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6 章

第 156 章

被艾爾洛斯用胳膊圍着,阿德勒還想再掙紮一下。

萊茵王室學院是聖地好不容易才新發展來的合作者,尤其正值這個吉魯克眼看即将陷入亂局的多事之秋,他沒有底氣跟着其他聖子候選玩鬧。

吉魯克曾經賦予他遠超他人的地位,現在王國疲态盡顯,他做不到棄它于不顧。

“我……”

少年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他知道他應該拒絕,明哲保身,最好及時向教宗內侍報告聖子候選們的異常行為。

但是……

如果今天西裏爾被人挑釁他不曾幫忙維護,那麽明天換了他阿德勒被人為難其他聖子候選也不會伸出援手。就像曾經的艾爾洛斯,主動與集體拉開距離無異于自絕後路。

“你什麽你?”

另一邊肩膀往下一沉,原來是西裏爾扔開法杖坐到阿德勒另一側,臉色危險的也把胳膊壓在他肩膀上:“怎麽,你心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兄弟?”

艾爾洛斯面無表情抽手就走,躲遠些找了個角落坐下圍觀這辣眼睛的場面。

就……西莉亞小姐,阿德勒殿下他看上去呼吸困難,就快要昏過去了!

“發生什麽了?你們……”

木沙爾和博爾納一塊推門進來,驚悚的看到西裏爾把阿德勒堵在沙發轉角上。就算他們收到家族緊急傳信被要求主動疏遠阿德勒,那也不意味着能眼看他被欺負還無動于衷。

不等他們鼓足勇氣,哲羅姆用聖光術小小炸了一下,別墅大門應聲而閉:“問題不大,打算做點事,叫上你們一起。”

木沙爾和博爾納“咔咔咔”轉過去看他,哲羅姆咧嘴笑得像頭大白鯊:“西裏爾正在努力說服阿德勒,艾爾洛斯和我已經答應了,你們兩個呢?”

你管那叫做“努力說服”?放在外面讓治安官看見高低得給西裏爾判個X騷擾好吧!

這種時候,怎麽能放掉兩條大魚?艾爾洛斯從角落裏站出來,夥同哲羅姆一起把兩人拽進廚房一通交流,二十分鐘後木沙爾表示願意幫忙施放治愈術,博爾納說他望風望得可好了。

大勢已去的阿德勒無語凝噎:“……好的,好吧。我明白了,我和你們一起去。”

只是去圍堵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施法者學徒,他跟着小心一些,應該,不至于鬧出什麽大事。

隔天一早,“幫忙”偷渡“麻袋”的少年滿心絕望。

直到坐着儀仗進入最隆重華麗的慶典場地,他也沒想明白自己何德何能在梅爾的計劃裏占據一席之地。

出身吉魯克王室的他居然沒有被艾爾洛斯排斥報複,這不神學!

木沙爾和博爾納也被拉進這樁荒唐的鬧劇中去,最可怕的是他自己居然在心底對此事感到躍躍欲試。

我的同事都是些什麽品種的奇葩——這個疑問在阿德勒候選心底盤旋許久。

頒獎的典禮也算是整個慶典全過程的壓軸項目了,所有賽事的獲勝者都将在這兒再一次接受觀衆們的掌聲與歡呼,聖光教廷也慷慨大方的一次性打包送來所有聖子候選共襄盛舉。

“看到了嗎,那個黑皮黑發紮小辮的家夥,來自外大陸,是死亡神系的信徒。就是他想找你麻煩結果錯認到西裏爾頭上。”

哲羅姆悄悄将目标指給艾爾洛斯看,後者點頭表示已經從聖騎士那裏得到了詳細且足夠的情報。

“埃克特幫我弄來了五件準畢業生身上穿的那種袍子,他還說這人每天晚飯後喜歡去湖畔找個沒人的地方冥想。”

與神官向神明“祈禱”以求告力量的方式不同,施法者需要通過冥想進一步提升元素共鳴力的強度,既然是“冥想”,理所當然要尋一處清淨地方。

真可靠。

哲羅姆把手藏在袍子底下向艾爾洛斯比大拇指。

很快就到了聖子候選們亮相的時刻,王室學院專門安排了引路員,以免聖子候選們走錯位置。

每位獲勝者走向領獎臺時歡呼聲都會爆發出一個小高潮,哲羅姆仗着站在艾爾洛斯旁邊悄悄側頭和他咬耳朵:“那家夥看到你了!”

皮膚微黑的青年果然找準方向第一時間狠狠瞪向艾爾洛斯,他看上去執着的恨不得不眨眼。

梅爾候選一臉高冷,連個眼角都沒分給他,後者看上去就像只被人摁着擦了鞋的河豚。

“請獲勝者走上禮臺!”

學院目前的負責人乃是萊茵王室的一位親王,與吉魯克不同,萊茵王室從不給宗室子弟分封土地但卻願意把他們留在王城中承擔各項職務。其中以王室學院的職位最為搶手,能成為這裏的負責人充分說明這位親王與國王的關系親密無間。

一排學生稀稀拉拉走上臨時用魔法搭建的高臺,等他們站好六位從瓦爾哈利亞斯“趕”來的少年從另一側入場。

有比較才有鑒別,專門經歷過嚴格儀态教育的聖子候選們或如朗朗驕陽或如皎皎明月,觀衆席上爆發出的尖叫聲不限女性,還有不少相當粗犷的嗓門混入其中。

親王不敢讓聖子候選們跟着“罰站”,撿要緊的說了三分鐘,又宣布一番學校對各獎項名次的獎勵,終于提醒聖光教廷的活招牌們該發福利了。

六位聖子候選同步釋放治愈術,随着持續時間逐漸将光團拉成光幕。微光的粒子像雪片般從大到小,飛下禮臺,飛向觀衆席,引發陣陣幾乎能震聾耳朵的尖嘯。

接下來就是所有授獎儀式通用的環節,沒人敢沖到聖地的貴客面前要他們說不想說的話,艾爾洛斯幾個被好好請下來坐着觀賞後面的表演。

離開禮臺時西裏爾悄悄向後看了一眼,剛好看到艾爾洛斯若無其事的從挑釁者腳上踩過去。難得他這般還能走得看不出破綻,前面的哲羅姆與後面的阿德勒同步調整步幅等了一下,六個少年順順利利離開高臺回到專屬的座位上去休息。

“準備得怎麽樣?”

木沙爾做賊心虛,一落座就忍不住發出聲音詢問。西裏爾向外飛了一眼:“我的聖騎士長帶了法杖已經去樹林裏埋伏,只要條件允許他就會給我發信號。”

“埃克特去找組織活動的負責人聊天了,保證不讓他有時間管那麽多。”

艾爾洛斯目視前方,盡量放輕嘴唇說話時的動作幅度,以免現場有熟悉唇語的高手識破計劃。

博爾納借着整理裝飾物的動作拍拍胸口:“我到底是站在樹林外面還是站在樹林裏面?萬一有人闖進來該放治愈術還是聖光術?”

“随便扔幾塊石頭吧,我怕你控制不好術法,回頭萬一事情敗露你都不是因為和我們一同行動而挨罵。”

哲羅姆沒好意思嫌棄他術法用得爛,但話裏話外的提醒沒得跑——剛才在臺上一塊用治愈術時這小子差點掉鏈子,要不是阿德勒給他托了個底當場就要開天窗。

博爾納諾諾着縮回去,時不時偷偷朝外看。

好不容易熬到儀式結束,貴客先行退場。幾位聖子候選起身排成一列消失在觀衆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拐了個彎打發聖騎士長們把儀仗拉走,找到無人之處将畢業生長袍往身上一罩就算準備妥當。

“走走走,我知道王室學院施法者學徒們經常冥想的那片湖泊樹林在哪兒。”

哲羅姆把帽兜罩在腦袋上,其他四個人有樣學樣,等他們遮住太有辨識度的頭發後只有艾爾洛斯頂着一頭灰毛領路。

“為什麽你和我們不一樣?”西裏爾不滿的往後扯扯帽兜想讓它別影響自己的視線,阿德勒看了一圈,收回視線努力沖當和事老調解氣氛:“鉑金也是貴金屬,你不覺得艾爾洛斯的頭發顏色最合适他自己嗎?要真是金色恐怕反倒整個人都沒有特點了。”

“所以我就是赤1裸1裸的嫉妒他啊,有什麽問題?”

西裏爾停下看看跟在最後面的木沙爾與博爾納,确認他們沒走丢才繼續催促:“快點吧,我要給那小子點顏色瞧瞧!”

從頭到腳蒙在袍子裏的造型在蓋娅并不罕見,因此只要不看臉他們就不會引發任何關注。艾爾洛斯邊領路邊走神——按照一般套路裏的經典場面,教廷通常都是個中期關底BOSS,自己這幾人的行為相當于合夥欺負人,結果自然集體送人頭。考慮到這一點他才專門請埃克特準備了畢業生鬥篷,必要的話學院徽章也是齊全的,保證不丢聖地的臉。

聖光神官的戰鬥力低舉世公認,那個故意當衆邀戰的學生恐怕就是看着這一點才敢挑釁,就不知道施法者學徒的武力值是個什麽水平。

走了半個多小時艾爾洛斯終于找到聖騎士長詳細描述過的樹林,湖水潮濕的腥氣源源不絕,看來就是這裏。

西裏爾上前左右看看,确定沒有外人才吹了聲悠長的口哨,一陣悉悉索索之後她的聖騎士長鑽出灌木叢将法杖交在聖子候選手中。

艾爾洛斯注意到這位聖騎士長渾身上下粘了不少樹葉,看來在這兒埋伏了挺久。

“辛苦你,陪着博爾納一并望風,順便把身上的葉子清理掉。”艾爾洛斯候選的建議讓西裏爾的聖騎士長松了口氣,看到阿德勒的凝重臉後他更是放心。

看來六位大人裏至少還有兩位尚處在理智範圍內,這樣他就不擔心西裏爾打上頭把別人學校的冥想處給炸飛了。

我們回家啦~睿哥象棋比賽成績不錯,我負責嘎嘎,他負責亂殺。

營養液加更欠一章,收藏數加更欠一章。

等我這幾天把欠的加更補上,再數數看地雷該加多少。

十個地雷加一章哈!

第 155 章

第 155 章

“請各位觀賞比賽的觀衆們坐在座位上不要随意走動,請各位觀賞比賽的觀衆們坐在座位上不要随意走動,請各位觀賞比賽的觀衆們坐在座位上不要随意走動……”

自從第一排觀衆發現了一個“秘密”,賽場上大着膽子來來回回欣賞某位裁判顏值的學生們就嚴重幹擾到了比賽秩序。負責賽場紀律的教職人員不得不反複用煉金喇叭大聲提醒,又拿出平時分這種殺器才勉強遏制住逐漸跑偏的重點。

偏偏那位裁判冷靜得好比海岸線上沉默的礁石,無論別人有多熱鬧,他始終保持眼觀鼻鼻觀心的狀态毫不動搖。

聖光教廷的聖子候選果然名不虛傳,六個少年各有各的特點,來得最晚的這位梅爾候選格外好看也格外沉穩。

負責紀律的教工暗自感嘆,第一次見到這位的人一定都會覺得特別詫異,很難想象他這樣纖細灑然的少年居然能憑一己之力阻攔死神的腳步。

如果不是梅爾候選阻攔了摩爾城的脫水症泛濫,大規模人口死亡後順勢帶來的天災将會毀滅半個中央大陸吧,說不定萊茵也會跟着倒黴。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也往裁判席上看去,坐在一群老施法者們正中間的梅爾大人就像樹梢上的朗月。

你不會因為月亮冷淡就覺得他不夠好,月亮本來就該是那個樣子。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不允許再圍觀裁判後所有人的注意力終于重新轉向賽事本身。

參賽選手們或成竹在胸或眉頭緊皺,全身心投入到藥劑調制的比拼中。除艾爾洛斯以外的評委裁判們要麽頻頻點頭要麽輕聲嘆息,想來是看懂了場上的各種變化。

這一場既是決賽,也要排出前十名的順序,各名次獎勵不同,對苦哈哈的窮學生來說每進一位都意味着增加了一大筆意外之財。

艾爾洛斯全程盯着一個瘋狂攪拌坩埚的學生發呆,看上去全神貫注,實際上已經自動進入關機省電狀态。其他裁判就算有心想要交流看他如此專注也不好發出聲音,忍不住跟着滿心疑惑盯緊那學生——

發生什麽事了?為什麽聖光教廷的聖子候選一直在看那個孩子,認識?有過節?還是察覺到什麽地方不妥?

就像艾爾洛斯對施法者的世界一無所知,施法者對神官也不甚了解,藥劑調制決賽現場的裁判席上氣氛越來越沉重,仿佛即将到來一場宗教審判。

一桌子人如坐針氈熬到傍晚時分,眼看最終決定勝負的終點越來越近,選手們的工臺上開始出現比較能讓人打起精神的各種魔法現象。

艾爾洛斯:太好了,終于有能看得懂的熱鬧了!

他一返之前冷漠又冷淡的模樣,調整姿勢很是感興趣的把視線轉移到其他效果更炫目的位置。

聖子候選一動,其他裁判也跟着動,之前被盯得差點炸毛的參賽學生抖着手抹了把汗,差點當場高唱頌歌。

各種顏色各種大小的光斑接連綻放,艾爾洛斯完全把這場比賽當成煙花秀欣賞。直到沙漏裏的最後一粒沙子落入下方,十組工臺自動鎖死。選手們要自行将調制結果送到裁判席上等待評價,然後這份作品将由志願者拿到觀衆席上給大家欣賞。

艾爾洛斯根本看不出孰強孰弱,好在每位選手經過他面前時都會莫名其妙放慢速度,他可以趁機趕緊看看左右其他裁判寫在紙條上的分數再取個中間值。

一時之間四則混合運算被他應用到極致,就怕不小心暴露出自己其實根本就不懂的馬腳。

好在比賽的主持者比較會做事,知道不能向聖地來的客人詢問任何與藥劑專業知識有關的問題。他簡簡單單請聖子候選對整場比賽表達了個祝福也就算了,觀衆席上的學生們看上去似乎非常不滿。

——你就不能請梅爾候選多說幾句嗎?有什麽是尊貴的食堂vip客戶不能聽的?我們愛聽!

不得不說,聖光教廷運作下的聖選活動着實為自己撈了不少好處。在每一代候選們的努力下,教徒心目中教派的整體形象光明又美好,聖地的捐贈收入也一直處于高位狀态——畢竟,誰不願意為俊俏又可愛的男孩子花錢呢?

經過半小時既不緊張也不刺激的讨論,裁判們将四至十位的選手名單列了出來。前三名争議比較大,還需要繼續讨論。

主持人站到高臺上借着宣布後六名的名次趁機暖場,裁判們則抓緊時間繼續讨論。

六個老頭子面紅耳赤拍桌子瞪眼互飙狠話的場面直叫艾爾洛斯大呼過瘾,他也不說話,專心致志偷摸看樂子。聖子候選沒有不懂裝懂,也不仗着來客的身份插話搶風頭,這一點讓施法者們心情極好,實在僵持不下時幹脆把他也拉入讨論當中。

“梅爾大人,不如您來評評這個理,誰才是這場比賽的第一名!”

吃瓜吃得不亦樂乎的艾爾洛斯突然被點名,幸虧他已經把面無表情的表情給養成了習慣,這會兒甚至還有餘裕回憶本場比賽的主題與目标是什麽。

“在座諸位都是業內執牛耳者,我一個稚齡小子怎麽敢班門弄斧,還是請您幾位慢慢商量,不着急。”

艾爾洛斯當然不出主意,因為他根本就看不出三根試管裏的液體酒精都有什麽區別。被一個有地位有聲望的優秀年輕人如此尊重,萊茵王室學院的學者們紛紛表示沒關系你就放心大膽的指吧,反正這三管試劑的品質本就不相上下,誰做第一都可以。

“我對于藥劑調試這門堪稱藝術的偉大技藝實在知之甚少,一定要我說的話,能不能勞煩諸位先為我講一講每管作品的優缺點?”

這當然沒問題,聖子候選願意問才說明他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不想敷衍了事。于是一群施法者圍着他盡量簡短的開了個名師小班課,聽課學生只有一名。

還好需要讨論的藥劑只有三份,硬生生聽了一個半小時私教課後艾爾洛斯按照實用程度給出答案。

“我很抱歉,三位參賽者都表現得十分完美,我不能簡單粗暴的給出評判,所以只好根據成本和效果進行區分。”

藥劑調制出來就是為了用的嘛,就比如同樣治療感冒,三塊錢和三百塊之間相信很大一部分人會選擇前者。

學者們認可了這個回答,紛紛表示可以接受。

費勁心思頭發都快掉光的主持人長出一口氣,帶着最終結論走上高臺宣布優勝的前三名,賽場裏每一個人都很高興。

——可算完事兒了,不知道食堂還留得有沒有飯菜。

優勝者們的頒獎典禮統一放在第二天上午進行,也算是整場慶典的壓軸項目,再往後游客們有為期一周的游覽時間,期間食宿購物的花費都由萊茵王室包攬。

艾爾洛斯在心底上下蹦跳喊萬歲,臉上仍舊冷冷的面無表情,聽到裁判可以退場原地數了十五個數才起身跟在六個老頭身後離開賽場。

一出門埃克特立刻催他上車,以一種看上去從容不迫實際上急不可耐的狀态迅速離開比賽場地。

聖騎士長的判斷是正确的。儀仗前腳剛動,後腳學生們争先恐後從座位上擠出來,看到聖子候選已經啓程每個人臉上都帶着淡淡失望。

“如果不先走,擁擠的人就會越聚越多,最終很可能引發踩踏事故,過去曾經發生過類似的事。”

埃克特低聲解釋了一句,向前面催促車夫加快速度。

回程又是一路充當雕塑,抵達暫居的別墅時客廳裏已經坐着兩個人了。

西裏爾黑着臉坐在沙發上,手裏反複擦拭着一根艾爾洛斯沒見過的法杖。看來今天受了不少氣,她看上去似乎想提着武器出門痛打什麽人。

“怎麽了?”

艾爾洛斯在她對面坐下,已經勸了好一會兒勸得口幹舌燥的阿德勒苦笑:“競技賽的第一名大言不慚想要挑戰神官,額……那人是死亡神系的信徒,簡單來說,他找錯人了。”

別人敢挑釁,西裏爾卻不能應戰,因為她的人設是“公正而仁慈”。她不但不能迎戰,還必須端出和善的笑容念經一樣講出一堆大道理拒絕對方。

西·六人之中實力僅次哲羅姆·裏·能和蠻族打得有來有往·爾:你們都給我站到旁邊嘎嘎去,看我亂殺。

某人反手指向自己,眼神迷茫:“所以是我的錯嗎?”

“當然不是,沒人會那麽想。”

阿德勒趕緊否認,艾爾洛斯救了滿城人命,誰能缺心眼到如此地步拿這種事開玩笑?

“好吧……西裏爾,挑釁你的獲勝學生叫什麽名字,長什麽模樣?”艾爾洛斯總是冷冰冰的棺材板臉上浮現出一抹讓阿德勒深感害怕的溫和微笑,後者顧不上自己“端莊且高貴”的人設,聳起肩膀抖抖,“你們不要想不開啊!”

西裏爾擦拭法杖的手停頓片刻,力道和頻率都發生了明顯變化:“怎麽說?”

“讓聖騎士們去打聽他的路徑習慣,埋伏好了套麻袋!”

“就不能稍作讓步,就讓聖騎士動手?”阿德勒還在垂死掙紮,從外面走進來的哲羅姆一臉單純的問道:“讓聖騎士們動手做什麽?”

艾爾洛斯和西裏爾一同看向他:“打架,去不去?”

哲羅姆在阿德勒絕望的表情中爽快點頭:“去,殺誰?”

“等等!用不到這樣吧,哲羅姆你可是能用聖光術炸死莫比烏斯巨蟒的神官,三思而後行啊!”

幾乎尖叫出來的阿德勒身邊忽然坐下一個人,悄悄挪到沙發另一頭的艾爾洛斯擡起胳膊壓在他肩膀上語重心長:“吶,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開心,只要大家一起去不就沒問題了嗎?我們負責套麻袋動手群毆,你負責祈禱做彌撒,木沙爾治愈術用得好,他可以負責治療。”

阿德勒:“……”

把人打到十分之九死再用治愈術拉回來繼續麽……吉魯克王室到底招惹了個什麽樣的鬼才?

這幾天都在外面陪睿哥比賽哈,後天開始恢複雙更。

第 154 章

第 154 章

在阿德裏安·拉萊納的印象裏,小雜工艾爾洛斯·梅爾是個勤奮有餘天賦不足、卻又有着不合時宜精致相貌的孩子。

他太漂亮了,這份漂亮放在孤兒身上并非恩賜實乃災難。哪怕每天都躲在煉金工坊的洪爐後面,外頭的學生之間也一直有關于艾爾洛斯的各種傳聞暗暗流傳。

嚴肅的煉金術導師打從心底希望這孩子能夠如願以償。哪怕一輩子做個蹩腳的初階煉金術士,賣賣藥水,做點零碎的小工藝品,經營一個小小的家庭,脫離不斷被當成展示品四處流浪的日子。

但是無論他多麽努力講解,那孩子的顱骨都像是被什麽看不見的物質厚厚裹了一層似的,知識極難滲透進去。

作為教師,眼看年輕人在并不适合自己的道路上勉強掙紮無疑是件非常痛苦的事,然而每當他想勸艾爾洛斯放棄時卻又會被那孩子亮閃閃的藍綠色眼睛打敗。

沒什麽特別的原因,只因為煉金術就是他最後的退路。

邊境地區一塊送來的檢測報告寫明他對魔力因子的共鳴微弱而混沌,一個孤兒哪有錢去申請複審,事情就這麽稀裏糊塗的對付着。由于共鳴力微弱渾濁,他無法更換到其他或許更适合自己的專業。阿德裏安本想自掏腰包給他重新檢測,奈何艾爾洛斯對金錢與別人的善意格外敏感,仿佛一切美好都與他無關,一驚一乍像只吓炸了的刺猬球拼命拒絕。

再往後……吉魯克王位繼承權造成的內亂影響到了瓦爾哈利亞斯。已故的國王查爾斯二世彼時頻頻與院長眉來眼去,幾次三番進出校園妄圖暗中聯絡宮廷法師為其張目。作為享受王室津貼的煉金術士,阿德裏安原本對此事并無所謂——不管誰上位他的津貼都不會減少更不會增加,王座上坐條狗對他來說都可以。

可是千不該萬不該,查爾斯二世不該在一次拜訪過後冒昧提出想要他把艾爾洛斯當做禮物與質子送入宮廷。那孩子最怕被人當成物品送來送去,阿德裏安自然硬聲拒絕。沒想到這麽一點點小事就讓查爾斯二世懷恨在心,借機革除他的津貼名額也就算了,甚至指使瓦爾哈利亞斯的校園治安官胡亂羅織了一個罪名将艾爾洛斯·梅爾投入王城監獄。

阿德裏安出身中産,背後沒有錯綜複雜的家族關系網,彼時自身尚且難保的他只能把艾爾洛斯托付給好友約翰主教……早知道還不如塞給喬伊斯當學生算了,至少那個占星術士不會胡亂教壞孩子的腦袋。

沒錯,在阿德裏安眼裏,艾爾洛斯的精神狀态實在堪憂。

他在耶倫蓋爾做的事,他在伊利亞斯領着一群餓急眼的平民圍了王宮的事,以及眼下都日上三竿了才蓬着頭發從卧室出來渾渾噩噩找水喝的樣子,放在以前勤奮自律至極且陰郁自閉的艾爾洛斯身上絕無可能。

導師頭頂的氣壓已經低到快要幻視出電閃雷鳴,西裏爾和哲羅姆想溜,但不敢說,只能沖着梅爾候選擠眉弄眼——快點把你的老師弄走!

艾爾洛斯還在重新開機中,一步一卡挪到阿德裏安對面坐好,雙膝乖乖并攏,雙手乖乖放在膝蓋上,宛如第一天上學的小朋友。

“假如你的喉嚨或者腦子沒遇到什麽艱難的挑戰,或許我可以期待一句尚且能夠聽得過去的問候?”

拉萊納老師嘴角擰起一個扭曲的弧度,也許是個微笑,可惜效果太過驚悚,換個地方小朋友們怕是會被吓到哭出聲。

“是!是的!願聖光照耀你我,拉萊納老師!”

艾爾洛斯一激靈,條件反射般照本宣科,場面凄慘得西裏爾和哲羅姆不忍直視。

阿德裏安嘴角上揚的弧度消失了:“嗯。”

他仔細把艾爾洛斯上下打量了好幾遍,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起身告辭:“等你方便我再來拜訪。”

三位聖子候選同時起身送客,拉萊納走得很快,腳步卻有些踉跄。

“他怎麽了?”哲羅姆和西裏爾面面相觑,艾爾洛斯垂下眼睛抿嘴微笑:“也許是……有些失望。”

阿德裏安·拉萊納一定認出原身與他之間的區別了,但是他什麽也沒說。

哲羅姆不知內情,同情的看着艾爾洛斯:“曾經我不小心觸怒過我的家庭教師,後來,我為我的愚蠢深感遺憾。”

西裏爾跟着點頭,她沒有惹怒過任何師長,不是因為她有多乖巧,而是本能告訴她千萬別那麽做。

“……我盡量?”艾爾洛斯苦笑,這件事,不是他要不要作死,而是看拉萊納先生能不能想開。

自己被迫背井離鄉自身難保的情況下還不忘央求朋友關照的孩子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默默死去,換成艾爾洛斯自己恐怕也得瘋。

隔了兩天,萊茵王室學院的慶典比賽進入決賽階段,聖子候選們的假期也随之接近尾聲……該開始幹活了。

作為頒獎者,為了表現出聖地與萊茵王室之間牢不可破的聯盟關系,聖子候選們必須出席決賽現場以示重視。

至于說誰去哪裏沒人廢話,直接抽簽了事。

西裏爾不停慫恿艾爾洛斯搶先要求去主持煉金術比賽,她覺得這樣可以找到機會試試緩和一番前師徒之間的氣氛。但是艾爾洛斯覺得沒這個必要,拉萊納先生現在最不想見的人恐怕就是他。

所以經過一輪“緊張刺激”的抽鬼簽之後,灰發少年得到了鎮守藥劑師決賽的美差。

藥劑調制好啊,原身根本就沒學明白過這玩意兒,等到了賽場上他大可安心當個花瓶等着抄其他裁判的答案。另外五位聖子候選裏木沙爾抽中煉金術,其他四人都與元素魔法相關。

“老實說,我真不想去和那些施法者打交道,我一個神官,吃他們家面包了還是喝他們家牛奶了,憑什麽被人夾着眼角看?有本事這輩子他們最好都別受傷,也別求神官給釋放治愈術!”

西裏爾負責的賽事最激烈,也是聲光效果最好的打鬥類比賽。可以想象她注定要白白浪費不知多少個治愈術給那些膽敢看不起她的參賽者,脾氣暴躁些也不是不能理解。

阿德勒臨時找了本與魔法科學相關的書正在翻看,哲羅姆從他背後瞄了一眼,肅然起敬:“這真的是可以實現的嗎?設計一款飛行器飛到天上去看看神明們究竟都在哪裏……”

“肯定不可以。”阿德勒嘴角隐約抽搐:“所以這只是本幻想小說,真要是有哪位工程師試圖做出這種瘋狂的嘗試,各大教派的聖地絕對會第一時間站出來讨伐他。”

有關于“神明到底存不存在以及存在于什麽地方”的話題對于聖子候選們來說太過危險,大家有志一同把它給跳過去。

需要聖子候選們出席的賽事從早上就開始了,蓋娅之內沒有任何教派的教堂進駐,所以大家都得以踏踏實實睡到大天亮。用過早餐儀仗已經在門外等候,比起突然之間閃閃發亮的同事們,艾爾洛斯還是簡簡單單的精靈石長鏈和玫瑰之淚兩件套出門。

彼此之間按照教義規定謙讓了一遍,少年們根據賽場距離遠近決定誰先誰後。路遠的上車先走,路近的等一會再說。藥劑師專業的賽場距離中等,于是艾爾洛斯排在第三個順序登上由白色玫瑰裝飾的儀仗車。

聖騎士長不知道打哪兒弄了匹馬騎在最前面開道,其他人等距分散在儀仗四周護衛。

路邊那些在蓋娅求學的學生們只要不着急趕課的都停下腳步站着看,比起其他地方信徒們所表現出來的狂熱,他們顯得更加理性而冷靜。也許這就是教育的用處,讓人更加清醒。

艾爾洛斯一邊認真扮演雕塑一邊走神——反正他習慣常年板着臉,就算發呆人設也不會塌。

藥劑師們調制藥物的比賽現場并不在室內,一座類似露天環形運動場的場地內擺放着十組标準工臺,觀衆們都坐在距離展臺十幾米開外的階梯座位上。

很難說這樣安排是不是為了保護觀衆們的人身安全。

當主持人宣布決賽追加了新的裁判時觀衆們大聲歡呼,等他介紹這裁判是聖光教廷的聖子候選時觀衆席上鴉雀無聲。埃克特偷偷垂下眼睛掃過埃爾羅斯,只見他目光清澈似乎一點也不在意。

不……腳底下已經摳出一整座耶倫蓋爾修道院了呢。

邁開腳步走出禮賓區,艾爾洛斯慢慢沿着展臺邊緣走到裁判系上就坐。離得遠的學生伸長脖子像看珍禽異獸似的想要看清聖子候選都長什麽樣,離得近的觀衆們各個正襟危坐就差身上放光。

——這位艾爾洛斯候選,他長得可真好看啊。不是那種會讓人産生刻板印象的傳統風格,而是好看得能讓女生臉紅男生沉默,完全沒有攻擊性,甚至還要你反過來擔心會不會一個沒注意怠慢了他。

裁判席上除了艾爾洛斯以外全都是須發雪白的老施法者,好在他的頭發也是灰白色,不注意看倒也不顯得突兀。主持人宣布了題目和規則之後将一只巨大沙漏擺在展臺正中心最顯眼的位置上,工臺旁已經就位的參賽者們紛紛低頭開始忙碌起來。

這種專業性極強的比賽對于門外漢而言堪比催眠神器白噪音,要不是還顧忌着聖地的臉面,艾爾洛斯早就趴在桌子上面見周公去了。眼神逐漸擴散的他完全沒注意到中途要求上廁所的觀衆越來越多,更沒注意到那些學生非要拐個大彎從裁判席下繞去外面最遠的盥洗室解決個人問題。

藥劑調試賽的時限是一整天,聖子候選由衷希望自己能在這個瞬間學會睜着眼睛睡覺的技能。

這對現在的他來說真的特別實用!

今天又陪睿哥出來比賽啦,忙了一整天沒顧上碼字,只有一章。

第 153 章

第 153 章

晚餐後艾爾洛斯敲響了阿德勒的房門,他肯定想知道自己祖母的消息,之前大家都在不好問,只有兩個人在的話很多事比較方便交流。

阿德勒他們來得早,選房間時專門留下當中那間給艾爾洛斯,他就住在他西面隔壁。

敲了一會兒,門開了。

阿德勒顯然沒想到艾爾洛斯回來找自己,愣了一下才将門徹底拉開:“請進,抱歉,我……我情緒不太好。”

他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世,只不過其中關系太亂難以對人啓齒,尤其關于他的生父……說實話阿德勒寧可自己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對人有所隐瞞就不能埋怨別人對自己有所保留,道理是這個道理,但對母親的擔憂卻不會減輕分毫。

艾爾洛斯跟着他走進房間又關上門後金發少年意識到什麽,眼前一亮:“她很好,是嗎?”

“嘎?她?誰?哦!你說太王太後?”

他傻乎乎的在太王太後與王太後之間猶豫了一下,決定不提已經去世的人,“她很好,精神好狀态也不錯。離開翡翠宮時我們同行了一段路,她有問起你在哈蘭德隆的起居,我照實說了,她聽完後很高興。”

像是擔心自己有哪裏遺漏,艾爾洛斯追加道:“太王太後将會去聖伊麗莎白宮靜養一段時間,我看她帶了不少護衛和侍女,聖伊麗莎白宮又靠進聖地,約翰主教也說她在那裏會過得很舒心。”

阿德勒得了準信總算松口氣,他松下肩膀,苦澀的對艾爾洛斯笑笑:“抱歉,讓你看到我不穩重的一面了。我知道吉魯克的王室比較……嗯,之前向你道歉也是真心的,他們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要是真的熟到親密無間,艾爾洛斯能就這個問題和他抱怨到明天早晨。不過現在他也只是與阿德勒略有些熟而已,遠遠沒到能秉燭夜談吐槽人家家裏有多亂的地步。說完能說的話,他起身擺擺手:“我沒事,你不要有心理負擔。吉魯克的事不僅僅與王室有關,再說了那些也不是你做的,你不要把別人的責任往自己頭上攬。”

他想走,但阿德勒卻對他說的話感到十分好奇:“吉魯克的事怎麽會責任不在王室呢,你不要為了安慰我就故意這樣說,我姑且算是個知道好歹的人。”

艾爾洛斯離開的腳步被這句話攔住,他重新坐下,攤開掌心。

“你看,一個國家如何,至少百分之五十的責任在當代王室,這個誰也不會否認。但你想想,很多事都是先代就已經留下隐患的,有個詞叫積重難返。再說了,無論多麽英明的君主,也不管君主的命令初衷是什麽,下面做事的人會直接影響到執行的效果,別說任用官員也是王室的事,王室能認識幾個基層官員?你知道每天廚房為我們做飯的執祭叫什麽嗎?”

阿德勒不知道。

如今的社會結構體系下,事實就是如此,艾爾洛斯也不是純純瞎說安慰他。

“你看到了什麽?”金發少年擺正臉色,拉着椅子向前挪了兩步,艾爾洛斯摸摸口袋,從裏面摸出幾粒不甚飽滿的麥粒。

“我看到這種作為地租和稅金上繳的麥子,恐怕威廉五世的日子不太好過。”

麥粒不飽滿意味着磨成粉後分量不足,而且麥粒的蛋白質含量低,基本沒什麽口感可言。只用這樣的糧食果腹是比較困難的,但吉魯克的副食種類除了土豆幾乎沒有其他補充。這種把重量全壓在一條腿上的做法很危險,萬一氣候波動或者鬧一回病蟲害,饑荒說爆發就要爆發。

“吉魯克的國庫是空的,阿德勒。王城瀕臨暴1亂時國王拿不出糧食安撫民心,雖然有新糧尚未入倉的原因,但一點積存也沒有,這就很可怕了。”

阿德勒雖然從未深入田間地頭修行過,但糧食安全的重要性他還是懂的。從艾爾洛斯手裏接過那些幹癟的麥粒,少年眉心緊緊皺成一個“川”字。

“我,我得寫信告訴兄長,要他務必降低王室開支,把遠親分封出去,降低稅收引入良種……”

說到一半他停下嘴,無力的垂下腦袋。

類似這些話母親不知念叨過多少回,查爾斯二世聽而不聞,威廉五世……恐怕也沒往心裏去過。太王太後的勸告他們都不肯聽,自己這個血脈混亂的人他們就更不會聽從了。

完全沒有辦法了嗎?

誰都可以說吉魯克爛透了沒救了,只有他不能這麽說,因為吉魯克供養了他此前十幾年無憂無慮的人生。

有哪個聖子候選能帶着跟班進入哈蘭德隆甚至一度內定聖子之位呢?固然有母族發力的原因,但要是沒有吉魯克作為中央大陸第一強國的實力在背後作為支撐,母親就算找來一百個天生光系魔力因子共鳴的孩子也別想把他們塞進聖地。

哈蘭德隆又不是垃圾回收站。

看到阿德勒消沉的表情,艾爾洛斯也忍不住輕聲嘆氣。他只是會說,真要他去實踐如何改變一個半封建半農奴制的國家……抱歉,唯有紅色小本本,其他所有敗犬的叫嚣一概靠不住。

但教廷也好王室子弟也好,正是紅色小本本裏要革1命的對象。

一個人有可能背叛出身的階級,但他不可能帶着整個階級背叛本階級的利益。就像資本家有可能為了巨額利潤出賣能絞死自己的繩索,但整個資産階級絕不會放棄對其他階級的壓榨與剝削。

再說了,理論歸理論,實踐起來往往與理論相差十萬八千裏,這可不是扮演游戲可以不斷重開,無數人的命運都挂在上面。艾爾洛斯自認是個膽小的人,他沒法忽略掉任何一道哭聲。

“唉……今後的事今後再說,你先把現在的事做好吧。辦法,總會有的。”

他發起愁來整個人都黯淡了一圈,頭頂呆毛耷拉着,把阿德勒看得哭笑不得——你怎麽比我還擔心吉魯克的子民?咱們倆到底誰才是……

呸呸呸,私生子又不是什麽好身份,說句大不孝的話,有時候還不如孤兒了。

“多謝你和我說這些。”金發少年低低笑了一聲,“從前是我錯了,我應該多試着和你接觸幾回。”

艾爾洛斯心說幸好你沒,不然以原身那時糟糕至極的精神狀态,怕是能當場把你給罵得哭出來。

該說不說,邊境俚語罵起人真的很帶感。

兩人随便聊了幾句順利結束話題,艾爾洛斯告辭離去,留阿德勒自己一個人在房間裏沉思。

別墅二層中間偏西的房間,這一天晚上燈光幾乎亮了一夜。

第二天不是活動時間,艾爾洛斯一覺睡到天亮,起來用過早餐又拐回去補眠,直到近午才爬起來換上能見人的長袍。外面走廊上很安靜,比早餐時安靜得多,不由讓他懷疑是不是所有人都回房睡起回籠覺。

他打了個哈欠,臨出門前伸了個懶腰,拉開卧室門才聽到樓下有低低的交談聲傳上來。一邊反手關門一邊極其沒有形象的揉揉眼睛,少年決定下去找點水喝。

能進到別墅裏做客的只會是各位聖子候選親近之人,艾爾洛斯腦袋裏一片空空,什麽也沒想,拖着草鞋啪啪啪走進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噸噸噸喝幾口,端着還剩一半的杯子轉頭往客廳裏偷瞄看熱鬧。

坐在沙發上的西裏爾表情有些奇怪,哲羅姆更是整個人癡呆了一樣瞠目結舌。艾爾洛斯放下杯子,低頭檢查自己的裝束。

“怎麽了?難道我穿錯衣服了?”

“啊,這……”哲羅姆連忙把嘴閉上,活像是個想給學渣遞答案卻被老師死死盯着的倒黴蛋。

西裏爾比他鎮定多了,她戲谑的挑起一邊眉毛,朝對面努努嘴:“你是不是睡昏頭了?沒帶眼睛還是沒帶腦子?”

自覺無緣無故被人怼了一頓,艾爾洛斯當場還以顏色:“真是不好意思,我眼瞎。”

兩位聖子候選頓時不知道該說他什麽好,這什麽招式?沒見過啊!

坐在西裏爾對面的人輕輕哼了一聲,艾爾洛斯突然如遭電擊——這種心悸感與他的意志無關,大約是原身的肌肉記憶。他一卡一卡的把頭轉過去,只見一個黑發黑眼,皮膚雪白、身材高瘦、神情嚴肅比梅爾大人本人更像個古板神父的青年坐在那裏。

很好,他應該想到的,約翰主教明明提醒過,為什麽就心存僥幸的不當回事呢?

沒用的前煉金術雜工遇上了跳槽的前煉金術導師,前者方才的行為幾乎與弄錯任課導師姓名差不多,基本屬于作死作到活該吃零蛋。

艾爾洛斯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西裏爾和哲羅姆閉緊嘴巴噤若寒蟬,三個人都在導師的威壓下力圖表現出乖巧聽話的一面。好一會兒阿德裏安·拉萊納才大發慈悲放過無辜的西裏爾與哲羅姆,專心盯着艾爾洛斯一個人:“怎麽?就這兩步路梅爾大人還得讓人專門邀請嗎?”

艾爾洛斯:“……”

說真的,我以為我大學畢業好幾年,已經不會被噩夢裏的“班主任之視線”吓醒。結果今天才知道我還是太年輕,一點也沒有理解“teacher”這個職階的特殊性。

妥妥的對人寶具,全系魔法物理雙重特攻。

第二更哈,祝大家國慶開心!

第 152 章

第 152 章

最近因為王室學院的慶典,蓋娅城內的學子們已經見慣了各種搭乘華麗座駕來來去去的大人物,對于乘坐改裝公共馬車的一行沒有投注太多關注。

看上去太普通了,不說從聖光聖地來的那些少年神官,就算主城官員也不會坐這玩意兒在校園裏溜達。

其實主辦方不是不想高調迎接,首先約翰主教已經通過氣不要搞得太誇張,其次聖子候選們的車隊進出一趟非常麻煩。既然這位艾爾洛斯候選是個低調的人,接應人員也就放心大膽弄了個不起眼的馬車來。

艾爾洛斯坐在車廂裏興致勃勃重溫校園時光,埃克特見他撲在窗戶上舍不得松手,也只以為他是在羨慕那些學生的自由自在。

“別看他們就讀時日子輕松,每年那麽多畢業生,去哪裏找工作養活自己都是個難題。煉金術不是那麽好學的,施法學徒也是,稍不注意引發的爆炸只傷到自己就算萬幸,不當心弄壞學校設備還得照價賠償。”

“而且學校的收費也着實不便宜,除去天賦極高或是各種原因能拿到補助的學生,平民就算能與魔力因子共鳴也得先想法子湊夠學費。這樣的話難免就讀期間分心打工,一不小心這輩子也就只能在普通學徒的位階上耗着。”

說白了,想成為施法者天賦固然重要,對于絕大多數人來說財力支撐也非常關鍵。能夠坐享大筆年金的都是功成名就的名家,再不濟多少也得有些能拿得出手的戰績。初出茅廬的新人走到哪裏都只是被招待一頓飯就完的待遇,沒有意外。

看來就算是想象中呼風喚雨的地圖編輯器們也得從底層打工人做起,已經上岸拿了鐵飯碗的艾爾洛斯頓時産生出股難以解釋的優越感,頗有種家貓看野貓的悠閑心情。

怪不得施法者讨厭神官,互換位置他也讨厭。

“很快就到王室學院大道,梅爾大人,右邊那棵樹就是當初建校時的國王親手栽下……”

接待人員兢兢業業介紹起本校景觀,與之相關的歷史故事也娓娓道來。

埃克特時不時小小聲補充一番細節,總體而言氣氛輕松愉悅。

好不容易來到專用于招待貴客的別墅,看到聖地的旗幟埃克特就笑起來:“總算到了,看來幾位大人都在。”

西裏爾的聖騎士長正站在門口左顧右盼,不用說也知道他這是領了命令在外面等人。

艾爾洛斯能與其他候選關系良好是件好事,将來大家各奔前程後說不定就需要哪裏的援手呢,多個朋友多條路。

蜥蜴穩穩當當停下,接待人員從外面的架勢位上跳下來,随行護教士上前為聖子候選拉開車門。

“梅爾大人,我們到了。”

艾爾洛斯扶着扶手走下矮梯,最先從別墅裏走出來的不是西裏爾而是阿德勒。

就……嗯,一點也不奇怪呢。

“日安,艾爾洛斯,聖主在上。”

少年以一種前所未有的人情迎接艾爾洛斯,走在他身後慢了半步的哲羅姆越過阿德勒的頭頂看看,語氣放松不少:“瞧着還行,你出門怎麽總是遇上亂子?”

這話說得埃克特都愣住了,哲羅姆的聖騎士長一臉生無可戀。

“額……我也很想知道,雖然很想說确實可以放着不管,但我想沒人真能不去管吧,那種情況。”

艾爾洛斯磕磕絆絆解釋了幾句,被推開阿德勒走出來的哲羅姆推着脖子推進別墅。

“西裏爾念叨你好幾次了,我從沒發現他居然能有那麽多話,趕緊去讓他閉嘴。”

阿德勒留在最後面無奈的搖頭笑笑,對接待人員道了聲謝,又向埃克特點頭致意:“請進來休息吧,一路上你們辛苦了。”

埃克特一臉受寵若驚,目送招待人員離開後就去跟西裏爾的聖騎士長找地方說話。

“阿德勒大人這是怎麽了?”他當然知道約翰主教話裏話外的意思,然而只要一日教宗不簽命令,誰也不敢就聖子候選們的去留發表意見。

西裏爾的聖騎士長左右看看,縮回頭就嘆氣:“當初誰不以為你領了個苦差事?再想不到梅爾大人是位後勁十足的優秀神官。阿德勒大人昨日收到吉魯克王室的來信,你沒看木沙爾和那位大人今天都沒有再跟着他了。”

“噢……”埃克特擡頭嘆息,閉上嘴什麽也不說了,另一位聖騎士長也不再讨論這個,兩人約着一塊去找個地方喝一杯。

這裏是蓋娅,對于聖子候選們來說僅次于聖地的第二安全之處。再說他們也不會走遠,不耽誤趕回來救援。

一屋子裏六個能用治愈術的神官,埃克特都想不出能出什麽事。

另一邊哲羅姆把艾爾洛斯推進別墅大廳,另外三位聖子候選正圍着桌子下棋。西裏爾坐在靠東的位置上,面前整整齊齊擺了一排吃掉的棋子,木沙爾坐在她對面,面簾苦色不知該走哪一步。

早有人傳過話,室內所有人都知道艾爾洛斯今日必然會來,要不然阿德勒和哲羅姆也不會往門口走。西裏爾偏要拉着木沙爾下棋,轉臉偷偷把聖騎士長派出去守着。這會兒艾爾洛斯果然從外面進來,她掀起眼角往門邊掃過,臉上淡淡的。

“你終于來了?”

哲羅姆覺得她這會兒的樣子很奇怪:“你十分鐘前還在讨論這個問題,很奇怪嗎?”

艾爾洛斯敢發誓他眼睜睜見識到了什麽叫做“臉紅到腦門冒煙”,木沙爾趁機偷偷走了一步,敲棋盤:“該你了,西裏爾。”

西裏爾惡狠狠的将“皇後”放在木沙爾的“國王”面前:“将軍,你輸了。”

木沙爾長出一口氣,終于不必繼續忍受折磨。

“我們聽說你在伊利亞斯遇上了麻煩,額……”他忍不住看看阿德勒,後者臉上的微笑連角度都沒發生過變化。

要說尴尬,現場最尴尬的人就數他了,但他又迫切想要知道艾爾洛斯視角下到底發生了什麽,還能硬着頭皮點頭:“不必在意我。”

“嗯。”

艾爾洛斯走到圓桌旁拉出一張椅子坐下,慢吞吞開口:“冊封儀式從頭到尾都很順利,天氣很好,參加的人也都腦子清醒明白自己該做什麽。所以很快就按照預定流程圓滿結束,然後王太子就攜王太子妃坐着馬車巡游去了,宮廷裏大擺宴席。我沒有坐在先王身邊,所以不大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麽。”

他看着阿德勒輕輕說了聲“抱歉”才繼續往下講。

“後來仆人的證詞說先王心情不太好,一直在喝酒。所以一開始他以為先王只是醉了靠在椅子上小憩,等到該致辭時他碰了一下先王的肩膀提醒,沒想到人就倒下去了……”

哲羅姆起身看了一圈,掌心爆開一團烈焰。艾爾洛斯認出他用了一個封印術,把整個房間結結實實裹起來:“你放心,沒有人偷聽。”

“好的,謝謝。我和約翰主教之後就與禦用醫官一起為先王舉行了臨終的彌撒,經過檢查醫官認為先王……嗯,死于毒殺,目前兇手還沒找出來。隔了兩天太王太後與王太後達成一致,對外宣布先王死于意外,我就和約翰主教返回主教堂了,結果第二天又傳來王太後遇害的噩耗,新王下令徹底封鎖伊利亞斯,不允許進出,連運送糧食和飲用水的商人也不行。沒吃沒喝,城裏很快就亂了。”

再往後的事教廷內部早已傳開,他也不必再贅述。

阿德勒還是比較關心那位名義上的父親的,他遲疑片刻,擡起眼睛:“約翰主教有懷疑對象嗎?”

“額……”

這個不好說啊。

艾爾洛斯想着總不能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告訴阿德勒他父親是教廷與他祖母合謀弄死的,只不過中間工具人反水又把他的“母親”也給害死了。這這這,這些話是可以說的嗎?

他明顯的遲疑讓阿德勒提心吊膽但又不好表現得太過咄咄逼人,金發少年反複告誡自己要忍耐,好不容易才把外露的情緒憋回去:“沒事,如果是需要保密的消息,你就不要說了。”

“嗯嗯嗯!”艾爾洛斯瘋狂點頭,然後往回找補:“主要是目前教廷這邊掌握的證據太少,不能輕易指認以免冤枉好人,所以我真的不大清楚,約翰主教也沒說過這個。”

約翰主教當然不會直白的把猜測說出來,但他有一萬種辦法讓艾爾洛斯意會。

這個解釋倒也合理,阿德勒勉強假裝自己信了,心事重重留下一句“我想休息一會兒”就回房間反手鎖了門。

他走了別人也不好在他背後追問辛密,哲羅姆幹脆講起這十幾天在蓋娅都是怎麽過的。

“這邊的煉金技術與魔法科技比吉魯克要發達多了,博爾納之前就在萊茵的教區修行,對這邊比較熟,也領着我們認識了許多腦子正常的施法者以及煉金工程師。”

所謂“腦子正常的施法者”多半是願意與教廷合作的那些,在施法者隊伍裏處于鄙視鏈最低端。艾爾洛斯沒有拆穿別人臉上的遮羞布,嗯嗯啊啊聽了一肚子熱鬧。

他不愛參與巡游是出了名了,因此哲羅姆只着重講了下遇到的趣事,接下來告訴艾爾洛斯一件需要大家合作完成的任務。

“萊茵王室學院借着慶典的機會舉辦了一場學生之間的比賽,我們有六個人,剛好安排了為六個單項的冠軍賜福,你準備一下。”

艾爾洛斯:“……”

所以,別人穿越了都是去參加比賽大殺四方,在我這兒直接少走四十年彎路做頒獎嘉賓兼一部分獎品是吧?

家裏有點事耽誤了,還有一章會有點晚哈。

第 151 章

第 151 章

吉魯克的太王太後是位看上去很年輕的貴婦人,實際上她與耶倫蓋爾修道院的塔娜修女長同齡,但兩個人瞧着仿佛中間隔了一輩似的。

返回主教堂的路上,太王太後非常熱情的邀請聖子候選與自己同乘。

“沒關系,你去車架上稍事休息,讓你的聖騎士長來告訴我這幾天外面具體都什麽情況。”約翰主教大手一揮慷慨允許艾爾洛斯摸魚:“你還得去萊茵,阿德勒候選一定會向你問起他……額,祖母的消息。”

這些孩子年齡還小,某些辛秘暫時不宜透露太多。

艾爾洛斯傻傻就應了,拿出這幾天“募捐”陪聊時的耐心上車陪“老太太”……嗯,人一點也不顯老,嘴甜一些喊姐姐都沒問題。

不過礙于身上這身聖子長袍以及太王太後實乃同事兼同學阿德勒祖母的身份,艾爾洛斯恭恭敬敬把她當做長輩對待,言語間謹慎且得體。

太王太後當然對這位打了便宜死鬼兒子臉的梅爾候選有所了解,本就聽人說過他貌如好女,如今承了救命之恩又見到本人,她便笑着放下長輩架子。

“真是俊俏的好孩子,看到你就和看到我的小阿德勒一樣,哎呀,要不是眼下的情形……”她轉身看看女仆長,後者捧出一只匣子放在艾爾洛斯面前:“這是我家族送來的寶物,就應該配你這樣漂亮的少年。”

太王太後提起阿德勒的語氣有些過于親昵,艾爾洛斯沒想太多,淺淺推據一番也就收下。

見他收了謝禮,太王太後臉上浮現出輕松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是被趕出宮廷的模樣:“這次多謝約翰主教和你的救助,我不會忘記聖光教廷在我最困難的時刻屢次出手。”

這話說得敞亮,比那些虛虛實實的“榮耀盡歸聖主”讓艾爾洛斯覺得好理解多了。

“您太客氣了……”

他努力接住話題不讓它掉在地上,渾身僵硬的你來我往直到隊伍分開。

為免夜長夢多,太王太後的車架必須盡快離開伊利亞斯直奔聖伊麗莎白宮。倉促歸倉促,卻是個足以保存實力規劃未來的好去處。

重新與約翰主教彙合,後者已經從埃克特那裏了解到自己離開後聖子候選都做了些什麽——就算是成熟的主教也不能處理得更好,更難得是這孩子知道顧念旁人,不會因為一點點風雨就吓得鹌鹑樣躲起來。

雖然說沒有他的神來一筆自己最終也能脫困,不過很難像現在真這樣從容不迫。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

約翰現在越看艾爾洛斯越喜歡,一開始他也只是為着好友阿德裏安·拉萊納的請托才分了一分心思在他的倒黴小雜工身上,當真沒想到這孩子居然是個天生的光系魔力因子親和者。

那麽,再好的安置難道能比成為聖光教廷的聖子候選還要好嗎?剛巧他手下有些空缺名額十幾年也沒填滿過,雨水順水推舟就把小梅爾塞進聖地。至于說後面的事……額,意外,全都是意外。

反正現在孩子不是歷練出來了麽?中間的小問題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被人用如此“慈祥”的目光注視着,艾爾洛斯不知不覺出了一身雞皮疙瘩,點點頭帶着聖騎士長一溜煙就回了神父樓。

城門開了,就算宵禁與戒嚴還在繼續,平民們的生活也不至于絕望到活不下去。人是有韌性的,只要有一點點希望在,就能想盡千方百計努力生存。

看守水井的護教士們可以撤回來了,提供的救濟持續一段時間後慢慢取消,期間重刑殺死的罪犯屍體也要帶回主教堂交由其家人出面處理後事……如果他們的家人敢出面認領的話。不管怎麽說伊利亞斯最主要的危機堪堪度過,城內的秩序也會逐漸恢複,他這回是真的可以休息了。

此次險情不比摩爾城疫病時期那樣折磨人,但驚險程度絲毫不遜。一點點,只差一點點吉魯克的王城就會變成失去王蟲的炸窩蜂巢,可能噴灑出來的鮮血,可能響徹夜空的哀嚎,在聖子候選的竭盡全力之下沒有出現。也許帶領平民圍困王宮并不是土著們眼裏的好選擇,但艾爾洛斯認為還是要把自救的路亮出來給他們看。

別去管什麽國王什麽貴族什麽神官,必要時全都是應該掃進垃圾堆的紙老虎。

好好休息了兩天,第三天一早,約翰主教送了艾爾洛斯登上教廷專用的煉金飛艇。時間很緊,他必須從伊利亞斯直飛萊茵公國久負盛名的學術城市,萊茵王室學院、萊茵工程學院、萊茵魔法學院三巨頭所在的蓋娅。

萊茵王室學院的慶典已經過去一小半,再不過去就不用過去了。

據說其他五位聖子候選們在蓋娅玩得非常愉快,就等半途加了個班的艾爾洛斯趕到好一起為慶典獻上聖光教廷的祝福。

艾爾洛斯自己也想不明白,就只是一個王太子的冊封禮,為什麽吉魯克王室能搞出這麽多意外,居然還差點把自家大本營給玩崩。尤其伯利蘭特子爵,約翰主教也說他變得很奇怪,後續會通知大先知加重對他的監控。

聯想到中央大陸上各種正神邪神遍布的現狀,主教懷疑他是被某位降臨的使徒給控制了也不一定。

懷揣着對吉魯克局勢的隐憂與對“百年老校校慶”的向往,他在煉金飛艇的船艙裏結結實實睡了一路,睜開眼就聽埃克特精神百倍的敲門提醒自己準備下船。

萊茵公國與吉魯克之間隔了幾個小國家,是中央大路上位列其二的強國。要不是受限于地理位置,或許它早就踢掉吉魯克成為第一——萊茵緊鄰索倫森,由于精靈強烈的主張,人類的地圖上專門将該處留白,除非滅掉作為緩沖帶的那幾個小國直接與吉魯克接壤,否則它擴無所擴。

“請問是艾爾洛斯候選駕到嗎?伊利亞斯發生的事我們有所耳聞,歡迎您來到萊茵做客,大人。”

負責在停靠點接應的是王室學院派來的年輕助教,初冬季節的陽光照在他淺褐色頭發上,年輕人熱情誠懇的笑容為他博得了客人的信任。

“聖主在上,很抱歉我們來的有點晚,請您帶路吧。”

埃克特和接待人員談論了幾句,六足蜥蜴拉動的“馬車”敞開車門迎接貴客。

艾爾洛斯走出煉金飛艇的艙門就看到了趴在下面拉車的……蟲?獸?

這玩意兒有張鴨嘴獸似的扁嘴巴,身體覆蓋着近似鱷魚的硬皮,尾巴像變色龍一樣卷曲着卷成一團。它有六條、三對粗壯的腿,停在路邊時會随機翹起兩條放松休息。別看它外表生得憨态可掬,帶有蹼的腳爪上向外裸露着彎刀一樣的甲鞘,裏面包裹着銳利的甲質爪子。

兩條六足蜥蜴并排拉着一輛相當寬敞的車廂,看外觀它應該是最近一段時間才被翻新過,油漆味道還沒散盡,一些不顯眼的地方留有其他顏色的舊痕跡。

看來……慶典組織者的財務狀況同樣不容樂觀。

朝接待人員點頭致意之後艾爾洛斯坐進車廂,埃克特跟進來坐在他對面,美滋滋的介紹起他們乘坐的“馬車”。

“六足蜥蜴算是萊茵公國的特産了,公國旗幟上也有它的身影。比起吉魯克,這裏的魔法科技更加先進,包括……”他外頭撇撇嘴表達了自己的不滿,“包括煉金武器的制造與應用。也許是和精靈離得太近了,如果不這麽幹他們的領土根本就守不住。”

這裏的道路整潔而寬敞,作為學術城市特有的設計感遍布每個細節。

形狀完美的幾何拼花,絕對等距的光石燈柱,嚴格按照要求栽培的路邊綠植,透過車廂上的大塊玻璃窗艾爾洛斯可以看到遠處匆忙行走的學子。

他們穿着款式相同顏色有異的長袍埋頭走自己的路,有些人邁開步子在人群裏“狂奔”。嗯,那一定是在趕時間,也許上課也許活動,看樣子就快遲到了。

“您看到那些學生了嗎?整座蓋娅城容納了三座高等學府,最古老的工程院已有千年歷史,那裏聚集着大量煉金術士,然後是魔法學院,每年都有許多初階施法者學徒完成學業。王室學院反而是最年輕的,單純是王室用來網羅人才的機構,和瓦爾哈利亞斯類似。”

埃克特把三所學院的情況詳細介紹了一遍,說到魔法學院艾爾洛斯可就不困了,

“施法者啊……我好像在吉魯克境內沒見過?”唯一有印象的只有瓦爾哈利亞斯,學院裏偶爾會爆出些火光雷光,除此以外就是原身關于跨系釋放術法的研究資料。

埃克特又撇撇嘴:“您沒見過很正常,施法者很高傲,他們不喜歡和教廷打交道,一般的小亂子也根本不屑出手。這麽說吧,除非萊茵與吉魯克打起來,否則吉魯克王室供奉的宮廷法師絕不會走出他的法師塔。”

合着這些人就跟核1武器一樣,可以不用,但不能沒有?

艾爾洛斯被自己的想象給逗笑了,他懷揣着說不出的輕松用視線同情奔跑着趕時間的學生。

嘿嘿,施法者也不能飛着趕課,真好!

第二更,欠加更一章。

祝各位小天使小甜心小可愛們中秋快樂,國慶快樂!

第 150 章

第 150 章

吉魯克登基不滿十天、第五位名叫威廉的新君本就有點讨厭聖子候選艾爾洛斯·梅爾,不僅僅因着此前這人公然在博恩鎮反抗王室命令的行為,更是有些關于他名義上異母弟弟實際上毫無血緣關系小叔叔(舅舅?)阿德勒·菲茨羅伊的遷怒夾雜其中。

得到宮門口傳來的消息,新王氣得用墨水瓶砸破了傳話衛兵的頭。

先王查爾斯二世固然不是什麽慈父,對威廉五十來說還是必須表現出無限哀思與崇敬的,但也僅限于哀思與崇敬了。可王太後的死卻實打實傷了這個年輕人的心,讓他頗有些理智喪失的迫切想抓住兇手為親生母親報仇雪恨。

他當然知道王太後貼身女仆留下的遺書有問題,但那又怎麽樣呢?這封信給他提供了一個全新的角度——既能打擊政敵又能名正言順索要宮廷控制權。

只要紅衣主教也承認太王太後犯下的罪行,他就是吉魯克歷史上頭一個完全不被掣肘的年輕君主。

伯利蘭特是這麽建議的,威廉五世覺得很好。

為了能夠進一步強化對王城的控制,不如幹脆把伊利亞斯也封鎖了吧。反正最多一個月最少十五天,高壓有利于民衆互相監督舉報,相信很多藏在水面下的鬼蜮都将不得不大白于天下。

然而就是這麽好的計策,卻被艾爾洛斯·梅爾給全盤否定并打斷了。

他領着一群賤民把翡翠宮圍得結結實實,尋死覓活逼迫新王開城門。

眼下宮廷衛隊的主力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在守那幾個城門還有一部分留在宮中與紅衣主教的護衛對峙。如果梅爾振臂一呼,翡翠宮說不定就要被暴1民沖擊……到時候可就要丢個百十年會被鄰國挂在嘴上無限嘲諷的人了。

父親說得果然沒錯,教廷的神官全都是一群喂不熟的狼。

“就為了讓賤民們出去找食物?去給我把國庫開了,放些糧食施舍那些窮鬼自然會歌功頌德四散而去。”

他別扭的動了動身體,倉促之間上位,屬于國王的華麗衣衫還在制作當中,臨時送來的衣服貴氣有餘舒适不足,總是讓威廉五世感到難受。

“可是……陛下……”

書記官吞吞吐吐道:“秋季收繳的稅金糧食本就不足,眼下還沒到冬天,一部分物資也還沒來得及運入王城,所以……”

所以國庫裏暫時拿不出足以用來赈濟的糧食。

“怎麽可能!”

威廉五世坐直身體死死盯着書記官,後者額間冷汗不停滑落。

“伯利蘭特不是已經收回了艾蘭德家族占有的大片土地了嗎,還有其他家族,其他家族……”

是了,眼下稅務官們都還沒回來,征收的糧食也都在路上運着。

問題在于國庫空虛到如此地步了麽,連一個月都存糧也拿不出來?明明去年父親還派人南下大舉收糧來着。

書記官在心裏大哭,要不是面前這個年輕人手裏掌握着他的生殺大權,他真想把王室每日開支摔在他臉上!

為什麽沒有錢也沒有糧,你心裏就沒個13數麽!

拿不出赈濟的物資就不能安撫被激怒的民衆,賤民們堵在翡翠宮門口不肯散,領頭的又是那個艾爾洛斯·梅爾……

“他有什麽要求,解除封鎖打開城門,就這一個?”

威廉五世胸口堵着一口氣,吐不出來咽不下去,無處發作。

傳話的衛兵不敢去捂額頭上的傷口,瑟縮着繼續道:“他還要求釋放紅衣主教約翰。”

那個主教是專門軟禁來留着好逼迫教廷讓步的,你說放就放?

國王的胸口鼓脹如牛蛙。廳內一片死寂,無人敢在這個當口發出任何聲音。

“去個人,傳話,放!”

許久之後威廉五世從牙縫裏擠出這一句。

他沒辦法,束手無策。

拿不出糧食安撫暴1民他也自知不如梅爾那般天然擁有號召力,不想才上位就被人沖爛王宮只能低頭讓步。

“但是城內的戒嚴與宵禁絕不會更改,教廷必須幫助我查出謀殺先王與王太後的真兇。至于太王太後,她必須去修道院為吉魯克以及維斯帕拉德祈福,只要我在位,不允許她再次踏入伊利亞斯!”

緊接着新王一把推開書桌上的陳設,伴随着物品掉落破碎的聲音,他壓低聲音罵了一連串。

可惡!艾爾洛斯·梅爾為什麽是個孤兒?沒有其他可以攻擊的點了!

伯利蘭特,還好有伯利蘭特這樣忠誠又能幹的肱股之臣在。等應付過眼下的亂子,他一定馬上支持他先把國內那些吸血蟲一樣的王公貴族們通通讨伐掉,收回土地聚攏稅金與人口,下一步劍指北方的昆圖。

他才不在乎聖光教廷祝福不祝福呢,既然那些神官不給維斯帕拉德面子,那麽吉魯克也不介意換個主流教派。

傳令官彎着腰一邊擦汗一邊向後跑去傳達命令,剛好趕上伯利蘭特子爵正在和約翰主教“聊天”。

聽說梅爾候選帶着一群平民把翡翠宮給圍了,他先是笑,緊接着低下頭握緊拳頭。

一定是怒極反笑了啊,當初國王不知下了多少決心才敢把這個鎮守王城十數年的主教扣住,說放掉就放掉,前面花費的功夫全都打了水漂。

傳令官縮緊脖子,生怕被突然變得武藝高超的子爵一拳打死。

幹的真漂亮,那個小神官,伯利蘭特興奮的舔了舔犬齒。

從今日起,王室與平民間的等級蕩然無存,至往日後,吉魯克境內的紛争永不平息。只要王室稍微做出任何令人不滿的事,民衆們就知道可以聚在一起圍堵王城逼國王低頭,這個世界就要變得熱鬧起來了!

他藏起自己興奮到扭曲的五官,揮手表示服從國王的命令。

約翰主教立刻起身,召回聖騎士的同時順手使喚傳令官去向太王太後宣布她的去留。

沒關系,眼看吉魯克的新王不是個聰明人,身邊又留着伯利蘭特這種誰都敢賣的佞臣,暫時離開避其鋒芒不失為一種好選擇。教廷如今捏着阿德勒候選,不管那孩子究竟與吉魯克王室有沒有血緣關系,反正他名義上是查爾斯二世的兒子,也不是沒有那種可能。

傳令官在這裏就是食物鏈底層的小蝦米,紅衣主教願意和自己說話都得算是被人家高看了一眼。他行過禮轉身奔向太王太後“靜養”的宮殿,根本不敢留在外面打探先前屋子裏的人都說了些什麽。

“那麽……子爵閣下,請恕我少陪。”

約翰主教拍拍并沒有沾染灰塵的外袍,意味深長的看着面前的青年:“此番翡翠宮之行讓我印象深刻。子爵閣下的武勇與智慧也頗令人驚豔,期待下次能在教堂招待您,呵呵。”

他慢條斯理的把話說完,既像挑釁又像邀請。伯利蘭特擡起頭,喜意使得這人眸色深沉嘴唇猩紅,仿佛剛用過上流社會風行的小藥粉似的。

“是的是的,我會的,我一定會。”

王城主教眯眼深深盯了他一瞬,移開視線勾起嘴角:“随時在主教堂恭候大駕。”

太王太後的女仆長趕來通知已經收拾妥當,約翰主教當着伯利蘭特子爵的面點頭命她回去請她的主人起駕移宮。

威廉五世覺得只要把人從翡翠宮趕出去他就獲得了勝利嗎?笑話,他應該做的是把姊妹嫁入“祖母”的娘家同時下令殺死太王太後。

讓一個有兒子有野心有地位的女人活着離開宮廷,他大約是想自己死。

聖騎士們知曉時間緊迫,催促着太王太後車架盡快啓動,這邊約翰主教一直撐到與其彙合,然後揮開外袍大搖大擺去向威廉五世“辭行”。

這個廢物沒用了,先讓他活着占據王位,等過上幾年阿德勒候選收拾收拾就可以準備還俗登基了。

威廉五世這會兒正在氣頭上,他不想見任何打上聖光烙印的人或事。王城主教的道別連聽也不聽,直接命伯利蘭特子爵代自己去送行。

宮內一切準備妥當,衛隊壓在後方跟在聖騎士隊伍馬蹄子後面“送客”。翡翠宮大門一開,約翰主教就弄明白為何新王慫了。

換誰誰都得慫,外面被憤怒且饑餓的平民堵得水洩不通,要不是艾爾洛斯還算有些威望在,吉魯克王室今天鐵定完蛋。

“經過大家的努力,國王已經明白所有人的心意了。即刻起伊利亞斯不再全境封鎖,想必被堵在外面的運糧官也很快就能把國庫堆滿。”

紅衣主教帶來了一個好消息,跟在艾爾洛斯身後的平民們先是面面相觑,緊接着大喜過望。

“門開了!”

“門開了,能出去做工了!”

“我得趕緊回老家弄些糧食回來屯着……”

每個人都有要緊事做,這場為了自救的聚集瞬間潰散,艾爾洛斯腼腆的上前向約翰主教行禮。

“我沒來晚吧?抱歉,我資質驽鈍,反應慢了。”

約翰一把抓住他大笑:“不不不,好孩子,你來的正是時候。沒有比這會兒更恰當的了,不早也不晚!”

跟随的護教士們松了口氣跟着笑,主教趁機将太王太後的去處告知艾爾洛斯:“她會先去聖地附近的聖伊麗莎白宮靜養,至于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女仆長也趕來向聖子候選道謝,要不是他果斷帶人圍了翡翠宮,她們這些負責照料太王太後的人說不定哪天就得默默死在權力博弈之中。就算王太後在這場争鬥中失手最終徹底敗落,她不一定會有事但她身邊的人可就說不準了。

伯利蘭特子爵站在衛隊中遠遠望向身穿白色長袍的少年,幾次反複才勉強壓住心底渴血的躁動。

別急,還不是時候。

加更欠了一章哈,我先去睡會兒午覺……

第 149 章

第 149 章

伊利亞斯全境封鎖的第八天,聖子候選登門“募捐”也摳不出更多糧食,約翰主教更是四十八小時內音信全無。

護教士們的威懾力随着時間推移逐漸降低,犯罪率再次飙升。教堂外的街道上擠滿了前來尋求庇護的人,每頂帳篷從容納三兩個人到現在幾乎被擠爆,再這樣下去無組織無紀律的暴1亂就要出現了。

像王城這樣大的城池,一旦無家可歸的青壯聚集成團四處游走,所能帶來的損失幾乎是毀滅性的。

饑餓且憤怒的人們會豎起絞刑架,一切膽敢擋在前面的勢力都會被連人帶椅擡上去與人生舞臺說再見。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必須讓新王知道宵禁可以有,蠻橫封鎖絕對不能繼續。”

想要解決伊利亞斯如今的困境方法很簡單,叫王室衛隊打開城門就行了。

其實一開始派個禮儀大臣出來搭臺解說一二就能讓所有人都乖乖閉門不出上好幾天,但新王才剛剛坐上那個座位,可以說他從普通王子升級到王太子再升級為新王一共沒用掉整個月,太多事情該怎麽做他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學。

出于“最大受益者即嫌疑兇手”的理論,前幾日的王太子,現今的新王最怕聽到關于自己其實是個陰謀家的傳聞。因此為了彰顯自己的正統地位與合理性,他必須表現出父母離世帶來的悲傷與痛苦,結果這一表現就表現得過了勁,忘了安排人宣讀并解釋新政令,也把平民們的命給連帶着忽略掉了。

他不允許開城門,王公大臣世家貴族自然生活無憂,本就朝不保夕的普通人則倒了大黴。

除了放出去守井的護教士,艾爾洛斯手裏剩下的武裝力量最多只能在小範圍內替受害者洗幹淨噴濺在地面上的血水,繼續坐視城內情況不斷惡化下去,恐怕等來的不是平和而是深淵。

“我必須采取行動,逼迫新上位的國王低頭讓步。”

聖子候選坐在教堂大門前當了一個多星期“鎮定劑”,眼看白天的街面上也漸漸不再安全,“鎮定劑”的作用慢慢失效,他不得不思考緊接着該怎麽辦。

幹等就是等死,還死得特別憋屈。

“不好了梅爾大人,靠近城門處民衆自發組織起的隊伍與衛隊發生了激烈的沖突,鬧事的人太多,衛隊打算動用煉金武器。”

艾爾洛斯霍然起身。王室衛隊與民兵們碰在一起難免誤傷,到時候萬一有哪個倒黴蛋當場噶了,事情真就要往最糟糕的局面上變化。

“随我去城門,不能讓他們打出真火!”

馬蹄噠噠奔向城門,教廷的旗幟高高飄揚,馬屁股後面跟了不少被驚動的教徒——聖子候選策馬在大街上奔走,這場景一輩子大約只能見到一回。

物質上的食糧不知道去哪兒填補,精神上的食糧總得有點吧!

從主教堂到城門口的道路暢通無阻沒遇上什麽意外,聖子候選一行趕到事發地,只見數百號人混在一起,有穿着統一紅色制服的衛隊士兵,也有衣衫褴褛想要沖出去找食物的普通人。

煉金武器的火藥已經裝填妥當,槍口正對着的地方正是還在進行激烈言語交鋒的民衆。

這麽多人亂糟糟的擠在一起,随時有可能發生踩踏事故。

“都給我……安靜下來!”

耀眼的光斑瞬間爆開,腳下不知何時爬滿荊棘,玫瑰在其中徐徐綻放。梅爾候選頸間閃過亮眼的鉑金色,所有人都發現自己被固定在上一個動作不能動了。

“不要彼此怨恨,怨恨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用荊棘的囚籠勉強拉開激情互毆的雙方,艾爾洛斯先是對王室衛隊的“精彩表現”致以由衷的感激,然後轉過身去面對被激怒了的平民武裝。

“随我來,我帶你們找到出去的辦法。”

本就跟在後面觀望的居民立刻融入隊伍當中,就連絕不讓步的王室衛隊也忍不住小小向後撤了半個馬蹄子。

艾爾洛斯調轉馬頭,領着憤怒的人民直撲翡翠宮。

——“封鎖城門是國王下達給衛隊隊長的命令。作為一名軍人,衛隊隊長再同情大家也不敢把門打開。與其堵在門口浪費時間,不如直接勸國王打消掉繼續無差別封鎖的想法。”

這段話被護教士們傳下去層層解釋,眼看事實就是如此的平民們加快腳步,緊跟着聖子候選直沖到王宮大門外。

平日裏衣衫略破舊些的人打這裏走過都會被衛兵狠狠盯着看,今日伴随着隆隆腳步聲,守門的衛兵出了一身冷汗。

難道這是要兵變了?

“梅、梅爾大人,您這是……來接約翰主教?”

宮門官陪着笑緊緊扣住艾爾洛斯的馬籠頭,生怕他一個順手縱馬硬闖宮禁之地,結果少年溫和的垂下頭對他道:“也不是不能這麽理解。麻煩你去向陛下傳個話?再不打開城門伊利亞斯街頭就要每隔一段距離随機躺幾具屍體了。”

板着臉歸板着臉,艾爾洛斯的年齡與身形放在哪裏,總顯得其人單薄弱勢。但要是再看看他身後,烏央烏央那麽大一群提着武器的平民瞧着個頂個不好欺負。

錘子都舉起來了!

“是是是,我知道了,我這就去向陛下報告。”

他仿佛屁股裏被塞了炸藥那樣一蹦三尺高撒腿就跑,一路慌慌張張跑入宮廷告知國王最新的壞消息。

“陛下!聖子候選艾爾洛斯·梅爾領着好大一群人,堵着宮門要求您放開對城門的封鎖!”

新上位王座還沒坐熱乎的年輕國王只覺喉間一緊:“……”

不是,你們聖光教廷的神官,會不會略多才多藝了一些?

“日安,約翰主教,咱們又見面了。”

伯利蘭特子爵帶着瓶紅酒前來拜訪太王太後的客人,閉目養神中的主教睜開眼睛,臉上挂着無懈可擊的微笑:“日安,子爵閣下,願聖光照耀着你我。”

雙方都是老千層餅了,一個照面不分上下。

伯利蘭特命仆人去開酒,很快水晶雕琢的酒具與殷紅的美酒就被送進房間,庭院裏是仍在對峙中的聖騎士以及宮廷衛隊。

“教廷其實沒必要摻和這場亂子,神官們一向只選擇勝者戰隊,如今還不算是勝負已分嗎?”

青年玩味的透過酒杯看向始終保持微笑表情的紅衣主教,約翰嘴角的笑意慢慢加深。

他擡起手象征性的拍了兩下,然後攤開:“我實在不太懂您的意思,什麽輸贏勝負?我只是履行了一個主教應盡的職責,在聽聞王太後遭遇不幸後立即前來為她哀悼,請問有什麽問題?”

仆人在伯利蘭特子爵身後放了張椅子,青年把酒杯捏在掌中把玩,頗有些潇灑率性的坐在約翰主教對面:“不,當然沒有問題,您真是位盡職盡責的好神官。”

室內安靜了一會兒,子爵突然笑出聲:“其實我覺得,陛下的提議聖地完全可以采納。為什麽不放阿德勒殿下回來呢?公國需要他,反正教宗冕下也不會同意讓他登上聖子之位……吉魯克的王太弟難道不是個好身份?”

約翰臉上笑眯眯,心裏mmp都快罵到破音。

王太後的死和這個伯利蘭特絕對脫不開關系,但是沒人有證據。行兇下手的貼身女仆當場自殺身亡,她留在女仆室裏的遺書中寫着受太王太後所迫不得不犯下此等罪孽,一下子就将太王太後以及教廷同時拉下水。

這下吉魯克三代女主人背後的家族不打起來都不行了,甚至不能小打小鬧。

原本太王太後想将毒殺查爾斯二世的鍋甩給王太後,沒想到她的合作者伯利蘭特子爵突然臨時反水,借着王太後之死狠狠反将一軍。他以無懈可擊的賣隊友一波躍為新王心腹,這個心腹的含金量可與之前的黑手套完全不同。

年輕的弄臣铤而走險為自己撕開了一條真正的權力之路,如果不是他踩着的墊腳石恰好與教廷有交易,主教說不定真的已經變更立場。

現在這家夥突然提起聖子候選阿德勒·菲茨羅伊的去留,也是變相在與聖地提條件——新繼位的國王要降低聖光教廷對吉魯克的影響,這是約翰主教絕不能答應的底線。

如今他被困在翡翠宮之內,只能寄希望于留在教堂的艾爾洛斯·梅爾能隔空打個配合。雖然以那孩子淳樸的性格可能性不太大,但只要他不是真的把教堂大門一關躲藏起來,無論做什麽都會對滞留宮中的主教産生影響。

聖子候選,是有宗教號召力的。

“很抱歉,關于阿德勒候選的去留,我區區一個主教怎麽有置喙的餘地?再說聖選即将結束,不如請陛下稍等數日,屆時交由樞機會議裁定。”

他笑眯眯的,似乎一點也不為這突如其來毫無道理的軟禁而感到憤怒。

伯利蘭特子爵放下杯子還想再說些什麽,國王身邊的傳令官突然敲門示意要進來。

青年立刻停住話題,看向門邊的仆人:“陛下有什麽新想法了嗎?”

傳令官蒼白着一張臉走進房間:“陛下有令,命我們送約翰主教離開翡翠宮返回主教堂。”

趕緊收手吧,外面圍的全都是人!

“噗……”

伯利蘭特子爵不知為何忽然笑出聲,他站起來讓開路,臉上寫滿興奮到扭曲的笑意:“為什麽,陛下原話是怎麽說的?”

傳令官動動嘴皮沒敢出聲,國王陛下罵得可髒了!

今天的第二更~

好困,明早再檢查吧。

第 148 章

第 148 章

國王與王後先後雙雙暴斃,吉魯克王城伊利亞斯的氣氛一下子緊張得像個火藥罐。

鐘聲響完之後約翰主教立刻動身前往翡翠宮,臨行前他特意交代艾爾洛斯代為鎮守王城主教堂。

“歷史上也不是沒發生過類似情況,別害怕,一旦形勢不對就把大門關上。教堂內部屬于非交戰區,不會有人昏頭昏腦沖進來,你只需要照顧好自己就行了。”

一國之都要是亂起來,你都不知道它究竟會從哪裏開始。眼下最大的可能莫過于外戚混戰,也是最好的猜測,為了防範這種局面出現,作為代教宗執行計劃的約翰這時候就必須現身保一手太王太後。

他帶了一隊聖騎士離去,艾爾洛斯站在教堂大門外憂心不已——如果真的只是外戚混戰就好了,所有人都沒意識到新王這道命令還能引發其他可怕後果。

——查出真兇前任何人都不許出入伊利亞斯,那麽居住在這個超規模大城市裏的普通人該如何活下去?

就算王城子民生活富足倉廪踏實,但伊利亞斯位于吉魯克北部,眼下又是秋末初冬最為幹旱的季節,無論天上下不下雨,封鎖城門後第一個民生問題就是飲用水嚴重不足。

城中确實還有一些水井分布在各處,可慌亂會放大人的恐懼心理。前途晦暗的狀況下想要所有人保持平日裏的習慣排隊取水……

額,是不是有點太為難伊利亞斯平民們的生存本能?

“讓苦修士們帶上鏈枷出門,去每處水井巡視,保證最基本的飲用水供給。另外……”

艾爾洛斯深吸一口氣:“通知伊利亞斯城內所有聖光教堂清點糧倉做好準備,神父随時出動安撫民心,聖騎士不卸盔甲。”

約翰主教不在,做為聖子候選,他要鎮守的絕不僅僅只是一座主教堂而已,還有伊利亞斯境內所有聖光教徒的性命。

執祭們飛速跑出去傳令,這種人心惶惶的時刻教廷森嚴的等級制度反而起到了正面約束作用。

苦修士們與神父們有條不紊的出發前往水井所在之處維持秩序,每個小隊都有一名聖騎士跟着打出教廷的旗幟以免被人誤認進而攻擊。

梅爾候選沒有像約翰主教要求的那樣躲進教堂深處,他選擇打開教堂大門,命人搬了張椅子坐在門口好讓走過路過的人随時能夠看到自己。

“如果有民衆來求救,就地安置。”

從耶倫蓋爾趕來的那批護教士早已在脫水症的浩劫中練出肌肉記憶,眼看聖子候選不會逃走,幹脆挽袖子紮帳篷,以備随時可能降臨的不時之需。

約翰主教離開主教堂的六小時之後,街面上開始出現鬼鬼祟祟的人。

高門大戶王公貴族的府邸一時還無人敢上前招惹,但普通民居或是家中人口簡單的中産可就跑不掉了。偏遠些的市井中成群結隊的蒙面人越來越多,商鋪華麗昂貴的玻璃櫥窗也只需一張硬木椅子就能敲碎。

“梅爾大人,衛隊把守着各大路口,有聖騎士開路我們的隊伍總算能進入民居密集之處。進去之後才發現那裏已經開始亂了,每條小路上都有被劫掠的可憐人!”

返回主教堂的護教士将情況告知艾爾洛斯,一向以慈悲出名的梅爾候選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才睜開:“傳我的命令,允許護教士動用武力,退守水井保證水源,但凡趁亂入室劫掠者殺無赦,把屍體吊在最明顯的位置震懾宵小。”

王室的衛隊僅為拱衛王室所在,平民的死活與他們是無關的。城門和路口一封,居民區深處發生什麽就只有成群結隊領了命令的聖職者才會去關心。

第一天情況還好,嚴厲鎮壓之下艾爾洛斯勉強維持住了伊利亞斯內城的秩序。從第二日開始,面粉價格迅速飛漲,很快不少與食物有關的商鋪每個半小時就調一次價格,更有甚者幹脆關門打烊等待新的價格高峰到來。

新王斬釘截鐵的封鎖了王城,不能說其不夠果決,問題是他根本沒有想過這種果決之下子民該如何生存。

沒有存糧,水也不太夠,不知道什麽時候封鎖才會解除,不知道城內會不會爆發戰鬥。此時此刻對于普通人來說能不能活下去已經不是他們自己能夠掌控的事了,随着時間每分每秒向前推移,盤踞在人們心頭的恐懼與絕望也會越來越濃重。

“唉,外面究竟怎麽樣了,再不出去做工,面包就只夠今晚一頓。”主婦看着空空蕩蕩的櫥櫃直犯愁,她的丈夫起身過來拿起儲水的陶罐看看,滿臉沉重:“我先去水井哪兒帶些水回來,還好有教廷的大人們在,每家每戶都還能提上半罐維持生活。”

“對對對,你趕緊去,我再想想辦法,說不定有平時放忘了的吃食還能找出來。”

城市不比鄉村,一應物資全部仰賴從外運輸,放在村子裏農民們實在不行吃草根啃樹皮也能捱一捱,城市裏的居民們還能怎樣?總不能去嚼綠化帶。

男人提着陶罐走出家門,擡頭看見好幾個和自己同樣打算的鄰居。這種人心浮動的時期,就算有教廷的苦修士在也沒有誰敢讓老婆女兒冒險出門。

他用外套遮掩着身體走下臺階,鄰居們也同樣偷偷摸摸。大家聚在一起,住在路口把頭那棟公寓裏的人說起新聞:“我看到有人從勞埃德家的後門地溝裏掏了不少能吃的東西出來!”

衆人交換了一圈眼神,家裏存糧已經告罄的人最先忍不住:“你怎麽知道?隔那麽遠怎麽看出來的?”

有意想去撈一點的鄰居左右看看,彎下腰把自己縮小了些:“我藏在窗戶邊上想看看隔壁街區來着,瞄見幾個人在前面跑,勞埃德家的仆人拿着棍子在後面邊喊邊追。後來還是聖騎士騎着馬上前抓到一個倒黴蛋,被人當街打的鬼哭狼嚎!”

也就是說他不光看到而且聽到,一群人去做這件事最終只有一個落網。萬一成功跑脫沒被抓到呢?就算被抓到,有聖騎士和苦修士在,只要不是闖進別人家裏搶劫性命總是無礙。

挨打就挨打,都到這種時候了,掏地溝也不是什麽難為情的事。最年輕的幾個小夥子在心裏一合計,牙一咬心一橫,幹了!

“勞埃德家離得有點遠,近一些的大戶都有誰?”

最好能多一點人去,逃跑時成功的可能性也會增加。

男人們像是換信號那樣又交換了一圈眼神,每個人心裏都有了主意。

“我先去把水打了,不然家裏的婆娘得被活活吓死。”

家裏還剩一頓幹面包的人朝其他人揚揚抱在懷裏的陶罐,鄰居們紛紛點頭附和:“沒錯沒錯,先打水。幸好教廷的大人們提前來把水井圍住,不然住在井邊的幾家非得把井口給霸占了不可。”

他們好像只是完成了一場閑聊,又好像已經做好決定,呼拉拉一下子散開,搖搖晃晃走到井邊排隊汲水。

伊利亞斯封鎖的第三天夜裏,不少疏于防範的小貴族遭了殃。火光與慘叫頻頻冒頭,守着水井的教廷隊伍卻沒有擅動——主教堂裏容納的神職人員再多,稀釋到整個伊利亞斯城內也就不顯眼了。聖子候選的命令是鎮守水井而非保護王公大臣,遭殃的小貴族自有王室衛隊接手處置。

約翰主教帶着人一走就是五天,中間偶爾有護教士往返傳遞消息。艾爾洛斯終于得知新王上位這三把火都燒在哪裏,一夜之間父母雙亡的年輕人說上頭就上頭,翡翠宮外的路面上已經被鮮血給浸透了。

“宮廷裏徹底亂套,外面不能再亂,否則吉魯克瞬間就會像海邊沙堡一樣崩潰倒塌。徹底陷入戰争與混亂的強國不符合教廷利益,這種時候私人恩怨也只能先往一旁放放。”

得到王城主教的許可,聖子候選立刻命人套車亮出旗幟,重操在摩爾城的舊業——帶着聖騎士長按照名單挨家挨戶找大貴族大商戶們“募捐”。

但凡捐糧捐物的人家都會得到梅爾候選傾情贈送的“治愈術周邊”,如果數額巨大俊秀的少年甚至可以坐下陪太太小姐們耐心聊上一兩個小時。捐贈物倒也不必拉去教堂,直接就地開鍋烹煮,只要能遵守秩序,沒有糧食儲備的普通人都能趕去排隊獲得一份救濟。

分散在王城各處的聖光教堂也一反常态大門洞開,受傷的,被抛棄的,一切流離失所的人都可以上門尋求庇護。教堂可以保證他們最低線的溫飽需求,只求這些人不要群聚生事。

“現在情況怎麽樣?”艾爾洛斯已經被迫在吉魯克王城伊利亞斯滞留一周,其他聖子候選在萊茵公國舉行了相當豪華的巡游活動,轉頭看看這邊不能說哀鴻遍野吧基本上也與刀尖上起舞沒有太大差別。

餓急了眼的人是會造反的,什麽神來了都沒用。伊利亞斯的人口規模比之摩爾城只有數倍數倍的“過”,絕對沒有不及一說。

“目前整體還算穩定,民衆偶爾會自發組織一些‘募捐’行為,規模不大,我們就放過去了。”

埃克特連着一周沒有脫下過盔甲,當然了他也不敢脫。萬一真有民變起來,富麗華美的教堂很可能也是主要沖擊對象。

第 147 章

第 147 章

回到主教堂,艾爾洛斯吃了點東西洗了個澡,換上柔軟的寝衣躺在床上,前想後想,不管怎麽想都覺得今天的事不太對勁。

約翰主教從頭到尾表現得太鎮定了。

這裏固然有聖職者的職業素養加成,但一般人身處國王遇刺現場無論如何也不至于那麽冷靜。那可是國王!不,就算不是國王,好端端一個大活人被當場毒死,正常人該有的第一反應應當是害怕。要知道治愈術對于毒素的作用基本約等于無,除了吊口氣只能無限延長痛苦……

等等,毒殺?

他莫名其妙就想到那支前往耶倫蓋爾的教廷隊伍裏曾發生過的慘案,作為受害者兼幸存者本人,艾爾洛斯總覺得查爾斯二世的死亡現場很有些眼熟。

再加上王城主教暧昧含混的态度,這裏面似乎水很深的樣子——尤其約翰主教有意識在查爾斯二世還能搶救的情況下一錘定音宣布他的死訊,又與當初艾蘭德城主的死亡過程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聖子候選在這邊翻來覆去摸不着頭腦,約翰主教那邊已經通過煉金設備向教宗傳信仔細說明翡翠宮中發生的一切。

哈蘭德隆

本篤十一坐在椅子上慢慢閱讀來自伊利亞斯的信件,許久之後滿意的勾起微笑。哪怕她選擇的合作者略微有些出人意料,至少結果讓人舒心。

吉魯克的王太後是個聰明人。

如果查爾斯二世不死,聖地就要對吉魯克王室所有成員動手了。

不提別的,單只“國王企圖強迫耶倫蓋爾的聖子候選成為禁脔”這一件事就足以将吉魯克王室送上恥辱柱。再說了,查爾斯二世又不是王太後所出的親生子,這對半路母子之間的年齡差甚至不到十年,抛出去一個不讨人喜歡的老兒子換一個更容易掌握的孫子上位,對于上次角逐權力寶座惜敗的王太後來說多考慮一秒都是對自己的不尊重。

當初還是本篤十一給先王簽的贖罪券成全了他人生當中最後一段婚姻,那個絕望到哭得渾身發抖的少女,如今已經成為一個國家幕後的主宰。

除此之外還有阿德勒那個孩子……王太後名義上的孫子實際上的親兒子,查爾斯二世一死,吉魯克國內對他的監控強度也會迅速下降。雖然此前聖地悍然出手廢了他登頂成為聖子的路,但是啊……

本篤十一坐在椅子裏朝自己笑了笑,但是啊,作為一個已經進入風燭殘年的老人,沒有絕對的理由他不想對着毫無招架之力的幼崽趕盡殺絕。

第二天早上艾爾洛斯翹掉了早禱在卧室裏補眠,直到午餐時間才出現在衆人面前。約翰主教早想到他會如此,索性攔下前去提醒的執祭與護教士,任由聖子候選好好休息。

小孩子嘛,十五六歲正是能吃能睡的時候,今年聖恩節後梅爾才勉強能被視作成年,他還有一段短暫的放縱時期。

小朋友紅着臉磕磕絆絆道歉的樣子還怪可愛的,王城主教并不讨厭:“你終于醒了,親愛的小艾爾洛斯,要是再晚一會兒我恐怕就不得不勞動你的聖騎士長。”

聽到約翰主教的調侃,埃克特單手撫胸彎腰行禮,艾爾洛斯鼓起一邊腮幫子,周圍的執祭們拼命憋笑。

簡單吃了個面包喝了一杯熱牛奶,聖子候選與王城主教商量起出發前往萊茵公國的事。吉魯克這邊的情況很糟糕,艾爾洛斯本能覺得事情不太對,于是便想早早離開。

“去萊茵?啊,對對,是的,你該去那裏與其他的聖子候選彙合了。眼看聖選在即,能留在哈蘭德隆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約翰主教轉頭吩咐執祭去做準備,同樣的物資準備了六份讓艾爾洛斯帶過去平分給其他人,不偏不倚一碗水端得極平。

“放心吧,他們做事很快,今天下午出發,晚飯前就能進入萊茵上空。”

艾爾洛斯對約翰主教提供的幫助表示感謝,眼看執祭與護教士們都撤得差不多了,他到底還是把藏在心裏的疑惑別別扭扭問出來——既然約翰主教一點也不掩飾對自己的偏袒,那麽直接提問獲得答案的成功率就相當高。

“昨天在吉魯克宮廷,查爾斯二世應該還能救一下,為什麽您攔住我了呢?我是不是疏漏了什麽地方?請您告訴我。”

對于這個問題,約翰主教并沒有選擇回避,相反他感到很高興。

“你能用腦子去思考,還願意如此信任我,我真的很高興。”

清癯的中年人理了理紅色長袍上的皺褶,似笑非笑問少年道:“您覺得,以我一個王城主教的資格,能夠随便張口确認國王的生死嗎?”

如果放在一般情況下,那當然是不能夠的,萬一要是被人看出來,或是之後真有人把國王救活,這不妥妥的打臉加掉坑。但約翰主教就這麽做了,艾爾洛斯順着他的話一想,頓時品過味兒。

“教廷……不,不會是教廷直接下手,在一個強勢君主的宮廷裏安插太多自己人成功率太低,還很有可能露出馬腳引發對方警惕。但教廷一定是知情且默認的,甚至就是這場政變的支持者!”

吉魯克國王根本不是死于怨恨與報複,不久之前翡翠宮中發生的一切就是場無聲的宮廷政變!

“沒錯。”約翰主教放過那條怎麽也摁不下去的皺褶,嘴角輕揚的看了艾爾洛斯一眼,“所以無論如何查爾斯二世都必須在那個節點上死亡。”

有名正言順的王太子可以在神官見證下靈前繼位,也算是教廷對合作者展示的誠意。

說完他冷笑一聲:“教廷的便宜是那麽好占的?聖子候選是那麽好欺負的?不讓吉魯克結結實實出一回血,全世界都要以為咱們是好欺負的軟柿子。”

當然也有查爾斯二世先前頻頻挑釁的積怨摻雜在裏面,所以教宗本篤十一這才做了個連環套,從一開始的拐賣案時起就已經提前為某人準備好喪鐘。

王室是個既團結又脆弱的群體,當一個人的生死足以動搖絕大多數人的利益時,無論這個人是誰,就算他是國王,最終也一定會被群體殘忍抛棄。

有心眼但不多的聖子候選露出癡呆臉。

這這這,這都是怎麽操作的?要不是現在約翰主教給他開了上帝視角進行解釋,他就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這些隐藏在背後的交鋒。

王城主教好笑的看他聰明了不到一小時就又開始冒傻氣,拍拍小朋友的頭溫聲安慰:“你還小着呢,多得是時間和機會慢慢學。不過這些也與人的性格有關,學不會也沒關系,能弄懂道理保護自己就夠了。”

他真正想說的是這種事哪裏是後天學習就能學得會呢?有些人天生八百個心眼子,笨小孩就別想了,老老實實按照自己摸索出來的路繼續往前走吧。

弄明白國王毒殺案的前因後果,艾爾洛斯也弄明白為什麽教宗非要指定他來主持王太子冊封禮。

由于之前的流言蜚語,誰不知道梅爾候選與吉魯克王室之間只剩下彼此假笑的最後一絲情誼。只要他艾爾洛斯進入吉魯克王城伊利亞斯,就是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移動活靶子。國王與絕大多數大臣的重心一定會放在如何彌合己方與聖子候選之間的裂縫上,身邊的瑣事自然而然就被忽略,讓投毒者抓到空子在所難免。

“唉……将來我還是回耶倫蓋爾老老實實種地去算了。外面的世界太危險,不合适我這種天線寶寶。”

艾爾洛斯惆悵的嘆了口氣,埃克特也笑眯眯的rua了一把他的頭毛。

約翰主教張嘴還想再說些什麽,出去準備煉金飛艇的執祭匆匆忙忙去而複返。

“約翰閣下,梅爾候選恐怕無法從伊利亞斯離開了,至少今天不可以。”

他扶着門把手剛站穩就将壞消息公布給所有人。約翰主教臉上輕松惬意的笑容消失了,他皺緊眉頭:“原因?”

執祭咽了口口水:“王後,啊,應該是剛剛成為王太後的安女士,半小時前在自己的寝宮內被貼身侍女勒死了,那個侍女在行刺成功後自殺身亡,翡翠宮來傳信的人希望我們盡快為安女士敲鐘。”

安王後是查爾斯二世的發妻,新王的親生母親,以昨日太王太後對她頻頻展露的惡意來看,這一招是直沖着三位宮廷女主人去的。

王太後一死,她身後的家族勢必入場瘋狂針對另外兩位,無論是為了保住剛剛繼位的新王還是為了家族的未來,這場報複都會猛如疾風驟雨。

太王太後身後的傳統就暫時先不說了,新王的王後還等着冊封呢,這個時候其家族也會顯得無比敏感兇狠。

艾爾洛斯下意識去看約翰主教,想問但沒有問出聲——這也是聖地的安排?

約翰主教迎着少年的視線緩緩搖頭。

不,太王太後是教廷現階段的合作者,他沒必要這樣扯隊友的後腿!

“現在整個伊利亞斯已經戒嚴了。衛隊出現在大街上,治安官宣布宵禁,城門與航線統統封鎖,新王發誓沒有捉拿到幕後黑手之前絕不放任何人進出。”

執祭終于得以把話說完,約翰主教揮手讓他退下:“安排敲鐘人上去為安女士敲響喪鐘吧,最無辜的總會在最開始就淪為犧牲品。”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