婦生了,這次可是給咱家添了個大胖小子,那個俊呦~”

“娘,您還是等等再說吧,先随我去那邊歇歇腳,”那漢子說着就要帶農婦離去,卻見那農婦對着燕九的方向告別。

“姑娘啊,我兒子過來了,你別着急,肯定能找到你找的那人。”

誰知那農婦不說這話還好,她這一開口就見旁邊那位漢子,對着燕九“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兒啊,你這是做什麽?”那農婦說着就去拽地上的兒子,誰知那兒子卻是不起,只是對着燕九一個勁的磕頭。

“上仙饒命,上仙饒命,我這老娘年紀老邁,兩眼昏花,還請上仙饒恕她不敬之罪。”

“上仙?”那農婦被這一提好像也想起了什麽,她一下子跪倒在地,老淚縱橫,“仙人啊,都是我的錯,與我這兒子并無幹系,還請仙人饒了他吧,要是怪罪就怪我吧,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是我啊……”

燕九端着那只粗瓷碗看向地上的農婦,“你做錯什麽了嗎?我為何要怪你?”

燕九說着,将那粗瓷碗抛下,就見本該落地就碎的粗瓷碗卻是變成了一個金碗,而裏面乘着的水卻是化作一碗銀珠。

“說到底,我還要謝你這碗水。”

那農婦驚訝擡頭,就見燕九已經消失不見。

燕九撐着天都傘,繼續向前走去,偶有工匠結伴走過,卻也是對她退避三舍。

這就是她現在的境況,凡人在她面前視自己為蝼蟻,殊不知她在天道面前,也是蝼蟻。

燕九依舊不疾不徐的走着,忽然她停下動動耳朵,卻是聽到了兩個工匠之間的談話聲。

“那真是個怪人!”其中一人說到。

“誰說不是哪,一聲不吭的只知道鑿刻佛像!”

“就是,他飯也不吃,水也不喝就知道鑿刻,你說他鑿就鑿吧,還不給佛像刻臉,真是個怪人。”

“說到臉,他的那張臉才算可怖,這莫不是出生時被鬼給掐了。”

“哎呦,你可別說了,這荒山野嶺的說的我都直冒冷氣,咱們還是趕緊做活吧,再過一會天色就晚了。”

那兩人剛要起身,就見一道身影猛地出現在二人面前,那兩人措不及防,被驚的一下子坐倒在地。

“啊!鬼啊!”其中一人怪叫一聲,就連滾帶爬的向後跑去,燕九也不阻攔,她看向另一人道:“你說的那個怪人在哪?”

那人吓的話都說不出來了,他伸出手去魏顫顫的指向一個方向,嗓音更是抖成了破鑼。

“就,就,就在那邊……”

燕九的身影眨眼間消失在對方眼前,只留下原地一個飽滿圓潤的深海珍珠。

燕九順着那匠人指着的方向走去,未走幾步就聽見刻刀雕刻石壁的聲音,那聲音并不刺耳,閉目傾聽時,仿佛帶着某種規律的悅耳之聲。

燕九又走了幾步,這一次卻是出現了那兩個匠人談論的無臉佛像。

燕九看着那些雕刻的佛像。

那些無臉佛像各個體态飽滿,衣飾刻畫逼真,除了五官空白,仿佛随時都能走出石壁,帶領衆生脫離苦海。

雕刻佛像的人若不是浸淫此道,那就是常年接觸佛像的人,要不然,不可能雕刻出如此生動逼真、栩栩如生的佛像,而顯然了緣就符合。

再加上苦止之前說的,燕九已經可以肯定這些佛像出自了緣之手。

燕九撐着天都繼續向裏走去,只是她也不确定眼前這人是不是了緣。

他的頭發被草莖捆綁在腦後,上面沾滿了碎草葉和石屑,他穿着一身短打,露出了胳膊肘和半截腿彎。

從背後看去這就是一個普通匠人,沒有佛光氤氲,沒有香檀之氣,更與那個如同天邊雲一般高潔的九世佛子相差甚遠。

而且燕九竟然在這人身上看見了魔氣,與魔君相同的魔氣。

若是燕九先前還有疑慮,此時卻是可以确定了,眼前這人就是了緣。

而了緣卻是沒有發現自己的到來,只神情專注的雕刻着一尊佛像,刻刀将手下的佛像一點點勾勒出清晰的衣飾,飽滿的脖頸,手捏蓮花的指端更是自然,除了沒有臉,眼前的佛像仿佛就是救衆生脫離苦海之人。

了緣拿着刻刀猶豫許久,終是在那佛像臉上刻畫下一刀,可是不知為什麽,刻下的痕跡又被他很快抹去。

他坐在那裏靜靜的看着那佛像,就像只要看下去,就能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佛渡世人,卻不能自渡,所以,佛也可悲。”

了緣握住刻刀的手指猛地一僵。

她怎麽會來……

第 240 章 :凡夫俗子了緣

“貧僧苦止,見過施主。”

苦止對着燕九行禮道,他留着雪白的長須,長長垂下的眉毛下,是一雙蒙着白霾沒有半分光彩的盲眼。

眼前這人竟然是天盲!燕九心中暗暗吃驚,可最讓燕九吃驚的,是她看不透眼前這人的修為。

但直覺告訴她,這人很強,甚至比昆侖掌門正元還要高出不少,可就是這讓人看不出深淺的苦止,卻說在等自己。

燕九再次看了那方丈一下,她确定她并不認識眼前這人,甚至就連佛修,她也只認識了緣一個。

難道是因為了緣?

“方丈知道我要來?”燕九如此問道。

誰知那苦止卻是搖頭,“并不知道,只是貧僧一直在此等候施主的到來。”

苦止說着,卻是對着燕九行了一禮,“還請施主随我來。”

苦止向着那佛像後面走去,燕九依言跟上。

一進入後面,燕九就被耀眼的佛光晃了一下眼,原來在那佛像後面卻是隐着無量山的藏經閣。

只見一卷卷心經,佛文被排列的整整齊齊,安置在山壁上鑿出的框洞裏,金色的佛光在上面層層蕩起。

而無數金色的佛文,在山壁上若隐若現,單單只是被這些經卷的佛光照耀,都好像将身心洗滌過一樣。

燕九心中小小的愧疚了一下,她一直以無為量山真的就像自己看到的那樣,只是隐在山間的一間尋常廟宇,直到看見這藏經閣裏的經文,她才知道無量山的底蘊究竟有多深厚。

這才是一介佛門真正的樣子,就如同眼前這人,看着樸實無華,實則底蘊深厚,華光內斂。

“這裏是藏經閣,收藏着無量山歷任佛修書寫的經卷。當然,有時候也會放置一些其他東西。”苦止向着燕九如此介紹到。

他沒有停留,寂靜無波的走過身側那些經卷,一直走到最裏面,這才在一處供奉着長明燈盞的框洞裏取出一個經筒來。

那經筒通體呈現鎏金之色,圓筒模樣,上面刻有無數細小的梵文,呈現某種排列之勢将經筒層層封印。

苦止的手指撫過上面篆刻的梵文,他等了許多年,終于等來打開它的契機。

燕九看着苦止手上的經筒突然有種不大好的預感,這模樣,怎麽都像是要将大秘密,展露給自己的節奏啊。

果然,就見苦止看着那個經筒好一會,這才雙手結印,打開了那個被封印住的經筒。

“咔”的一聲輕響,手上經筒的扣蓋輕輕彈開,苦止道了一聲佛號,這才抽出裏面的東西。

那是一卷金色的絹帛,透過金色的絹帛可隐隐看見上面的朱砂痕跡。

苦止将那張絹帛遞上,“施主,這就是貧僧等在這裏的原因。”

不過燕九卻沒有接,“有一點方丈可能沒搞清楚,我來這裏是因為我結嬰時不小心将忘塵的聖佛遺骨融入元嬰當中,以至于我現在遲遲無法渡劫,這才來的無量山,而不是因為你手中的絹帛。”

苦止還是那副慈悲的樣子,即使那雙眼睛裏并沒有半分光彩。

“施主為什麽不打開看看哪?或許施主要的辦法就在裏面。”

燕九依舊沒有動,苦止也還保持那個遞上經文的姿勢,兩人就這樣僵持着,直到一方退卻。

苦止卻是望着燕九的方向略略一笑,他收回手上絹帛,“施主,可願聽個故事?”

“不願。”燕九如此回到,自從來到雲仙界,她就一直在聽故事,可是每一次聽完,都有一堆麻煩。

“施主當真是個有趣之人,不怪聖佛遺骨會選擇施主。”

燕九心中一驚,什麽叫做“聖佛遺骨選擇自己”?

而苦止卻是看着這滿室經卷幽幽開口,“施主可聽過佛祖割肉喂鷹。”

“聽過,”燕九回到,“佛祖為了拯救被鷹追逐的鴿子,割下自己的血肉,喂養饑餓的老鷹。老鷹銜來一柄稱,說要與鴿子同等量的肉,于是佛祖割下自己的肉放入其中,但是每一次那稱裏的肉都比鴿子輕,最終,佛祖只能自己坐進稱裏,這才使得那稱平了。”

燕九說着看向苦止,“我說的可對?”

“那施主可知道,這世間因果,是無人能夠改變的,如果想改變一個生命的因果,得必須付出他所擁有的一切。”

燕九聽得心下一禀,苦止這話什麽意思!

苦止卻并沒有說了下去,他将那卷絹帛再次遞上,“施主現在可願一觀?”

燕九突然有一種被算計的感覺,這苦止看着眼盲,可這心卻是分外明亮。

燕九心中無奈,這苦止字字句句都直切自己要害,簡直就是……

燕九伸手接過那卷絹帛,這絹帛入手輕盈,只輕輕一抖,就立即展開。

苦止悄悄的退了出去,并沒有打擾燕九。

絹帛并不大,卻是用朱砂寫滿了蠅頭小楷,而最讓燕九驚訝的是,這絹帛上記載的乃是一個夢……

苦止坐在蒲團上,既沒有敲動木魚也沒有頌念佛經,他腦中想起的卻是那人下山時的情景。

“苦止師父,我這一去,大抵是回不來了,我昨日參詳佛經,卻突有一夢,我命中将有一子,乃是九世佛子托生,他會有一劫,這劫只一人可解……”

那人說着,卻是将一卷經筒遞上,“還請苦止師父為我收好,等到那人來時,替我交給她……”

苦止轉動着手上的念珠,卻是幽幽的嘆了一口氣,這世間種種因,皆有種種果,是非因果皆難權量,所以衆生皆苦。

燕九從藏經閣內出來,心裏卻是有些抓狂的,她竟然被一個人給設計了,而且是一個死人!

雖然這“設計”對自己益處頗多,可是這還是讓她有些心情郁結。

“苦止方丈,了緣現在何處?”

苦止轉動着手上的念珠,“這世間已經再沒有了緣,施主若是想要找他的話,還是去別處吧。”

燕九按下心頭那口氣,想來此時的了緣已經如那絹帛上所寫,變成凡夫俗子。

燕九心中憤憤,就算了緣變成凡夫俗子,可他原來畢竟是九世佛子,她才不相信苦止會真的不知道了緣的去向。

“既然了緣不在你這無量山,那我就去別的地方了。”燕九說着,做勢就欲離去。

誰知就聽得苦止慢悠悠的說到:“我的确不知道了緣的去向,不過後山正邀了一群工匠在那裏俢建佛像,那裏或許有你要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