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0 章 紅箋的奇幻漂流

半夢半醒之間,紅箋最先聽到的是流水聲。

水聲“嘩嘩”,身體跟随着這節奏一起一伏,像是回到了小時候的搖籃裏。

這是在哪裏?

紅箋但覺頭痛欲裂,眼睑被什麽東西死死糊住,耳朵裏聽到的聲音和身體的感覺似真似幻,她努力地掙紮,因為太急切,緊閉地雙眼無意識地流出不少淚水,打濕了烏鬓。

過了好一會兒,她終于清醒了一些,想起自己是在寰華殿施展了《大難經》之後暈倒,這會兒聽着水聲,聞到了海水的鹹腥,十有八九應當是漂在海上。

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紅箋動用了神識,還未等感覺到周遭是個什麽環境,識海中便像炸開了一團璀璨的煙花,她随即失去意識,陷入昏迷。

再次清醒,紅箋老實了很多,不敢輕動神識,先閉目感覺了一會兒,這才緩緩睜開眼睛。

眼前視野空曠,上方是晴空白雲,身下碧波萬頃,自己這竟是躺在了一艘不大的飛舟上面。

她微微側頭,目光落在飛舟上,很明顯這飛舟是件法器,放大之後無人駕馭,這會兒順着水流不知漂到了什麽地方。

是誰冒着風險将自己自寰華殿救出來,卻又扔在這樣一條小船上?

身體沒有受到束縛,法寶、乾坤袋都在,除了“流水知音”不見蹤影,其它沒有任何變化。紅箋拿不準救了自己的人是否還在附近,等了好一陣不見動靜,一時心中滿是疑惑。

這肯定不是石清響做的,他忙着收拾殘局,并不知道自己沒有來得及撤走,再說是他的話,一定會将自己妥善安置,絕不會這個樣子一扔完事,任由自己自生自滅。

紅箋想破腦袋也想不到在自己昏迷之後發生了什麽事,轉念又想不知道上古靈泉會不會如自己所願,暫時藏起來叫那些賊人再也感應不到。

這會兒季有雲、戴明池必已齊聚丹崖宗,石清響和大師伯還應付得來麽?

無盡海上有很多未知的危險,自己昏迷不醒的這段時間平安無事真是極為走運。

紅箋此時不敢輕易動用真元,身上若有若無的金丹氣息或許會震懾那些築基期的妖獸,卻不能令金丹期妖獸有絲毫忌憚,這麽随波逐流下去,早晚會葬身妖獸腹中。

紅箋定了定神,先顧眼前。

老這麽躺着不行,總要能坐起來,能活動,才能控制船行的方向,別往深海中漂得太遠。

身體疲乏無力,像不是自己的,紅箋積蓄了半天氣力,出了一身透汗,才強撐着手臂坐起來。

她坐在船上四顧,結合太陽的方位,推測出此時船正順水漂往西南方向。

看太陽還高高的,若是不超過一天,那自己昏迷的時間應該不長。

也幸好如此,周圍水域環境極為陌生,搞不好此時船已經進到深海,很快就會遭遇金丹妖獸了。

必須要趕緊想辦法,紅箋很是焦急,取出顆“月華丹”服下,“月華丹”對神識的傷有奇效,但紅箋此次越階強行施展《大難經》對她的傷害實在太大了,幾顆“月華丹”不過是聊勝于無。

不能自行療傷,只能借助于外力,靈草、妖丹之類要吸收必須運功煉化,依她的狀況,此時能指望的只有現成的丹藥。

紅箋将身上翻了個遍,連“月華丹”都不好使,剩下那些常備的丹藥更加派不上用場。

最後就只剩下了那顆被她珍重收起的丹藥。

紅箋将它拿在手中,仔細打量。這顆晶瑩剔透的丹藥價值不菲,花費了兩顆元嬰妖獸的妖丹;意義重大,乃是她親手以“水深凝煉篇”煉成的第一顆丹藥。但藥效,說真的,紅箋并不清楚這顆丹藥吃下肚之後會發生什麽事。

未經試驗,便是石清響也說不準,但他顯然并不看好這顆丹藥,還曾笑話紅箋敗家。

一般而言,單純以高階妖丹煉成的丹藥,副作用都極為強烈。一個不好,說不定令服下丹藥的人前途盡毀,性命不保,但此時紅箋權衡了一下利弊,發現自己并沒有太多的選擇。

不吃,遇見妖獸是死,吃下去,固然要冒很大的風險,但說不定會有一線生機,何況煉成這丹藥的兩顆妖丹屬性她記得很清楚,木系和水系,這給了她很大的期望。

一旦想明白了這一節,紅箋并沒有太多猶豫,便将這顆丹藥吞了下去。

不能運轉真元,但她的眼光還在,西南數裏之外,一道白線正在慢慢與她接近,大約用不了一刻鐘,她就會和水下妖獸相遇。

只希望這顆丹藥能起點作用,叫她把接下來的這一關過去。

數息之後,紅箋覺着腹內一痛,知道丹藥開始發揮藥效,不管是水靈根還是金丹反應都很強烈,可惜紅箋無法通過內視看清楚體內的變化。

她只覺渾身發熱,血流加速,恨不得立時跳到水裏冷靜一下,但随着她的肌膚開始泛紅,紅箋突然發現自己身上重新有了力氣,她能輕松地控制身體做出動作,也站得起來了。

雙頰如火一般滾燙,連鼻子裏呼出來的氣都是熱的,紅箋知道自己此時的情況很不正常,但她已經顧不得了,迎面遇上的妖獸是一只“桃花長尾蛙”。

因為之前那船無人操縱,不避不讓沖着“桃花長尾蛙”而去,這妖獸已經發現了船上的活人,正飛速踏水向着紅箋撲來。

紅箋站立舟上,擺了個防範的姿勢。

她不是盧雁長,只憑技巧不可能鬥得過一只金丹期妖獸,“鏡花水月”之類的神識攻擊是絕不敢用了,但除此之外,“中空劍”這等法術不得不冒險一試。

妖獸那長長的尾巴拍擊在海面上,身體如離弦之箭,尚在半空,長滿尖刺的血紅舌頭向着紅箋卷來。

成與不成在此一劍,紅箋觑準機會,運轉真元催動了“中空劍”!

一道劍光穿過那些尖刺的間隙,飛入了“桃花長尾蛙”的肚子裏。

紅箋未及松上口氣,腦袋裏驀地一陣暈眩,若是此時有第二個人在場,便會發覺她的兩只眼睛已是一片血紅。

“桃花長尾蛙”受到這記重創“呱”地一聲慘呼,身體墜落,它噴出的血飛濺到紅箋臉上。

紅箋卻渾然不覺,或者說這血腥更刺激了她,她伸手便将那妖獸的長尾巴和一條腿抓住,大喝一聲,左右手猛然間向外一扯,也不知哪來的那麽一股力氣,竟将這只重傷垂死的妖獸撕成了兩塊。

血如雨落,淋了紅箋一頭,她将手中的妖獸屍體随意丢棄,搖了搖頭,複又坐回到船上。

飛舟染血,血腥氣陸續又引來了幾只妖獸,都被紅箋徒手生撕硬拽非常野蠻地殺死,這過程她自己也不可避免受了不輕的傷,血“滴答”滴落,随着大大小小的傷口漸多,紅箋雙眸的血色淡了下去,她恢複了些許神智。

紅箋在水中照見了自己的慘狀,她趕緊将船調轉了方向,往淺海中劃去。

清醒過來的紅箋忙于包紮傷口,以海水沖洗船上血腥,她只覺心跳急劇,胸口翻騰着一陣陣的惡心,這意味着那丹藥的不良反應自己還遠未曾捱過去,必須趁着這陣子清醒遠離深海,否則撞到哪只元嬰妖獸嘴上必死無疑。

果然過不多時混沌狀态再次來臨,腦袋裏渾渾噩噩,身體卻是亢奮到不行,她下意識地去找尋對手,厮殺,撕裂,遍染血腥。

如此一時清醒一時胡塗,每當恢複神智,紅箋便是療傷,然後盡全力将船駛向淺海。

反反複複直到太陽偏西,這大半天裏紅箋的記憶至少中斷了十幾次。

其實早在第四五次的時候,紅箋便覺着身體達到了快要崩潰的極限,血要流幹了,那丹藥卻發作得越來越頻繁,叫她看不到活下來的希望,她還是咬着牙,一次次地堅持下來。

只要還活着,就要拼盡全力,等待下一刻會出現奇跡,至于怎麽活下來的,其實不必深究。

因為紅箋的努力,這大半天飛舟并沒有順水漂進深海,而是大致保持在築基圓滿和金丹期妖獸出沒的海域帶裏,一路往南漂去。

海上天黑得晚,太陽已經沉下去,海水卻依舊亮晃晃的。

紅箋無力地大瞪着兩眼躺在飛舟上,她這會兒正清醒着,片刻之前風向稍改,那飛舟不用操縱就順着浪往南去。

若是一直這樣,她今晚到是說不定可以睡個安穩覺。

如果那顆丹藥不繼續作怪,妖獸也不來襲擊的話。

紅箋這般想着,嘴角不由露出一絲苦笑,南方天空此刻正堆積着一層層的陰雲,看來自己就要無遮無攔地漂入一場暴風雨當中,老天爺總是不肯放過任何一點考驗她的機會。

雖然這會兒因為失血過多,紅箋的肌膚不再滾燙,但當微涼帶着濕意的夜風吹到她身上,她仍然覺着異常舒服,醺醺然昏昏欲睡。

眼前開始出現重影,紅箋努力地睜大了眼睛辨認,似乎在相距不遠的海面上,她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島嶼。

第 269 章 戴明池的大收獲

雖然沒有當場翻臉,但戴明池扣着季有雲不讓走,又不準他施展《大難經》,季有雲又不傻,哪裏還不知道戴明池這是懷疑了自己,只是沒有十足把握,才留着一線餘地。

他沒有再辯白,只是笑了笑,道:“就依宗主。若是這期間靈泉被人煉化,宗主可莫要責怪于我。”

戴明池陰沉着臉甩袖出了洞府,他不怕季有雲不聽話,自己就在丹崖宗,丹崖五峰上諸人的一舉一動無不在他的神識籠罩之下,季有雲若敢搗鬼,到更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就怕他什麽也不做。

靈泉在哪裏?戴明池經過此次沖擊化神中期失敗,更感覺到上古靈泉的珍貴,除此之外,去哪裏能找到這麽強大的能量?難道只能寄希望于虛無缥缈的神殿?

想到此戴明池又有些煩惱,季有雲掌握着《大難經》,控制住他遠比殺死他更有價值。可季有雲羽翼未豐已是如此不聽話,若給他升到化神,那還了得?

從前遇到難題,戴明池還有不少人可以商量,可如今齊天寶、元必簡都已死了,季有雲則成了他計算的對象,戴明池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随便在赤輪峰上走了走,徒弟梅杞湊了過來。

梅杞是眼見師父閑了,特意告狀來了。

梅杞先以宗門在小瀛洲莫名其妙吃了兩起敗仗為由頭,說了南宮久一堆不是,又向戴明池報告了齊秀寧與魔修勾結,至今下落不明的事,最後連季有雲也未放過,狠狠說了一通懷疑他的話,甚至提到了季有雲先前意欲殺人滅口。

戴明池心下不快,詳細問了問梅杞之前他們三人拜見元必簡的經過,揮手将他打發到一旁。

上古靈泉已經被人盜取,再去丹鳳折騰陳載之的家人也失去了意義,梅杞眼見丹崖宗如今這麽熱鬧,哪裏肯輕易離去,只管賴在赤輪峰師父身邊。

戴明池神識掃過,注意到此時英麒已經安頓好了石清響正告辭離開,他身形一動,出現在了石清響的洞府門口,待英麒出來,問他道:“情況如何?”

英麒見是戴明池,連忙施禮,回道:“他體內的道魔平衡原先便只是勉強維持,道基魔種雖然共結金丹,但其實排斥得十分厲害,如今受到外力侵害,這平衡被打亂,石先生現在很是危險,能不能活下來還要看他求生的意志和具體怎麽運功來協調,他這二十幾年應對這種沖突應該是極有經驗,這病前無先例,只能靠他自己,沒人幫得了他。”

戴明池皺了皺眉,邁步進了洞府。

這徒弟是他當日懷着目的收的,雖然立下大功,但師徒之間相處的時間太短,戴明池對他并沒有什麽感情,回歸之後便将他扔在丹崖宗治病,一年多了不聞不問。

說起來戴明池明知道拿回《大難經》全仗石清響,但對他還不如齊秀寧重視。

無數膽大妄為的修士早便證明了道魔同修死路一條,這個徒弟雖然還活着,卻實質上已經廢了。

靈泉這事,因為石清響就住在赤輪峰,前後知曉了不少事,戴明池還是想聽聽這徒弟的看法,看看他與梅杞的意見是否相同。

石清響正盤膝而坐,緩緩調息,發覺戴明池進來,連忙把洞府裏的燈盡數點亮。

即使如此,這屋子裏光線也頗為昏暗,他還要起身見禮,戴明池将他攔住。

戴明池先關心地問了問石清響的身體情況,方道:“梅杞同我說,齊秀寧與魔修有所勾結,你怎麽看?”

石清響沉吟了一下:“師父,依徒兒所見,現在下結論說齊師妹勾結魔修為時尚早,我相信她不會如此胡塗,她對魔修頗為了解,若是天魔宗餘孽那就更熟了,不告而別或者有她的考慮,不如靜觀其變,等她出現再說。”

戴明池道:“你到是信任她。”

石清響笑了:“師父,我和她在魔域為《大難經》一起努力了二十五年,不相互扶持信任,也不可能有機會回歸符圖宗,再聆聽師父教誨。”

戴明池面露嘉許:“不居功,難得。”

《大難經》是石清響得到的,代價也是他付出的,可他病得再厲害,也從未向人提起這些。以前不接觸也到罷了,一旦真正留意到這年輕人,便是戴明池也不由為之另眼相看。

真是一棵好苗子啊,先前戴明池還在為林素約死在魔域而惋惜,此時卻有些佩服起《大難經》來。

去魔域的六個人只有自己的兩個弟子活着回來,季有雲的眼光真是準,他看遍了各大宗的年輕人,是不是當時便感覺到只有這個石清響才是成大事的料?

想起季有雲和《大難經》,戴明池不由道:“靈泉失蹤,季有雲說是丹崖宗的人搞的鬼,你師兄卻說是季有雲先一步偷走靈泉,欺騙為師,你說我該相信誰?”

石清響怔了怔,他沒想到戴明池會突然拿這個問題來問自己,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可怎麽利用這機會,為自己人謀取最大利益,實在極費思量。

接下來自己說的每一個字對局勢都有莫大影響,石清響飛快地斟酌了一下,先問了個叫他費解又不安的問題:“連師父也找不到上古靈泉?”

戴明池未答,但石清響由之已經知道了答案,他道:“季有雲肯定是心懷不軌欺騙了師父,師父請想,丹崖宗若能控制靈泉,他們首先要做的不是将它藏起來,而是出人意料打開護宗大陣,到時雖說奈何不得師父,但置我們這些人于死地還是輕而易舉的。”

戴明池覺得石清響的分析很有道理,微微颔首,道:“看來你同你師兄的看法一樣。”

石清響擡頭望來:“徒弟沒看到季先生收取靈泉,不敢說靈泉便在他手中,亦有可能他發現了重要的線索,卻為着獨享,有意将師父引入歧途。”

“那依你之見,為師該當如何對付他?”

石清響微微一笑,目光中滿是智珠在握的篤定:“師父乃是化神,實力之強舉世無雙,足以破除任何的陰謀詭計,季有雲要是想仰仗這點小聰明與師父為敵那可是大大失算了。徒兒建議師父放他離開,卻以元神化身悄悄盯住他。”

着啊,一言驚醒夢中人,戴明池雙眼迸射出銳利的精光。

晉階已經失敗,不再需要他時時保持巅峰狀态,多設一元神化身,不過使他實力打個折扣,卻可以時時盯住季有雲,今後不管他再搞什麽鬼,都休想瞞得住自己。

石清響臉上一道黑氣突然蜿蜒而動,他掩口輕輕咳嗽,接着戴明池聞到了血腥氣。

他此時再看這徒弟着實是覺着惋惜,南宮久、梅杞同這年輕人一比,真是兩個大大的蠢材,可惜,他身體這般狀态,不說結嬰,連能不能活下去都成了問題。

石清響突道:“可惜了!”

戴明池微怔,聽他接道:“早知道季有雲會同師父離心,當日那《大難經》咱們也應該留下一份。”

戴明池失笑:“他當時以《大難經》給你們師兄妹都看過,你若敢動這念頭,他焉能留你性命?”

說到此,他面現得意,随手取出一塊玉簡,神識深入進去,很快便在裏面留下了一篇經文,遞給石清響:“看看!”

石清響接過玉簡來,神識掃過,面露愕然,有些不敢确定地道:“這是那篇《大難經》?”

戴明池哈哈大笑,暢快地道:“不錯,為師堂堂化神,雖不是要有意記住,當時只是以神識一掃,便再也不會忘記。”

石清響喜出望外:“太好了,師父,咱們何必非要受制于季有雲,找到懂魔文的魔修,咱們便可以安排自己人來練這經文。”

戴明池怔了怔,道:“不錯,魔修那邊無人能練,不代表咱們也不能練,只要弄明白這寫的是些什麽東西,條件再苛刻,也要想辦法練會它。”

一經決定,這就是頭等大事。

戴明池道:“本來你是主持這件事的不二人選,可你身體這樣,師父實在不忍叫你過于勞累。好好歇着,趕緊調理好了,師父這裏還有很多事需要你來幫手。”

說到身體,石清響似是對自己已不抱太大希望,苦笑了一下:“是,師父放心。”

石清響如此足智多謀,更襯出南宮久的不堪大用,戴明池想起小瀛洲那碼事便暗自惱火,道:“你大師兄接連給我捅婁子,我已下令叫他回來,不過,他和天魔宗餘孽也打過交道,未曾占到半點便宜,叫他去實是叫人不放心。”

石清響勸道:“魔修這邊重要,師父不如親自坐鎮,至于小瀛洲那裏,幾個依仗法陣的狂徒罷了,疥癬之疾無關大局,師父打發了梅師兄去命樂游放人就是。”

如今季有雲動向不明,戴明池也不想和小瀛洲拼得大傷元氣,石清響這建議正中他下懷,至于梅杞,左右他離得近,就他吧。

戴明池與徒弟一番長談,深覺收獲巨大。

而石清響應付着戴明池的同時,卻不由漸漸走神:上古靈泉怎麽會莫名消失?紅箋獨自留下來之後做了什麽?她現在人在何處?

第 268 章 季先生,你是在同本宗主開玩笑麽?

“穆宗主可在?闫長青求見。”

随着這聲音響起,洞府裏驀然一靜。

一時不管修為高下,所有人下意識都是一個舉動:放出神識,搶先看看外邊這自稱闫長青的是不是真人。

停了一停,霍傳星第一個反應過來,他激動的聲音都有些發抖,道:“宗主,闫師弟在喊你。”

“啊?哦!”穆逢山好似突然自夢中驚醒,他詫異地望了一眼季有雲,一時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叫他進來!”戴明池沉聲道。

是不是他人易容假扮的闫長青,他一眼便認得出來,人是闫長青沒有問題,那有問題的自然是季有雲,戴明池臉色陰得幾乎能擰出水來,望向季有雲:“季先生,你是在同本宗主開玩笑麽?”

季有雲狠狠吃了一驚,見到闫長青最意外的就是他了,以致他一時連應付戴明池的诘問都沒能顧上。

法術不會出錯,可闫長青好端端的就站在洞府外邊,季有雲挖空心思想不出究竟,只想找人問問這闫長青莫不是還有個結了嬰的孿生兄弟?

穆逢山可不是開口召喚,他直接出去把闫長青領了進來,霍傳星也得以滿心激動地跟着走了一遭。

他這些微失态落到諸人眼中到不足以惹人懷疑,實是任誰聽到一個季有雲宣布已死的人活蹦亂跳現身,都會急着去親眼确定一下,更何況這還是與他有着莫大關系的同門師弟。

闫長青穿了一件普通的道袍,面色如常,頭發梳理得整整齊齊,靜靜站在洞府門口,氣勢端凝,如一杆筆直的長槍。

穆逢山心中微動,結了嬰之後的闫長青鋒芒不似從前那樣外露,似乎在修為上有了很大感悟,難道說他都到這般年紀了,還有機緣更上一層樓?

那也要先過了眼前季有雲這一關再說。

穆逢山難得露出笑模樣,關心道:“長青來得正好,你沒事吧?”

闫長青一改往日冷淡,微微彎了下腰以示尊重:“多謝宗主關心。”又向霍傳星施禮:“師兄,你果然同宗主在一起。”

霍傳星還未緩過勁兒來,他惦着先前大夥兒商定那行動不知結果如何,卻不敢表露出來,道:“你不是正閉關麽,怎麽突然來了這裏?”

闫長青一哂,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冷笑:“有人不想叫我安安穩穩鞏固境界,甚至不容我活着走出堆雪崖,我僥幸逃了出來,向宗主和師兄求救來了。”

穆逢山知道戴明池在洞府裏面聽得清清楚楚,苦笑了一下,道:“進去說吧。”帶着師兄弟二人回到了洞府中。

一時不管戴明池還是季有雲,都把眼睛盯在最後進來的闫長青身上。

闫長青進門先注意到元必簡恐怖的死狀,眸光微閃,目露愕然,看得出他對元必簡的死很是驚訝,再跟着見到一旁站着的戴、季二人,腳下滞了滞,臉上神情變得有些複雜。

戴明池先道:“你來得正好,之前我們大家正說到你,季先生懷疑我宗元長老的死與你有關,你可有什麽說的?”

這話說得頗重,語氣也不善,聽得穆逢山和霍傳星心裏都沉了沉。

只有季有雲自這話中聽出了別的意味,闫長青的出現令戴明池開始懷疑他之前說的每一句話,而到了戴明池這等地位,已經懶得再遮掩自己的真實想法,不見先前還叫一聲“有雲”,自從闫長青活着蹦出來,他那裏再提到自己都是不冷不熱的“季先生”。

這令季有雲微微有些警醒,戴明池忌憚自己麽?顯然并不,他只是因為蜃景神殿,因為《大難經》有求于自己罷了,眼下靈泉這件事一個處理不好,反目成仇都有可能。

闫長青聽到戴明池問話,臉上閃過一抹怒急的赤色,連手掌都緊攥成拳,沉聲辯解:“闫某不過剛剛結嬰,連境界都未穩,難道便有本事殺死一個元嬰後期?到是我方才在堆雪崖住處遭人暗算,險些将命丢了,這分明是有人針對闫某設下的圈套陷阱。”

季有雲冷笑一聲:“這事真是蹊跷,你當如此我便找不到真相了麽?”

他轉向戴明池,語氣慎重:“戴宗主,請讓我對他施展《大難經》,到底怎麽回事,呆會兒有雲必能給宗主一個解釋。”

闫長青對季有雲這話反應極為激烈,還未等戴明池表态,他便向後退開兩步,面現決絕:“你說你的秘術能看到過去未來,誰又能證明不是在胡說八道!看來你自己也不記得了,二十年前淩宗主還活着的時候,你曾拿那秘術看遍了晚潮峰上所有的元嬰金丹,當時你都沒有在闫某這裏看出異常來,如今若非說有所發現豈不可笑?看來季先生已經編好了說詞,但要叫你失望了,闫某今天寧可一死,也絕不會再把自己的命運交到你季有雲手上。”

他不說,戴明池和穆逢山幾乎都忘了當年井白溪那樁公案,可不是,那還是穆逢山聯合了英麒,不停給淩虛子施加壓力,終于逼得孫幼公讓步,由此丹崖宗水修損失了水宗明、井白溪兩大元嬰。

今日穆逢山再想,那明晃晃都是季有雲的算計,一時不由百味雜陳。

不容穆逢山多想,闫長青已轉向他道:“宗主,我聽說前幾日已經有人放言,要針對我和師兄設下毒計,誣陷我二人與魔修勾結,好将我和師兄關到煉魔大牢中控制起來,可有這回事?”

“這個……”這個問題穆逢山不好回答,他沉吟着向戴明池望去。

可他不回答,那就跟直接回答沒有什麽區別。

霍傳星也不管地上污穢,“撲通”一聲便向着寰華殿方向跪倒,放聲大哭,邊哭邊道:“歷代祖師啊,你們睜開眼看看吧,丹崖宗的水修成什麽樣子了,統共剩下幾個元嬰,就像那沒人管的瓜,人家想來踩就踩,想來摘就摘……”

一開始他還想着借題發揮演一演戲,待真跪下來,不由想起之前種種,悲從中來,當真是老淚橫流。

霍傳星這一跪,闫長青只能陪着。

穆逢山臉上火辣辣的,到這時候,他也不說明闫長青适才提到的那馊主意是梅杞出的,向戴明池彎腰行禮道:“戴宗主,請您看在過世的金老化神、淩宗主這些人面上,為我丹崖宗主持公道,給我們留下一點香火吧。”

——金東樓、淩虛子死得蹊跷,我已經糊裏糊塗不予計較了,寰華殿也讓給你們了,殺人不過頭點地,你戴明池雖是化神,也不能一點活路不留給別人。

戴明池如何聽不出穆逢山這言下之意,若不是丹崖宗有一道上古靈泉,當初季有雲說得到它可以直接晉升化神中期,他才不會花這麽多的心思。

如今竹籃打水一場空,便宜不知被誰得去,叫他怎麽能平息這股心火?

亂成這樣,戴明池也沒忘記他留在丹房內的封禁符是被那方紅箋出手破壞了的,方紅箋可是闫長青的弟子,季有雲他信不過,不過離了季有雲的《大難經》他未必就查不清事情真相。

想到此戴明池擺了下手,将化神的氣息釋放出來,全面壓制住闫長青。闫長青這元嬰看出是剛結的,境界未穩,感受到強大的威壓,一時臉色蒼白僵在那裏連動也不能動。

戴明池感受着他神魂的波動,緩緩地道:“你那徒弟方紅箋,現在何處?”

闫長青開始兩下還拼了命意欲掙脫,但他哪裏掙得過化神,感覺胳膊擰不過大腿之後只得無奈地道:“方紅箋?二十年前寰華殿上那孽徒已被我當着你們大家的面逐出門牆,我怎麽知道她在何處?她當時不是被抓去煉魔大牢了嗎?”

戴明池沒覺察到闫長青身上有什麽異常,只聽到了“煉魔大牢”四個字。

煉魔大牢,又是季有雲。

說沒有從那方紅箋身上得到和靈泉的溝通之法的是他,說方紅箋趁機逃掉的也是他。

方紅箋當日不過是個小小築基,她若真知道靈泉的秘密,季有雲的《大難經》又怎麽會拿她沒有辦法?她若不知道,又怎麽會這麽巧,恰恰是她出現在了寰華殿,然後靈泉就不見了。

會不會是季有雲早已招降了方紅箋,知道怎麽收服靈泉,安排好了,只等自己閉關這個機會?

他還隐瞞了自己多少事,那半部魔文寫就的《大難經》落到他手裏都一年了,他總說無法參透……

戴明池越想疑心病越大,但他又無比确定那靈泉此時不在季有雲身上,甚至不在他所能感知的範圍之內,季有雲施手段将它藏起來了?

戴明池思前想後拿不定主意,霍傳星還在哭,穆逢山眼巴巴地望着他,最後他假作不勝其煩,揮了揮手,叫穆逢山先把霍傳星和闫長青帶出去。

他則向季有雲道:“這件事太過古怪,有雲你不要動他們師兄弟,先在赤輪峰住下來,咱們好好徹查,總要叫它水落石出。”

第 267 章 審問

石清響的這個态度,叫季有雲詫異了一下。

緊跟着梅杞的話更加直白:“我師父頃刻即到,前輩有什麽話,還是和他老人家當面講清楚吧。”

季有雲臉色一沉:“你們兩個小子胡亂猜疑什麽,我進來之前,靈泉已經失蹤。還不趕緊去尋找,順便好好查查是誰這麽大的膽子殺害了元長老,都矗在這裏做什麽?”

梅杞聞言悄悄望了石清響一眼。

石清響面無表情站在那裏,擋着季有雲的去路動也未動。

依石清響的身體狀态,季有雲一個指頭就能将他點倒,可此時季有雲沒能收取上古靈泉反惹了一身騷,不得不顧忌戴明池的想法。

他緩和了一下語氣,說道:“我适才在此施法,找到了些許線索,盜取了靈泉的人和晚潮峰修士有莫大關系,你們兩個若是不放心,可以跟着我一起去向霍傳星盤問。”

石清響這才點了點頭:“既是這樣,那前輩不如稍等片刻,等我師父來了,再一同盤問霍傳星不遲。”

季有雲被戴明池這兩個弟子整得既厭煩又憋悶,怒道:“有何疑問叫你師父來同我說!再糾纏下去靈泉被人煉化,我與你師父二十年的安排豈不成空?”

說罷他不再理會石清響和梅杞,袍袖一揮,一股真元噴湧而出,将擋着去路的兩人橫掃出去。

季有雲這還是顧忌石清響那好似見風便倒的身體,對他稍稍手下留情,掃向梅杞的全未留手,俨然動了真火。

梅杞這個元嬰初期雖表面上同季有雲修為只差了兩階,但季有雲修的是《大難經》,真實實力不弱于任何一個元嬰圓滿,梅杞哪裏是他的對手,當即被全面壓制,往旁踉跄幾步,“撲通”撞在牆上,震得牆壁都顫了顫。

一旁的石清響受季有雲這一推,直接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梅杞聞着這刺鼻的血腥氣,再看師弟面無人色,晃了晃一聲不吭徑自仆倒,不由大駭,上前将石清響護住,厲聲喝道:“季先生,你莫不是要殺人滅口?”

梅杞是真有這等擔心,如此質問季有雲到是其次,他真正的目的是趕緊将殿外的人都喊進來,以打消季有雲這狠毒的念頭,故而這一嗓子喊得實在是驚天動地,響徹雲霄。

季有雲幾乎要氣樂了,沉聲道:“他病情發作了,還不快扶了出去,找英麒給他治治。”

梅杞手忙腳亂将石清響抱起來,調頭往寰華殿外沖去,不過幾步,前面被人擋住了去路,梅杞擡頭一望,登時仿佛有了主心骨,叫道:“師父,您老人家可是來了。”

戴明池臉黑如墨出現在了寰華殿門口,身上的氣息有些淩亂,但同之前相比沒有什麽大的變化,很顯然,他此次閉關沖擊化神中期以失敗而告終。

他瞥了一眼梅杞,目光落到季有雲身上,道:“怎麽回事?靈泉呢?”

季有雲苦笑:“我來晚一步,靈泉已被人提早收走了。”

“元必簡呢?何人殺了他?”戴明池口氣森然,很難說他這是在懷疑季有雲,還是因為季有雲素來無所不知故而才有此一問。

任誰都感覺到戴明池身上的暴戾之氣已達到了暴發的邊緣,似是下一刻狂風驟雨便要降臨在這寰華殿。

“盜取靈泉的人同丹崖宗水修有所勾結,殺害元長老的必然也是他們一夥。具體是誰,待我盤問過晚潮峰的霍傳星自然便清楚了。”

季有雲深知此時的戴明池心情極度惡劣,自己犯不着招惹他,是以趕緊将矛頭指向丹崖宗,給戴明池找了個撒氣的地方。

戴明池“哼”了一聲,這才向梅杞道:“你師弟這是怎麽了?”

梅杞欲言又止,師父正在氣頭上,他雖然很是懷疑眼前這一切都是季有雲從中搗鬼,但畢竟事關重大,沒有憑據不敢胡言亂語。

最終梅杞猶豫了一下,還是打算等過後無人時再去向師父好好告季有雲一狀,道:“石師弟病情突然加重,剛才吐了一大口血就摔倒了。”

石清響的頭輕輕活動了一下,向戴明池努力轉過臉來,虛弱地叫道:“師父!”

戴明池未應,揮了下手示意梅杞帶石清響出去。

石清響開口道:“我和師兄适才趕來寰華殿,正看到季前輩施法,自泉眼裏攝走了什麽東西。”

戴明池皺眉,問道:“什麽東西?”

梅杞連忙補充道:“回師父,是個寶塔模樣的法寶,我親眼見着季先生收起來了。”其實梅杞并沒有見到“捉嬰塔”自泉眼裏飛出來的一幕,不過既然石清響如此說,他只道是自己看漏了,并未多想。

戴明池二話不說望向季有雲:“有雲,是件什麽法寶,可肯給我瞧瞧麽?”

季有雲沉默了片刻,展顏一笑,大大方方道:“這有什麽不肯,不過是個‘捉嬰塔’罷了。當年我以《大難經》算過,感覺宗主派人如此看着靈泉還是不大保險,擔心有失,才把‘捉嬰塔’丢在了泉眼裏。方才正是感覺有元嬰撞進‘捉嬰塔’,才匆匆趕來,誰知還是晚了一步。”

他将“捉嬰塔”祭到空中,給戴明池過目,又道:“關在這塔裏的元嬰已死,靈泉被盜,不過我已查明進塔的元嬰乃是丹崖宗的闫長青,故而才說要趕緊去找了霍傳星來詳細查問。”

季有雲自忖雖然自己背着戴明池布置了“捉嬰塔”,但現在他也未能占到便宜,戴明池頂多心裏不舒服,并不會同他翻臉。

如他所料,戴明池雖然臉色難看了些,卻沒有發作,而是淡淡地道:“既然這樣,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元長老的死因。”轉向梅杞,吩咐他道:“去把你師弟交給英麒醫治,叫穆逢山立刻帶着霍傳星到元長老的洞府見我。”

梅杞慌忙領命,出去傳話。

這一會兒的工夫,元必簡殒落的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遍丹崖宗,這與之前齊天寶的死不同,他就是死在了赤輪峰,且不知誰人下的毒手。

穆逢山正自惴惴不安,聽到梅杞傳話,恰好霍傳星便在身邊,連忙招呼了霍傳星同行。

霍傳星神色微變,向穆逢山傳音道:“宗主,我聽說他們要強加我和闫師弟勾結魔修的罪名,您可一定要為我們作主啊。”

他這一上午沒少向穆逢山服軟示好,穆逢山剛剛盼到宗門水修歸心,也舍不得失去一大助力,道:“放心,我自會幫你們做證。”

元必簡的洞府遍地血污,血早就幹透,元必簡胸前開了個大洞,雙目圓睜,連人帶椅歪倒在那一大片幹涸的黑色血跡上。

“是個高手,既是偷襲,又是在正面鬥法中三兩下取勝。”季有雲斷言。

戴明池皺眉,季有雲這話任誰都判斷得出,跟沒說一樣,不過,“能殺死元長老的人……”還是這麽輕易便得了手,加之元必簡遇襲連從椅子上站起的工夫都沒有,兇手俨然是個他提前毫無防範的人,會是誰?

“對方幾個人?”

“不好說。一個的可能性大些。”

戴明池聞言瞟了季有雲一眼。

此時穆逢山領着霍傳星進來,二人見到元必簡的死狀都不由微微變色。

戴明池開口道:“穆宗主來得正好,有雲已然查明,元長老的死同貴宗晚潮峰水修有着莫大關系,故而請你帶霍峰主來一問究竟,得罪之處還望見諒。”

穆逢山吃了一驚,他雖有準備,可沒想到要扣在霍傳星頭上的竟是這麽大一頂帽子,當即讷讷地道:“怎麽可能,傳星這一上午都同我在談事情,再說晚潮峰只有他和闫長青兩個元嬰,闫長青剛剛結嬰,他們兩個加起來也未必是元長老的對手。”

季有雲道:“穆宗主大約還不知道闫長青已經自食惡果,死于非命了吧。至于霍峰主是否參與,要查問明白也容易得很!”

“闫長青死了?”穆逢山驚呼失聲。

可他再是驚駭也不如霍傳星的反應劇烈,霍傳星臉上頓失血色,張了張嘴,嘶啞着聲音說了一句:“這不可能……”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護宗大陣遲遲未能打開他已意識到不妙,只是沒想到竟會從季有雲嘴裏聽到師弟的噩耗。

師弟剛剛結嬰,當真遭遇不測了麽?

一時間霍傳星恨不得将眼前這兩個賊人剝皮剔骨,他想就此拼了,可玉碎也是需要勇氣的,他從來就不是個剛烈的人,拼命的念頭只是一轉便冷靜下來,打探道:“闫師弟怎麽死的,他的屍體現在何處?”

季有雲冷笑道:“他的屍體自然是被同伴毀掉了。霍峰主果真什麽也不知道麽?”他往霍傳星身前走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要證明清白也很簡單,叫季某施以法術,看一下就是。”

霍傳星臉色微變,季有雲的秘術他曾領教過,今日若要留得命在,不管想什麽辦法,絕不能叫他把手放到自己頭頂上來。

便在此時,洞府外邊一個聲音響起:“穆宗主可在?闫長青求見。”

第 266 章 遺留的線索

叫季有雲奇怪的是他都這樣說了,石清響竟然站在原處未動。

他往寰華殿中去,不知為何突有一種芒刺在背的感覺,那應當是石清響的目光。

巨大的誘惑在前,令季有雲分不出心思來多想。

穆逢山率衆趕來,遠遠見到這一幕,不禁有些遲疑。

這季有雲招呼也不打便要進寰華殿,自己是攔還是不攔?攔的話寰華後殿早在符圖宗的控制之下,得罪季有雲不值得,不攔吧當着這麽多人,真是一點兒面子也不給。

要不裝作沒看到?難不成還要上去應酬幾句,陪他一同進去?

偏偏霍傳星在旁還嘀咕了一句:“匆匆忙忙地往寰華殿裏鑽,他這是要幹什麽?”

正當穆逢山為難之際,一道遁光由遠疾速而來,來人是位元嬰,到了赤輪峰附近感覺到這邊有人,一個瞬息移動,已經收了飛行法寶落在人群之中。

“季前輩!石師弟!”來人滿面焦慮之色,正是梅杞。

梅杞突然在赤輪峰看到季有雲,不由有些詫異,但他沒有深思,昨天夜裏可把他折騰得夠嗆,追着齊秀寧和那魔修的蹤跡走不多遠,便頻頻遇見怪事。

梅杞知道自己是被魔修盯上了,盯他的人忌憚他修為了得,只得以不入流的手段糾纏,梅杞雖然不懼,卻也煩不勝煩,直到片刻之前那沒有露面的對手才知難而退。

眼見已經到了丹崖宗附近,梅杞索性來知會石清響一聲。

“師兄不是去丹鳳了麽,怎麽去而複返,齊師妹呢?”石清響明知故問。

梅杞一聽他問齊秀寧,忍不住露出怒容:“石師弟,你大約還不知道,那丫頭竟與魔修還有着勾結,我們都被她騙了。”

說了這話,他腦袋裏突然閃過一念,轉向季有雲:“前輩突然現身,也是為此事而來的嗎?”

齊秀寧與魔修勾結,旁人會被她蒙蔽,季有雲身懷異術怎麽可能毫不知情?當時破開天幕迎回齊秀寧和石清響,可是季有雲施術看過之後親口說齊秀寧沒有問題,可以信任的。

此時季有雲人已經進入了寰華後殿,只留給衆人一個背影,他聽着梅杞問話,腳下頓了頓:“齊秀寧?魔修?不可能。你稍安勿躁,等我處理了這邊的事,再聽你詳說,魔修在哪裏,待我去會一會。”

梅杞滿心疑惑,不由地向石清響望去,這一看梅杞又有些洩氣,石師弟的臉色太吓人了,想彼此使個眼色交換一下意見都做不到啊。

穆逢山聽到這裏心中微動,當下便同英麒道:“看來是人家的家務事,先回避了吧,等回頭再打招呼。”

不提丹崖宗的人識趣退走,單說季有雲,連番受阻已叫他很是不耐,不管梅杞再說什麽,他都決定先進殿去收取了上古靈泉再說,難得戴明池不在,不必發生直接沖突,回頭等他知道上古靈泉被自己收取的時候木已成舟,就算不高興,還能翻臉不成?再說那時候就算翻臉自己也未必怕他。

寰華後殿的入口距離泉眼所在丹房還有一段距離,季有雲還未等轉過彎去,便聽着遠處傳來了一聲驚呼,聲音中透着極度的恐懼和不可置信。

跟着腳步聲雜亂,有人在快速奔跑。

這時候,這種反應,自然是元必簡屍體的慘狀被人發現。

果然有兩個人自一旁元必簡的洞府內慌慌張張狂奔而出,一邊跑一邊喊:“不好了,元長老遇害。”“師叔,元師叔祖出事了!”正是米時獻和窦東陽。

齊天寶師徒死在無盡海,元必簡代替他坐鎮赤輪峰,馬、寧兩個徒弟整日呆在寰華後殿不出來,米時獻一時沒能巴結上,梅杞和齊秀寧到來他也沒敢靠前,不過他和窦東陽相處得很好,窦東陽有什麽事,常常結他的伴。

今天便是如此。

兩人這一嚷嚷,登時便引得赤輪峰上一陣騷亂。

梅杞聞聲大駭,第一個反應便是不信:“不可能!元長老好端端的,誰有本事害他?”

可看米時獻和窦東陽俱是一副活見鬼的模樣,又不由得他不信,再說鬧成這樣,不但是元必簡,便是寰華殿裏的馬語堂和寧醉也都悄無聲息,這,梅杞放開神識,直入元必簡的洞府。

洞府主人已死,禁制自動解除,他的神識毫無阻礙地看到了一切,頓時打了個寒顫,傻呆呆望向石清響:“石師弟,這可怎麽辦……?”

石清響當即回他:“師兄,需得趕緊通知師父。”

梅杞正六神無主,一聽石清響這話忙不疊道:“對,趕緊通知師父,我立刻發傳訊符給他老人家。”

寰華殿內的季有雲聽到這一切微一挑眉,戴明池此時應該恰在沖擊化神中期的關鍵時候,他的徒弟以元必簡的死訊去打擾他簡直再好不過。

他不再理會殿外的嘈雜,神識微掃,猛然間怔住。

剛才這麽多人和事紛紛擾擾,再加上元必簡的死,季有雲竟然到這時候才發覺寰華殿中缺了點什麽,那道令他一直惦記的上古靈泉赫然消失不見了。

這一驚非同小可,季有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神識所感。

他快步搶到了丹房門口,兩個符圖宗弟子死在外邊,這沒什麽,早在他的預計之中,季有雲疾掐法訣,只消片刻,一道青光自泉眼內飛出,落到他的手掌中,漸漸幻化成形。

這是一座玲珑寶塔,青氣缭繞,自外邊看一共是十三層,可在那看不到的寶塔內部,道路卻曲曲折折,岔路橫生,新路在不停生成,舊的道路漸漸消失,循環往複,若有元嬰迷失在其中,永遠也找不到出口。

這是他的法寶“捉嬰塔”。

先前季有雲正是感覺到“捉嬰塔”被觸發,意識到有元嬰進入其中,才立刻動身趕來丹崖宗,可此時“捉嬰塔”運轉依舊,裏面卻沒有元嬰的蹤影。

這是怎麽回事?季有雲一時面色陰沉,呆立在了幹涸的泉眼旁。

少頃,他慢慢地環顧四周,丹房裏異常幹燥,這樣的環境并不适合施展“求根溯源”,看來收取了靈泉的人很是仔細小心,連這點會留下破綻的地方都考慮到了。

“捉嬰塔”還在運轉,而裏面的元嬰卻消失不見,這只有一個可能,有人及時發現了“捉嬰塔”的秘密,為了不将線索留給自己,他将那元嬰留在外邊的身體毀掉了。

這到是一個少見的狠角色!雖然還不知道對手是誰,但只沖這狠辣果決的手段,便是季有雲也不由生出一絲佩服來。

明知道發現線索的可能性不大,季有雲還是站在丹房中間閉上了眼睛,全力放開神識,在赤輪峰進行了一番仔細搜索。

果不其然,這整座山上丹崖宗的修士們也好,符圖宗那幾人也罷,諸人的洞府,林間石後,他逐一搜罷,并沒有發現半點異常。

季有雲沒有氣餒,他睜開眼睛,将目光落到了“捉嬰塔”上。

他擡手将“捉嬰塔”祭出,“嗡”,那塔飛至半空,原地疾速旋轉。

季有雲接連幾道法訣打在塔上,塔上的禁制被打開,一只“流水知音”應聲自其中飛了出來,季有雲伸手接住,凝神細看。

這是成對的聯絡法器,這只被下到地底的元嬰帶入塔中,那另一只自然便留在了地面上,應該便是那人認出了“捉嬰塔”,及時毀掉了同伴的身體,收走了上古靈泉。

季有雲臉上露出一絲陰冷的笑容,他将“流水知音”死死握住,向內輸入了真元。

但緊接着,季有雲的笑容便凝固在了臉上,他感覺到了一股法力的波動,就在附近,在這寰華殿中。

他快步出了丹房,彎腰在馬語堂的屍體旁撿起了一個小小的手镯,另一半“流水知音”找到了,竟然就被人丢在了丹房門口。

季有雲很有一種想将這法器捏碎的沖動。

被丢棄的“流水知音”上自然不會有任何線索,不過“捉嬰塔”裏的這一只,季有雲攤開手掌,他的掌心是濕的,這不是汗,而是“流水知音”上帶的水漬。

季有雲湊近了看,這不是上古靈泉的水,他想不通這被帶入“捉嬰塔”的法器上為什麽沾到了水,不過,這到正好方便了自己。

季有雲一道法訣打在掌心,閉目良久,方才漠然道:“闫長青麽?我到是小瞧了晚潮峰。”

既然知道了進入“捉嬰塔”的人是闫長青,那麽上古靈泉的下落他自然要到晚潮峰上去找,晚潮峰孫幼公一脈剩下的修士已經不多,元嬰更是只有霍傳星一個,有《大難經》在,順藤摸瓜,他就不信找不到上古靈泉的下落。

季有雲突然想起剛才離遠看了一眼,跟在穆逢山身邊的那人好像便是霍傳星。

他當即收起“捉嬰塔”,轉身往殿外而去。

此時殿門口人影晃動,又有兩人進了寰華後殿,卻是梅杞和石清響。

石清響同季有雲走了個迎面,陰沉着聲音問道:“季前輩,您在這裏做了什麽?”

第 265 章 釜底抽薪

大約是為了利用靈泉修煉,淩虛子這丹房地勢特別得低,湧出來的泉水流不出去,很快便沒過了紅箋的膝蓋。

她的下半身完全泡在了冰冷的泉水中。

紅箋卻渾然不覺,她沉浸在《大難經》中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外界的一切。

冒險嗎?

紅箋自然知道自己現在正停留在風口浪尖上,随時都可能粉身碎骨,但師父以性命換來的這點兒希望她想再為之努力一下。

就像師父所說的,旦有一線希望,也要盡全力去試試。

至于這部分的《大難經》不可輕學,學了之後會有諸多害處,這個問題還是等有命活下來再說吧。

水漫過了丹房的門檻,汩汩流向偏殿。寰華後殿裏從來沒有積過這麽多的水。

時間早過了石清響反複叮囑她的一刻鐘。

不知是因為太早修煉了《大難經》,還是紅箋自己揣摩的不得法,她運轉《大難經》所需的真元越來越多,大量真元洶湧而出,令她很快便感覺到一陣濃重的倦意,頭開始鈍鈍地疼。

突然之間,紅箋覺着散在水中的一縷神炁猛地一跳,似是被某種未知的力量牽動了一下。

是幻覺嗎?紅箋加緊催動神識感應。

頭一時疼得更厲害了,就在這疼痛中,似有刀鋒樣的銳器劃碎無形阻礙,令她的神識豁然開朗。

一道意念清清楚楚通過她的神炁傳遞回來:“怎麽是你?”

這本該是一句疑問,可因為那傳遞過來的意念太過平靜淡漠,叫人一接觸便意識到對方這只是打個招呼,對于“怎麽是你”的答案其實毫無興趣。

這麽波瀾不興呆板無趣的神念,紅箋此生也只在宗門秘境裏接觸過一回。

她的心神瞬間産生了極大的波動,險些哭出來:“上古靈泉?”

對于這種明知故問的問題,對方沒有回答。它終于透出來一種類似奇怪的情緒:“你離元嬰還差得遠,用的也不是靈犀秘法,為什麽竟能聯系上我?”

“這是一種功法,消耗很大,我堅持不了多久了。”紅箋這話不是誇大其詞,只這麽一小會兒的工夫,她便覺着身體達到了疲憊的極限,連骨頭縫裏都透着酸痛。

“你們那元嬰呢?剛剛分明感覺到有人在靠近我,怎麽突然不見了?”

“敵人在地下靠近你的地方放了一個捉元嬰的法寶,我師父被捉進去了,你能打開它嗎?”其實就算現在打開“捉嬰塔”也已經遲了,紅箋明明知道,卻還是忍不住抱着萬一的希望。

“打不開。我化不了形,所以沒有施法的能力。”上古靈泉漠然答道。

紅箋頓時感覺到有些不妙,經過了剛才的絕處逢生,若是再一次發現走下去的是條死胡同,她簡直有些無法應對這巨大的心理落差。

“那麽求你快點打開護宗大陣吧,敵人馬上就要到了。”

可紅箋很快接收到了上古靈泉冷冰冰的回答:“我只是一道靈泉,之前你若将那木系靈種給我,我學會化形,便可以打開大陣了。”

真是怕什麽便來什麽,紅箋簡直快急瘋了:“你是說必須有元嬰修士和你一起?”

“不錯,他來施法,我提供能量。”

可原定承擔此責的師父闫長青已經死在了地下,一時之間去哪裏再找一個元嬰?就算二師伯霍傳星可以,時間也是來不及了。

紅箋坐在那裏茫然失措,連挪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巨大的消耗連同失望幾乎将她的所有精力榨取幹淨。

怎麽辦?《大難經》無以為繼,她只得同上古靈泉中斷了神識上的聯系。

打不開護宗大陣的丹崖宗,就像一個手裏捧着寶貝的孩子,任誰看到,都想來搶奪。這樣的上古靈泉,實是還不如沒有。

對,還不如沒有!一道靈光在紅箋腦海中閃過,宛如璀璨的煙火照亮了迷途。

時間緊迫,紅箋顧不得再想其它,她服下一顆恢複真元的丹藥,盡起所剩無幾的真元再次運轉了《大難經》。

本來以她的修為越階強行施展這功法已是勉強,這一下真元不繼更是給神識帶來了極大的傷害。

《大難經》再次運轉之時,紅箋意識到自己大約是走不了了,不管成功與否,她都沒有餘力撤離寰華殿。

沒有退路,只能往前。

紅箋只覺識海一陣激烈的震蕩,随即天旋地轉眼前一陣發黑,她咬緊牙關,傾盡全力尋求着上古靈泉的回應。

上古靈泉,我不求你打開護宗大陣,你走吧,走得遠遠的,深入地底,讓敵人再感覺不到你的存在。這是你能輕易做到的。一個兩個敵人都在觊觎你,我丹崖宗現在實是無力應對,多給我們一點時間,來日再繼續我們相互守望的約定,你走吧,求你了。

她将這想法幾乎化為了執念,以神魂發出的吶喊震蕩得地下泉水頓生波瀾。

上古靈泉聽到了嗎?它會照做嗎?紅箋不知道,她只知随着她逼出了最後一點真元,黑夜于她提前降臨。

紅箋無力地躺倒在泉水裏,冰冷的泉水沒過了她的眉眼,飄起她長長的黑發。

好累啊,終于結束了,在陷入昏迷之前的最後一點時間,她恍惚想起了此時還在奔波着收拾殘局的石清響,心中不由生出了一陣濃濃的歉意:“你念念不忘的那些于我而言并沒有發生,此生其實是我虧欠了你,只能是這個樣子了,若是有下輩子,再來補償你的深情厚意吧。”

泉眼裏正向外冒着的泉水突然停了停,緊接着它再動起來卻是泉水回流,像是上古靈泉縮回了探到地面上來的觸角,散在寰華殿中的積水重新彙集起來,經由泉眼“嘩嘩”返回地下,很快紅箋的身體便露出了水面。

只消片刻,整個寰華後殿連同這間丹房在內竟然再也看不到半點水漬,地面恢複了之前的幹燥,這還不算完,那泉眼也不再向外冒絲毫寒氣。

丹房裏一片死寂,經此一遭,先前石清響、闫長青等人留下的種種痕跡盡皆被洗刷幹淨,只有昏迷不醒的紅箋還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此時北方天空正有一輛金縷玉雕的寶車奔着赤輪峰飛疾而來,這飛行法寶轉瞬間便到了寰華殿上空,沒有降落,稍一盤旋,徑往峰北而去。

這麽大的動靜,登時便将香積峰上正在和霍傳星長談的穆逢山驚動,他向霍傳星道:“有客到訪,一起出去看看吧。”

霍傳星心裏不安,闫師弟那裏不知進行的怎麽樣了,護宗大陣到現在也不見打開,這又來了搗亂的,看來今日只怕是要夠嗆了。

既是有人打擾,他再拖着穆逢山也沒了意義,只得跟了他出來察看。

歲寒峰峰主英麒也有所感應,過峰探看,和穆逢山會合到了一處。

穆、英兩人如此重視,乃是因為他們認得這輛車是季有雲的飛行法寶。季有雲不知何故突然跑來赤輪峰,穆逢山心中詫異,趕緊率衆迎接。

季有雲根本沒有心思理會穆逢山等人,一到赤輪峰直接在峰北寰華後殿外邊降落,收了法寶毫不停滞便要往殿內而去。

這兩年季有雲感覺到自己距離元嬰圓滿已經不遠,若得這上古靈泉加以煉化,一鼓作氣直升化神都有可能。

當年他在泉眼裏悄悄放下“捉嬰塔”,便是為了這一天,只要活捉了丹崖宗的開陣之人,他是寧可得罪戴明池,也要将靈泉弄到手的。

“季前輩!”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喊。

季有雲本不打算止步,他神識一掃,看清來人,腳下不由滞了滞。

喊他的這人出現在這裏叫他頗為意外,季有雲微微皺眉:“石賢侄,前番我還聽你師父說,你的情況大有好轉,怎麽看上去也沒比剛回來時見強。你這樣子要趕緊治療,不要随意在外活動。”

石清響笑了笑,說道:“我來拜望一下元師叔,季前輩也是來見元師叔的嗎?”他的臉配上笑容,就連季有雲這樣經多識廣的人也不由一陣發寒。

元必簡?季有雲此前依稀感覺萬裏之外的“捉嬰塔”裏關進了元嬰,擔心來晚誤事,駕了法寶火速趕來。此時再想,丹崖宗的元嬰都進到地下了,奉戴明池之令看守靈泉的元必簡還有命在嗎?

他放開神識,往元必簡的洞府裏一掃,果不其然,元必簡死狀甚慘,季有雲雖早有猜測,也不禁暗自凜然。

季有雲沒空細看,心念電轉:戴明池沖擊化神中期去了,若是能不得罪他自然是最好。

于是他滿臉都是憂色,急匆匆道:“我正是為元長老而來。方才我心有所感,施展《大難經》一算,才知道是丹崖宗這邊出了事。你快去看看吧,元長老為人所害,已經殒落多時了。”

石清響露出驚訝之色:“這……季前輩您不是開玩笑吧?元長老是元嬰後期,遠的不說,單這丹崖五峰之內誰有本事害他?”

季有雲面露不豫:“你自己去看,靈泉出事了,趕緊想辦法通知你師父吧。”說罷不再理會石清響,擡腿便欲進入寰華後殿。

第 264 章 願上天庇佑我丹崖

有時候,明知道應該如何去做,可下這個決斷真得很難。

就像現在,紅箋感覺到師父傳回的意念,喉嚨登時便被一股酸澀之氣哽住,她努了努力,卻依舊說不出話來,只得将“流水知音”交給了井白溪。

輸了,不管是石清響,還是她和師父,都已經竭盡所能,他們殺死了元嬰後期的老賊元必簡和他兩個徒弟,控制了梅杞、齊秀寧,卻輸在了這最後一步。

接下來,她要失去師父了。

她和師父才剛剛解開疙瘩,剛才聯手殺敵,紅箋覺着很安心很痛快,甚至恍惚覺着只要再多一點時間,她和師父就可以盡釋前嫌,會成為天底下最親的師徒。可突然之間,就連這麽一點時間也沒有了。

為什麽要付出這麽大的代價?

井白溪神識激蕩,反應強烈:“他叫我奪舍,他叫我去搶占他的身體,置他于死地!我,我……”井白溪說不出話來,這個時候他真切地感覺到自己是何等的無用,就連等季有雲來,不顧一切地拼了這條命都做不到,他沒有身體。

“失敗了就要有壯士斷腕的決心,前輩快着些,咱們還需要收拾殘局,争取把損失降到最低。”這個時候,大約只有石清響還能保持冷靜。

他見井白溪還沒有動作,沉聲道:“事已至此,以丹崖宗為重吧。”

紅箋聽到這句話身子微震,石清響已經起身向她伸手:“丹藥!”

紅箋的手在抖個不停,她取出此前費盡心思為井白溪煉成的丹藥,勉強勸道:“師伯,時間寶貴,開始吧,完了你們趕緊離開這裏,我來陪師父最後一程。”

理智上講他們能同闫長青的元嬰保持着聯系,及時認出“捉嬰塔”這件法寶,免得季有雲殺到時還茫然不知,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可在感情上,要用這樣一種方式同闫長青訣別,不管井白溪還是紅箋,都有些難以承受。

井白溪的元嬰未遇絲毫阻礙,順利地進入闫長青的身體,占據了紫府。

這大約是天底下最輕而易舉的奪舍,修真之人泥丸宮內不能住二主,闫長青元嬰在外,一感覺到師兄的元嬰進入,随即便主動切斷了同身體的聯系。

井白溪雖是二次奪舍,但因為這具身體本身即是元嬰修士,且已将神魂易主的傷害降至最低,奇跡般地竟沒有當即崩壞,紅箋當即将那顆丹藥給他服下。

接下來井白溪需要大量的時間去熟悉身體,煉化丹藥。但現在沒有那麽多時間給他。

石清響催道:“這裏和元必簡的洞府,都需要清除痕跡,不過再怎麽遮掩,戴明池也知道是你做的,紅箋你立刻送井前輩回晚潮峰去,然後不要耽擱,趕緊離開丹崖宗。”

他一安排完便對上了紅箋含淚的眼睛,猶豫了一下,改口道:“好吧,這裏交給你,剩下的事情我去做,你千萬不要停留太久。”

紅箋點頭,沒有說話,握緊了手中的“流水知音”。

紅箋要留下送闫長青最後一程,闫長青境界未穩,失去身體之後元嬰能撐上一刻鐘都是多的。石清響也是出于謹慎才反複叮囑,最後不放心地又加了一句:“不要超過一刻鐘。”

千頭萬緒等着他去處理,石清響站起身,吃力地背起了井白溪,快步往元必簡地洞府退去。

經過這片刻的休養,清除這些地方他曾涉足過的痕跡他還勉強做得到,元必簡死了,戴明池絕不會善罷甘休,事已至此,自己只能趕緊想想接下來怎麽利用戴明池的怒火,尋找一只合适的替罪羊,最大可能地保護自己人。

紅箋獨自一人坐在泉眼旁,似乎這樣離闫長青就會更近一些,然後她通過“流水知音”,低聲喚道:“師父,你還能聽到我說話嗎?”

“季有雲就要來了,你怎麽還不走?”闫長青的反問随之而來。

到這時候了,這老頭子口氣依舊強硬,紅箋聽在耳中,卻只覺心酸無比,她柔聲道:“把師父一個人留在這裏的話,實在是太孤單了,弟子陪陪您吧。”

闫長青默然,但他很快道:“勿做兒女之态,快些走吧。保住有用之身,早早修成元嬰,到時再來定要小心,要記住師父今日的教訓。”

“是,師父放心。”話雖這樣說,她卻沒有挪地方,将手臂抱着頭縮成一團,淚水慢慢流下,洇濕了一大片衣裳。

闫長青感覺得到紅箋還在附近,這個徒弟從小就很有主意,經歷又坎坷,到現在闫長青也漸漸習慣,不再指望着她會多麽聽自己的話,嘆道:“以後有你大師伯在,你跟着他好好修煉,有不懂的地方要多問。”

“嗯。”紅箋不由閉上了眼睛。

闫長青感覺自己正在快速地衰弱,這一生就要這樣結束了,有些話在心頭盤旋多時,若在平日,他是怎麽也不會說出口的,可此時再不說,就永遠沒有機會了。

終于他以十分別扭地語氣道:“師父以往對你多有不公,修煉上也沒有盡心教導,今日這樣,師父想彌補也沒有機會了,你大師伯樣樣強過我,往後他會代我全你我的師徒之情。”

悲傷來得這樣迅疾,将紅箋擊個正着,她再也忍不住哽咽出聲,一邊哭一邊道:“不,不,是我不對,我不應該心存怨怼,還畫了您的臉。”

聽得她終于承認,闫長青沒有生氣,甚至還出人意料地笑了一聲:“好了,別哭了,我就知道是你這小兔崽子。師父當時是很生氣,你要在跟前,非抓住了狠狠教訓一頓不可,不過生完氣又想,還好,你個小兔崽子還活着。”

這是她所不知道的師父的另一面,紅箋怔怔聽着。

“再說那日過後,師父就突然感覺到了結嬰的契機,所以那天我說結嬰還是托了你的福。”

自“流水知音”傳回來的畫面越來越模糊,紅箋心如刀絞,顫聲道:“師父,您……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

“……師父只希望上天庇佑我丹崖宗,早日報得大仇,恢複宗門當年的榮光。”

“弟子必會努力去完成它。”紅箋鄭重應諾。

“好。”闫長青似乎也感覺到了“流水知音”有些維系不住兩人之間的聯系,到了此時,他也不在乎是否還能多撐一段時間,當下加大了真元消耗,嘆道:“當日我入丹崖宗,你師祖帶着我叩拜歷代祖師,我還記得他在開宗祖師靈位前說:此子性情堅毅,收入門下悉心教導,來日必可光大我丹崖宗,令宗門以他為榮。”

紅箋恍惚想到自己正式拜師之後,師父也曾帶自己往祖師靈前祭拜了一回,好似也說過類似一套說詞,當時自己正心憂姚真莫名失蹤,再加上還未從化神收徒的事中回過神來,左耳朵聽,右耳朵冒,哪有心思去記這些。

沒想到這麽多年師父闫長青還對師祖的話記得清清楚楚。

“我死在這裏,令宗門以我為榮是稱不上了,不過闫某這一輩子收過三個得意弟子,個個美質良材,春雪先去了,剩下你和載之,你們要好好的,互相扶持,日後丹崖宗會因我是你們的師父記住我。”

“是,師父放心。”紅箋泣道,“師父為宗門做出偌大犧牲,是我們這些人做多少事都及不上的,來日丹崖宗重興,您的名字必會記在每一位弟子心上。”

闫長青沒有再就此話題說下去,而是催她道:“好了,話已說完,你不必等到最後一刻,這就走吧。”

此時,闫長青先前在地下遇見的那股泉水終于湧上地面,自泉眼冒了出來。

紅箋以手輕掬,泉水冰寒刺骨,其中攜帶着大量的靈氣。她沒有聽話離去,而是道:“師父,那股泉水流到地面上來了。”

這地下泉水的變化既與季有雲的“捉嬰塔”無關,只能緣自于上古靈泉的感應。

闫長青嘆道:“下來不久我便隐隐感覺到它的存在,可惜我被關到了這裏面,沒有辦法再同它聯系,它肯改變地下泉水的流向,看來對靈犀秘法并不是全然無動于衷……”

紅箋在“流水知音”裏已經無法看到“捉嬰塔”裏的畫面,闫長青最後這句話甚長,傳到紅箋識海中時斷時續,随着“衷”字出口,“流水知音”失去作用,她同闫長青之間的聯系徹底中斷。

師父死了。

紅箋強忍悲痛。按石清響的叮囑,她此時應該馬上離開丹崖宗,走得越遠越好,只是看着身邊正汩汩冒着泉水的泉眼,紅箋不由感到一陣強烈的不甘。

上古靈泉并非毫無反應,也許距離成功只差一點點,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最終卻铩羽而歸,這怎麽能叫她甘心?

上古靈泉既然能控制地下泉水,這泉水能傳遞她的意念嗎?也許能吧,當年木系靈種泡在靈液中,不是也對她的《大難經》有所反應?

紅箋将手探入泉眼,施展了《大難經》,泉水流淌如故,紅箋并沒有覺着意外,她盤膝而坐閉上了眼睛,腦海中一句句飛旋的都是石清響之前教她的口訣,那是季有雲苦心積慮想要得到的半部經文,《大難經》三得其二,她要用其與上古靈泉取得聯系。

孤注一擲不過如此,願上天憐憫衆生,庇佑我丹崖。

第 263 章 捉嬰塔

闫長青的元嬰在紅箋的目送下進入了泉眼。

井白溪神識不能及遠,耳聽外邊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不由十分不安,問道:“怎麽樣了?”

闫長青此時已經運轉了“流水知音”,他在泉眼中的所見所感通過這個法器直接傳到紅箋的識海。

“師父已經下去十幾丈深了,底下很黑,霧氣很重,好在尚未發現對師父的元嬰有什麽害處,師父一邊向下去,一邊試圖聯系上古靈泉,不過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任何的發現。”

紅箋知道大師伯焦急,連忙将傳回來的消息同他分享。

“下面的通道很狹窄,并且一直沒有遇見岔路,若有線索師父一定不會錯過。”她頓了頓,又道:“師父說叫師伯放心,下面很安全。他隐隐感覺得到上古靈泉的存在,但對方對他的靈犀秘法全無反應。大約是距離相隔還遠,他再找找,叫您別着急。”

井白溪喃喃道:“我有什麽好着急的,他沒事就好。”闫長青臨去那番話對他沖擊太大,令他心中升起了一種不太妙的預感。

稍停片刻,紅箋“咦”了一聲,向井白溪通報:“師父遇上地底泉水了。”

井白溪精神大振:“是上古靈泉嗎?”

紅箋回道:“不是,不過這股靈泉在向上湧,照現在的速度,至多一炷香的工夫就會從泉眼中冒出來。”

井白溪沉吟:“這到古怪。”

闫長青也知道其中必有古怪,說實話,剛才迎頭碰上這泉水,他着實激動了一番,可一接觸到水,他便知道自己是空歡喜了。

他的元嬰沾不到水,也對迎面而來的泉水形不成任何阻礙,這也就是一道普通之極的地下泉,水中雖然帶着不少靈氣,卻怎麽也稱不上是上古靈泉。

泉水上湧,闫長青的元嬰在水下摸索行進。

井白溪感覺很受煎熬,同紅箋道:“将‘流水知音’給我。”

紅箋依言将法器交給了大師伯。

自闫長青的元嬰進入泉眼,到現在已差不多過去了一刻鐘,就是說戴明池也察覺到寰華殿出事這麽久了,他會選擇直接出關殺過來,還是相信元必簡足以看住上古靈泉而他按兵不動繼續閉關,這都是很難估計的事情。

紅箋難掩焦慮,忍不住擡頭四望,這寰華殿裏靜悄悄的落針可聞,石清響為什麽還沒有到來?

到現在元必簡沒有跳出來阻止,應該是他那裏得手了,可元老賊畢竟是元嬰後期,石清響會不會受傷?會不會傷重困在老賊洞府裏不能挪動?

井白溪突道:“你師父在下面遇到了些古怪,不知是否與上古靈泉有關系。你師父說他要靠近了看看。”

“什麽古怪?”闫長青在地下遇見的任何一點意外都叫上面的人懸心。

“前方有東西擋了一下水流,具體什麽情況要等他到眼前了才能知道。”

會是上古靈泉出現的征兆嗎?紅箋不知道,既然師父的元嬰要接近那東西,應該是神識已經查探過了,沒有發現危險。

“噠!噠!”寂靜的寰華殿突然傳來腳步聲,與此同時,紅箋的神識察覺到自元必簡洞府的那條通道過來了一個人。

是石清響,他走得極為緩慢,身上的衣裳已經被血洇透,整個人看着狼狽之極,紅箋吓了一大跳,可更叫她吃驚的還是石清響的臉。

這是她第一次在有光亮的情況下看清楚石清響的模樣,紅箋恍然明白了何以從戴明池到季有雲,人人都覺着他病重即将不治,為什麽先前即使在她和石清響獨處的情況下,石清響也仍然要以何風的面目示人,實是這張臉看上去太恐怖了。

石清響的眉眼五官還是他十幾歲時那俊秀的樣子,若在陰暗處他那雙閃閃發亮的眼睛會引吸旁人全部的注意,可此時在陽光下他的臉色黑白交錯,像是肌膚之下有幾條黑色的蚯蚓在劇烈掙紮,一個弄不好便會破體而出。

除此之外,石清響的半邊臉直至脖頸長着大塊大塊的腐斑,正像當初紅箋在何風胳膊上看到過的一樣。

這是要控制不住道魔沖突了麽?紅箋一個箭步迎面沖過去,急問:“你這是怎麽了,這邊暫時沒事,你別着急,趕緊給自己想想辦法啊。”

石清響站定,表情有些不自在,滞了滞方輕聲道:“不要緊,我服了丹藥,過一會兒就會好轉。我現在若是不運功,就是這個樣子,吓着你了吧,等一會兒,等我能調動起來真元就好了。”

紅箋險些落下淚來。

道侶是什麽,紅箋心中其實全無概念,尤其是石清響所講敘的那等生死相托的愛侶,紅箋很難将她和他的未來想像成那般模樣。

在她還懵懂不知情的時候,季有風便在她心中留下了重重一筆,季有風的死,幾成她的心魔,她想不出有一天自己也會因為愛一個人去做同樣的事。

石清響對她而言是朋友,是夥伴,“愛侶”這層關系便像是由天上掉下來的。

她每次一想起這些還沒有發生的事,便不自覺地以“一切都改變了”去推脫,很少去想改變這一切的石清響,又是為的什麽。

紅箋伸手扶住了他,柔聲道:“我不怕,你不用遮掩,這沒有什麽,等你解決了功法上的沖突,自然就能恢複如常要多俊有多俊了。”

石清響苦笑了一下,換了話題:“我那邊一切順利,元必簡已經死了,你師父那裏怎麽樣了?”

紅箋便将闫長青在泉眼中的情況說了說,愁道:“戴明池知道出事也有好一會兒了,不知道時間是不是還來得及。”

石清響道:“應該問題不大,戴明池對他此次晉階的機會極為看重,輕易不會放棄。不過還是需要快些,咱們過去看看吧。”

紅箋不再多言,将石清響扶至丹房。

現在的情況是全靠闫長青的元嬰在地下摸索,誰都幫不上忙,石清響過來也只是随時掌握情況圖個心安,趁此機會他坐于一旁,趕緊調理千瘡百孔的身體。

此時地底的闫長青卻遇到了困難,在他的前面突然開始出現岔路口,神識深入進去,竟然發現岔路不遠又是岔路,再前面兜兜轉轉,好似迷宮一般。

這簡直太反常了,闫長青停了下來。

井白溪亦道:“情況不大對勁兒,長青先等等。”

上古靈泉若是怠于遵守約定,頂多避而不見,何必要故布疑雲這麽多此一舉,井白溪将闫長青的遭遇一說,紅箋也覺着大事不妙,她道:“傳宗主簡上并沒有提到有岔路,師父再仔細觀察一下周圍。”

井白溪道:“此前一直沒有遇見岔路口,你師父不可能走錯路。”

石清響突然插言:“叫他趕緊返回,往回走試試。”

井白溪不作聲,停了一陣突然語帶驚惶:“怎麽回事?你師父說他找不到回來的路了。”

紅箋只覺腦袋裏“嗡”地一聲,同石清響相顧失色,她急切地取回“流水知音”,輸入真元,果然就見師父的視角在狹窄的空間內飛快變換,岔路,岔路,還是岔路,可以想見師父的元嬰已經化為一團流光,在地下努力尋找着迷宮的出口。

怎麽會這樣?

“會是幻境嗎?”她還抱着一線希望。

闫長青尚能保持冷靜,回答她道:“不是。我感覺應當是誤進了一個古怪的地方,剛下來時對上古靈泉還有一絲感應,現在也被隔絕了。”

“是季有雲的‘捉嬰塔’。”石清響有了判斷,臉色十分難看,“麻煩了,我們把季有雲給忘了,他同戴明池從來都不是一條心,如此放心将寰華殿交給符圖宗看管,原來竟是藏了這樣的殺招。”

紅箋急得額上見汗:“你既知道,怎麽破解?”

“沒法破解,除非殺死季有雲,才能将關到這法寶裏的元嬰放出來。”

可若能輕松殺死季有雲,諸人又何必冒這樣大的風險以求打開護宗大陣?

做了這麽多的準備,眼看功敗垂成,師父的元嬰又被關入這麽一個古怪的法寶中,紅箋不由覺着一陣無力。

可更糟糕的後果石清響卻不得不挑明:“‘捉嬰塔’是季有雲的法寶,一旦有元嬰被關進去,季有雲會立刻察覺。若他立時出發趕來丹崖宗,此時大約已經在半路上了。”

季有雲修為高深,他的《大難經》一旦施展連元嬰都無法相抗,石清響猜測他将“捉嬰塔”悄悄留在泉眼裏張網以待,正是出于這方面的考慮,他要從捉到的元嬰身上得到和上古靈泉的溝通之法。

紅箋一直運轉着“流水知音”,故而她同石清響的對話通過法器直接傳到了地下闫長青那裏,闫長青亂闖了一陣,自己也發覺這半天都是在徒勞的原地兜圈子,終于停下來。

季有雲已經在趕來丹崖宗的路上,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對闫長青而言已經沒有可以選擇的餘地,他嘆了口氣,通過“流水知音”傳遞意念:“通知師兄,叫他奪舍吧。”

第 262 章 告捷

“光陰箭”射向了元必簡。

雖是偷襲,畢竟還隔着三尺的距離。

石清響施法時道基魔種一齊運轉,靈氣波動尤其強烈,對元必簡而言雖然事起倉促,他還是敏銳地發覺了危險,身體微動,往旁躲了一下。

但叫他駭然的是那道襲來的光宛若游蛇,竟也随之動了動。

這是施法之人對他的反應早有預料。

電光石火的一瞬,他選擇往左躲還是往右躲完全未及思索,這石清響是怎麽蒙上的?

“光陰箭”正中元必簡心口。

石清響還未及松上口氣,卻随之心中一凜,中是中了,血并沒有随之噴濺出來。

他已經不及去想在元必簡身上發生了什麽變化,刑無涯殒落,符圖宗由此得到了太多的好處,元必簡多出了保命之道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那塊染着血漬的破布受到靈氣席卷飄了起來,将兩人的視線隔了一隔。

石清響掐法訣疾向後退,先祭出來的是一件防禦法寶,因為法寶不像功法可以深藏不露,他的每一件法寶都不是特別有來頭,不過這時候生死只在瞬息,施展防禦法術應對元必簡稍有不及。

果然石清響的法寶剛一出現在空中,元必簡的反擊便到了。

金光在昏暗的洞府內亮起,防禦法寶一息即碎,但石清響借着這剎那工夫和退開的距離終于在被斬中之前施展出了防禦法術。

金光和墨綠色的盾牆交會在一起,封閉的空間突然刮起狂風,那塊衣襟下擺在靈氣的漩渦中打了個旋便被攪得粉碎。

偷襲發動時雙方距離太近,石清響雖然往後退了稍許,雙方也在一丈之內,這種距離下鬥法,誰都無法獨善其身。

亂流如刀,不停切割在兩人裸露出來的肌膚上,瞬間石清響和元必簡身上便多出來無數大大小小的傷口,鮮血遠遠飛濺出去,滴落在數丈之外的牆上地上。

便在這種情況之下,元必簡也未站起身來躲避。

石清響由此知道元必簡适才被“光陰箭”擊中,并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渾若無事,體內必然受創極重,他又沒有時間服下救命丹藥,故而不敢做大的動作。

此時“同心蝶”已死,石清響不知道寰華後殿裏的情況,但見元必簡忽而面現焦慮,估計紅箋那邊應該是極為順利,不能再拖了,若要不引起丹崖宗的人注意,必須速戰速決。

利弊得失無需再衡量,石清響下了決心,臉上黑氣大盛,那道墨綠色的盾牆猛然向着元必簡推進了數尺,真元在“嗡嗡”震動,金系法術漸從盾牆穿透。

突然之間像水燒到沸騰,真元震顫聲戛然而止,石清響的防禦法術碎裂開來,在虛空中散作大片的流光溢彩。

光暈泡影之中飛起了大蓬的鮮血,元必簡的法術到底斬傷了石清響,作為交換,石清響的手掌重重拍在元必簡前胸,距離肉身尚有寸許,被一塊小小的鏡狀法寶擋住。

石清響認得,這是元必簡前世便有的法寶“袖星”!“袖星”不但是件防禦法寶,更有吸取真元的作用。

這是他殺死元必簡的最後一道障礙。

被法術斬傷的同時石清響已經運功封閉了痛感,血在流,真元消耗極快,竟有無以為繼之感,他身體內道基魔種之間一直維系的平衡被打破。

石清響覺着耳鳴心跳,眼前發黑,不過他并沒有驚慌,元必簡身不能動就坐在他觸手可及之處,這場搏命,勝利者終究是他。

他右掌擡了擡,将“袖星”向上稍做牽引,左手拇指、中指飛快地掐了個法訣,“光陰箭”再次出現距元必簡只差了半尺,半尺以寸計不過五寸,這等距離,元必簡再無可能避開。

元必簡面如金紙,眼睜睜看着這道詭異斑駁的光線透胸而過,“砰”,将他先前強行封閉的創口直接打穿。

石清響距離元必簡太近,當即被噴濺了一身的血。

“袖星”垂落,再無隔擋,石清響踉跄了一下手掌撐在元必簡身上。

元必簡的肉身在承受了兩次“光陰箭”之後再經不起任何碰觸,何況石清響掌上還充斥着大量的法力。他的身體幹癟下去,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

是爆體一搏還是逃命,元必簡沒有太多猶豫,他也看出來石清響是強弩之末,全憑一口氣撐着,這等形勢之下他逃脫的機會很大。

至于逃掉之後丹崖宗這麽多修士,從哪裏不能奪舍一具身體?主意已定,元必簡抛棄肉身元嬰出竅。

他的身體随着椅子向後翻倒,石清響站立不住,連人帶椅同元必簡的肉身在血泊中滾作一團。

石清響也看出來元必簡要跑,若是護宗大陣打得開還好,一旦失敗,再走了活口那對衆人而言便是滅頂之災。

他此時眼前明暗交接,幻象連連,能保持着腦袋裏清醒已是不易。

道基魔種将他的身體當做了戰場正鬥得翻天覆地,石清響實是調動不起一絲真元來,無奈之下只得強運功法氣向上行,他不運功提氣,血還能勉強呆在經脈中,這一胡來登時便張嘴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暗紅色血霧不偏不倚将元必簡的元嬰籠罩在當中。

元嬰是靈體,按理沾不到鮮血,可石清響的血中帶着大量的魔氣,元必簡的元嬰避過了鮮血卻被黑色魔氣鬧了個灰頭土臉。

石清響強撐着取出“天魔聖身”,向着元必簡的元嬰扔了過去,喝道:“去收!”

元必簡曾聽南宮久詳細形容過天魔宗餘孽手中的那件魔器,此時一見“天魔聖身”便意識到不妙,縮成一團白光便欲遁走。

可他卻不知道離體的道修元嬰對魔魂而言有極大的吸引力,再沾上血中魔氣,那簡直就像是糯米團子滾上糖一樣。

恢複自由的魔魂根本不等石清響再以魔文驅使,便從“天魔聖身”中探出頭來,如一道黑色旋風撲過去将元必簡的元嬰攫住。

元必簡只來得及發出半聲驚呼,就被魔魂拖入了“天魔聖身”,這世界終于清靜了。

石清響大大松了一口氣,他翻身倒在元必簡的屍體上,渾身浴血,簡直連擡手去拾取“天魔聖身”的力氣都沒有。

殺死元必簡,只是成功掃除了障礙,結果如何還要看寰華殿那邊,石清響不敢歇息太久,取出顆丹藥來吞下,調息片刻,扶着倒在身旁的椅子慢慢站起身。

起來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天魔聖身”收了起來。

目睹方才那一幕,石清響亦不由暗自凜然,這魔魂對元嬰表現得如此貪婪,幸好一直未叫它接觸到井白溪。

井白溪的元嬰現在便在寰華殿,自己過去,總需特別小心,将“天魔聖身”和外界徹底隔絕才行。

退開幾步,石清響回頭打量這洞府裏遍地血污和施法的痕跡,不由有些頭疼。

若他身體無恙,現在最該做的便是毀屍滅跡,以他的經驗,費上一番手腳,就算戴明池親自來也查不出究竟,可是現在,他也只能硬撐着胡亂掩飾幾下。

只希望寰華殿裏一切順利,護宗大陣打開,丹崖五峰成為無懼戴明池、季有雲的存在。

那自己便無需再掩掩藏藏,可以和她并肩站在一起,聯合小瀛洲,争取各大宗門,再加上赤金火山裏的滅雲宗,有這麽多幫手,和戴明池、季有雲慢慢鬥就是。

身體的隐患這一次終于暴露出來,他也該好好想想解決的辦法了。

石清響一邊往寰華後殿去,一邊暗暗思忖。

此時的寰華殿,紅箋和闫長青已經順利得手。

馬語堂和寧醉遇襲之後第一時間送出了消息,只是他們求救的對象元必簡此時自顧不暇。

救星遲遲未至,以他們的修為,哪裏是這師徒兩個的對手。

闫長青收拾了金丹圓滿的馬語堂,扭頭去找寧醉,卻見那符圖宗的小子脖子上開了個大洞,險險屍首兩處。

闫長青其實有分出神識來關注着紅箋那邊的戰鬥,對紅箋出手襲殺一個金丹後期,他還是頗有信心的,畢竟這混賬連自己都偷襲過,只是結束的這樣快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見那死去的符圖宗弟子大瞪着兩眼滿臉驚駭,似是遇見了什麽不可思議之事,不由冷冷地道:“好,就是要叫你們死不瞑目。”

紅箋不敢耽擱時間,得到師父這句類似褒獎的話,并未露出喜色,而是道:“師父,你別出手,那封禁符我來毀去。”

封禁符上附有戴明池的一縷神識,碰觸它的人會直接映入戴明池識海,而這不是“仙霓霞光”所能遮掩的,換言之,毀掉封禁符的人必将為戴明池所知曉。

紅箋本來就是戴明池在捉捕的人,再多一項罪狀無所謂,闫長青卻不宜暴露自身。

闫長青知曉利害,抱着井白溪的元嬰守在一旁,等紅箋驅使着“中空劍”将封禁符斬得粉碎。

丹房的封禁被破除,到這時候,闫長青再無顧忌,他道:“我去了。大師兄,我若回不來,你便來接管這具身體。”

井白溪吃了一驚,沉聲道:“你胡說什麽,我奪舍的身體已經準備妥了,你定要把護宗大陣打開。”

闫長青不同他多說,長聲笑道:“好歹是元嬰,比你從金丹再修煉強得多。”

他抱着那壇子盤膝坐下,稍停,元嬰離體,看那元嬰的眉目同闫長青一模一樣。他先打量了一下四周,便欲往那冒着寒氣的泉眼而去。

紅箋提醒道:“師父,別忘了以‘流水知音’聯系。”

闫長青的元嬰将手中的“流水知音”揚了揚,那模樣更像是在揮手告別,紅箋心有所感,忍不住道:“師父,千萬小心啊!”

第 261 章 發動

“同心蝶”的壽命是三天,這三天裏紅箋和石清響藉由它聊了無數的話題。

“為什麽突然要将你知道的那部分《大難經》告訴我?不是說我現在還不能學麽?”

石清響突然要教她《大難經》,紅箋十分意外,意外之餘,又有些不安。

“是不是殺元必簡的時候可能會出現意外?你不把話說清楚了我很擔心你知道嗎?”

元必簡自然很難對付,不同于煉魔大牢季有雲網羅的那些高手,他從金丹便為戴明池出生入死,應對意外的經驗極其豐富,又是金靈根,對此前生和他打過無數交道的石清響一清二楚。

石清響雖然做着最壞的打算,卻寬慰紅箋道:“我又不需光明正大的同他交手,偷襲取他性命應該不難。至于《大難經》,反正早晚是要給你的,你先記下來,等結嬰之後再學。”

“那好吧。你一定要仔細打算。齊秀寧他們多留了一天,一天時間夠安排的嗎?”

“夠了,只需趕趕路,論修為他們比程氏叔侄差得遠。”

“啧,當初我剛認識程情情,還想要殺她來着,沒想到如今要靠他們來幫忙,日後你準備怎麽安置程氏一族?”

“先都争取着活下來再說吧,對于程氏一族,保持現狀是最好的,若真有那麽一天,戴、季二人伏誅,只要咱們足夠強大,完全可以控制住事态,到時咱們想辦法打開天幕,幫他們回到那邊去就是。”

紅箋咋舌,嘆道:“好了不起的想法,那需得我們都是化神才行。”

“你若成不了化神,那是我的責任。”

“別這麽想,你已經改變了很多不好的事,天道也在因此發生着變化,這些變化好的壞的都有,咱們沒辦法盡數提前預知,我會有自己的選擇,是你控制不了的,日後能成為化神也好,不能也罷,都是我自己的因果。”

這個話題太沉重了,所以紅箋笑了一聲:“我怎樣只有我自己說了算啊,你不要有太大壓力。”

石清響默然片刻,溫柔地回她:“好,聽你的。”

這些說定,紅箋還有一個顧慮,屆時石清響對付元必簡,自己和師父在寰華殿同時向馬、寧二人出手,再然後師父要元嬰離體進入泉眼,這個過程不知會有多長,連番打鬥會不會引得丹崖宗這邊的元嬰警覺?穆逢山會不會橫插一記?

石清響沉吟道:“你與其擔心這個,到不如主動出擊,霍傳星那裏你們準備一直瞞着他麽?”

“這個,我要問過大師伯,要說也是大師伯去和他說。”

目前便是井白溪也只知道諸人計劃着由闫長青去試着打開護宗大陣,沒有人敢告訴井白溪關于他奪舍還做着兩手準備,若是大陣順利打開,闫長青平安無事,便安排他奪舍齊秀寧,一旦失敗,他接管的将是師弟闫長青的身體。

“你師祖會收他為徒,他品性是沒有問題的。這麽多年他守護着晚潮峰,也足以證明這一點。告訴他,叫他到時候去纏住穆逢山,令穆逢山沒有精力關注其它。”

“我馬上去和大師伯說。正好梅杞來鬧出這麽多事,二師伯聽到風聲,擔心之下去向宗主表表忠心也不奇怪。”

“不錯,轉圜示好,這正是他最擅長的。”石清響道。并且這麽大的事,若是将霍傳星排斥在外,不管結果如何,必将在霍傳星心中留下芥蒂。

時間飛快地過去,就在齊秀寧于桐城失蹤的第二天一大早,霍傳星最先有所動作,他獨自去了香積峰,找到宗主穆逢山密談。

等見了面,兩廂都很客氣。

穆逢山看着這宗門現如今資格最老的元嬰水修,一時摸不清他的來意,打了個“哈哈”:“傳星今日怎麽有空,我都不記得你上次來我這洞府是什麽時候的事了。”

霍傳星明顯是有求于人的模樣,态度十分恭謹:“過去是傳星的不是,應該常常過來聽宗主的教誨,今天我本想帶着闫師弟一起過來,不過闫師弟剛剛結嬰,境界還未鞏固下來,正在閉關修煉,我沒敢叫他分心。”

穆逢山詫異了一下,不過霍傳星這态度真是叫他不能再滿意了,他便順着霍傳星的話問道:“長青的情況怎麽樣?”

霍傳星回道:“少說還需要十幾天的時間。”

穆逢山點了點頭,霍傳星突然上門,叫他不由地猜測是這兩天梅杞纏着自己提的那要求走漏了風聲。

宗門水木兩系雖然有諸多矛盾,畢竟從建宗的時候就在一起了,打斷骨頭連着筋,看來就連自己身邊給晚潮峰通風報信的也大有人在,穆逢山心下凜然,暗忖幸好自己沒有答應梅杞,這不是,霍傳星找他低頭來了。

不管怎麽說,結果總是好的,梅杞那裏就先應付着,等戴明池出關了再說。

穆逢山笑道:“你看看長青需要什麽,不要有顧慮,只管向宗門開口。傳星你來得正好,我這些天想着咱們的宗門變革,有些初步的想法,涉及三大峰水修這一塊兒,你來同我合計一下。”

霍傳星這會兒已經落座,聽着穆逢山說這個正中下懷,他要談宗門變革最好,不管怎麽改,說起來就不是一時半會兒說得完的。

當下霍傳星微微欠身,微笑道:“謹遵宗主之命。”

辰時将至,“同心蝶”的壽命還有最後半個時辰。

“足夠了,你和你師父也要做好準備,他的元嬰進入泉眼之後,你們要随時保持着聯系。”石清響做着大戰前最後的梳理,以免衆人還有什麽疏漏。

“嗯,我們準備了一對兒‘流水知音’,到時師父的元嬰會帶着這法器下去。”

“那行,開始吧。”

石清響傳遞出“開始”的時候,他人已經到了元必簡的洞府門口。

而紅箋和闫長青借由“仙霓霞光”的遮掩,悄悄自赤輪前峰進入寰華殿,正在往後殿那間丹房靠近,井白溪元嬰所呆的那壇子由闫長青捧在了懷中。

“元師叔,急事求見。”石清響沉聲道。

元必簡很快有了回應:“進來說吧。”

天剛亮,元必簡想不出這個時候石清響所說的急事會是什麽,宗門的事?可宗主的這個弟子因為道魔同修陷在死生關頭苦苦掙紮,自顧尚且不暇,宗門若是出事誰會想着先知會他?

可就元必簡所見,這石清響性情極為堅韌,若非真正有事,他也不會冒然跑來找自己。

果然就見石清響匆匆進來,離着他丈許遠站定行禮,口中急道:“師叔,梅師兄急信,他和齊師妹在桐城遭到魔修暗算,齊師妹下落不明。”

石清響心中有數,依他和元必簡的熟悉程度,一丈遠便是兩人的極限距離,再接近稍許便會引起元必簡的警覺。

偷襲要施法,施法便會有靈氣波動,這個距離下動手要冒很大的風險,但也比未等動手便惹對方生疑要好。

而梅杞遇襲便是最合适的見面借口,元必簡知道梅杞、齊秀寧這次是奔着石清響來的,相處“融洽”的師兄妹相互間能夠聯絡最正常不過。

除此之外,石清響也不可能先于元必簡得到什麽十萬火急的消息。

果然元必簡大吃了一驚:“魔修?魔修怎麽會出現在桐城?”

他霍地站起身,先前南宮久幫着季有雲去剿滅天魔宗餘孽那回事他是知道的,難不成那些魔修棄家而逃,藏到了桐城伺機報複?

元必簡皺起眉頭,梅杞送信給石清響,自是想通過石清響向自己求救,畢竟宗門的元嬰就屬自己離着桐城最近,只是眼下宗主閉關,上古靈泉全賴自己守着,又哪裏走得開?

說不得,只能通知穆逢山帶人趕去看看……他緩緩坐下,問石清響:“信呢?”

“是張傳訊符,已經毀掉了,不過梅師兄還捎來了這個……”

石清響拿出來的是一大塊衣裳下擺,布料顏色素雅,元必簡一看便知這是從齊秀寧前日所穿的那件衣裳上扯下來的。

齊秀寧的衣裳是件對水、火、塵均能起到一定隔絕效果的法器,如今雖然已經損毀,但畢竟異于尋常衣料,石清響一将這塊破布展開,元必簡便由上面的血漬感覺到了絲絲魔氣。

石清響打開碎布的時候,已經趁機上前了兩步,此時作勢要将這證物交給元必簡,又上前半步,身體前傾。

不足三尺的距離,二人之間正蒸騰着魔氣,不可能有比這更适合出手的機會。

石清響的手借着碎布遮掩暗掐法訣,靈氣微微流動,真元疾出。

為了殺元必簡,石清響拿出了他最強的法術“光陰箭”。

一道半明半暗的光線悄無聲息穿透碎布,直射元必簡的心口。

與此同時,守在寰華後殿丹房門口的馬語堂、寧醉尚未察覺有異,潛藏在旁的紅箋借由那只垂死的“同心蝶”先一步感應到石清響已經動手,她對闫長青做了個手勢,兩人同時搶出施法,分取各自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