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3 章 :無心之死

炎陵等在不遠處,看着燕九撐着天都傘緩緩走來。

“啊,炎長老,”燕九見到炎陵一副誇張的樣子,“我以為你會留在洛神閣喝上兩杯水酒。”

誰知炎陵卻是冷笑一聲,“你不是也一樣離開了。”

随即他不耐的說到:“廢話少說,我可以遲些收回龍骨,但是在那之前,我要找到龍角。”

燕九聞言卻是笑笑,“就算你不來,我也是要給你的。”

燕九說着将那枚藍紫色的海螺取出來,“我曾經見過你的那只龍角,那時他正待在一只人魚手上,他偷了龍君的龍角,卻是替她的姐姐嫁了出去,用她姐姐的性命換了他的離開。”

炎陵取過那枚傳音海螺,他看的出來,這海螺乃是人魚身上的鱗片所變幻。

“那龍角既然是你的,必然與你有着某種聯系,我能幫你的就這麽多了。”燕九說着撐着那柄天都傘就要離開。

“等一下”,炎陵喚住了離開的燕九,他将一物一掌拍到了天都傘上。

燕九忍不住愣了一下,随即她對着炎陵的方向微微額首,“多謝。”

誰知炎陵卻是不領情,“你不用謝我,那團靈魄就算留在我的手上,也是無用,不如融進天都傘裏,讓他受人驅使。”

燕九當然知道并不是炎陵說的那樣子,即便是真的無用,這靈魄在雲仙界也是有價無市。

“不管怎麽說,還是要謝你的。差點忘了,我最後一次見到那只人魚的時候是在天空之城,那時的他正男扮女裝。”

炎陵甩袖離開了,他就知道,這個燕九就在這裏等着自己拿出靈魄來。

燕九對着炎陵幾不可見的身影遙遙擺手,“炎長老,你可要快些回來啊,水族可是會思念你的……”

海惑站在一旁,突然開口,“有人,救命。”

“救命?”燕九動動耳朵,可是她什麽也沒聽見。

見燕九疑惑,海惑對着某個方向遙遙一指,“那裏,救命。”

“是你聽到的?”

“嗯,”海惑點點頭指向自己的心的位置,“這裏,聽到。”

無心躺在地上,鮮血沾着沙子貼在她的臉頰上,今天是她好友花尚傳位的日子,她卻是去不了了。

她的喉骨被切斷,只能發出“呼哧呼哧”的漏氣聲,她的丹田已經随着元嬰一同碎裂,即使想要兵解都沒有辦法。

可是,她不想死。

“誰來救救我,”無心在心裏低聲哀求,“不管是誰,都請來救救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無心長老!”

無心艱難的擡起頭,眼神迷蒙間只看見一柄黑色紙傘越來越近。

有冰涼的液體滴落在自己唇邊,随後,無限的生機從唇角散開,飛快的修複着她頸邊的傷口。

無心睜開眼睛,只見幫助自己的乃是一名女修,模樣有些熟悉,但是她卻是想不起來,雲仙界就那麽大,大約以前是見過的。

那無限生機雖然竭力修複着她的傷勢,可是,現在的她就像是一個破布口袋,不論裝滿什麽,都會漏光的。

待她感覺好一些,這才伸手阻止了給自己喂藥的手腕。

“我受傷太重,道友不必浪費如此靈藥。”

雖然知道無心說的對,可燕九也不能看她如此死去。

燕九将裝有生機泉水的玉瓶蓋好,但是卻沒有收起,只是拿在手上以備不時之需,誰知無心卻是一把握住燕九的手腕。

“道友,不,前輩!我有一事相求!只要前輩幫我,晚輩願以所有身家相報,不僅如此,我天機閣也會重酬前輩。”

無心說着深深的閉上眼去去,她本就傷重,做此動作更是眼前一片暈眩。

燕九心中嘆息一聲,她不知道無心将要托付的是什麽事,但是她願意幫上一把。

“若是我能夠辦到,燕九一定竭盡全力。”

得知燕九答應,無心瞬時舒了一口心氣,她咽下口中湧上的鮮血,這才開口。

“天機閣《星河圖卷》被盜,還請前輩告知天機閣,搶奪《星河圖卷》的修士,乃是曾經的禦獸宗少主,也是我唯一的子侄——禦雪疏!”

燕九聽得眉頭一皺,禦雪疏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天機閣搶奪《星河圖卷》,肯定是因為背後的“自我”作亂!

可是,禦雪疏竟然是無心的侄子。

燕九急忙道:“那是何人将前輩傷至如此?”

被燕九提及此事,無心只覺得氣血翻湧,她“噗”的吐出一口鮮血,臉色頓時黃如金紙。

燕九連忙往無心的嘴裏滴了幾滴生機泉水。

“說來也不怕前輩笑話,這将我擊傷的乃是我這侄子的母親。”無心說着一陣苦笑,“而我那侄子卻是連阻都沒有阻上一下。”

燕九不知如何接話,這總歸是無心的家務事,旁人無法置啄。

“我會将這件事告知天機閣的。”燕九回到,卻見無心百般蹉跎猶豫。

“可是還有其他事?”

“前輩,”無心說着卻是閉上眼去,“我只想在我生命最後,找一個人聽聽我的故事。”

“說吧,”燕九回到,“我可能是你最後的傾聽者。”

無心仰面躺在地上,腦中響起的卻是她入門時,師父給她的斷語:“你此生情路多阻,不如無心,無心自然無情。”

無心看着眼前虛空說到,“我第一次見他時,他救了我,當時我就想,這世上怎麽會有如此好看的人。我第二次見他時,師父告訴我說,他是昆侖掌門。從那時起我,就想走到他面前問上一句,他可曾記得我?”

“可他是昆侖掌門啊,高高在上,可望不可及,我天天追在他的身後,任誰都說我癡心妄想,可他卻是不置一言,既不理我,也不拒絕,我就想啊,等到他拒絕我,我就停下,這一等就是這許多年……”

無心說着看向燕九,“若是前輩不嫌麻煩的話,就請幫我問上一句,他記不記得,他當年救下的那個小丫頭……”

無心眼眸扇合,它已到油盡燈枯之時,但是她卻是很開心,能在死前将這多年心事說出。

燕九暗中掐訣。

無心在閉上眼睛的前一刻,分明就看見正元站在自己面前,将手伸向殘垣斷壁中的自己。

“不要怕,我帶你離開這裏……”

無心笑着,将手揚起伸向正元的方向,“你可記得我……”

☆、第二百三十四:入昆侖

揚起的手臂重重落下,燕九看着無心在自己面前散落成砂……

“若我遇見,必然相告……”

海惑握着胸前的儲物袋,看向燕九:“她死了?”

“是,就像修雲一樣。”

“不,修雲還在”。

海惑握着胸前的儲物袋眼神堅定的說到。

燕九看着無心散落的砂子,沒有出聲。

“海惑,”燕九突然喊到,“我為你取個名字吧”。

“名字?”

“就像修雲一樣,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名字,而我的名字叫做燕九。”

“燕九,”海惑擰着眉頭默念着,“修雲,好聽。”

“是啊,”燕九失笑出聲,“那為你取名惑雲可好?”

“惑雲”?

“就是你海惑永遠記得修雲的意思,你覺得怎麽樣。”

“惑雲好,”海惑笑着回到,過了一會,她默默的補充到:“比燕九好。”

燕九笑笑,“那惑雲,現在就跟着我一起走吧?”

“去哪?”

“去找一個适合渡劫的地方,順便替你找一個天底下最好的師父……”

昆侖山在雲仙界以北,群山莽莽俱是險峻陡峭,刀削斧劈高聳入雲,從遠處看去,宛若一柄柄出鞘的利劍插在雲霄之中。

這天,看守山門的劍童,卻是迎來了一人,那是一名女修。

她撐着一把黑傘,趁着滿山輕霧而來,白色的裙擺就掃落在沾滿露水的臺階上。

守門的劍童揉揉眼睛,他還以為看見了山精變換的幻象,等到離得近了,他才看清,那竟然是一大一小兩人。

“這位仙子還請留步!”

那守門的劍童低聲喝到,昆侖山下設有陣法,尋常凡人是進不來的,可這人既然能走上山來,就說明這人與自己同是修士。

燕九踩上最後一截臺階,這才看向那說話的劍童。

“這裏難道不是昆侖?”

聽見燕九這樣說,那劍童卻是一愣,“這裏的确是昆侖。”

“那你為何攔我?”

燕九這話一說,劍童更是疑惑,難道眼前這人是昆侖弟子?可是自己從沒有見過她啊?

“閣下為何而來?”

“我來這裏,是為了見你們的掌門正元。”

那劍童聞言心中已有幾分不悅,這昆侖掌門又豈是外人說見就見的,更何況還直接提及名諱。

但他還是耐着性子問道:“敢問閣下名諱?”

燕九狡黠一笑:“燕九,我的名字叫燕九,如果你覺得這個名字不足以見你們掌門的話,那不知掌門親傳弟子未婚妻的身份,能不能行。”

那劍童聞言心中大駭,掌門親傳弟子只有一位,那就是已經消失許久的清硯。

原來清硯師兄離開許久,是因為回家娶媳婦了!別說,這媳婦還挺漂亮的。

劍童如此想着,目光卻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一旁的惑雲。

不會連孩子都這麽大了吧?

所以,清硯師兄這是将別人肚子弄大了,不,是孩子都生了!然後卻不負責任的跑了,現在人家直接找上門來,要求掌門做主?!

我的天,這可真是一個天大的消息~

燕九看着那守門的劍童,一溜煙的消失在山門之後,匆忙間甚至撞到了臺階。

所以,這劍童為什麽反應這麽大?

很快,燕九就知道了答案。

只見身穿文士長袍的乾元,自門內而來,還未站立就在那裏朗聲道:“哪個是清硯的孩兒,還不快站出來讓你師叔爺爺好好看看!”

燕九聽着有些愣神,她看看左右,這裏難道還有其他人到來?

而這時乾元已經走到燕九面前,“你就是被清硯抛棄的那名女修?來,小姑娘,你不要怕,你将你受的苦說出來,乾元師叔會為你做主的。”

燕九看着乾元,為什麽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認識,可是合起來卻是一句都聽不懂?

而這時坤元從後面匆匆趕開,卻是直接将乾元拉到了一邊,“師兄,不要胡鬧!”

乾元暗暗撇了撇嘴,“知道我是師兄,還敢對我如此說話!”

坤元卻是不理他,他對着燕九歉意的笑笑,“這位道友實在不好意思,我這師兄亂語無狀,還請海涵。”

燕九卻是不介意,“這倒無所謂,我來這裏,是為了昆侖掌門而來,還請兩位給指個明路。”

“這個時候,掌門師兄正在下棋,還請道友随我來。”

坤元說着就去拽乾元,誰知乾元卻是一甩衣袖跳到一邊,“你們忙你們的,我要帶着我這小孫孫去忙我們的!”

乾元說着一把抱起來惑雲,将之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師兄!不得如此!”坤元急忙喚到。

誰知乾元卻是不管,卻是直接做了個鬼臉帶着惑雲跑開了。

坤元一臉歉意的看向燕九,“實在是不好意思,我這師兄大概是太喜歡孩子了。”

燕九看着惑雲和乾元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這惑雲任憑乾元抱走了自己,卻是一點都沒有反抗,她以為,惑雲會直接給乾元一劍的。

想到這裏,燕九對着身旁的乾元道:“沒有什麽,只是莫要出事就好。”

坤元也是一件擔心道:“是啊,千萬莫要出事。”

他怕的卻是自家師兄将孩子磕碰,弄哭,燕九卻是想着,惑雲千萬別把乾元整傷整殘了,兩人擔心不一,可俱是憂心忡忡……

正元慣常下棋的地方乃是一片松濤林,松濤陣陣,雲霧飄渺,白衣白發之人,伏在棋盤上,閉目沉思。

燕九來時,見到的就是這樣的正元。

一旁的坤元還在小聲的提醒着,“師兄下棋是最厭有人打擾,道友不如退到一邊,等師兄下完再……”

坤元話還未說完,就見身旁的燕九已是走向了正元。

燕九站在正元身側,這棋乃是一盤僵棋,無論是黑子進退,還是白子避讓,雙方俱是兩敗俱傷。

坤元正欲喚回燕九,就連燕九伸手将眼前的棋盤一掌劈散,黑白二色的棋子瞬時滾落滿地。

正元猛地張開眼皮,一雙眼睛如炬似電,看向眼前的燕九。

燕九卻是不懼,她直視着眼前的正元,聲音擲第有聲。

“無心死了,她原本還想讓我前來看看你,現在看來卻是不必,因為你根本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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