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0 章 獵豔

那姓劉的修士妻子死得早,只留下這麽一個寶貝女兒。

他帶着女兒來白原碰運氣,也是聽說有散修在此處一夕暴富,他想若是自己也有這麽好的運氣,便可以向大宗門換些丹藥靈石,女兒已經是練氣九層,再過個十幾二十年便要築基了,築基之後的功法是一大筆開銷,不可不提前準備。

愛女失蹤,幾乎要了他半條命,若說先前還抱有一絲希望,如今失蹤兩個月的寶貝女兒冰冷僵硬地躺在自己懷裏,實是叫他痛斷肝腸,萬念俱灰。

一旁幾個帶回屍體的修士在回答濮志用的詢問。

“劉姑娘應當是之前怕被劫掠她的歹人追上,一路禦氣疾奔,可惜未等支撐到白原城,便真元耗盡,傷病發作。地上的痕跡有些亂,但沒有發現可疑人的蹤跡。”

濮志用皺眉:“你們驗過傷了?”

那幾人互望一眼,臉上露出尴尬之色。

濮志用“哼”了一聲:“既沒驗看過,怎麽斷定她是傷病發作,也說不定是賊人殺了她,将她有意棄在荒野,等着咱們發現。”

那幾人不敢反駁。

此時白原城其他幾位金丹也陸續趕到,那幾人少不得又将發現屍體的經過再敘說一番。

紅箋走到那劉姓修士面前,出了這樣的事,投在她身上異樣的目光到少了許多,劉姓修士感覺眼前有人,擡起腥紅色的眼睛,乍見紅箋站在身前,怔了怔,喃喃道:“離開白原!你一個女修,怎麽還在這裏?她就是前車之鑒,趕緊離開白原……”

紅箋動容。

旁邊有修士打斷他:“老劉,你看仔細,這位姑娘可是金丹期前輩,她是來幫咱們救人報仇的!”

那老劉還要再說,無奈哭得直打嗝,剩下的話便被旁邊請求紅箋出手的聲音堵了回去。

紅箋擡手止住衆人,和顏悅色對劉姓修士道:“把人交給我片刻,我來看下她的傷好不好?”雖然這樣她也可以放出神識,将死者由頭至腳察看個遍,總不如親眼看看來得放心。

老劉涕淚齊下,點了點頭,将女兒的遺體托了起來。往上一擡的瞬間那姑娘的左側脖頸露了出來。

紅箋目光一凝,下意識便扭頭去看石清響。

石清響自然不會有什麽反應,紅箋這才想起他丢了魂魄,前事都不記得,依他此時的狀态,也沒法與之商量,只得又轉回頭去。

紅箋施法将劉姑娘的屍體定在半空,又釋放了個結界将自己和她隔離開衆人視線。

劉姑娘左耳耳後有一道明顯的印記,足有半個巴掌大,望之漆黑如墨,除此之外,手心、掌心、肋下各處都有,查看完了之後,紅箋嘆了口氣,撤掉結界,将人還給老劉。

這可憐的姑娘遭遇歹人采補而死,她的親人已經痛不欲生,紅箋沒辦法再拿這個消息雪上加霜。

更何況由此可知失蹤的那些女修若是沒死,此時面臨的是個什麽境地,若是能将她們救出來,往後修煉上只怕很難有什麽進境了,只希望她們可以忘掉這段不幸,好好過完此生。

所以紅箋只是拍了拍老劉的肩膀,什麽也沒有說,她決定有機會要甩開濮志用等人,獨自去把那狗賊找出來,碎屍萬段。

對方如此歹毒,會是魔修嗎?會不會是井小芸以前所說那陰陽宗的人?

這時候濮志用為首的幾名金丹已決定要叫那幾個修士帶路,親眼去看一看發現劉姑娘屍身的地方。

他見紅箋望過來,眼中露出征詢之意,問道:“姑娘可要同去?”

紅箋應道:“好。”

濮志用同其他幾人交換了個神色,道:“天黑了,人多亂哄哄的,就咱們這些,其他人就不必去了吧。路上說不定會有危險,大家都警醒點。”

諸人會意,知道這是要引蛇出洞。

紅箋沒有反對,放出飛行法寶,帶上石清響和“寶寶獸”,跟着諸人往西邊飛去。

一路只有前頭修士的引路聲,紅箋感覺得到隊伍裏幾個金丹偶爾在以神識交流。

其實像濮志用,紅箋覺着他心中肯定已經有了數,明川宗的修士在某些方面見識不凡,他只是像自己一樣,出于顧忌才沒有宣之于口。只有疑似魔修出現,大家才會這般如臨大敵。

發現屍體的地方離城不遠,紅箋等人很快飛至。

因為之前幾名築基已經在周圍搜查過一回,雪地上遺留的痕跡頗為淩亂。

濮志用在周圍飛了一圈之後大感頭疼,指了地上一些淺淺的痕跡,對其他人道:“這應該是劉姑娘臨死前留下來的,看這樣子,到好像她逃到此處尚有餘力,但不知為何,在這附近漫無目的地兜了很久的圈子,最後力竭而死。”

衆人瞧着那些痕跡,都有些疑惑不解。

濮志用是火靈根,探查到此沒辦法再查下去,只能在一旁出主意:“有會‘求根溯源’的麽,施展出來瞧瞧。”

在場到是有兩位木靈根金丹,聽着濮志用如此說,相互望望,誰也沒有動,都有些讪讪的。

散修修煉不易,很少有人嫌命長到處亂管閑事,所以這“求根溯源”他們自忖用不上,也就沒花那財力精力去搞它的口訣,今天若不是全城修士相求,又有明川宗的濮志用組織,他們也不會跟來冒險。

紅箋開口道:“我來吧。”

她氣息隐藏得太好,若不說話,濮志用等人根本就将她給忘了,也想不到她還是水靈根。

紅箋先施展了個“凝神注目”,神識一清,精神随之高度集中,跟着飛至半空,一道法訣打在雪地上,“求根溯源”。

此時雖是夜晚,天上且是一彎弦月,卻并不妨礙紅箋沿着遍地積雪追查蛛絲馬跡。

“求根溯源”之下她只是看了一眼便有所發現,道:“這邊!”

在場諸人見紅箋如此随意,不知該不該聽她的,紛紛往濮志用望去。濮志用見紅箋帶着石清響已經循着線索飛快地追下去了,連忙揮了下手,示意衆人跟上。

最差不過無功而返,比大家在這裏傻站着強,再說那女修可是大夥保護的對象,哪能叫她和那傻小子跑遠了?

紅箋一邊飛,一邊不停施法,那些淺淺的印跡雖然混亂,她卻輕易判斷出人是自哪個方向逃往白原城的。

距離發現屍體的地方大約五十餘丈遠,她停下來多看了兩眼,指着雪地上某處,沉聲道:“這裏當時有人呆過,并且還施過法,所以我覺着這人應當便是咱們要找的惡賊。”說到惡賊兩字,紅箋加重了語氣,找到他,并且殺死他,看到這個現場,紅箋真正是覺着怒火中燒。

濮志用等人跟上來,圍住那一小塊雪地,還未等看出什麽來,紅箋已經駕着飛行法寶往前徑自飛去了。

大約飛了百丈遠,紅箋再次停住,對濮志用等人道:“他在這裏停留過。”說完她繼續往前,跟着濮志用出來的幾個金丹相互望望,卻露出了猶豫之色。

他們看不到紅箋所說的痕跡,“求根溯源”有沒有這麽厲害?

若這金丹期女修不是在耍着他們玩,那就說明敵人的修為不弱于他們,甚至更強。這才要命,豈不是說他們一個不好便将自己送入了虎口。

不說這幾人萌生退意,單說紅箋,她還從未對哪個陌生人生起這麽重的殺心,這一路看下來,她臉色鐵青,黑暗中石清響有所察覺,不停地端詳她的側臉,終于擔心地問:“你在生氣嗎?”

紅箋深吸了口氣,道:“是,我在生氣,這混賬不是人,是只畜生。”

石清響奇怪地道:“那你跟只畜生生的什麽氣,殺了不就完了?”跟着他“哎呀”叫了一聲,将後面提心吊膽的濮志用吓了一哆嗦,方才委屈地道:“你幹嘛這麽使勁兒握我的手?”

他身體別看單薄,其實結實得很,被紅箋使勁兒握一下到不覺着疼,只是沒有防備吓了一跳,這是不是說方紅箋變心,不再喜歡他了?

紅箋沒有作聲,使勁兒一握之後她火氣下去不少,過了一陣降落到雪地上,松開了石清響的手,向濮志用道:“這裏,他在這裏呆了不短的時間。”

濮志用反應過來,道:“那豈不是說賊人早就發現了劉姑娘,卻不曾将她抓回去,而是一直跟着,直到距離白原城很近,再往前會被人發現,才施法叫她不停地在原地兜圈子,直到她力竭而死。他因何要如此?”

紅箋聞言冷笑道:“貓捉老鼠,也是如此不停地戲耍。”正是有了這一發現,她剛才才會那麽的憤怒。

跟随而來的幾位金丹臉上都有些變色,一人忍不住出聲罵道:“這個瘋子!”

濮志用嘆道:“這是在向咱們白原城示威,就算咱們不來找他,看這樣子他也不會放過咱們。”

幾位金丹修士聞言紛紛怒罵,濮志用問紅箋道:“姑娘可判斷得出賊人的修為?”到這時候,濮志用已經感覺出來眼前這女修大非尋常。

第 339 章 哭泣之城

紅箋正是想找個金丹修士詳問究竟。

那人見紅箋和石清響向他走來,連忙将人往身後丹藥鋪裏讓,道:“小店淺窄,裏面環境簡陋,但總是個說話的地方,兩位多多包涵。”

石清響奇怪地道:“哪裏簡陋了,這一整條街的鋪子就數你的最高最大。”

那人被石清響這話哽住,紅箋擡頭看了眼他的鋪子,不由微微一笑,淺窄簡陋雲雲明顯都是人家自謙,偏石清響聽話這麽認真。

這人的丹藥鋪足有三層高,鋪面又大,只最下面一層便有四個練氣學徒在忙,矗立在這條街上顯得鶴立雞群。

到也難怪,散修的世界最是弱肉強食,他是金丹,修為高人一等,故而才能守住如此産業……

紅箋目光在鋪子的金字招牌上一轉,而後打量了一下那修士,含笑點頭:“原來是明川宗的師兄,真是失敬。”

剛才她沒有注意,招牌上有一個明川宗的标記,看來明川宗對這片雪原出産的靈草妖丹甚是看重,竟直接派了位金丹過來坐鎮。

那人聽到紅箋這稱呼怔了怔,露出慎重之色,道:“我是明川宗的,不知兩位是……”

他直覺遇到了大宗門的人,這段時間符圖宗覆滅,季有雲複出,道修大陸正處于風雨飄搖之中,形勢瞬息萬變,哪怕他在這窮山僻壤,遇見其它宗門的修士也需謹慎對待。

明川宗現在是盟友,不過紅箋卻并不打算同眼前這修士相認,只道:“我們是小宗門的,師兄只怕未聽說過。”

道修中小宗門何止上千,那人确實不可能都知道,這樣一說,紅箋方才那句師兄到顯得有些高攀了,不過那人并未在意,到像是松了口氣。

丹藥鋪裏玲琅滿目,擺放着各種丹藥,果如紅箋所想,一層辟出了大半的地方專門向散修收購各種靈草材料。

此時鋪子裏還有六七個客人在,同樣向紅箋投以異樣的目光。

那明川宗的修士将兩人讓到二樓落了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鄙姓濮,名志用,不知兩位怎麽稱呼?”

紅箋有心編兩個假名字,又怕石清響誠實地予以拆穿,她望了一眼石清響,卻見那小子目不斜視,正襟危坐不知在想什麽。

她這一猶豫,濮志用那裏便明白對方是有所顧忌,笑道:“不方便說也沒關系,我來同兩位說說這城裏的情況吧,想必你們剛來,正大惑不解。”

這半天紅箋已差不多自衆多修士那裏拼湊起來了事情的原委,不過她還是想聽聽這明川宗的修士怎麽說。

濮志用道:“兩位進城來,可發現此地女修非常得少,年輕漂亮的更是幾乎見不到蹤影?”

石清響不滿道:“所以那些人才一直盯着她看?你們這裏的女修呢?”

濮志用苦笑了一下:“這種情況已經有好些日子了。你知道白原這種地方,少一個兩個人,根本不會有人注意,直到三年前,有位丢了女兒的修士求到我這裏來,我叫人一查,才發現這二三十年間不知不覺城裏已經少了五六十名年輕的女修,當時我怕引起大家惶恐,瞞下了消息,暗地裏去查這件事,查來查去卻始終沒什麽結果。”

紅箋的神情也不由凝重起來,先前她只知有女修莫名失蹤,卻不知人數會這麽多,也是,若非如此,哪能吓跑一城的女修。

濮志用繼續道:“隔上幾個月,就會有人不見了妻子女兒。漸漸的,知道這事的人越來越多,直到兩個月前,城裏三天之內丢了十五名女修,這一下再也瞞不住了,非但女修跑了個幹淨,連男修們都走了不少,白原城修士數量銳減,剩下這千八百人,不過因為一直沒有發現那些女修的屍體,大家還抱着有朝一日能将人找回來的希望。”

紅箋道:“原來是這樣。你就沒想過要聯合大家采取點行動,或是向宗門求救嗎?”

濮志用嘆息道:“若是早些年就鬧這麽大,我自然可以向宗門彙報,請宗主派人來,可是眼下道修大陸亂成這樣,宗門有更重要的事做,哪有精力投向這小小白原城。說不定還要叫我從這裏撤走。至于我們自己,之前也召集了人手,都是無功而返。上個月還有幾位散修自告奮勇要來幫忙,後來也不知所蹤。”

紅箋望着對方,良久方道:“我明白了,多謝師兄提醒。”

濮志用最後這幾句話語焉不詳,幫忙的幾位當是和那些失蹤的女修一樣,被賊人擄了去,對方擄走他們目的在于示威,這幾人多半已經丢了性命,濮志用隐瞞了此節,是害怕說出來直接将紅箋吓跑。

他特地同自己說這些是想做什麽?

濮志用搖頭嘆道:“季有雲這一晉升化神,道修大陸多少魑魅魍魉要跳出來作怪了。”

事關這麽多條人命,紅箋不欲再同濮志用墨跡,直接道:“不知我能幫上什麽忙?”

濮志用松了口氣,他揮手在三人周圍設下結界,小心翼翼懇求道:“姑娘若是築基,我還不敢開這個口,這麽多年,白原城從來沒有出現過一位金丹期女修,你能不能在白原城多停留幾天,城裏還有幾位金丹在,我和他們就在暗中守着,一定保護好你的安全。”

紅箋聽明白了:“你想叫我來當誘餌,将做這事的人引出來?”

濮志用有些尴尬,他确實便是這個意思。白原城環境雖差,但時間長了他也住出感情來了,叫他放棄頗有些舍不得,再者他堂堂一個金丹後期,實力淩駕于衆人之上,結果城裏出了這事,他卻無能為力,實在是不甘心。

此番從天上掉下來一個金丹期女修,實在是叫濮志用如獲至寶。他生怕紅箋不答應,連忙又道:“待此事一有結果,我必禀明宗門,另外,我們白原城也不會叫姑娘白白冒險,當有重謝。”

若紅箋修為只有金丹,那這确實是件冒險的事。

她向濮志用點了點頭,道:“謝不謝的不必說了,我們自當盡力幫忙,閣下容我和同伴先商量一下。”說着她施了個結界,将自己和石清響單獨隔離出來。

濮志用松了口氣,對方這是答應配合了,至于和同伴商議那也是應有之義,只是坐下這麽久了,他已經看出來石清響有些不對勁兒,不明白那女修和個傻小子還有什麽好商量的。

結界內,石清響先開口:“我不喜歡這裏。把壞人殺了咱們就趕緊走吧。”

紅箋就是看出石清響對白原城修士抵觸不滿,想勸一勸他,石清響沒有不管不顧一意要走,紅箋也就不用再多說,道:“眼下咱們在明,那壞人在暗,現在還搞不清楚他們有多少人,實力如何,只怕要在這裏耽擱一段時間,咱們先住下來,你和寶寶都不要離開我身邊。”

石清響回了她一個“傻瓜,我怎麽會離開你”的眼神,道:“放心吧,我會保護你的。”

紅箋心裏甜絲絲的,正待說話,神識突然感覺到由遠傳來了一陣騷亂。

她揮手撤下結界,濮志用那裏渾然不覺,眼望紅箋還等她說話,但只消半刻,他便神識微變,霍地站起身來,道:“城西出事了。”

紅箋亦站了起來:“一起去看看。”

白原城外确實出了大事,紅箋一行未等到場,便聽着由出事的方向傳來嘶聲裂肺的哭叫聲,而且還不是一個人在哭,這哭聲就像會傳染一樣,跟着失控的人越來越多。

等紅箋跟随濮志用到達西城門,城門外短短時間已經聚集了上百人,人群中間一名衣衫褴褛的修士懷中抱着個年輕女修,正跪地嚎啕,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那姑娘看樣子應是死去不久,雙目緊閉,膚色蒼白如雪。

陪着落淚的不但是這女修的親朋,還有同樣丢失了妻女的人們。

城裏的衆修士在經過漫長的煎熬之後,突然發現失蹤女修的屍體,尤其這女修還是近期才失蹤的,早先那些姑娘如何可想而知,消息傳來,絕望的情緒迅速在白原城裏漫延開來。

圍觀衆人見濮志用過來,給他讓開了一條路。

一旁有修士搶出來,“撲通”一聲給濮志用跪下,連連叩頭,口裏哀聲道:“濮前輩,求您救救我那苦命的孩子吧,晚了就來不及了。”

有人開了頭,衆人七嘴八舌懇求濮志用出手,在這些練氣、築基眼中,金丹後期的濮志用就是他們最大的指望。

濮志用臉上有些不好看,他嘆了口氣,将眼前那修士拉起來,道:“大家先讓開,叫我看一下人是怎麽去的。”

旁邊有知情人趕緊道:“我們幾個今天回來得晚,離城尚有百裏,突然見她躺在雪地上,這麽冷的天,身體沒有僵,應該是剛咽氣不久,徐兄弟認出來是老劉的女兒,趕緊将人帶了回來。”

濮志用抹了把臉,問道:“當時可有在那附近好生看看?”

第 338 章 異樣的目光

“方紅箋你要去找什麽?”

“找能叫你變得更強大的東西。”

“它在哪裏?”

“我也不知道,不着急,咱們慢慢地找,總能找到。”

“那要找不到呢?”

“找不到也沒關系,咱們還會一直像現在這樣,像現在這樣你開心嗎?”

“開心!”

紅箋十分謹慎,離開了護宗大陣控制的區域,便和石清響使用秘法,隐匿強者的氣息,變得泯然衆人,待她就近找了個城鎮收拾打扮一下之後,除了“寶寶獸”怪模怪樣的還招點眼,他們一行同道修大陸随處可見的散修已沒什麽兩樣。

過了最初幾個時辰平安無事,紅箋斷定他們這算是順利出了丹崖宗,不知季有雲此時去了哪裏。

季有雲修為太高,紅箋《大難經》雖學了大半,卻預測不出他下一步的舉動。

“親親好不好?”

“嗯,好啊,不過要等沒有外人在的時候。”

“這個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那你來吧。”

“呵呵,我就是這麽想的,你都不大會嘛。”

紅箋就停下,似笑非笑地嗔了他一眼,然後在她和石清響周圍設了個禁制,側着臉,等說她“不大會”的石清響湊過來,在她臉頰上響亮地親了一下。

石清響很是興奮,還評價道:“別不好意思,這樣心裏就不會空蕩蕩的難受了。”

只有在不經意的時候,石清響才會偶爾蹦出一兩句這樣的話,就像他上次明明哭了,卻不知道為什麽落淚,紅箋覺着這或許是他殘餘在身體內的記憶,就為這個,不管多難,她也要想辦法找回石清響丢失的魂魄,令他恢複如前。

極北冰川是季有雲的老巢,由不得她不小心。

紅箋一行自陸地上繞道而行,越往北天氣越冷,頂風冒雪飛了小半天之後,兩人置身于一大片蒼茫雪原。

這麽惡劣的環境,已經很難再見到普通人的蹤跡,但雪原中卻常有修士出沒,在靠近邊緣的地方還有小型的城鎮。

只因嚴寒酷暑這種極致的條件下,會生長出珍稀的靈草和材料來,也有別處難得一見的妖蟲妖獸,這對散修具有極大的吸引力,說不定一夕暴富,便可以湊夠了本錢,換得一條相對順暢的修煉之路,從而改變一生的命運。

紅箋陪着石清響在雪地上逗留了一陣,幫他堆了兩個很大的雪人。

石清響現在正處在時不時便會施展出功法的階段,這兩個雪人他堆得很用心,堆的時候紅箋便發現了,雪人長得高挑挺秀,絲毫不覺體态臃腫,分得清是一男一女,兩個雪人靠在一起,彼此執手相看,頗有些含情脈脈。

這裏天寒地凍,兩個雪人只要不遭到外力破壞,大約會在雪原上存在很長時間。

剛想到不遭外力破壞的事,紅箋便覺似有一道神識在自己身上逡巡而過,有修士正在遠處窺探!

此次出行,紅箋以“生命假面”隐藏氣息,在外人看來,此女修為大約有金丹中期的修為,金丹中期在散修中也是少有的高手了,并不是可以随便遇上,一路上所遇修士大多神識一觸便遠遠避開,怕無端招惹禍事。

這道窺探的神識卻有些不同,帶着一絲隐秘的興奮,就像發現了什麽令他垂涎的獵物。

感受到這神識中的惡意,紅箋便想要探究個明白,這雪原她是初次來,石清響應該也是,并且“生命假面”之下,即使是季有雲也不見得能輕易認出他們兩個,按說不會是對頭找上門來才是。

紅箋猜測可能是遇上了不長眼的散修,想要算計他們一行人奪取財物,這等事她聽赫連永、雲澤幾個都說過,在散修中極為普遍,他們都見怪不怪。

她不欲暴露身份,不動聲色陪着石清響說話,卻将神識放出去,悄悄循着那縷神識找去,想要看看是何等樣的人物。

可是,沒有。

這太奇怪了,紅箋此時可是元嬰初期,并且她神識之強遠超同濟,全大陸元嬰中期往上的大能如今掰着指頭數都數得過來,更何況若對方是那樣的高手,紅箋方才也不會有所察覺。

不知何方神聖,當是有像他們一樣的隐匿妙法。

既是這樣,紅箋也就不再理會,等着他先出招。

石清響全未察覺有異,樂呵夠了還很認真地同紅箋道:“這裏這麽冷,堆好了就不會化掉了吧?這一個是我,這一個是你,等過些日子咱們再回來看看。”

紅箋溫柔地應承他:“好。”

天色不早,紅箋本想夜裏繼續趕路,此時卻改變了主意,商量石清響道:“咱們到附近的鎮子上去看看吧。”

說完了她自己也覺着這想法不錯,鎮子上聚集着大量靠賣靈草材料為生的散修,正可以趁機看看他們手中有沒有自己煉丹用得着的東西。

石清響自然沒有什麽意見。其實只要和紅箋在一起,去哪裏,做什麽,他都表現得不甚在意。

兩人乘坐飛行法寶往東飛出三四百裏便看到了一座城鎮,大約是因為離海邊不遠,往來比其它地方方便,城鎮的規模還不小。

紅箋離遠以神識一掃,這城裏住着近千人,練氣弟子占了絕大多數,築了基的也不少,不過待到金丹便是鳳毛麟角,寥寥數人,元嬰修士的話,至少到目前她還沒有發現。

紅箋降下飛行法寶,向石清響笑道:“走吧,咱們先在城裏逛一逛,看看有沒有熱鬧瞧。”總是兩個人獨處與在山上呆着又有什麽區別,既是出來玩,偶爾也要到人多的地方放松消遣一下。

自從“親親”那一次成功取笑過紅箋“不會”之後,石清響就變得非常愛在紅箋面前扮老成,這次也是,聽紅箋如此說,他還狀似不耐煩地嘀咕了一句:“哎呀還要陪你逛街,真是麻煩。”說完便拉起了紅箋的手。

紅箋瞥了他一眼,見他嘴角高高翹起,明顯是言若有憾,心實竊喜,一時不由哭笑不得。

不過待進了城之後,走不多遠,兩人就高興不起來了。

這時候正是黃昏,回城的修士很多,本來都是各忙各的行色匆匆,相互間若是不熟悉,出于禮貌也不會猛盯着旁人看,何況是如此看一個女修。

可紅箋卻不知為何突然間成為了衆人矚目的對象。

基本上只要有目光落到她身上,就必然停留很久,很多修士看到她先是欲言又止,之後大約是很快發覺她修為高過自己,不敢多事,匆忙将視線挪開,卻又以眼睛的餘光偷偷關注着她。

“生命假面”之下紅箋的模樣其實十分平庸,絕看不出還有先前的半分美貌,所以這事就透着十二分的古怪。

兩人是來瞧熱鬧的,可不想被人當做熱鬧瞧。紅箋一發覺情況有異,便悄然運轉了《大難經》,周圍諸人的情緒很是紛亂,但她很快就理出頭緒,大致知曉了這些人的想法。

紅箋的神情不由地凝重起來,她打量了一下四周,果不其然,目光所見在街上抛頭露面的女修極少,除了個別華發老妪,就是自己。

旁邊石清響抿了抿唇,一臉別扭不快,問紅箋道:“他們做什麽,為什麽這樣看着你?”他雖然已經不再能使《大難經》,感覺卻十分敏銳,周圍這些陌生人并非在觊觎他所愛的人,但這些夾雜着擔心、好奇以及幸災樂禍的目光着實叫人讨厭。

紅箋站住,放開神識仔細将半個城的修士梳理了一遍,同石清響道:“這裏的情況有些特殊。不怪他們,咱們找個人詳細問問。”

因為滿城都是修士,城裏住戶極少,布局如棋盤一樣,縱橫幾條大街,視野開闊,大街兩旁都是商鋪。

客棧飯館基本看不到,酒肆全城也只有一間,裏面賣的還是靈酒,到是法器丹藥鋪随處可見,其餘收貨的,寄賣的、典當的五花八門,家家都與修煉有關。

久聞中州聚集的都是散修,紅箋一直沒有機會去過,如今到了這樣一座修士之城,紅箋暗自覺着這裏較中州也只是規模小些,其它應當相差不大。

紅箋和石清響走到哪裏,那些異樣的目光就跟到哪裏,大街上有修士同二人走個對面,也會停下來給紅箋讓開條路,然後目送她去遠。

石清響停下來,郁悶地道:“不逛了,咱們離開這裏吧。這些人太奇怪了,就跟關在和尚廟裏多少年,從來沒見過女的一樣。”

他話音方落,只聽旁邊有人接口道:“呵呵,他們不是沒見過女修,是從來沒見過像這位姑娘一樣,這麽年輕的一位金丹前輩。”

紅箋和石清響循聲望去,卻見說話的人就站在旁邊的丹藥鋪門口,這人身着靛藍色錦袍,方臉長須,面帶笑容,配着微微有些發福的身材,一看就是一副和氣生財的模樣。

可這人卻是金丹後期的修為,他見紅箋望過來,點了點頭,道:“兩位道友,還請借一步說話。”

第 337 章 要親親

石清響臉上露出了失望之色,問紅箋道:“你都親它了,為什麽不親我?”

紅箋笑了,問他:“要親親?”

石清響很是嚴肅,點了點頭:“你每回都親它,這次我贏了,你不能偏心。”

說這話時石清響臉繃得緊緊的,後背挺直,看得出來他口中雖然理直氣壯地質問,心裏卻十分的緊張。

不知道為什麽,看石清響這個樣子,紅箋心裏暖洋洋的,一點兒都不覺着親一親他還有什麽不好意思。

她輕嘆了一聲:“我若偏心,那也是偏心你啊。”說着她擡起手來,溫柔地摸了摸石清響的臉頰和下巴。

石清響聽到這話,臉色明顯柔和起來,身體也不像剛才那樣僵硬得像塊石頭。

按石清響的身高紅箋要親到他額上是需要踮起腳尖的,紅箋便捧着他的臉,向低處拉了拉,石清響聽話地微微彎下腰,模樣看上去有些滑稽。

紅箋湊過去以唇輕觸他的眉心。

雙唇粉嫩柔軟,這個輕輕的吻像是蝴蝶停在額頭上振翅,又像一片小小的羽毛飄落到心裏,癢癢的,暖暖的,快要将兩顆心都一齊融化。

石清響眼睛大睜着,目光有些發直,他望着近在咫尺的紅箋的眉眼,似是還沒有回過神來。

他少了一縷魂魄,反應這時候就慢得出奇,紅箋都親完好久了,他的臉才變得有些發燒,慢慢紅了起來。

紅箋感覺着掌中肌膚滾燙,像是捧着對方的一顆真心,心中不由化成了一汪春水,她在石清響耳邊低聲呢喃:“等你好了,可要記着今日啊。”說完這話,複又湊過去,在石清響的鼻尖上飛快地親了親,而後閉上眼睛,撇開神識,單憑感覺找上了他的唇。

四唇交接,紅箋閉着眼睛,只覺心跳得飛快。

石清響身上有股好聞的味道,他的唇瓣軟軟的,像深不見底的泥沼引人沉溺,又像一大團融化開的蜜糖,粘住她的翅膀,叫人無法自拔。

紅箋不知道此時此刻石清響會有什麽想法,或者傻小子腦袋裏一片空白吧,要不然怎麽會愣愣地像塊木頭一樣,一動也不動呢?

想到此紅箋又覺着有些好笑,她将頭向後一仰,結束了這個簡單的吻,睜開眼睛,笑道:“可以了麽?”

出現在紅箋眼前的是一雙兔子一樣紅通通的眼睛,那雙眼睛越來越近,然後石清響湊過來“叭嗒”一聲,在她臉上響亮地親了一下,道:“要這樣才行!”

“……”紅箋頓時哭笑不得。

石清響願望達成,不再墨跡,轉身便要去再将自己藏起來,這個游戲讓他一連憋屈了這麽多天,好容易有了辦法可以揚眉吐氣,叫“寶寶獸”也抓狂一番,他這會兒正在興頭上呢。

紅箋聽石清響說話的聲音到是興沖沖的,只是這眼睛……她道:“等等,你怎麽了?”

石清響背着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悶聲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哭,我明明很高興的。”

紅箋本來見他想起了“生命假面”這個功法,便想叫他和“寶寶獸”都歇一歇,結束那個不再有意義的游戲,不過看他這樣子,紅箋頓時改變了主意,叫過“寶寶獸”加油打氣一番,任由石清響領着它胡鬧去了。

此時季有雲同護宗大陣的較量仍在繼續,樂游和井白溪放心不下,來到寰華後殿,以便随時自陳載之這裏了解最新的進展。

季有雲被拒在離最近的香積峰尚有兩百裏遠的地方已經足有一盞茶的時間,并且看樣子他猶不自知。

井白溪道:“我到希望他一直這樣糾纏下去,先将真元耗盡的必定是他。”到這時候結果初露端倪,他心裏才踏實了一些。

樂游也是這樣想的,并且他心底還有更深的一層憂慮。

或許是之前見石清響帶着滅雲宗那幫元嬰便重創了季有雲,小瀛洲衆人對季有雲的實力嚴重估計不足,哪怕是樂游也覺着祖師爺傳下來近萬年的基業,面對載明池和符圖宗的威脅都撐下來了,為一個獨來獨往的季有雲丢棄掉實在可惜,幾個元嬰商量過後,搬來丹崖宗的家底只有一半,小瀛洲那邊大陣随時撐着,萬賢來還帶了不少人看家。

樂游也是旁觀了這一戰,親眼目睹季有雲的實力才擔心起來。

季有雲很強,正是因為他無牽無絆,才可以如此肆無忌憚。

幸好石清響适時出手,為各大宗門争取到幾個月的喘息之機,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若是季有雲這時候收手,轉而将一腔怒火發洩到小瀛洲,宗門法陣只怕擋他不住,小瀛洲尚且如此,餘下諸如三清門、明川宗就更不用說了。

這時候季有雲突然施展了一個陳載之叫不上名字來的法術,掙脫了先前的區域。

出乎陳載之預料,他沒有再試圖接近丹崖五峰,而是猛地退出去數十裏之遠。

陳載之不由發出“咦”的一聲輕呼,他聽到季有雲傳音:“今日暫且放你們一條生路,有本事你們就龜縮在丹崖五峰,永遠不要出來!”

這聽着像是季有雲久攻不下,要撤走時丢下的場面話。

陳載之還擔心季有雲使詐,故意如此說要誘得他失去警惕,不敢有絲毫放松,護宗大陣雖然厲害,卻有一個明顯的缺陷,敵人只要往後一退,離得丹崖五峰遠些,他頓時就拿對方一點辦法也沒有。

季有雲竟似真的不打算再糾纏下去,一退再退,很快在陳載之的感知中只留下一個模糊的身影。

“季有雲退走了!”

諸人面面相觑,這消息并不能叫他們松上口氣,季有雲這次只是消耗大些,并沒有受傷,誰知道他接下來會去禍害哪裏。

“季有雲如此倒行逆施,偏偏修為又深,正應該全大陸修士同仇敵忾,共同想辦法對付此獠。給各大宗門傳訊吧,只要願意搬來丹崖宗的,咱們不念舊怨,敞開了宗門歡迎。”井白溪當機立斷,這不是各掃門前雪的時候,要對付季有雲必須多集合人手。

“師伯說的是。”陳載之贊同道。

井白溪轉向樂游:“樂宗主,小瀛洲那裏,不知還能不能來得及?”

樂游嘴裏發苦,長身站起:“我立刻回去,看着他們速速趕來,勿要因小失大。”

樂游這時候走不用說十分危險,但這也是他身為一宗之主的責任,既已決定了樂游便不再耽擱,匆匆告辭而去,趕往小瀛洲。

寰華後殿只剩了陳載之和井白溪二人,陳載之神情變得有些凝重,道:“師伯,這次上古靈泉消耗不小,它要咱們能對它有所供養。”

井白溪怔了怔:“供養?”他同上古靈泉沒有打過交道,陳載之經過這些天已經對那老家夥有些了解,故而對它這要求頗為頭疼,他道:“我看還是将師姐找來,商議一下吧。”

不用二人去找,剛好紅箋領着石清響和“寶寶獸”過來找他們。

陳載之還當師姐是來問适才與季有雲那一戰的情況,誰料紅箋聽說季有雲久攻不克已然退走,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詳問,跟着道出來意,她要帶着石清響離開丹崖宗,去尋找他丢失的魂魄。

這也是應有之義,陳載之不能阻攔,只是再三叮囑紅箋小心。

井白溪提了一下上古靈泉的要求,紅箋到不覺着意外,她想了想建議道:“你們去把赫連找來,問他借‘神王造化鼎’一用。”

看木系靈種的情況,它們這種天地靈物只要條件合适也是能吸收靈氣真元的,丹崖五宗位置得天獨厚,有“神王造化鼎”在,大可将無盡海日夜奔流的海水轉化為浩瀚能量,來供養上古靈泉。

解決了這件大事,幾人都覺心上一松,井白溪看了看紅箋這一行,目光落在“寶寶獸”身上,問道:“你還要帶着這小家夥?”

紅箋一手托着“寶寶獸”的屁股,另一只手摸了摸它的大腦袋,笑着同井白溪道:“它當我們出去玩,若是将它丢在家裏,肯定會不高興。再說小家夥很是聰明能幹,說不定會有大用。”

“寶寶獸”擡起前爪掩着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扭身趴在了紅箋的肩膀上。

紅箋同師伯、師弟以及一衆親朋好友告了別,井小芸本想跟着一起走,盧雁長恨鐵不成鋼地罵她:“你行了吧,長不長心眼,也不看看有沒有你的地方?你自己沒長腿是怎麽的?”

井小芸大怒:“我就湊個熱鬧怎麽了?”不過她随即便消了火,上下打量盧雁長:“咦,你看出來了?”

盧雁長沒好氣地道:“我又不瞎。”

井小芸“嘿嘿”笑了,若不是身高不夠,她都想哥倆好的攬住盧雁長的脖頸:“行啊,小盧子,拿得起放得下。”

氣得盧雁長沒有搭理她。

紅箋放出飛行法寶,抱着“寶寶獸”,拉着石清響的手上去,慢慢飛離了丹崖宗,這趟出行,不但“寶寶獸”覺着是出去玩,她和石清響心中也都有這個意思。

第 336 章 捉迷藏

井小芸所說“大天魔三目離魂經”的事,似一語驚醒夢中人,紅箋越想越覺着石清響可能真是離魂了,幹脆請來樂游、井白溪、紫慧等人一起商議。

紫慧道:“那你就先照此試一試,找回來更好,找不着與現在相比也沒有什麽損失。”

這聽着就是不抱什麽希望,死馬當作活馬醫。

也是,只聽說魂飛魄散,那是形容死人的,沒聽說魂丢了還能找回來。

井白溪、樂游也都支持紅箋先照着這個原因想想辦法,井白溪道:“反正你也結嬰了,眼下季有雲再來,有護宗大陣擋着,還有我們這些人,你無需挂心,照顧好石清響要緊。”

樂游亦道:“多虧他才有眼下這等局面,大家都承他的情,你們需要什麽,只要各大宗拿得出來,你只管開口。”

紅箋默默點了點頭。

大陸廣袤,海洋遼闊,石清響丢失的一縷魂魄誰知會寄居何方,這事茫無頭緒,注定不會容易辦成,可再是艱難,為着石清響能夠恢複如初,也得硬着頭皮去找。

紅箋打算先從出事的地方找起。

石清響是在極北冰川的海底受的傷,那裏先前是季有雲的老窩,雖然不能确定季有雲的下落,但無疑他不會遠遁,很有可能就藏身在那附近,兩人這一去,可謂是十分冒險。

所以紅箋就想等着石清響再恢複恢複,若是他會使“生命假面”來隐藏氣息,只要不迎面撞上,紅箋就有信心避開季有雲的神識探查。

幹等着不行,還需要石清響自己迫切有這個想法,才能激發他的潛力。

紅箋便與他在堆雪崖洞府裏玩“捉迷藏”,開始時石清響躲,紅箋來找,找過兩回紅箋發覺不行,石清響很樂意被紅箋找到,每回都眉開眼笑的,根本不用心去藏。

後來紅箋便叫“寶寶獸”去找,她坐在一旁研究丹鼎部的傳承,每一局“捉迷藏”的勝利者可以得到抱抱親親不一而足的獎勵。

果然石清響就上了心。

“寶寶獸”對找人找東西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敏銳,不管石清響怎麽藏,都能把他揪着衣襟找出來,石清響花樣百出地連輸了好幾天,看着“寶寶獸”每回贏了自己便跑去紅箋身邊撒嬌,簡直快要氣死了。

紅箋也不管,“寶寶獸”跑來邀功,她便抱起來親一親,順順毛,然後放它去繼續,自己接着研究那煉丹秘法。

輸啊輸啊,終于石清響不幹了,跑過來發脾氣:“不藏了,要麽你來找我,要麽換它去藏。”

紅箋沒有作聲,放下手中的材料,靜靜地注視着他。

石清響在紅箋的目光中看到了失望,這正是他最怕見到的,石清響不再盯着紅箋,眼神開始閃爍,又僵持了一會兒,他掉頭“噔噔”跑走了。

紅箋低下頭,複又拿起材料,過了一會兒,道:“寶寶,去找他出來!”

紅箋的洞府裏熱熱鬧鬧,雞飛狗跳,此時道修大陸卻遭逢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浩劫,各大宗門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沉寂多時的季有雲終于養好了傷,殺回來報仇來了。

他最先到的地方是煉魔大牢,因為戴明池自己都沒想到會陰溝裏翻船,煉魔大牢那邊還留着一截不短的尾巴。

先前關押的犯人已經都被石清響該殺的殺,該放的放處理完了,剩下的大多是原來大牢的看守,如今形勢逆轉,成了階下囚,還有少數符圖宗的人,因為煉魔大牢孤懸冰川之下,消息閉塞,沒有人通知他們撤走。

季有雲竟是不分敵我,連符圖宗的人帶自己先前的手下一個沒留。

化神作法,天地傾覆,待等風平浪靜,煉魔大牢裏空蕩蕩的,完全看不出有人呆過的痕跡。

妖獸“吞噬”的神魂已被煉化,煉魔大牢這件法器對他而言已經沒有什麽用處,季有雲進到牢裏轉了一圈,出來之後直奔符圖宗。

這些事各大宗門的人并不知情,他們知道季有雲來了,是自符圖宗被夷為平地開始。

符圖宗的修士們之前被樂游、赫連永等人清算過一回,跟着戴明池為惡的,和南宮久打過小瀛洲的,都被樂游帶着人一通法術徹底了結了,算是給宗寄春和先前枉死的修士們報了仇。

不過也有一些牽扯不深的門人弟子,被各大宗門放過,這次落在季有雲手裏終于未能幸免。

星漢殿、日行宮被季有雲徹底摧毀,為震懾天下修士,季有雲在戴明池的日行宮燃起沖天大火,這火足足燒了三天三夜,将大陸西方的天空都映得通紅。

雖然将符圖宗在道修大陸除了名,季有雲心裏卻十分懊惱,符圖塔不見蹤影,他最想得到的符圖宗傳承沒有拿到手,在他看來符圖宗這一行可謂是全無收獲,可恨石清響害他受傷,耽誤了如此多的時間,否則哪會由人将符圖塔整個移走了?

季有雲拿《大難經》一算,便大致看到了當日衆人移塔時的情景,他沒有多做耽擱,殺氣騰騰直奔丹崖宗。

化神行動起來自是極快,這邊陳載之等人剛接到消息,季有雲已經殺至,距離丹崖宗只有千裏。

千裏之內不需提前知會,陳載之依靠護宗大陣也可以感應的到。

不過一接近護宗大陣,季有雲便停了下來。觀察了一陣之後,他開始慢慢接近。

這個時候的季有雲,便是樂游、井白溪等諸多元嬰聯手也不敢直撄其鋒,能阻止他的只有護宗大陣的天地之威。

陳載之此時端坐寰華後殿丹房之內,神魂通過靈犀秘法和上古靈泉緊緊相連,他控制着護宗大陣不斷變化,季有雲試圖破陣,他便層層壓縮,将巨大的威能積蓄在丹崖宗方圓三四百裏之內。

季有雲一路深入,距離赤輪峰大約四百裏,他突然不再向前冒進,丹崖宗這護宗大陣他頭回遇到,全無經驗,但修煉《大難經》令他感覺格外敏銳,順利到達這裏之後,他有了一種強烈的預感,再往前只怕會有麻煩。

季有雲開始蓄力施法,與此同時,陳載之亦發動了護宗大陣。

季有雲所站之處大地突然塌陷,天上有萬斤重的巨石呼嘯而下,季有雲對此早有防備,心念一動,人已經往丹崖五峰又接近了數十裏。

但随即季有雲便意識到不妙,丹崖宗這護宗大陣顯然是越靠近中間威力越大,他這一移動自己感覺離開了方才的位置,但天上地下威脅依舊,那些巨石已經距他不過數丈,帶着千鈞之勢壓下來了!

與此同時,四周虛空詭異地有些晃動,一團白色的冰霧彌漫開來。

季有雲悚然心驚,這大石冰霧都是天地間自然形成的實物,他的“萬流歸宗”雖然能吸遍五行真元靈氣轉化為自身所需,卻拿這些威脅沒有絲毫辦法,只得施展出防禦法術,以雄厚的真元将自己完全包裹住,強行将那些大石托起,遠遠向着丹崖五峰擲了過去。

大石飛起不遠便消失在中途,天空風雲變幻,光線逐漸黯淡下去,太陽隐匿了。

越往前,越是寸步難行,季有雲陷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憑神識感知四周的情況。虛空扭曲,不時劃過一道蜿蜒如靈蛇的深藍色閃電,季有雲卻知道這些都不算可怕,真正的殺着還是那些冰霧。

這些冰霧帶着肉身無法抵禦的極致嚴寒在飛快地消耗着他的真元。

不愧是上古靈泉在背後提供能量,這些霧令季有雲想到了祖先留下來的記載,那是根據商傾醉口述記錄下來的,關于蜃景神殿。

蜃景神殿只容元神化身進入,便是因為一種危險的霧。

如今他終于晉階化神,做到了祖祖輩輩無人能做到的事,下一步便是想辦法找到這神殿,大約一次還不夠,想要成為真仙,就要想辦法掌握蜃景神殿出現的規律,令神殿成為他的囊中之物。

想到蜃景神殿,季有雲不由地心神恍惚了一下,他也意識到今天就這麽殺來丹崖宗,實在是有些魯莽了。

再往裏那護宗大陣不知還有什麽花樣,依他現在的實力,在真元耗盡之前,能順利到達丹崖五峰嗎?

而此時,堆雪崖上卻是一派風和日麗,沉悶的雷聲遠遠傳來,若不調動神識仔細去聽,根本意識不到此時山下正打得激烈。

紅箋只是聽了一陣便不再理會,這時洞府深處傳來石清響一聲歡呼,在被“寶寶獸”一連欺負了好多天之後,屢敗屢戰的石清響終于福至心靈,用出了自己所創的“生命假面”,“寶寶獸”找了半天,好幾次從離他不遠的地方跑過,最後終于認輸放棄。

石清響可算揚眉吐氣了一回。

他徑直跑到紅箋面前,滿臉都是興奮和期待。

紅箋便大大誇獎了石清響幾句,然後張開雙臂,摟住他的腰,抱了抱他。

石清響不走,等啊等啊臉上露出了失望之色,問紅箋道:“你都親它了,為什麽不親我?”

第 335 章 尋找病因

石清響到底怎麽了,井白溪也在研究這個難題。

他一早便看出來石清響和紅箋之間那特別的情意,石清響變成這樣,紅箋雖然沒有表現得多麽難過,他卻覺着心中憫然。

更何況若非石清響,他的二次奪舍不會成功,也不可能活到今日。

所以之前紅箋把石清響送到井白溪這裏來,他便在仔細地觀察石清響的一舉一動,試圖找到他的病因,幫助這個原本有些深不可測的年輕人找回自己。

紅箋開門見山,到方便了井白溪詳細查問。

他以神識給石清響又檢查了一遍,問紅箋道:“這些日子沒有進展麽?”

井白溪知道石清響是自連呼吸都停止的狀态一點一點好轉起來的,好歹這又二十多天過去了,若是石清響的神智能再恢複一些,哪怕有個十幾歲的樣子,那基本上也與正常人差不多了,有紅箋不嫌棄他,慢慢地教,石清響這麽年輕,資質又好,說不定可以重新練起,将來未必不能同紅箋攜手并肩,做一對神仙眷侶。

紅箋苦笑了一下,她明白師伯的意思,一開始她也是這麽想的,可這二十幾天過去,石清響的變化越來越小,到最後基本穩定下來,大致恢複到他十歲左右的樣子。

十歲的石清響較之前沉靜了不少,只看外表有了很大的欺騙性,所以井白溪一時沒有發現他的真面目。

但只是這樣,那還遠遠不夠,紅箋雖不介意這麽守着石清響一輩子,可這樣的結局對石清響而言未免太過殘忍。

紅箋擔心石清響會抵觸她和師伯的談話內容,将“寶寶獸”交給他抱着,“寶寶獸”同兩個人分開多日,早忘了先前和石清響有仇,探頭望着他,兩眼晶亮,大尾巴不停地搖晃。

井白溪思索半晌,沉吟道:“看來他是硬接了季有雲的那記重擊,身體雖然挨住了,元嬰卻因劇烈的震蕩破碎崩潰。季有雲再是傷重,終是化神……奇就奇在他元嬰沒了,神魂碎得如此徹底,人竟然沒死。紫慧也沒有辦法解釋麽?”

紅箋搖了搖頭,如今她也結嬰了,原來一些懵懂不清的地方現在都豁然開朗,大師伯所說的,正是這些日子叫她越想越覺困惑的問題。

她為什麽不去找元嬰圓滿的樂游求教而跑來找井白溪,蓋因直覺告訴她,大師伯修着丹崖宗的功法,也涉獵過魔修的功法,很可能會幫着自己找到答案。

果然井白溪的想法另辟蹊徑,他建議道:“若連紫慧也無法解釋,那當不是身體出了問題,必是功法的原因。他既是道魔同修,咱們大家想不明白,不見得魔修們也想不明白。去找了小芸來,詳細問一問她吧。”

紅箋心中一動,想起當年載之的父親陳玉章中了“他生符”,紫慧大師也是說他無法醫治。說不定大師伯一語中的,這恰是原因所在。

井小芸沒有跟來丹崖宗,一則她要照顧父親,井老頭對符圖宗、丹崖宗這些道修大宗門抵觸得很,再者,她也擔心給堂哥帶去麻煩。

不過想找她也容易,她現在到哪裏去都會通過秘法給盧雁長傳訊,井小芸和外公那邊鬧翻了,親爹又沒個爹的樣子,井白溪這堂兄就格外得她看重,雖然當日只是匆匆一會,但井小芸每次傳訊都會小心翼翼地問問堂兄可好。

紅箋同陳載之打過招呼,便通過盧雁長傳了信去,請她悄悄過來一趟。

井小芸來得很快,她和井老頭計劃好了,兩個元嬰本想悄悄摸上晚潮峰給井白溪、方紅箋來點驚喜,誰想剛一接近便被護宗大陣感應到,幸而陳載之先前在烈焰峽谷和井小芸父女打過交道,又提前知道這兩人要來,否則大陣發動,這父女兩個只怕立時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井小芸吓了一大跳,心有餘悸地帶着井老頭來見井白溪。

這是井白溪自少時離家之後第一次見到二叔,用的還不是他自己的身體。

修煉之人生命悠長,難免親情淡漠,更何況道魔殊途,若不是井白溪這三十年間經歷過太多的事,按他原來的脾氣,不親手宰了井老頭除魔衛道就算好的,也不可能和他父女有什麽來往,此時卻能對着這位幾乎毀掉他一生的二叔點點頭,淡淡打個招呼。

井小芸甚是開心,把親爹丢給堂兄,跑去看方紅箋有什麽急事。

到了這般時候,沒必要再向井小芸隐瞞石清響便是何風的事,這消息令井小芸大為吃驚,紅箋同她解釋,她便死盯着石清響,不時發出“哇”“啊”的驚嘆。

石清響覺着這新來的死丫頭實在是大驚小怪地讨人嫌,不過他現在大了,外人看他目光異樣,他也學會了在他們面前裝模作樣,暗自翻了個白眼兒,“噔噔”跑到一旁,一邊逗弄“寶寶獸”,一邊想壞點子去了。

井小芸視線中只剩下石清響的後腦勺,眨了眨眼,道:“我想到了,是有一種可能!”

“什麽?”紅箋急切地追問,就連背對着井小芸的石清響都停下摸向“寶寶獸”耳朵的手,悄悄斜眼往井小芸那邊看去。

“‘大天魔三目離魂經’啊,他不也學的是這個麽,先前看着還很高深的樣子。這是我們宗門的無上秘法,練到最厲害的程度就可以離魂。說不定他受到季有雲那一擊,神魂碎裂,練你們道修功法的那部分不頂事,直接碎在了身體裏,而練‘大天魔三目離魂經’的那一半兒離魂而出,不知跑到什麽地方去了……”

說到這裏,井小芸也露出疑惑之色,拍拍腦袋,改口道:“也不對,我們前一任宗主能夠離魂,他老人家可是化神,又是壽元将近,他的元神化身才穿越天幕,空降到我們的‘天魔祭’上,指點我們去煉魔大牢劫獄。他老人家辦完了這件大事化身消散,就此殒落,你看這小子,到現在還活蹦亂跳的,真是奇哉怪也!”

井小芸說這一長串話,石清響只有最後這一句聽懂了,他看井小芸猶自伸手指着自己,心裏勃然大怒:“臭丫頭敢咒我死!”

石清響一時連臉都憋青了,偏偏沒有當場發作,而是轉過頭沖井小芸走近兩步,笑嘻嘻地道:“我不但活蹦亂跳,還會打人呢,不信你看!”說着一擡手,一道半昏半明的光束自他指尖疾射出來,直奔井小芸而去。

“啊!”這一下偷襲來得全無先兆,井小芸半點防備也沒有,猛見如此犀利的一道法術距自己已不過尺許,尖叫一聲立時施展了瞬息移動。

井小芸這一躲,撞翻了一旁的桌子,而她先前坐的那把太師椅被石清響擊了個粉碎,屋裏一時“稀裏嘩啦”亂了套,井小芸顧不上這些,伸手拍拍胸口,後怕道:“我的媽呀!”

“光陰箭”!紅箋也傻了眼,石清響到了這般田地,竟然還沒忘記怎麽施展“光陰箭”,按說他不見了元嬰,境界應該已經跌落,可這招法術卻真元充沛,看上去并未減弱多少,怪不得将井小芸吓成那樣。

他是什麽時候想起來的?

鬧出這麽大的動靜,看得出石清響自己也吓了一大跳,但他随即露出得意之色,挑畔地望向井小芸,問她道:“這回信了吧?”

“……”井小芸氣得直咬牙,不知道說什麽好。

紅箋反應過來,袖子一揮,桌子恢複原狀,太師椅碎得不成樣子,給她清理出去換了一把新的。

石清響這個表現,實是令她既喜又憂,喜的是他擅長的功法信手拈來,似是不必再從頭修煉,憂的是石清響孩子心性,這次幸好是井小芸,換一個金丹築基,措不及防之下怕是性命難保。

所以她神情變得頗為凝重,過去抱起“寶寶獸”放到一旁,與石清響面對面,拉起他的手正色道:“生氣了?不要亂發脾氣,你這樣子,真的會把人打壞的。”

石清響聞言努力要裝出漫不在乎的表情,可眼中卻透着委屈。

紅箋一時整顆心都被他牽動,柔聲道:“你本來很厲害,受了一次傷,就變得沒有以前那麽厲害了,我請小芸來,叫她幫忙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治好你。這裏來來往往的都是朋友,你不要欺負他們,好不好?”

井小芸在旁邊看得眼睛都直了,她只是個子矮,又不是像石清響一樣腦子不好使,紅箋這樣柔情蜜意地說話,她哪裏還不明白眼前這兩人是怎麽回事,登時便想:“哎呀,看來盧雁長沒戲了,我那師侄陳載之也沒戲,我是告訴盧雁長好呢,還是裝不知道好呢?”

她光顧着想這些事,連自己也被算做傻小子“欺負”的對象都忘了計較。

石清響聽到紅箋這番話,總算不鬧脾氣了,轉而不放心地問:“我沒有以前厲害了,你會不會嫌棄我?”

紅箋含笑為他整了整衣領,道:“怎麽會?我就很厲害,不需要你再厲害了,我會保護你。”

第 334 章 結嬰

陳載之驚呆了,事情來得太過突然,他甚至顧不得心疼那些靈草,先去看石清響的表情,直覺告訴他,石清響這麽折騰,肯定是因為自己先前去向師姐求結道侶時說的那番話。

所以除了驚怒之外,陳載之看着這幾株面目全非的靈草,還詭異地覺着有些心虛。

石清響是怎麽想的……他這會兒臉上明晃晃寫着呢,根本就是故意的又怎麽樣,有種你來咬我呀?

陳載之深深吸了口氣,準備把這位難伺候的大爺先送回大師伯那裏。

便在此時,屋子外邊突然起了風,陳載之當先對靈氣變化有所感應,頓時放下眼前的不快,露出喜色,對石清響道:“師姐開始結嬰了。”

石清響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臉上猶帶着幾分挑釁,陳載之忍不住沖着他大叫了一聲:“師姐正在結嬰,我要去看,你愛去不去!”

然後陳載之不再管石清響,瞬息移動往紅箋的洞府外邊趕去。

此時在晚潮峰上,以堆雪崖為中心,天空逐漸出現一朵朵靈雲,靈雲越聚越多,大白天的在靈雲間竟隐隐有星辰閃耀,靈氣翻騰,沒看到閃電,高空卻有悶雷聲接連響起。

堆雪崖靠海,本來空氣中水真元就濃郁,這時候受靈雲影響,在紅箋的洞府上空,星星點點出現了許多氣泡,這些氣泡呈綠、藍兩色,越飄越密,由遠處看,堆雪崖幾乎被這些彩色氣泡覆蓋,絢麗奪目之極。

不多時由于靈氣震蕩,這些氣泡開始碎裂,靈雲壓下,堆積在紅箋的洞府上空,擋得密不透光。

這時候井白溪、洪夜汐等人先後趕到,樂游、赫連永、盧雁長、方峥……衆多親朋好友一個不漏,齊聚晚潮峰。不大會兒工夫,晚潮峰上聚集了足足上百人。

井白溪面有憂色,對樂游道:“怎的蓄勢這麽久了還沒有開始?難道是心魔?”

樂游也頗為意外,依他對紅箋的了解,真是沒想到她會在心魔關上遇阻,因見陳載之、赫連永諸人神色都太過凝重,出言勸慰大家:“她功法特殊,不能以常理推測,等等看,未必就真的不行。”

方峥仰首望天,急得汗都要出來了,因為修為不濟,此時堆雪崖上巨大的威壓令他無法靠近,只能同盧雁長、張钰站在稍遠的地方,盧雁長望了他一眼,道:“別急,最糟糕也不過是結嬰不成,不會有性命危險,依你姐姐的本事,不用多久準備好了便可以再次沖擊。”

方峥老實應了,心裏卻焦躁依舊,便是說那話的盧雁長也在為紅箋擔着心,心魔反噬是結嬰最大的障礙,一旦熬不過這一關,往後的修煉之路注定會變得十分難走,下一次沖擊元嬰心魔會更加厲害,非有大毅力者不能突破。

可現在,大家只能這麽看着,一點忙也幫不上,要克服心魔,還要靠紅箋自己。

“此生我定當尋齊宗門失落于世的八部真傳,重振無名天道宗的威名,否則永不踏入真仙之境。”

這是紅箋在苦修部小神殿發下的道心誓。

在這沖擊元嬰的關鍵時刻,這個道心誓忽然之間如洪鐘一般在紅箋的識海中敲響,一聲聲振聾發聩。幸好紅箋提前服下了定靈丹,否則神魂受到這麽大的幹擾,只怕立時便會為心魔擊潰,功虧一篑。

這個束縛了火丹王楊佛一生的精神枷鎖,也開始影響到紅箋,向她露出了猙獰的冰山一角。

楊佛最終硬扛着這誓言修煉到化神,是仰仗他丹藥上的高深造詣,他遍尋其它七部真傳不得,最後索性撒手不理,而化神再往上,道心誓強大到靈丹妙藥無法打破,他的修為也便到化神止步。

紅箋的處境應當好過楊佛,不管怎麽說她找到了丹鼎部的傳承。

道心誓的反噬如此兇猛,紅箋也始料未及。

大約是紅箋從來都沒想過重建那個無名天道宗,苦修部的傳承她沒有藏私,“神王三鼎”除了“功倍鼎”是她自己在用,“造化鼎”現在赫連的滅雲宗手裏,而“挪移鼎”這會兒更不知是哪宗哪派在用它搬家。

難道說這樣便為道心誓所不容?

她要結嬰,要在這條修煉之路上繼續走下去,沖破一切阻礙,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道心誓再厲害,她也要沖過這一關去。

靈雲壓得很低,異象始終沒有散去,紅箋這醞釀結嬰的時間大大超過衆人預計,井白溪、樂游滿心擔憂,不知她出了何事,到現在大家已經不指望着她結嬰能夠成功,只求人平安無事便好。

雲層中劃過一道閃電,大雨傾盆如注,雨霧中一道光柱沖天而起。

陳載之因為護宗大陣關系,對堆雪崖上這異象變化的含義最是體察入微,當先喜道:“可算開始了!”

井白溪長出了口氣:“謝天謝地。”

光柱一起,半空厚厚的靈雲開始收縮,雨霧中水木兩系靈光交相輝映,迅速形成一個巨大的靈氣漩渦,将雨水全部席卷進去,傾刻間堆雪崖風停雨住,只餘下紅箋洞府上空的那一大團包裹着漩渦的青綠色光影。

二十年暗無天日的囚禁,跟着又是八年強體,一路坎坷磨砺,終于在紅箋破繭成蝶的這一刻轉化為巨大的能量,依靠着這份處變不驚和永不放棄的大毅力,她終于戰勝了道心誓,開始凝結元嬰。

此刻晚潮峰周圍不知不覺已經聚集了數百修士,不知是誰發出第一聲喊,一時附近山巒上歡聲雷動。

對此閉關中的紅箋毫不知情,她敞開紫府,做好了迎接那團光影的準備。

靈氣倒灌,神魂徹底與之融為一體,紫府中小小新生元嬰化作人形,一臉新奇,東張西望,看罷了新住處,又溜出紫府,白生生一團自紅箋的頭頂上探出來,在紅箋上空盤旋玩耍了一番,才想起自己應該做什麽,重新返回紫府就此安家落戶。

紅箋睜開眼睛,此次結嬰道心誓跳出來阻撓,帶給她的沖擊不小,雖然最終成功結嬰叫人滿意,她此刻的心情卻并不輕松。

若是石清響好好的,她還可以有個人商量一下,并且看到自己結嬰了,石清響必然十分歡喜。

紅箋擡手撤掉了洞府的禁制,放開神識感覺了一番,結嬰之後,感知範圍大大增加,她此時坐于洞府之中,不但整個晚潮峰,便連大半個赤輪峰的動靜都感覺得到。

好多人啊。紅箋怔了一怔才意識到外邊這幾百號人都是被自己結嬰吸引來的,樂宗主、大師伯、載之……還有雖然站在人群中,看上去卻顯得特別孤獨的石清響。

大約是被洞府上空的異象吓住,石清響神情有些無措。

紅箋長身站起,勞動這麽多人為自己擔心,如今總算順利結嬰,于情于理都要出去感謝一番。

紅箋出了洞府,先向樂游、費願這些外宗的客人道謝,陳載之已經在打發看熱鬧的門人弟子各忙各的去,紅箋這裏剛剛結嬰,境界未穩,他不想叫師姐為這些事太耗神。

紅箋又同幾位師伯打了招呼,井白溪不放心,問她道:“怎得這麽久?”

道心誓的事三兩句話說不清楚,紅箋準備以後再向師伯請教,這會兒只是道:“遇上點麻煩,耽誤了半天才解決掉。”

方峥、盧雁長幾個上來恭喜紅箋修為更上一層,擠身元嬰大能之列,方峥長得虎背熊腰,紅箋想摸摸弟弟的腦袋都不方便,只得拍拍他寬厚的肩膀,笑道:“大家都需努力,我先結嬰等着你們。”

石清響也湊了上來,紅箋到是發覺他衣裳下擺和鞋子上都沾了不少泥,微微有些詫異,握住了他的手。

按照慣例,紅箋才凝結元嬰應該閉關繼續修煉一段時間,穩定一下境界,眼下剛好是道修大陸難得的太平時期,就算季有雲殺來,也有護宗大陣擋着,到是有大把的時間給她修煉。

諸人見紅箋無事,也就不再耽誤她,放心散去。

最後只剩下紅箋、石清響和陳載之三人。

石清響突然同陳載之道:“我不跟你住了,我要跟她在一起。”

紅箋怔了怔,笑着問他:“這兩天你是住在載之那裏?”

陳載之直覺石清響又要使壞,連忙搶先道:“石先生想去我那裏坐坐,商量了師伯,今天在我那裏呆了不到一個時辰。”陳載之後悔呀,這小子突然要和自己親近,自己就該長點心眼兒,找個理由拒絕他。

紅箋點了點頭:“載之你去忙吧,接下來修煉沒那麽要緊,我來照顧他就是。”

陳載之眼睜睜看着石清響歡歡喜喜和師姐手拉着手進了洞府,暗自長嘆一聲,滿腹心酸地回去收拾自己那滿地爛泥。

紅箋這次閉關,因為帶着石清響一起,時間并不很長,只有二十幾天。

這二十幾天紅箋除了穩固境界,便是細細地觀察石清響。出關之後的第一件事,她便帶着石清響去找大師伯。

她問井白溪:“大師伯,您看他這到底是怎麽了?”

第 333 章 熊孩子的報複

紅箋跳起來,叫道:“你別拽寶寶的毛啊。”過去将“寶寶獸”救了出來,對上石清響可憐巴巴的眼神,紅箋趕緊沖他安撫地笑了笑。

不知道為什麽,紅箋覺着石清響不但聽到了師弟陳載之的這番話,他還由頭至尾聽懂了。

若是石清響好好的,那自然沒什麽好擔心的,陳載之不會當着他的面對自己說這些話,而以石清響兩世為人的經歷,就算聽到了也不會在意。

可現在,自己可能哪句話說得不恰當,便要傷害一顆執意要愛護她的真心。

幸好抱着“寶寶獸”,紅箋才不覺着那麽尴尬。

她定了定神,只當沒注意到石清響的異常,同陳載之道:“載之,丹崖是我的宗門,它對我非常重要,不結道侶,我也會盡全力去建設它。”

陳載之聽明白了紅箋的意思,不由地臉色一白,露出難過的神情。

紅箋想着她與陳載之的那些過往,鄭重道:“你對我也很重要,你、大師伯、方峥,你們都是我的親人,”她聲音漸漸低沉下去,“載之這麽年輕,沒理由不向着真仙努力吧,我盼望你好好的,只是道侶卻不行,我答應了別的人,要和他在一起。”

話說到這樣,陳載之哪裏還不知道紅箋所說的“別的人”正是她旁邊那孩子一樣什麽都不懂的石清響,他只覺眼中一熱,險些落下淚來。

他想,也許換一個人,哪怕是那江焰,他就認了,心無芥蒂,大大方方告辭走出去,可是石清響這樣,實在是叫人心有不甘,難道師姐一輩子便要這樣哄着他過?

陳載之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自己的聲音,勸說的話,誰來說都行,唯獨他不可以,一旦他說出來,就會顯得別有用心,特別的無恥。

一點都不像他陳載之了。

最終他只是嘆了口氣,道:“那師姐你注意休息,煉丹什麽的別累着。”不等紅箋再說話,便匆匆告辭離去,仿佛再多留一會兒便會管不住自己。

紅箋望着陳載之離去的背影,心中多少有些無可奈何。

停了一陣,她歪了頭去看石清響,卻發覺他竟然也将目光投在陳載之離去的方向,許是感覺到紅箋的視線轉向了他,石清響立刻收回了目光,神情看上去有些閃爍。

紅箋不由地笑了,擡手摸了下他的臉,柔聲道:“你乖乖的,別亂想啊。”

石清響咧嘴沖她“嘿嘿”一笑。

紅箋收了靈草,騰出一塊地方來,抱着“寶寶獸”坐過去,晃晃腦袋解開長發,同石清響道:“還會辮辮子嗎?再來幫我辮一次好不好?”

石清響十分開心地将紅箋的一頭秀發捯饬得堪比雞窩,這個小波瀾也就随之風過無痕。

三天後,紅箋開爐煉丹,首次使用“神王功倍鼎”便成功煉出了一顆高品質的定靈丹。她沒有就此停下來準備結嬰,而是趁着這熱乎勁兒,又煉出了幾顆石駝丹、石虎丹,找來方峥把強體的丹藥給他,叫他跟着滅雲宗的人好好強體,有不明白的就去問赫連永和盧雁長。

先前在烈焰峽谷的時候方峥看了苦修部的傳承,受姐姐影響,他也選擇了強體。到現在苦頭沒少吃,效果一時還看不出來,不過紅箋也覺着依弟弟這身體條件,确實十分适合走強體的路,若是真能不怕苦累,心無旁骛地修煉下去,未必來日便沒有大出息。

交待好了方峥,紅箋準備閉關沖擊元嬰。

結嬰是大事,不能受到任何幹擾,紅箋叫石清響帶着“寶寶獸”去跟大師伯井白溪住幾天,一來井白溪也住在堆雪崖,兩下隔得近,再者他還欠着石清響的人情,肯定會将石清響照顧得很好。

石清響到是沒有意見,乖乖搬去跟着井白溪住。

紅箋再無牽挂,關閉洞府,等到洞府再次開啓,将是她凝結元嬰有了結果的時候。

修煉《大難經》的人心魔都重,紅箋又不像石清響有過一次經驗,自知結嬰不可能像別的修士那樣順利,是以開始便鄭重其事,做足了準備。到這時候她自覺着心情不悲不喜,坦然自若,正好适合感悟天地之道,錘煉心靈。

紅箋靜坐洞府當中,回思這一生,自年幼到成年,一路跋涉走到了今天,榮、辱、得、失,恩、怨、情、仇,守言諾,不茍且,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這就是屬于她的道。

當紅箋想明白這一切,頓時覺着心魔也沒有傳言中那麽難抵禦,她保持着這份平靜,服下了那顆定靈丹。

紅箋結嬰叫許多人為之挂心,陳載之更是暫時停了處理別的事情,一心等待結果,丹崖宗上下跟着緊張起來,俨然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相較起來,尚不知道結嬰為何物的石清響就顯得與這緊張的氣氛有些格格不入。

石清響跟着井白溪住,井白溪感念他之前對自己和宗門的大恩惠,對他十分照顧,差不多将所有的時間都用來觀察他。

這種觀察與旁人那帶着好奇的目光不同,井白溪想找出石清響變成這樣的原因,好想辦法叫他趕緊恢複正常。

可石清響似乎并不喜歡被人這麽盯着看,等陳載之過來看望師伯,他便賴上了陳載之,想要跟陳載之一起走。

井白溪并不知道兩個年輕人之間的暗流洶湧,見石清響想和陳載之親近,他還挺高興,最後石清響把“寶寶獸”留給了井白溪,自己跟着陳載之去了他的住處。

陳載之依舊住着堆雪崖他原來的院落,裏面收拾得很是幹淨整齊,地方雖然不大,但多一個石清響是足夠住了。

陳載之安排了石清響住下,心中有些發愁,他不明白石清響怎麽就盯上了自己,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和石清響相處。

石清響自從換了新住處,到是出人意料地安靜下來。

兩個人相對無言,大眼瞪小眼,石清響到罷了,言行舉止和六七歲的孩子差不多,既不能要求他太多,他自己也不會覺着尴尬,這份不自在就完全落到了陳載之身上。

哪怕陳載之努力壓抑着自己的感情,試圖想開些,尊重師姐的決定,他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對石清響産生些別樣的情緒,如今石清響還特意到他眼前來晃,叫人怎個心酸難言。

陳載之的目光就落到了廳堂正中擺放的幾盆靈草上。

一盆“觸水莺花”,一盆“綠蓑”,餘下的都是一叢一叢郁郁蔥蔥的培元草。

陳載之很寶貝這些靈草,不但将它們擺在顯眼的位置,還在四周布上了法陣,怕出意外,還加了禁制。

眼下幾盆靈草都長得很旺盛,“綠蓑”的葉子已經爬到高處,像個小瀑布一樣垂下來,輕輕擺動。

這等待遇,不知道的還當什麽好東西,其實“觸水莺花”和“綠蓑”在丹崖五峰野外經常可以見到,而培元草在宗門秘境裏更是像野草一樣,一點都不稀奇。

這幾盆靈草的特別之處在于它們是紅箋親手所栽,大約連紅箋自己都忘了,當年修煉空閑,她養了這幾盆靈草解悶,那些培元草還真是她從宗門秘境裏帶出來的。逃走時匆忙,不可能帶上,陳載之回來之後,發現這幾盆靈草竟然還活着,便挪到了自己的住處,每當看到它們,他就仿佛看到當年的小師姐站在花盆旁,以凝水訣給靈草澆水。

那時候她可真小,偏偏入門又早,沒事就愛跟自己擺師姐的架子,大師兄帶着他們兩個出海修煉,一到需要兩個人一起施法配合的時候,她就白眼看自己,那個不情不願……

陳載之不知不覺發了半天的呆,等回過神來,再看一臉懵懂的石清響更覺着心裏堵得慌。

他決定不再難為自己,起身到外邊去透透氣。

至于将石清響一個人留下,陳載之到不擔心會出事,自從開啓了護宗大陣,這丹崖五峰旦有個風吹草動,他第一時間都能知道,更何況是自己的屋子。

可不出半個時辰,陳載之就收回了這種自信。

石清響的“風吹草動”,他确實第一時間就知道了,但即使知道也為時已晚。

石清響不知怎麽就破開了他精心設下的禁制,将幾盆靈草連根拔起,“觸水莺花”由中折斷,“綠蓑”的葉子被全部扯了下來,只剩下光禿禿的莖,培元草更是可憐,被他在手裏團成一團,使勁一攥,那靈草哪能經受得住他的大力,登時汁水橫流,化作一團草泥。

這個混蛋不是丹崖宗的敵人,陳載之不能以護宗大陣去對付他,甚至不願意鬧大了回頭傳到紅箋的耳朵裏。

他只得以瞬息移動匆匆趕回去阻止。

此時他的住處已如狂風過境,遍地狼藉,所有的花盆全都被砸得稀巴爛,盆裏的土揚得到處都是。

熊孩子石清響還不算完,将已經面目全非的“觸水莺花”和“綠蓑”踩在腳底下,使勁地碾,可憐兩株靈草便是大羅金仙也救不活了。

第 332 章 鴛盟重提

丹崖宗護宗大陣開啓後的第二天,陳載之即由井白溪、霍傳星陪着,特意見了見餘下的三位木靈根元嬰。

跟着歲寒、香積兩峰各有新峰主走馬上任,開始約束門人,不少穆逢山和英麒的徒子徒孫害怕被新宗主清算,想要離開丹崖宗,新任峰主得到陳載之授意,這些人只要沒有大惡,宗門一概敞開了放行。

張钰就是這時候離開的丹崖宗。

自此之後,他不再是丹崖宗的弟子,并且除非像是仙霞洞那樣已經被孤立的宗門,各大宗也不會有哪家願意收留他,就這樣他也很知足了,準備從此以後紮根無盡海,一心修煉,做個不問世事的散修。

走了一大批門人,有人對此很心疼,陳載之卻覺着與其留着這麽多懷有異心的修士,到不如培養新人,只要心齊,宗門弱一些并不可怕,更何況現在誰又敢說丹崖宗弱呢?

他聽從紅箋的建議,派人到無盡海南方島嶼尋找童黛和衛以蓮,希望這一對兒回來之後,可以緩和目前丹崖宗緊張的氛圍。

安排好了這些,陳載之和師伯們開始準備祭奠事宜。

對象除了之前已經在寰華殿有靈位的諸位前輩,加上了陳載之和紅箋二人的師祖孫幼公、師父闫長青和大師兄丁春雪。

這一次參與的人很多,過程也十分隆重。

各大宗接到消息,紛紛派人趕到丹崖宗來,連仙霞洞也厚着臉皮來祭拜了一下,像樂游、費願幾個本來就在丹崖宗,更是親自到場上香。

趁着這次集會,各大宗坐在一起商讨如何對付季有雲,首先他們要知道戴明池是怎麽死的,季有雲如今情況如何。

丹崖宗這邊由井白溪和陳載之出面,出乎大家意料,這麽合适的場合,陳載之竟然沒有就勢接任丹崖宗宗主。

引得戴季二人鹬蚌相争,最後割下戴明池頭顱,重創季有雲的大功臣是石清響,但現在石清響傷得智力宛如三五歲幼童,此等集會自然不能參加,紅箋将事情交托給師伯師弟也沒有露面。

雖然井白溪和陳載之已經說明石清響自一開始便是自己人,但石清響是戴明池的弟子,還是最得重用的一個,他這種種匪夷所思的行為衆人實難理解,就算看丹崖、跹雲、小瀛洲幾家的面子嘴裏不說,心下也難免要嘀咕。

與落得個毀譽參半的石清響不同,參與殺賊的滅雲宗一戰成名。

赫連永作為滅雲宗宗主亮相人前,一幫僥幸逃離了煉魔大牢的散修在他的帶領下卧薪嘗膽,十年艱苦經營,終于一舉複仇,将季有雲打得生死不明,這樣的經歷注定多少年還會叫道修大陸的年輕修士們津津樂道,口口相傳。

不管出于何種想法,平心而論,沒有人願意自己所在的大陸有化神存在,尤其這個化神還是掌握着《大難經》,行事陰狠無所顧忌的季有雲。

不過真正有決斷像小瀛洲這樣将宗門搬來丹崖五峰的并不多,大部分宗門覺着自己先前與季有雲沒有什麽深仇大恨,寧願等等再說。

三天之後,祭奠結束,來客散盡,丹崖宗漸漸恢複了平靜。

紅箋雖然沒有參與,但不管是井白溪還是陳載之都會時常來和她說集會的情況,更有江焰跑來為石清響憂心外加鳴不平,所以她對外邊的情況并不是一無所知。

不過她到沒有像江焰那樣憤憤不平,石清響是不會在意那些誤會非議的,就像大師伯井白溪,奪舍了師弟,一樣為人私下裏議論評說,可看他可曾有半點往心裏去的?

更何況石清響現在的情況,你就當面與他說這些,他都不見得理你!

小孩子嘛,正是淘氣的時候,而石清響的種種表現恰證明當年紅箋便沒有看錯他。

只要在紅箋面前,他就異常得乖,哪怕受了“寶寶獸”欺負也頂多露出委屈的樣子,別提多麽懂事大度了。

可他卻忘了“寶寶獸”不是一般的靈獸,它跟着紅箋出生入死,在一起呆過将近十年的時間,彼此早心靈相通,紅箋哪會不知道“寶寶獸”才是真正的乖寶寶,若不是石清響背着自己将它欺負得狠了,它怎麽會一見那小子就炸毛?

不過他們兩個現在都皮糙肉厚抗折騰,偏偏小心靈一樣得脆弱,紅箋索性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他們鬧去。

這樣的生活安穩而惬意,很容易叫人靜下心來,忽略一路走來的艱辛不易和擋在護宗大陣之外的腥風血雨。

适合學習、修煉,勘破心魔。

紅箋正是在陪着石清響的同時努力地鑽研丹鼎部傳承,她打算自己動手,試一試“神王造化鼎”,為自己煉一顆結嬰用的定靈丹,雖然拿“造化鼎”煉這個有些大材小用,但誰叫她在煉丹上還是個新丁呢。

現在聚集在丹崖宗的修士裏面會煉定靈丹的大有人在,只是紅箋不想假手于人。

難得心情好,又有閑暇,日子慢悠悠地過,守着他,煉一爐丹,成與不成都不強求,不成再來,成了就準備結嬰,這才是她真正想過的生活。

丹鼎部關于定靈丹的配方與丹崖宗傳宗玉簡上記載的丹方并不相同,二者都是以靈草為主,但丹鼎部的配方明顯要複雜得多,所需材料林林種種,煉制起來也十分麻煩。

材料不是問題,只楊佛洞府和季有雲兩處煉丹之所裏的收獲就夠紅箋不知煉多少爐的,而有“神王功倍鼎”在,高品相成丹的可能性大增。

這麽得天獨厚的條件,紅箋不試試丹鼎部的丹方都說不過去。

她依舊住在堆雪崖,這麽多年不管是闫長青還是井白溪都沒有再收弟子,堆雪崖頗有些冷清。陳載之開啓護宗大陣之後,靠近闫長青的住處給她起了座洞府,裏面十分寬敞舒适。

送走最後一撥客人,陳載之來見紅箋。

他在洞府的禁制外站立半晌,終于下定了決心,上前碰觸禁制,紅箋放他進來。

紅箋這會兒正泡了壺靈茶,很有閑心地将十餘種靈草擺放出來,看看哪棵适合以歲寒峰的松油土重新栽種。

石清響和“寶寶獸”在不遠處滾成一團。

陳載之進來,叫了聲“師姐”,紅箋臉上還帶着笑意,點點頭應了。

陳載之往石清響那邊看去,見他仰面朝天躺着,“寶寶獸”在他肚子上跳上跳下,又伸出腳掌試圖去踩他的鼻子和嘴,被他眼疾手快扒拉到一旁,這麽旁若無人,顯然絲毫不覺着有什麽難堪。

陳載之知道石清響如今的情況,所以沒有同他打招呼,坐到了紅箋身旁,側着頭看她擺弄那些靈草,道:“師姐什麽時候開爐煉丹?”

紅箋道:“今天,或者明天,等我感覺肯定會成功的時候。”她将一株“玉階白露”挑出來,擡頭向“寶寶獸”道:“寶寶,你踩不到他的鼻子,別白費力氣了,好好玩一會兒吧。”

停了一會兒,不聽見陳載之作聲,紅箋才想起來他這段時間估計忙得很,放下靈草,問他道:“載之有事?你現在重任在肩,反正大家也都知道護宗大陣是你打開的嘛,為什麽不趁這次人多就任宗主呢?”

陳載之往前坐了坐,十指交叉放在膝上,望着紅箋臉上露出既緊張又鄭重其事的神情,道:“師姐,能有今天的局面,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結果,你和師伯都付出很多很多,師父他更是……”

說到這裏,他仿若不知怎麽接下去,吞了口唾沫,見紅箋明亮的眼睛望過來,額頭幾乎要冒出汗來,接道:“往後還有季有雲,還要好好建設宗門,師姐,你不要甩手不管,咱們一起想辦法,恢複丹崖宗的昔日榮光可好?”

紅箋奇怪地道:“我哪裏有說要甩手不管的?”

陳載之終于鼓足了勇氣,道明來意:“師姐,你還記得嗎,師祖臨去時曾交待過,叫我們相互扶持照應,若是覺着合适,便……結成道侶。我們被敵人追殺,多虧了師姐相護,我才得以逃出來,我在中州等你,一直等了大半年,等打聽到你特意回去殺了奸賊景勵,已經被關進了煉魔大牢,心裏真是刀絞一樣的難受。”

說到這裏,他長籲了口氣平複一下心情:“困在小世界那麽多年,我常常想起師姐你,每到絕望的時候,我就想若我真是再也出不去了,你可怎麽辦?沒想到,到最後,又是你将我救了出來。師姐,我……你願不願意以後便由我來照顧你,咱們一起修煉,一起建設宗門……”

紅箋傻了眼,她再也沒想到師弟陳載之這竟是專門來和自己說結成道侶的事情,這整得什麽事,石清響可一直在場呢。

陳載之說這一大段話時沒敢看紅箋的眼睛,此時悄悄望去,卻見她的目光正落在石清響身上。

石清響翻身壓住了調皮搗蛋的“寶寶獸”,“寶寶獸”怎麽掙也掙不脫,四肢攤開像足了肉墊,都這樣了石清響還不肯罷休,伸手要扯“寶寶獸”頭頂上的那撮藍毛。

第 331 章 開啓護宗大陣

陳載之心知自己這番話說出來,也不過是将衆多門人弟子吓得不敢有異動,距離木靈根兩峰歸心還差着十萬八千裏,但現在也只能先如此。

相較師祖孫幼公将傳宗玉簡交托給自己時的期許,此時的丹崖宗還有很遠的路要走。

除掉穆逢山等人,只是順利完成了第一步,這些年來木靈根修士們表現不一,接下來尚需仔細甄別,不能一刀切地将人都留下,也不可能全部驅逐。

當務之急是趕緊打開護宗大陣。

只要護宗大陣一開,丹崖宗便幾立于不敗之地,哪怕是季有雲殺來,諸人也可以在此據守,憑此優勢,宗門重聚人心并不是一件困難的事。

陳載之想清楚這些,當下好言安撫衆人,叫大家都先回去,等他和師伯們将該忙的事忙完了,好生祭奠淩宗主和故去的各位前輩,到時再共商宗門大事。

他又提醒衆人不要忘記季有雲還活着,那也是丹崖宗的仇人。

拜前段時間石清響借用戴明池的力量極力宣揚季有雲的真面目,此時季有雲在道修大陸名聲臭不可聞,陳載之如此一說,到場的人俱無異議,過了一陣,沉默散去。

陳載之很有分寸,擔心引起混亂,沒有告訴大夥季有雲已經晉階化神,用不了多久就會殺來丹崖宗。

這些話,還是留待護宗大陣打開之後再說吧。

木系靈種如願吸幹淨了穆逢山渾身真元,紅箋早便發現木系靈種出手與她的“萬流歸宗”大不相同,不管是先前的計北還是梅杞,最後都是一副大傷元氣的模樣,這次也是如此,穆逢山整個人都幹癟下去,不但真元徹底枯竭,竟是連修為都随之掉落。

不過管他這會兒是元嬰中期還是後期,最後的結果都是死,對諸人來說已經沒有什麽分別。

一事不煩二主,紅箋順勢一掌拍下,了斷了穆逢山的性命。

她飛身躍起,不用木系靈種表功,自己亦覺出如今耳聰目明,精力充沛,感知尤為分明,好像原來遮住眼簾的低雲突然消散,識海中金丹越發飽滿晶瑩,隐隐有水木兩系靈光閃動,體內真元更是仿若用之不竭,莫名令她有一種急欲宣洩的沖動。

這是達到了金丹圓滿巅峰,只差畫龍點睛一筆便可沖擊元嬰的征兆。

如此之快便瀕臨結嬰,紅箋也頗為激動,不過結嬰不能馬虎,前面尚有許多準備工作要做,定靈丹還沒着落,心神也未曾淬煉。

眼下護宗大陣還未打開,結嬰的事只能先放一放,等打開大陣之後再說。

紅箋雖然沒有告訴大夥她感應到了結嬰的契機,但井白溪和陳載之看着紅箋那微紅的臉頰和亮如星辰的眼睛,便意識到她此時心情極好。

這好心情便是自她以匪夷所思方式制住了穆逢山開始的,就像從姓穆的那裏搶到了顆大補仙丹一樣。

石清響分明是受到了這種情緒影響,對遍地血污竟不害怕,直接跑到紅箋身旁。

只是飛撲讨好這回事,“寶寶獸”做起來顯然比他要熟練得多,石清響晚了一步被擠到後面,然後他便于衆目睽睽之下,伸出手扯住了“寶寶獸”毛茸茸的大尾巴,将它拽回來遠遠扔了出去。

他回頭拉起紅箋的手,恍若沒聽到那憤怒的“吱吱”聲,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陳載之等人瞠目望着石清響,這小子分明是由頭至尾沒搞清楚狀況,病得不輕。若這就是本性流露,那他這本性,啧啧!咱還是關注點別的吧。

只有紅箋,由他拉着手,好似一點兒也不介意石清響這麽當衆出醜,還擡起另一只手來,幫他将因跑得急了掉下來擋着眼的一绺頭發輕輕勾到了耳朵後面。

紅箋又施了個“凝水訣”,将他袍子下擺濺上的血漬沖洗掉,柔聲道:“寶寶還是個小孩子,我對你好,你也要對它好,不要欺負它。”說着将撲到眼前含着一泡淚告狀的“寶寶獸”抱起來,摸着它渾身豎起的毛安撫了一陣,将“寶寶獸”交給石清響抱着。

石清響目光閃爍,“嗯”了一聲乖乖答應,狀似老實将猶自記仇的“寶寶獸”抱在懷裏。

他才不傻呢,方紅箋都說了不許欺負這小怪物,當着她的面,就真不能欺負它,不然方紅箋會不高興,等她看不到的時候,嘿嘿……

紅箋唇邊還帶着笑意,擡起頭來轉向諸人道:“咱們去開啓護宗大陣吧。”

井白溪吩咐聞訊趕來的水靈根弟子一齊動手,将寰華殿外收拾幹淨,他望向寰華後殿,臉上浮現出混合着悵然與懷念的複雜情緒,道:“走吧,進去看看。”

寰華後殿的這間丹房,是闫長青誤入捉嬰塔最後舍身的地方。

這一次衆人已經奪回了宗門權利,不必再匆忙涉險,有足夠的時間慢慢研究,與上古靈泉聯系溝通。

井白溪同陳載之道:“載之,等打開護宗大陣,咱們好好祭奠一下淩宗主和你師祖他們,還有你師父,他為宗門所做的事也應該叫世人知道。”

陳載之點頭:“聽您的。”

霍傳星欲言又止,井白溪明白他的意思,正色道:“長青不在了,他的功績不能因為我而埋沒,我自無愧于心就可以了。至于天下人怎麽看我井白溪,根本不需在意。”

沒有人比紅箋更清楚大師伯這麽多年那些驚心動魄的遭遇,其中的隐忍艱辛,換一個人真不見得能堅持下來,所以她明白大師伯說得是實情,他是真的不會在意不相幹的人背地裏怎麽說。

她沒有參合這個事,将話題拉回到眼前:“泉眼看上去已經完全廢棄,上古靈泉藏匿得連化神都無法感應到,只怕咱們想聯系上它也要費些工夫。”

幾個元嬰齊齊以神識感應,停了一陣,井白溪開口道:“這個必須得趕緊想辦法,咱們找不到它,不知它是否能感應到咱們,穩妥起見,聯系上之後,等這裏恢複舊貌載之再下去。”

能想到的辦法不多,要同上古靈泉取得聯系,估計需要以水為媒介,在場除了石清響都是水靈根,到是方便,諸人一齊施法,将大量的水自泉眼灌入地底。

上古靈泉不知藏了有多深,連帶上次的那股地下泉水也不見了蹤影,四位元嬰加上紅箋足足用了大半天時間,真元幾番耗盡,才令水自泉眼中冒出來,紅箋稍事休息,開始施展《大難經》。

幸得紅箋先前将楊佛洞府所得那恢複真元的丹藥要在了手中,否則以她金丹圓滿的修為還真是有些應付不了。

接下來比衆人料想的順利,半夜裏紅箋感應到了上古靈泉,或者說是上古靈泉發覺赤輪峰地下水量有異,主動上來聯系,而後紅箋功成身退,陳載之元嬰進入泉眼。

大約三更時分,天降異象于丹崖五峰。

異象最早起自寰華殿,這天夜裏本是圓月當空,赤輪峰上卻突然黑了下來,當全峰上下變得伸手不見五指,在寰華殿殿頂出現了一個銀白色的圓環。

而後天空鬥轉星移,這銀環越來越大,大到足以套住寰華殿之後突然崩潰。

那銀光化作千萬點螢火在黑暗中勾勒出赤輪峰的輪廓,整座山峰亮了起來,不知由何處而來的靈氣鋪天蓋地,漫過赤輪峰向周圍擴散。

這只是開始,随後異象在晚潮、錦繡、香積、歲寒四峰逐一重現,大地震動如鼓,無盡海浪高達千尺,當半個時辰之後大地恢複平靜,赤輪峰赫然較原來的位置挪移了裏許。

丹崖五峰靈氣濃郁,相互呼應,大到巨石溪流小到草木蟲蟻盡在陳載之的掌握之中,只要他人呆在丹崖五峰上,與上古靈泉之間聯系不斷,便可以借助山川大海的威能與來犯者相抗。

這麽大的動靜,所有丹崖宗修士不管是閉關的還是不問世事的全都驚動,護宗大陣開啓,給了他們莫大鼓舞,但也知道這意味着宗門水修重掌大權,新一任的宗主無可争議,非陳載之莫屬。

丹崖宗一夕劇變給整個道修大陸帶來了極大的震動,不知有多少修士聞訊連夜趕來,只為遠遠看一眼如今丹崖五峰是個什麽情況。

陳載之,這個曾因帶走丹崖宗傳宗玉簡被無數人尋找追殺,近十年又為衆人所遺忘的年輕晚輩,突然間就變成了全大陸最炙手可熱的大人物。

丹崖宗開啓護宗大陣的第二天,赫連永率滅雲宗衆人将包括“神王三鼎”在內的所有家當搬到丹崖。

陳載之把符圖宗之前在寰華殿旁所建洞府全部夷平,空出一大片地方,衆元嬰齊心協力,将收在“神王挪移鼎”內的符圖塔放了出來,高高矗立在寰華殿旁。

符圖塔寰華殿緊緊挨着,任誰見了都覺着這是夢幻奇跡。

這還只是開始,小瀛洲宗主樂游、三清門門主費願在過來看過丹崖宗護宗大陣之後,決定先将宗門部分搬遷過來,做為季有雲伏誅前的權且之計。

而後跹雲宗、明川宗……因為不甘心受季有雲欺淩,各大宗修士正如滾滾洪流,向着丹崖五峰彙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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