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8 章 就中自有癡兒女

此言一出,童黛的臉上頓失血色,她忙不疊地道:“師妹休要胡說,什麽水靈根師兄?!”

紅箋詫異地望了她一眼:“口是心非,明明是你自己說的,什麽‘師兄,八年來我朝也盼暮也盼,就盼着進了秘境能再和你說上幾句話,誰知道上次宗門秘境你們赤輪峰總共進去了九個人,根本就沒有你。’‘師兄,雖然你成功結丹是件大喜事,可我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在秘境裏見到你了。我該怎麽辦?’”

紅箋“噼裏啪啦”一連說出這麽多來,童黛目露驚慌,伸手就要去捂她的嘴,顫聲道:“你胡說,我什麽時間說過這樣的話?你,你,蕭蕭,這事可不能拿來開玩笑!”

許是想到這些話傳揚出去的後果,童黛不施脂粉的臉看上去和紅箋一樣煞白煞白的。

紅箋避開童黛的手,笑了一聲:“真沒勁,你這麽喜歡他就大大方方去和他說,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弄得像做賊一樣。算了,不逗你了,是你那天睡着了說夢話給我聽到的。怎麽,連做夢都是人家,還要跟我裝模作樣?”

說夢話……童黛登時想起前幾天有回早上她一睜開眼睛,發現蕭蕭正坐在她床邊,當時真将她吓了一大跳。

不過那天是她主動提出來要陪着蕭蕭出去逛的,蕭蕭沒有丢下她不理,她當時還松了口氣,只是暗自慨嘆了一番和師妹修為上的差距。

誰知自己竟會在夢裏吐露了心事。童黛一點兒也沒有懷疑其它,立時便相信了紅箋的話。

她想到師妹新加入丹崖宗,又是水靈根,對宗門水木兩系對立的情況怕是一無所知,又是這樣一副為所欲為的性子,若是不滿足她的好奇心,她說不定會做出什麽事來。

童黛淚水在眼眶裏滾來滾去,沒有松開紅箋的手,猶豫半晌,長嘆了一口氣,輕聲細語說起了自己的心事。

其實紅箋早以《大難經》查探得明白,這童黛看得比天還重的事,在紅箋眼裏不過是小事一樁。

童黛出身于修真世家,家族長輩才是真正的與費承吉有舊,拜師的時候童黛已是築基中期,到有大半是沖着丹崖宗的宗門秘境來的。

紅箋算一算,童黛第一次進入宗門秘境的時間正好是自己被抓去了煉魔大牢的第四年。

在秘境裏童黛遇見了一只難對付的同階妖獸,那妖獸不但兇狠,模樣也極度惡心,恰逢赤輪峰已故元嬰文垂楊的弟子衛以蓮經過,施了一下援手。

短短半日接觸,對童黛而言如夢如幻,等出了秘境之後她再也無法忘記那位水靈根師兄。

當時香積、赤輪二峰關系正萬分緊張,童黛人輕言微,想再和衛以蓮說上話竟比登天還難,唯一的希望只有四年一次的宗門秘境。

可衛以蓮已是築基圓滿,随時可能結丹,童黛就在這種煎熬中挨過了八年的時間,兩次秘境無緣相見,直到五年前衛以蓮成功結丹,童黛的希望也就此破滅。

這些年,童黛遠遠見到衛以蓮的次數加起來也不過十幾回,衆目睽睽之下話也不能說一句,越是這樣,童黛越是覺着刻骨銘心,不可自拔。

童黛講完,淚濕滿臉,她掏出帕子擦拭幹淨,紅着眼睛求道:“蕭蕭,這件事我本該叫它爛在心裏頭,現在告訴了你,你可千萬不要對別人說,衛師兄的日子并不好過,若是因為我受到影響,那我真是萬死莫贖了。”

紅箋眨巴了一下眼睛,道:“你都沒有同他說過話,更沒有上赤輪峰去見他,怎麽知道他日子難過?走吧,咱們這就瞧瞧去。”

童黛只得又将宗門水木兩系的矛盾由頭至尾給紅箋講敘了一番,講到後來,她自己情不自禁流露出了痛苦之色,道:“好蕭蕭,咱們去別的地方吧,你我這樣的修為,不等上到赤輪峰就會被人發現,萬一給師父知道了,責罰還好,就怕他叫了家裏人來接我回去。”

“沒事,有我呢。”紅箋大包大攬,她見童黛如此膽小,誘惑道:“放心吧,被人發現就說是我要去的,我還沒到近處看過寰華殿是什麽模樣呢,再說咱們只是遠遠看一眼,哪裏就會那麽倒黴?童師姐,你不想知道衛師兄現在在做什麽嗎,說不定他也正在想着你。”

童黛聞言臉上不可遏制透出緋色來,若叫她自己絕不會有這麽膽大包天的想法,不過有紅箋這麽一個人在耳朵旁不停地鼓動,她真的有些管不住自己的腳,一時不知所措,被紅箋強拉着向赤輪峰而去。

赤輪峰拔地千尺,突入雲宵。

山峰南面向陽,由半山腰觀景臺至峰頂寰華殿玉階萬級,視線無遮無擋。北坡臨海,修建了幾座大的修士洞府,怪石磷峋,樹木繁茂,其間住着将近兩百餘位水靈根修士。

寰華殿前童黛還去過幾次,這赤輪峰北坡她從來沒有涉足。

不遠處傳來無盡海海浪的喧嚣聲,海風一吹,四處樹木沙沙地響,就像置身于許多人的目光之下,童黛如此一想,不免心驚膽顫,兩腿發軟。

不知是否感受到這巨大的壓力,方才還挺有主意的蕭師妹話也少了,童黛有些後悔,站住道:“會被發現的,蕭蕭,咱們還是快些回去吧。”

已經到了這裏,紅箋哪能再叫她縮回去,道:“別啊,都走到一半了,師姐你錯過了這次,以後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有機會見到衛師兄。”

赤輪後峰草木如此茂密,極适合隐蔽行蹤,她一路握着童黛的手,真元運轉“仙霓霞光”。童黛并不知道此時即使有元嬰将神識布滿整座赤輪峰,也不會發現二人,枉自跟着紅箋一路像只小兔子一樣戰戰兢兢。

其實這赤輪後峰紅箋比童黛要熟悉得多,二十餘年對修士而言只是生命中的小一段旅程,這宗門主峰洞府間布局雖有變化,絕算不上面目全非,紅箋走至半路便漸漸拾起了舊時的記憶。

寰華殿的後殿本來直通歷代宗主的洞府,不過自淩虛子殒落之後,現任宗主穆逢山破天荒是個木靈根,他依舊呆在自己的香積峰,沒有搬到赤輪來,那洞府就一直空着。

符圖宗的長老齊天寶賴在赤輪峰不走,到底也沒有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住到後殿,而是緊挨着淩虛子的洞府以土系法術新堆起了個住處。

這個情況叫紅箋暗暗揣測,戴明池等人已經掌握了上古靈泉的大致所在,只是苦于沒有溝通之法,萬般無奈之下只得先令齊天寶在此看守。

而齊天寶近來顯是有些懈怠,頻頻跑去歲寒峰。

究其根源,都是因為石清響的怪病引得他對煉丹産生了興趣。

紅箋已經向張钰打聽清楚,石清響自魔域歸來之時病情嚴重,到丹崖宗來得十分倉促,他本人對洞府又沒有特別的要求,只要安靜就好,住的是原先景勵的洞府。

景勵當日在寰華殿被紅箋刺死,又當衆揭穿了惡行,那件轟動道修大陸的公案雖以紅箋被關入煉魔大牢壓了下去,但很多人只是忌憚戴明池嘴上不說,心裏卻覺着能逼得一個剛剛築基的小女修以這麽激烈的手段報複,必是真有其事。

他的弟子們受此影響,大多以歷練為由避得遠遠的,以免同門之間相見尴尬,還留在赤輪峰的屈指可數。

由此可見景勵的住處确實足夠安靜,十分符合石清響的要求。

紅箋今日帶着童黛前來,并不是要急着探看石清響的虛實,當然也不是為了一解童師姐的相思之苦。

赤輪峰這邊的情況不能單純地聽張钰敘說,也不能只靠《大難經》查看身邊人的記憶,總要親自來看一看,最好能尋找到一個突破口,以求更深的了解。

修士們日常留在洞府中打坐修煉的時間總是多過其它,紅箋拉着童黛幾乎将半個後山轉遍,也只見到幾個負責灑掃的練氣期門人。

紅箋貓着腰停在了樹叢裏,悄聲道:“師姐,這附近應該就是文師伯弟子們的住處。”

童黛挺翹的鼻尖上都是細細的汗珠,她這半天只覺腦袋裏暈乎乎的,也不問紅箋如何知道便信以為真,怔怔望着那片星羅棋布的洞府,過了片刻悵然道:“回去吧,我知道師兄住着什麽樣的地方就好了,以後想起來不用胡亂猜測。”

紅箋聽到這樣的癡話,心裏不由“啧啧”兩聲,暗道:“真不知道這位衛師兄長得什麽模樣,說不定等見了面還認識,能叫姑娘家愛成這樣,有機會可得好好見識見識。”

她不為所動:“別急,還沒見着人呢。等等看。”

童黛擔心地道:“小心被洪師伯逮到。”二十年前那場劫難中丹崖宗水修人才凋零,只餘下赤輪峰的洪夜汐和晚潮峰霍傳星兩位元嬰,在穆逢山接任宗主之後,兩人齊齊閉關不出。

話音未落,卻見無盡海方向一道黑影淩空飛來,越來越近,竟是要往這片區域降落。來人了!

第 167 章 妖女的霸氣側漏

張钰看蕭蕭師妹難得肯聽他說話,便笑了一笑,道:“這位石先生極有運道,他年紀和我差不多大,已經是金丹後期,若不是怪病纏身,肯定會得傳戴化神的衣缽。”

說到這裏,他故作神秘壓低了聲音,頗有幾分自得地道:“我臨去跹雲宗之前,他找了我去,叫我幫他一個小忙。師妹你不知道,當年他還沒拜入戴化神門下的時候,修為也不過練氣七層,那時候師兄是練氣六層,我們還因為一時的口角打了一架來着,這就叫作不打不相識。”

紅箋看着張钰這模樣,心情突然變得複雜起來。

她想起年少時的張钰或同她悄聲說“方師妹竟是今天的水靈根第一麽,小小年紀真了不起”,或拍着胸脯許諾“放心,有我在,沒人敢欺負方峥”,時間的洪流不知不覺間就殺死了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張钰見她眼神怪異,不由心裏發毛,忍不住問:“怎麽了,你不相信?”

紅箋迅速恢複過來,嗤笑了一聲:“是你和我哥的那種不打不相識嗎?”

張钰一張臉頓時變成了茄子色。

但過了一會兒,他又覺着對方大約只是習慣使然,并不是有意嘲諷他,因為紅箋揭完了他的傷疤便沒事人一樣拜托了他一件事。“師兄幫完了忙不需要去跟人家交待一下嗎?去的時候你帶上我吧,我悄悄看看我哥的這位小師叔是什麽樣子。”

張钰聞言有些冒汗,連忙道:“石先生病着,只怕不大方便吧。他也沒叫了我去,等他身體好一些再說吧。”

開玩笑,這姑奶奶口沒遮攔我行我素,将人得罪幹淨了還不自知,張钰哪敢帶她出去惹事。

可他不帶,卻阻止不了紅箋往外跑。三五天一過,紅箋安頓下來,終于将魔掌伸向了費承吉的地盤之外。

第一個倒黴的是個叫施詠的築基後期。

施詠的師父葉正心是費承吉的師弟,洞府距離桂華園比較近,紅箋出去溜達很容易就遇上了那邊的人。

沖突發生不能完全怪紅箋有意挑事,施詠也有很大的責任。

費承吉去了一趟跹雲宗,半路上收了個水靈根女弟子,這些事經過幾天工夫已經在香積峰傳開了,施詠聽說張钰竟有機會進到跹雲宗的宗門秘境心裏頗有微辭,他覺着張钰修為不如自己,宗門這麽安排完全就是因為師祖偏心費師伯那邊所致,故而還未見到紅箋,便已先入為主有了偏見。

等離遠見到一個陌生女修,又是這種奇怪的打扮,施詠立時意識到對方是誰,精神為之一振。

他沒有貿然上去打招呼,而是回去喊了師兄師弟們快出來看費師伯新收的美女徒弟。

水靈根啊,那必須是美人兒。

施詠的幾個師兄年紀大修為高,性情沉穩,不願跟着湊熱鬧,施詠也不敢強求,最後拖了兩個年輕的師弟來。那兩人不明白他的用意,還當是真的看美人兒,興沖沖跟了來,結果自然是……吓了一跳。

論修為,眼下紅箋比他們都高,論神識和真元的強大,紅箋更是叫他們拍馬也追不上,紅箋早早就發現了探頭探腦的施詠,不過是未予理睬罷了,此時聽見三個人悄悄議論,皺了皺眉。

自己扮作的這個蕭蕭只是衣着舉止怪異些,全未妨礙到他們,這幾個宗門的男弟子便在背後大肆談論,絲毫不顧忌被她這正主聽到,丁點不見大宗門弟子的氣度涵養。

紅箋只是離開了二十餘年,丹崖宗的風氣竟已堕落如斯,怎不叫人心痛。

她心忖:“既然你們如此不成器,我便代宗門歷代祖師出手好好教訓你們一番,回頭幡然醒悟之日,不用謝我!”

施詠還在擠眉弄眼地竊笑:“我剛才一見,還當是哪個地方的花魁跑來了咱們香積峰,你們說費師伯從哪裏找來的這麽一位?”

他身旁的一位師弟張了張口,還未等接上話去,便覺眼前一花,香風襲面,剛才還在遠處的“花魁”已經到了眼前。好快!

築基期還沒有縮地成寸瞬間挪移的本事,紅箋沒有動用法器,使的乃是盧雁長所授輕功“八步趕蟾”,看在施詠等人眼中自然覺着十分出乎意料。

紅箋正臉對着施詠,似笑非笑地道:“這位師兄,什麽是‘花魁’?你認識的哪個‘花魁’長得與我很像?”

她身上的香氣甜膩膩的,熏得人頭昏。

施詠覺着自己這邊人多勢衆,并不覺着這個花大姐能把自己如何,挑了挑眉毛,說出來的話十分不客氣:“‘花魁’就是那些專門伺候男人哄男人開心的玩意兒,你既然叫我一聲師兄,我就代費師伯好好教教你,回去自己照照鏡子,看看穿成一副什麽鬼模樣,還有臉問!”

施詠訓斥完了頓覺心情舒暢,誰讓對方送上來自取其辱,反正他這口惡氣算是出來了。

哪知道他此念剛起,對面女修那張白得像鬼一樣的臉便貼近了上來,血腥紅唇湊到他耳朵邊,離得這麽近,說話的聲音卻一點兒都不低:“師兄真有見識啊,就不知那些‘花魁’是不是也會這樣對你?”

随着這句有些陰森的話語響起來,強大的氣息撲面而至,施詠駭然發覺他竟陷入了全面的被壓制,身體不能動了,不但是他,這壓制竟是同時針對的他們師兄弟三人,對方不過是個築基圓滿,怎麽可能有這麽強橫的實力?

這時候根本不允許施詠還胡思亂想,紅箋輕而易舉制住他之後,沒有使用任何功法,只是催動水真元包裹住拳頭,重重一拳落在他臉上。

施詠痛哼了一聲鼻血長流,這還不算,更叫施詠覺着羞憤欲死的是這一拳擊中了他的淚腺,眼淚無法控制,登時便湧了出來,真是這輩子都沒這麽丢人過。

對方打了一拳之後大約是發覺他不經打,轉而一拳拳不停落在他胸腹間,将他打得像個蝦米一樣痛苦地彎下了腰。

紅箋一邊打,一邊含着笑問他:“說話呀,告訴我,她們到底會不會?”口氣輕松異常,閉上眼睛聽就像是在撒嬌一樣。

施詠兩個師弟目瞪口呆望着這一幕,齊齊打了個冷顫。

施詠開始的罵聲被直接打了回去,他運不起法力相抗,腦袋裏卻十分清醒,自己真把這女子得罪狠了,她臉上雖然帶着笑,眼睛中卻閃爍着厭惡和冷漠,拳頭一下比一下重,她是真的想就這麽将自己打死!

紅箋拳頭又至,施詠築基期的身體也經受不住,忍不住大叫了一聲:“不會,她們不會!”“哇”的一大口鮮血嘔了出來。

紅箋收了拳頭,揚起臉來沖他笑道:“這才對嘛,那師兄下次不會再認錯了吧。”說了這話,她不待施詠回答,嘴角翹起,轉身施施然扭着不盈一握的柳腰揚長而去。

施詠吃了如此大一個虧自然要去跟師父告狀,所以只不大會兒的工夫費承吉就知道了。

費承吉自收了這徒弟就知道會有這天,不過蕭光渡的妹子能如此輕松便揍了施詠,他還是有些意外,人不可貌相,看來這還是個貨真價實的築基圓滿。

按她的脾氣,管教多半是要适得其反,但要放任下去,這丫頭禍肯定會越闖越大。

費承吉撚斷了數根胡須,最後還是将童黛喚了來。

費承吉分派給了童黛一個任務,叫她随時陪在師妹身邊,看住她,不叫她惹事生非。這個活兒若是叫張钰去做終究是男女有別,不怎麽合适。

童黛很無奈,但師父交待下來了只得硬着頭皮應下,好在蕭蕭師妹雖然難伺候,和自己也沒有什麽共同語言,卻并不是全不講理,她每次想做什麽,童黛表示要一起,也不見她拒絕。

這樣的時間稍微一長,童黛也摸到點師妹的脾氣,你只要對她那些奇怪的嗜好打扮統統視若不見,順着她哄着她,她也能體會到你的好,進而投桃報李。

真說起來這樣的師妹可比那些表裏不一口蜜腹劍的同門強多了。

而且和蕭蕭出去還有一樣好處,童黛發覺自從蕭蕭胖揍了施詠之後,不但葉師叔那些弟子見到她們就像避瘟神一樣遠遠躲開,就連其他的師伯、師叔門下也是避之唯恐不及,這對一貫謹慎小心的童黛而言實在是個新鮮的體驗,頗有跟着揚眉吐氣之感。

這一天紅箋又要出去,童黛知道她閑不住,早早過來等着。

兩個人自香積峰一前一後下來,過一線天時紅箋十分自然牽起了童黛的手,過了很久童黛才發現。

她不由有些怔然,自己從什麽時候起,對蕭蕭不再有絲毫的抵觸了呢?甚至在她這裏,真的感受到了一種做師姐的感覺?

而蕭蕭似乎察覺了她的心思,側過臉來沖她親切地笑笑,說出來的話卻将她吓了個半死:“師姐,咱們這就溜去赤輪峰,你悄悄把你的那位水靈根師兄指給我瞧一瞧好不好?”

第 166 章 問題少女

費承吉直接把紅箋和盧雁長帶去了香積峰自己的洞府。

“蕭光渡”不想大張旗鼓,費承吉也就不去多事引薦他和宗門的人認識。

雖然費承吉覺着這麽藏着掖着根本沒有必要,不過是走了個後門,他所收的弟子這樣那樣來歷的大有人在,誰也不會因為這個就排斥新來的,到底是件小事,依着他兄妹就是。

費承吉帶着張钰離山有些日子,此時返回,座前弟子紛紛趕來拜見。

費承吉連張钰在內共收了五名弟子,四男一女,那三位師兄紅箋都看着眼熟,只是與名字對不上號,大約她在晚潮峰時這幾個還是築基修士,如今到是紛紛結丹了。

女弟子童黛是個身材修長氣質溫婉的美人兒,築基後期,紅箋無比确定自己之前沒有見過她。

幾人見師父帶了生人回來都難免多看兩眼,雖然紅箋打扮得實在叫人不忍直視,但大家都甚有涵養,直到費承吉介紹說這是他新收的弟子,才忍不住面露異樣。

費承吉笑道:“為師和蕭蕭的兄長有舊,收蕭蕭為徒,既是為了幫助她順利結丹,也是想要代她哥哥照顧她一段時間,以後你們幾個要多多親近。你們可不要看她是新來的就欺負她。”

說到這裏,費承吉到覺出隐瞞蕭光渡身份的好處來了。

他沖着朋友之誼收水靈根女修為徒順理成章,勝于叫人背後指指點點,說他為了巴結符圖宗不擇手段。

難道蕭光渡如此要求正是想到了這一層?

費承吉随即又推翻了這個想法,一個狂夫,哪裏會有如此細膩的心思,應該是瞎貓碰到死耗子,他兄妹兩個和別人都不一樣,天知道怎麽想的。

這個念頭剛剛轉完,“蕭蕭”便給了他個下馬威,她輕輕地嗤笑了一聲,渾不在意地道:“欺負我?笑話了,誰有這想法不妨來試試!”

三位師兄加上童黛一齊目瞪口呆之際,就見她那兄長在旁還深以為然點了點頭,瞪着眼睛模樣很兇地望着大家。

費承吉深感頭疼,他揮了下手,道:“行了,童黛你先帶着師妹去桂華園那邊挑個住處,其他的人都散了吧,張钰和我去見宗主。”

說罷,他轉向盧雁長:“蕭老弟,你……”

盧雁長哈哈一笑,站起身來,道:“我看着蕭蕭住下就該走了,你忙你的去吧,穆峰主我就不見了,你也無需提起。”

費承吉巴不得如此,道:“不知日後你我如何聯系?”

盧雁長望了紅箋一眼:“叫蕭蕭找我即可,再說我得了空也會常來看她。”

紅箋故意撅着嘴不情不願“哼”了一聲。

費承吉深信自己釣着了一條大魚,和盧雁長別過,帶着張钰匆匆去見穆逢山。

他還要向宗主詳細禀報跹雲宗秘境的事,異寶出世不知所蹤,蒲平平死在秘境裏,跹雲宗秘境崩潰,一件件都很重要,蕭氏兄妹這一段他并沒有多想,只準備待師父閑下來順口和他提上一句,自己收了個朋友的妹妹為徒,然後再說一說自己收水靈根弟子為徒的初衷。

童黛奉師命帶着盧雁長和紅箋将費承吉的地盤簡單轉了轉,桂華園是其中偏僻的一角,她此前見小師妹很有性格,還怕她不滿,誰知這兩人看完之後都覺着不錯。

她不知身邊的兩人正悄悄以神識交換着意見,盧雁長道:“你将‘仙霓霞光’給我用用,我好藏身暗處給你幫個忙長點兒眼色。”

“放心吧。事情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辦成的,不然地話我拿着‘仙霓霞光’混進來就是,何必這麽麻煩。盧大哥,我這裏沒事了,你可以裝作去符圖宗回去看看赫連他們,也不知這些日子他們把宗門建得怎麽樣了。”

“這我哪放心的下,聽話,我就拿着多呆個幾天,看看确實安全無事再走。”

“真不用……”

“仙霓霞光”在紅箋那裏,盧雁長犟不過她,只得道:“那我先去桐城,等過幾天再來看你。你可千萬沉住氣,別去随便聯系那石清響,他現在到底是戴明池的弟子,誰知道他寫給江焰的那封信是什麽用意,小心為上,等把情況摸清楚了再說。”

“嗯,我明白。”

“還有晚潮峰那邊,不管是你師父師伯,見面要裝作不認識啊,一定不要露出破綻來。”盧雁長又想出一條來交待。

“好啦,我有數。”

“還有……”盧雁長繼續喋喋不休。

“知道了,真夠啰嗦的。”紅箋終于受不了了。

盧雁長不覺自己啰嗦,他還有好多叮囑的話沒說呢,紅箋不耐煩了他也不惱,“嘿嘿”笑了兩聲:“裝我壞脾氣的妹妹很上瘾是不是,這還改不回來了。”

紅箋也笑了,轉而提醒他道:“齊天寶就是出身桐城齊家,你別去桐城。這附近城鎮無不是龍蛇混雜,比跹雲宗那邊複雜得多,你與其去那些地方呆着,還不如忙一忙正事。”

看罷了住處,紅箋當着師姐童黛的面送走了依依不舍的盧雁長,接下來就是着手打扮新居。

桂華園因為先前沒有住人,園子裏空蕩蕩地只有幾棵桂樹,不過此時正是桂花開放的時節,不但香氣撲鼻,風一吹散落得遍地金黃,煞是好看。

童黛笑道:“以前沒發現,這園子不但兆頭好,景致也不錯,師妹若是不嫌棄,我來幫着設幾個木系的小法陣吧,叫這幾株桂樹生生不息,一年四季一直這樣開着花。”

沒想到這童黛還會擺法陣,紅箋故意用懷疑的眼神望了她一眼,才道:“好吧。能叫那花都不落下來嗎,吹得到處都是,還得找人打掃,好煩人!”

童黛張了張嘴,她想說這景致美就美在這地方啊,可看了看紅箋那一身打扮,還是忍住了。

童黛只有築基後期,法陣上的造詣和管儀白自沒法比,只是圍着幾株桂樹粗粗地意思了一下,但她心靈手巧,幾個小法陣看上去絲毫沒有損壞桂花飄落的美感。

等一天之後童黛再踏進桂華園,她不由十分慶幸自己當時沒有多嘴自讨沒趣。

桂樹下面掃得幹幹淨淨,幾個法陣裏面赫然塞滿了姹紫嫣紅各種盆栽的鮮花,也不知這位師妹從哪裏淘換來的,關鍵這些花受限于法陣的形狀,一個圈一個圈擺在那裏,看着很像是在給死人上祭。

而這位蕭蕭師妹住的屋子裏也大變了模樣,熏了一股甜膩膩的香氣,十幾道簾幕一層一層地垂下來,穿堂風吹過,五顏六色呼啦啦地飛,不仔細找根本看不到人在哪裏。

做為一個極有品味的女修,童黛覺着多在蕭蕭師妹這裏呆上一時半刻都受不了,她匆匆而逃,來時想的那些念頭,什麽“聽師父的吩咐照顧好師妹”“交個朋友有個伴兒”統統丢在了腦後。

其實不但是童黛,這些天那三位想與蕭蕭師妹接觸的師兄更是感受到了她那巨大的殺傷力。

以致衆人無不覺着,她一直在師父費承吉這一畝三分地裏折騰,沒有跑出去給大夥丢人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三位堂堂金丹有名有姓,到她這裏就變成了胖子、矮子和大鼻子。

受害最深的是大鼻子師兄,丹崖宗的門人結丹之後經得師父同意便可以收徒,此君風雅,在山下找了一對模樣俊俏的孿生童子,都是剛剛進入練氣期,他也不教授二人,專叫兄弟兩個給他溫酒泡茶,伺候花草。

結果這位蕭蕭師妹來的當天就把兄弟兩個連同他們精心服侍的十幾盆花一齊要去了,花就胡亂堆在桂樹下,兩個仙童一樣的美少年一個拿着笤帚,一個拿着麻袋,拖着兩管鼻涕,渾身都是泥土守在樹底下,專門負責給師姑打掃滿院子的落花。

紅箋故意弄得人嫌狗憎,一是先前她在費承吉心裏便中下了如此印象,必須得繼續演下去,再者她也是有意不想同什麽師兄師姐多做接觸,她将目标早對準了對她的符圖宗背景信以為真的張钰。

當別人都不想再踏足桂華院,只剩下張钰還跑得勤。

他對紅箋如此暴殄天物沒有流露出丁點兒的惋惜之色,機會合适還會誇贊幾句,雖然紅箋表現的并不領情,但對他到底比別人客氣些。

當紅箋狀似無意地向他打聽齊天寶和石清響在赤輪峰上的情況時,張钰沒有覺得絲毫有異,這兩位和她的哥哥同屬一宗,輩份又高,她好奇打聽一下再正常不過。

對于石清響的現狀,張钰知道的極其有限,并且在跹雲宗的時候都已告訴了江焰,此番不過再重複了說給紅箋聽,沒有什麽新鮮的。

到是符圖宗的長老齊天寶,張钰說他人并不常在赤輪峰。

自從石清響來了之後,齊天寶因為煉制丹藥和歲寒峰的英麒英峰主接觸多了起來,英麒沒能治好石清響的怪病,卻煉成了一種齊天寶頗為看中的丹藥,最近一段時間,齊天寶一直呆在歲寒峰上。

第 165 章 丹崖,我來了

張钰其實對蕭光渡還是有些發憷。

他真元枯竭那麽久神識不可避免受到損傷,什麽回氣丹、月華丹紛紛吃下肚,将養了一整天才勉強恢複過來。

若不是蕭光渡後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向他轉而賠禮道了歉,而且這又是個送人情的好差事,他也不會主動去找蕭光渡說項。

他甚至都想好了說辭,打算跟蕭光渡說距離丹崖宗秘境開放還有大半年的時間,到時候若是這位蕭師妹資歷淺,沒有得到名額,他張钰可以把自己的名額讓出來。

雖然事實上費承吉是穆逢山的得力弟子,這種情況不大可能出現,但畢竟私下裏這好是賣出去了,蕭光渡肯定會承情。

可是還沒等他說到這裏,蕭光渡便搖了搖頭。

解開了誤會之後,蕭光渡對張钰還是挺過意不去的,和顏悅色地道:“恐怕是不行,多謝你們的好意,我妹妹和別的散修不大一樣,她不會答應。”

張钰簡直太驚訝了,按理說一個散修若是聽說有加入大宗門的機會,應該感激涕零才對,怎麽也不該是這種反應,這麽說蕭光渡這位妹妹還真是與衆不同。

不過當着作哥哥的,尤其還是蕭光渡這麽個不講理的主,張钰可不敢胡亂質疑,他勸道:“何不将蕭姑娘請來,咱們當面勸一勸她。不是我自誇,我們丹崖宗的水系功法是最好最全的,而且又是拜在師父門下,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雖然提前有了心理準備,待等費承吉師徒見到了喬裝而來的紅箋,仍不由虎軀一震。

這位蕭蕭姑娘實在是太颠覆人們對水修的印象了。

平心而論,這姑娘長得應該不差,按照水木兩系出美人的說法,她既是水靈根,肯定不會醜到哪兒去。

之所以說應該,是因為實在看不出本來面目啊。

這姑娘臉上至少得抹了二兩粉吧,靛眉紅唇,兩眼烏青,高高挽了個複雜之極的發式,一對耳珰足有杯口大小,手腕上套着四五個镯子,再看身上那裙子,亮晃晃的,赤橙黃綠青藍紫,一層一層那個複雜,都快趕上彩虹了。

說實話若不是費承吉滿腦子想得都是收下這女修之後的諸般好處,只看這模樣他就想打退堂鼓。

這位何止是與衆不同,實在是太特立獨行了。這麽有性格的人,他活了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

不過他也看出來了,蕭光渡對這妹子簡直是捧在手心裏那麽寵着,根本不用多好的觀察力,只看蕭光渡笑得那個溫柔,說話那個輕聲細語,就像在哄一個七八歲大的小孩子似的,不由得讓師徒兩人都頗為無語。

“蕭蕭,哥哥現在加入了符圖宗,以後難免有照顧不到你的地方,這一位姓費,是丹崖宗的金丹圓滿,他看中了你的資質,想收你為徒,你覺着如何?”

紅箋帶着這一身叮當響的累贅,就是為了轉移費承吉和張钰的注意力,叫他們認不出自己。

為了重回丹崖的計劃,她需得扮演一個完全不同的自己。

她回想了一下魔女程情情發嗔的模樣,沖着盧雁長翻了個白眼,毫不客氣地道:“這老頭子見都沒見過我,哪裏會看出我資質好來?都是你多嘴的吧。”

老頭子……費承吉有些要冒汗,他想起徒弟張钰先前還說“師父您半步結嬰,難道還教不了她個築基圓滿”,現在看來話不能說得太滿,這樣的築基圓滿,他還真沒有信心教導。

盧雁長在心裏沖着紅箋比了個大拇指,和這樣的聰明妮子搭檔真叫爽快,賠笑道:“你甭管他是怎麽看上你的,先去丹崖宗呆上幾年怎麽樣?丹崖宗和哥哥加入的符圖宗兩家關系不錯,哥哥以後也可以常常來看你。”

呆上幾年?你以為我們丹崖宗是什麽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費承吉聞言十分想站起身來落荒而逃。

可就這樣,這花大姐還不樂意呢:“看我?你快拉倒吧,好容易才離得你遠些,老這樣煩不煩啊!”

張钰目瞪口呆,他已經不能想象回頭自己真多了這麽一個師妹,師父座前會變成什麽模樣。

這蕭氏兄妹真是一對奇葩啊,妹妹都驕縱成這個德性了,哥哥還在那裏低聲下氣一味地哄,老天爺真不公平,這位蕭蕭姑娘年紀也不見得大,她究竟是怎麽升到築基圓滿的?自己整天累死累活,這還卡在築基中期呢。

他們師徒未見到人之前還想着勸一勸這位蕭蕭姑娘,此時都不知如何是好,真要将人收下,肯定是個大麻煩,可要是不收,主動開口的人是他們,蕭光渡明顯被他們勸得動了心,這時候再改口,蕭光渡這人翻臉可是很快的,他們早便領教過。

幹脆面帶微笑,坐在那裏看兄妹二人争執,最好蕭光渡争不過妹妹,這事就這麽不了了之。

蕭蕭姑娘完全沒把費承吉和張钰看在眼中,同哥哥嚷嚷了兩句,一甩手扭着身子掉頭而去。

張钰暗忖這事多半是黃了,他托着腮饒有興趣望着那姑娘離去時的背影,蕭蕭姑娘身材窈窕纖細,這般風情萬種地走路也不知從哪裏學來的,真不适合。不過以她這脾氣,估計也沒人敢提醒她。

盧雁長入戲很深,他站在原地狀似煩惱地深深吸了口氣,擡腳追了出去。

這兄妹兩個轉眼跑得不知去向,張钰趕緊請罪:“都是徒弟不好,給師父增添了煩惱。”

費承吉苦笑着搖了搖頭:“算了,你起來吧,誰又能想到她是這等模樣。”

說到這裏他心裏到有些惋惜,主意是個好主意,也只能以後留意看着有沒有合适的水修收到座下,最好這徒弟天賦驚人,到時可以逼着洪夜汐、霍傳星等人将功法傳承都交出來。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盧雁長回轉,笑逐顏開。

費承吉一見便意識到不妙,果然聽着他歡歡喜喜地道:“哎呀我的娘哎,這小祖宗可算是松口了,總算沒有白費兩位的一片好意。”

費承吉張了張嘴,不由向張钰望去。

張钰哪裏還不知道師父的意思,可是見蕭光渡興沖沖地,他真不敢往上潑涼水,支吾道:“我剛才看蕭蕭姑娘好像不大情願,太過勉強總是不好……”

盧雁長使勁兒點了點頭:“這話說得在理,所以我又和妹子商量了一下,張老弟不是建議蕭蕭進一回丹崖宗的宗門秘境嗎?我已經和她說了,只要進一回秘境,根本不用怕什麽心魔,保證立時結丹。她這才有些回心轉意。”

張钰立時将頭低下,他不敢去看師父費承吉的臉色,這都是自己一時多嘴啊。

“不過蕭蕭說了,她最不耐煩受人管束,不如這樣,她拜費先生你為師,暫時先在丹崖宗住着,等進過秘境結了丹,就放她出去闖蕩。”

“呃……”費承吉有些猶豫,從現在開始到秘境開啓,只有半年的時間,這個蕭蕭再是古怪,半年他總還是忍得下來,只是擔心收這麽個徒弟往後給宗門惹禍。

不過他轉念又一想,怕什麽,萬事有蕭光渡這當哥哥的呢,就算惹出亂子那也是符圖宗該頭疼的,若是連他也護不住,逐出門牆不過是自己一句話的事。

盧雁長見他猶疑不定,心中暗笑,又加了一句:“放心吧,我老蕭不是忘恩負義的人,忘不了你的好處!”

費承吉多弄出這事來不就是為了這句話嗎,蕭光渡這厮先前眼長在頭頂上,又哪裏曾那麽客氣地喚他一聲“費先生”,費承吉不由自主地便點了點頭。

盧雁長滿意地笑笑,接下來便是去喚“蕭蕭”來拜師。

要說費承吉心裏一點兒不別扭那是不可能的,便再別扭事情已經成了,他還是要說幾句場面話。

結果剛說了幾句,還沒有提醒女徒弟穿衣打扮的事,一旁盧雁長便插嘴道:“妹子你放心,我和你師父是不打不相識,交情好得很,他不會像別人那樣叫你守那麽多臭規距。還有你這師兄人也不錯,你能拜師還多虧他出的主意。你不用覺着拘束。”

結果費承吉就看着他新收的女徒聽了哥哥的話,明顯信以為真,拜師禮連頭都沒有磕,只是給他施了一禮。

事到如今費承吉也懶得和她計較了,待她和張钰又互相打過招呼,費承吉站起來,道:“也耽擱了這麽久,咱們這就起程回宗門吧。”

他打定主意,回到宗門就将她交給張钰看着,平時也不用她來請安,只等半年後叫她進一回秘境,就趕緊打發掉,算全了蕭光渡這個大人情。

四人一起動身前往丹崖宗,路上蕭氏兄妹不知怎麽溝通的,費承吉就聽蕭光渡要求他:“我把妹子送到了就離開,石師叔、齊長老就不驚動了,咱們之間這層關系你也不用同別人說,傳出去對蕭蕭不好。”

費承吉這半天聽慣了他兄妹的各種奇談怪論,沒有多想,神情木然應了一聲。

他不知道此時扮作“蕭蕭”的紅箋心裏是何等的激動,闊別已久的丹崖,她終于回來了。

第 164 章 以退為進

“你們師徒敢袖手旁觀,任由我師兄死在跹雲宗,便是死有餘辜!”

這句話不但叫張钰一時傻了眼,連正猶豫着要不要出手的費承吉都猛地一滞。

“你師兄?蒲平平?……你是符圖宗的?”張钰急問。他顧不得身體的極度不适一把抓住了身前那根木棍,聲音裏透着不可置信。

費承吉黑了臉,他沒有像徒弟表現得那麽驚訝,而是認真地想了一想,可能嗎?然後他發覺這真是太有可能了!

這人的态度自一上來就透着一股趾高氣揚,若不自恃是符圖宗的人,哪裏會這麽嚣張,連自己這丹崖宗的金丹圓滿都沒放在眼裏?

更能說明身份的是此人乃是金靈根,他出其不意劈毀了自己替身傀儡的那一招,是鼎鼎大名的“慧心一劍”,這一招蒲平平也會,旁人或許不知道,費承吉卻早便聽說符圖宗招攬的金靈根高手都是為了最終能施展“心劍”,他這麽一尋思,自是越看盧雁長越覺着就是這麽回事。

這可真是太欺負人了,蒲平平自己技不如人死在秘境裏,關他師徒什麽事?就算如今丹崖宗和符圖宗交好,徒弟張钰進秘境是去配合蒲平平的,也不能把責任硬賴到他們身上吧!

費承吉陡然升起滿腔的怒氣,憋屈地想:“是該回去和師父說一說,戴宗主招攬散修也應該分分良莠,将這等人收入門中徒然敗壞了宗門的風氣。”

雖是生氣,費承吉卻無法發作,反而要暗暗慶幸多虧自己謹慎,架打到現在局面還沒有變得無可挽回,否則真是不管輸贏自己都讨不了好。

盧雁長趁對方發呆的工夫好好琢磨了一下紅箋的話,這前一刻還要打死打活,後一刻就要想辦法盡釋前嫌,中間的臺階還真不好找。

幸好紅箋也說了不用客氣,故而他假裝對張钰的問話聽而不聞,手裏木棍随便一甩便将張钰甩了個大馬趴,擡起手來,做勢仍要将法術向着張钰扔出去。

“住手!”費承吉動了,他厲喝一聲搶先出手,使出來的法術卻是在盧雁長和張钰之間豎起一個巨大的盾牌,将張钰護住。

他暴露了行蹤,生怕話說得慢了被對方“慧心一劍”劈到,連忙道:“且慢動手!你難道不知道丹崖宗和你的宗門乃是盟友,我們這次正是為了幫你師兄才來跹雲宗的,你怎麽可以敵我不分,胡亂殺人?”

盧雁長擺出一副死不講理的嘴臉,斜着眼鄙視高他三階的費承吉:“盟友?說得好聽,堂堂金丹死在秘境裏,分明就是你們沒有盡力,甚至夥同了別人一起來謀害他!”

張钰差點哭出來,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也是他倒黴,這瘋子先前問他秘境裏發生了什麽事,他摸不清楚對方的來頭,主動将自己給蒲平平通風報信的那段掐了,這還講不清楚了!

費承吉卻比張钰冷靜得多,不管怎樣這瘋子不是沒動手嗎,說出來的話雖然氣死人,但肯溝通就好。

他想了一下措辭,淡淡開口:“戴宗主的弟子齊姑娘,你的師姑,她也在跹雲宗,若是蒲平平的死我們師徒真脫不了幹系,她也不會這麽輕易任我們離開。”

盧雁長冷哼一聲,道:“那個娘兒們。”言下頗為不屑。

費承吉暗忖:“果然是野性難馴。”只當未聽見,繼續道:“你的師父南宮久,我也很熟悉,正因為這份交情,我們師徒才會來幫忙。再說蒲平平的功法與你一樣,也是‘慧心一劍’,就憑這,不要說一個築基圓滿,就是三五個也不是他的對手。”

對方大約覺着這幾句恭維話頗為順耳,臉色好看了些,點了點頭:“那是自然。”

費承吉苦笑:“他會出事想是異寶在作祟,我們着急回去也是想趕緊向宗門禀報,不行便請季有雲季先生出手,找出那個得到異寶的黑衣散修來,那才是真正為他報仇。”

盧雁長似乎被季有雲的名字震住,出了會兒神,方道:“這麽一說,好像也有些道理。”

其實他長時間沒言語是因為紅箋交待的事這就算辦妥了,他正聽紅箋繼續傳音呢,直到此時,盧雁長才搞明白紅箋是想冒充符圖宗的人重回丹崖,不由暗自乍舌:這丫頭膽子還真是不小。

費承吉見他收斂了殺氣,便也将護盾收了起來,道:“既然誤會都解釋清楚了,那就這樣吧,代我向你師父問好。”

費承吉這番話暗含着自己隐忍的傲氣,說起來穆逢山和戴明池雖然修為不能比,但畢竟是同一輩份,眼前這披着符圖宗外衣的散修比他還矮着一輩,費承吉雖然和那南宮久不過點頭之交,這時候也忍不住要故意如此一說,以便叫這嚣張的小輩知道知道分寸。

盧雁長就像根本沒聽懂一樣,他瞪眼望着費承吉拿出丹藥給張钰服下,突道:“那我就跟着兩位去趟丹崖宗,看看穆宗主是什麽意思吧。”

這還賴上了。師徒兩個愕然對望,不由一陣無語。

不過總是比昨晚招呼也不打就直接動手強,費承吉拿這樣的人沒有辦法,只得退一步道:“好吧,貴宗的石先生正在我們赤輪峰上養病,那是你的正經師叔,還有齊天寶長老也在,你正可以把這事說給他們聽聽。”

我管不了你,總有管得了你的人。費承吉忿忿不平地想。

再度起程,依舊是費承吉以飛行法寶載着飽受折磨幾乎脫了層皮的張钰,盧雁長堅持駕着自己的法器,說什麽也不肯去費承吉的飛行法寶上。

受盧雁長拖累,三人速度比先前慢了許多,費承吉到沒怎麽在意,多了個外人,一邊趕路,一邊自是要應酬幾句。

“這位……南宮久的弟子,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呢,想必拜師的時間并不長,是不是?”

在費承吉看來,對方若是拜師的時間稍久些,身上大宗門的印記一重,這散修的草莽氣自然就輕了,就算依舊目中無人,好歹不會這麽赤裸裸的。

“呵呵,你功法一般,眼光到是挺厲害,不錯,我叫蕭光渡,大上個月剛剛拜的師父,你剛才說的那兩人,我還都沒有見過呢。”

盧雁長到有心報個南宮久門下真正存在的人物,但可惜不管是他還是紅箋都對符圖宗招攬的金靈根修士不甚了解,紅箋叫他随便發揮,盧雁長便胡亂編了個名字,他念及等一到丹崖宗見到齊天寶只怕便要露餡,這麽大的破綻也不知紅箋準備怎麽應對,遂不管有用沒用,先提前圓上兩句預備着。

功法一般……費承吉已經沒有力氣同這姓蕭的生氣了。不過真說起來,實事求是講他的功法确實不如人家“心劍”的傳承厲害。

“心劍”啊,一念及此,費承吉心裏到是動了動。

此人日後若真能配合着符箓練成“心劍”,到是不容小觑,費承吉本來已被堵得心口疼,不想搭理這姓蕭的,心裏一活,又忍不住同他聊了下去。

這麽一聊,費承吉到真有了些不同的發現,這蕭光渡除了狂傲不講理之外,身上還具備着大宗門弟子很少見的仗義和熱情,就像他與師兄蒲平平也沒有好到要穿一條褲子,蒲平平一死,他恰好聽說就不顧修為沒自己高,硬是趕來報複。

等快到丹崖宗的時候這師徒二人不知不覺都對“蕭光渡”的印象改觀了很多。

這時盧雁長突然提了個要求,他叫費承吉在距離丹崖宗幾百裏的桐城降落,說是他的胞妹正在這裏修煉,他作為兄長要探望關心一下。

看樣子蕭光渡的妹妹是位散修,費承吉再一細問,果然,他這位妹妹說是天資不錯,水靈根,已經練到了築基圓滿,不過因為心魔太重,遲遲不能結丹。

蕭光渡去看妹妹的工夫,費承吉思前想後猶豫不定,到是張钰看出了師父的心思,輕聲道:“師父,你不如瞧瞧那女子,若是可堪造就,幹脆将她收入門下。”

“她是水修……”費承吉猶豫不是沒有原因,若是只能起個牽線搭橋的作用,這人情就被宗門水靈根那邊白得了。

張钰卻自有一番道理:“若真如那蕭光渡所言,她想要去除心魔順利結丹,也不過是進去一次宗門秘境的事。宗門從來也沒明文規定咱們香積峰就不能收水靈根弟子,師父您半步結嬰,難道還教不了她個築基圓滿?就像跹雲宗,根本就不講究這些不也好好的。師父你要是拿定了主意,蕭光渡那裏我去說。”

費承吉攬須沉吟,慢慢點了點頭,若能将這蕭光渡的親妹妹卡在手裏,依姓蕭的這脾氣,可以預見日後會有多大的好處。

至于師父穆逢山那裏,他反到一點兒也不擔心,丹崖宗水木兩系的隔閡由來已久,因為淩虛子、金東樓等人死得不明不白,穆逢山擔任宗主之後,兩系修士的矛盾更勝從前,香積峰收水靈根弟子,這到是個以前沒有想到好辦法,費承吉自己都越想越覺着妙,想來穆逢山定不會反對。

誰承想,自覺極有把握的張钰上來就碰了一鼻子灰,蕭光渡竟然拒絕了他。

第 163 章 等你來上鈎

近到一定程度,紅箋自然認出來這個人是費承吉。

香積峰費承吉,穆逢山的親傳弟子。

雖然往事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丹崖宗早已是物是人非,穆逢山也做了這麽多年的丹崖宗宗主,紅箋卻始終覺着他的位子是竊取的。

自己是丹崖宗的弟子。

這種感情根深蒂固,好似閉上眼睛腦海裏還能浮現出師祖孫幼公的笑容,大師兄丁春雪駕着錦帆飛舟來帶她出海修煉,這些畫面會如鋼刀利刃瞬間戳透她的心,叫她不敢稍有絲毫的懈怠。

費承吉和背叛師門的景勵不同,紅箋其實找不出他有什麽該死的罪狀,但便是因為他當年的反複盤問,叫大師兄在臨死前沒有感受到宗門的一丁點兒信任,哪怕是遷怒也好,紅箋并不會像對付景勵那樣挖空心思對付他,但若有機會,也絕不會放過。

費承吉正在施法,“求根溯源”,他找的人必是盧雁長。看來盧雁長性命無憂,只是剛才交手怕也沒讨到好處。紅箋略一思忖便将真相估計了個八九不離十。

以紅箋對盧雁長的了解,這種情形他肯定不會走遠,必然還藏身在附近的山林裏準備伺機而動。

有些棘手。紅箋略一斟酌便決定先盯住費承吉,這時候她才想:咦,怎麽沒看到張钰?

結果費承吉一直折騰到東方發白才在一個小山岡下有所發現,紅箋遙遙望着他站在樹梢上,似是與樹化為了一體,不禁暗自奇怪,這姓費的在遲疑什麽呢?

紅箋悄悄自另一邊摸近,若真是盧雁長,她必須趕緊提醒他一聲。

山岡下的人的确是盧雁長和張钰,這一夜盧雁長已經換了七個地方落腳,每一個地方都很隐秘,費承吉不花上半個時辰連點痕跡都摸不着,但偏又遠遠吊着,叫費承吉知道他人還在,沒有遠遁。

最後這個山岡,只是盧雁長随便選的,他不再回避,因為天亮了,經過一晚上的養精蓄銳,他想着在這裏好好會一會費承吉這金丹圓滿。

這也正是費承吉猶豫的原因,他也發覺随着天際發白,他的隐匿之術沒有夜裏那麽好用,彼此間的形勢好像有些颠倒,可徒弟張钰還在人手,他又沒有辦法放棄離開。

“別磨蹭,時間到了。”盧雁長手裏拿着根三尺長的棍子,捅了捅一旁的張钰。

張钰臉色蒼白,強撐着伸出手來,握住了那棍子的另一端。

一抹生機盎然的綠意由他掌心湧到了棍子上,這不是“青木訣”,而是一個耗費真元不低的法術“枯木逢春”,其中蘊含着巨大的生機,足以令垂死的植株瞬間恢複至全盛。

張钰咬緊牙關,這個瘋子抓了他前半夜問東問西,後來大約沒什麽可問了,就變着法子折騰他。

他不過是築基中期,就算累死了也不可能用“枯木逢春”叫這根光禿禿的棍子長出葉子開出花來。

他欲待不理會,可這瘋子兇得狠,二話不說一道金系法術就劈在他手上,雖然傷得并不嚴重,他自己施法救治一下也止住了血,但十指連心,是真疼啊,而且瘋子說了,下一回就直接把他手指斬下來。

重續斷肢那需要很高的修為,張钰不想還未結丹就先成了殘廢,只得忍氣吞聲不停地施展“枯木逢春”,明知道沒什麽效果也要先糊弄住這瘋子,好歹撐到師父來救。

結果這天都亮了,師父沒來,他先陷入了真元枯竭。

瘋子看他比老母雞看小雞還緊,只要他真元稍有恢複,就二話不說拿了棍子捅過來。

張钰已經在真元枯竭的狀态硬生生熬了一個多時辰,滿頭大汗,心裏一陣陣犯惡心,吐也吐了好幾回,若不是堂堂名門大宗的修士掉眼淚實在丢人,他真要忍不住哭出來。

莫非師父一直找不着人,以為這瘋子抓了他已經遠走高飛,無奈之下只得放棄,一個人先回宗門了?

張钰不敢想下去,可若不是這樣,這瘋子怎麽敢如此張狂,在這小山岡下一呆這麽久不挪地方?

張钰的心随着時間的推移逐漸沉入谷底,盧雁長再以折磨他為樂的時候,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一把抓住捅過來的棍子,悲憤地叫道:“反正你也不打算放過我了,玩什麽貓戲老鼠的把戲!是英雄好漢的話,幹脆給我個痛快吧。”

面對張钰這幾乎要聲淚俱下的可憐相,盧雁長神情頗有些冷漠,坐在那裏透着一股無動于衷:“誰叫我不痛快,他也甭想着痛快了。”

張钰頓時覺着六月飛雪,自己快冤死了,天地可鑒,自己根本就不認識這瘋子,他哆嗦了兩下唇,控制住就要脫口而出的髒話,道:“我哪裏得罪你了,你到底是什麽人?”

這句話,一晚上飽受折磨的張钰可不是第一次問了,可對方依舊是冷笑了一聲沒有回答。

盧雁長這麽折騰張钰還真有些不大好宣之于口的原因,主要是他眼看着天亮了,想叫那姓費的瞧見徒弟正受罪,激他快些出來一戰,再者紅箋在跹雲宗秘境裏失蹤,那蒲平平聽說已死,不管和眼前這小子有沒有關系,他總是進過秘境的人,盧雁長忍不住就将一腔郁氣發洩到了他身上。

奶奶的,姓費的還不滾出來!

盧雁長擡手一記“弧光斬”,不輕不重落到張钰身上,這是築基期就能學的法術,盧雁長又控制着傷害,權當起個驅趕着牲口幹活的作用。

張钰身上登時見血,他也懶得治療了,梗着脖子擺出一幅豁出去了的模樣。

盧雁長嗤笑一聲,他用那根木棍敲了敲張钰猶帶着紅腫的手,道:“長志氣了啊,手指頭看樣子是不想要了?”

張钰不答,将頭扭了開去。

盧雁長将木棍向前伸,戳了戳張钰的胸膛,然後下移,慢慢到了張钰的小腹,棍尖再向下去,笑道:“小兄弟也不想要了?”

張钰整個人猛一哆嗦,像瘋了一樣“啊”地一聲大叫,轉過頭來一把抓住那根木棍,非常迅速地施展了“枯木逢春”。他現在真氣枯竭已經非常嚴重,再次被逼着施法,忍不住接連幾聲幹嘔,臉色蠟黃蠟黃的。

盧雁長暗自奇怪:“都這時候了,姓費的怎麽還不出來?”

他站起身,準備再試最後一招:“算了,看你這麽受罪,給你個痛快吧。”他手掐法訣,作勢要放招厲害的法術了結了張钰。

張钰真元一幹二淨,毫無還手之力,一副引頸受戮的模樣,他澀聲道:“你總要叫我死個明白吧。”

盧雁長沒有搭理張钰,他突然感覺到有一股氣息正在逼近,比他強大,卻又有些猶疑不定,是那姓費的。

他人正在附近,這是終于忍不住要出手了嗎?或者他還想等待自己放出法術去的那個空當?

就在盧雁長提高了警惕的剎那,他突然聽到一個細若蚊蠅的聲音在耳朵裏響起:“小心啊,費承吉就在你背後十丈遠的大樹頂上。”

盧雁長心神巨震,這是方紅箋的聲音,他十分熟悉,絕不會聽錯,用的還是他在牢裏教給她的“傳音入密”,這麽說她沒事?不但沒事還找自己來了!

自聽聞跹雲宗秘境崩潰,盧雁長的心便像籠上了一層烏雲,此時清風吹來,烏雲驟散,他着實是喜出望外,甚至紅箋方才提醒他些什麽都未往腦袋裏去。

紅箋手裏不由捏了把汗,她此時正伏在側方草叢裏,離着盧雁長不過十幾丈遠,一旁有塊大石頭,正好擋住了高處費承吉的視線。

她探着頭,盧雁長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他這激烈的情緒變化已經溢于言表,幸好費承吉沒有趁機動手。

盧雁長一時搞不清紅箋的方位,沒辦法回應,但紅箋只要他能聽到就夠了,她匆匆以“傳音入密”繼續交待:“盧大哥,你先別忙動手,快騙騙他們兩個,就說你是那符圖宗金丹蒲平平的好友,不,是他的師弟,南宮久剛剛收你為徒。對了,你還沒有告訴他們你是誰吧?”

她只摸過來聽了幾句,由張钰的話如此推測,卻不敢肯定,但有一個大膽的計劃臨時浮現在她的腦海。

能不能騙過費承吉和張钰,叫他師徒主動帶着自己重返丹崖宗,全靠盧雁長這随機應變的能力了。

盧雁長只覺腦袋有些轉不過彎來,自己沒有聽錯吧,若是能問回去就好了,聽着紅箋又添了一句:“找他們麻煩是為了給蒲平平報仇,就這麽說,你是符圖宗剛剛招攬的散修,野性難馴,不用對他們太客氣。”

雖然不知道紅箋要幹什麽,但盧雁長立時就決定按紅箋說得辦,這架也打了,紅箋也活回來了,再騙騙人,将他倆像傻子一樣逗弄,實在沒有什麽比這個更美好的了。

盧雁長心裏暢快,便順着張钰那句“你總要叫我死個明白吧”的問話,語氣森然道:“也好,就叫你死個明白,你們師徒敢袖手旁觀,任由我師兄死在跹雲宗,便是死有餘辜!”

第 162 章 金丹不是你想殺,想殺就能殺

盧雁長離開跹雲宗的時間只比費承吉晚了一盞茶的工夫。

費承吉是回自己的宗門,又沒有什麽急事,離開跹雲宗,好多話也方便說了,他一邊慢悠悠趕路,一邊細細詢問張钰秘境裏的見聞。

月亮已經升了起來,夜空被如水般的月光照亮,猶如寂寂的畫卷裏留着大片空白,突有法寶飛過是那麽得引人注意。

故而盧雁長雖然只是乘了個破法器,全力追趕之下不過半個時辰便遠遠望見了那師徒二人。

盧雁長沒有去想費承吉的修為比自己高着好幾階,萬一打不過又會如何,他只覺心情焦躁得很,急需找個地方宣洩一下,這師徒兩個恰是合适的人選。

不過在打架方面盧雁長從來不是愣頭青,他想着費承吉好歹是個金丹圓滿,不可小觑,他二人不認識自己,恰可以出奇不意撿個便宜,便收斂了殺氣,由後面高喊:“前面的兩位,等一等我。”

随着他乘坐法器逐漸追近,費承吉已經感應到後面有一股不弱的氣息。

在各大宗門裏金丹修士還算尋常,可放在整個道修大陸,金丹遠未多到趕着路就能随随便便撞上一位的程度。聽到來人召喚,費承吉将飛行法寶停住,回頭再确認了一下,自己确實不認得這人,淡淡地道:“道友喚我何事?”

論修為,他比對方高着好幾階,論出身,他是名門大宗,故而費承吉說話的神态不由自主便帶着一股淡淡地倨傲,說實話若不看着來人是位金丹,他還懶得回應。

誰知來人比他還要傲氣,看人的時候那眼睛快長到頭頂上去了,說出來的話透着居高臨下:“你二人是丹崖宗的?不知是哪位長老門下,姓甚名誰?”

上來便詢問師承,按理說只有輩高位尊者才會有如此底氣,費承吉打量着盧雁長,一時摸不清對方的來頭,再開口反到客氣了幾分:“我姓費,名承吉,這是小徒。我師尊乃是丹崖宗的宗主穆逢山。不知閣下是哪一位?”

費承吉等着聽對方報出一個聲名顯赫的大靠山來,卻不知盧雁長問這兩句話一是怕找錯了人,再核實一下他倆的名字,二也是想着借機拉近距離。

他眯了下眼睛,故意不回答費承吉,道:“那正好,找得就是你們兩個,兩位這是從跹雲宗回來的?”

說話間他距着對方已經足夠近,“慧心一劍”也準備妥了,眼見對面費承吉怔了一怔,露出警惕之色,不再遲疑,擡手便是一道雪亮的光芒。

旁邊張钰張嘴欲呼,驚叫聲還未響起,這道比閃電還快的光芒已經劈中了費承吉的眉心,無聲無息将他的人一分為二。

盧雁長心中一松,剛升起“這金丹圓滿也不過如此”的念頭,卻猛然意識到不對,他這招殺手锏使出去好似劈中了一截枯木,太過順利不說,連丁點兒的鮮血都未噴濺出來,這怎麽可能?

盧雁長寒毛豎起,疾向後退,此時他腳下泥土松動,一條青色巨蟒破土而出,尾巴猛然一甩,帶動銳風向着盧雁長腿上抽去,周圍數十根長矛憑空出現,如下了場疾雨,從四面八方刺向盧雁長,誓要将他紮個對穿。

這時候張钰那駭然欲絕的驚呼聲到像是在為盧雁長發出來的。

盧雁長一時手忙腳亂,那青色巨蟒其實是木真元幻化出來的藤類功法,能如此靈活有力,就像一頭真的巨蟒在空中搖頭擺尾追着人撕咬,盧雁長還是頭一回見到,更不要說還有那些尖銳的長矛,換一個人只怕登時便着了道。

好在盧雁長的出身與普通金丹大不相同,作為一個以武入道的高手,他在控制身體閃避上無人能及。

真元流轉,盧雁長不斷變幻着落點,身體左躲右閃,總是能從那些長矛和巨蟒之間的狹小縫隙中一穿而過。

在盧雁長而言這全憑身體的感覺,待眼睛看到再反應肯定已經遲了。

張钰作為旁觀者漸覺兩眼發花,心驚不已,這人陷在師父的絕技“龍行陣”中,愣是堅持了這麽久。這是什麽功法?

盧雁長正在使的這套身法名叫“逍遙游”,在習武之人心目中的地位不亞于道修們眼中的“積素經”。

經過煉魔大牢一番磨練,盧雁長如今若是重返武林,單以武功而論得個諸如“打遍天下無敵手”“武聖”之類的稱號易如反掌,而他也琢磨得明白了,道修功法依天地法則借助于五行真元,遠比靠內力外功的武學威力巨大,可正因它這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威能,于細微之處反到不如武功精妙。

他的一身武學在應對以控制為主的木系功法上尤其管用。所以他雖一時陷在費承吉淩厲的法術之中,看似危險,卻始終毫發無傷。

不提張钰如何驚訝,盧雁長忙亂之際抽暇總算看明白了剛才那一幕是怎麽回事,被他“慧心一劍”劈中的不是費承吉本人,而是一根黝黑的木頭。那木頭長約七尺,通體呈人形,此時一分為二滾落在地上,費承吉已經不知去向。

盧雁長暗罵了一聲,這姓費的怕死,自己一招劈死的是他的替身傀儡。

現在他藏在哪裏?天黑不便,不過按說費承吉還在不停施法,想找到他應當不難,可盧雁長掐了個“慧心一劍”的法訣神識搜索一圈竟未找到。

盧雁長暗暗焦慮,他終于感受到了修為上差着數階帶來的不便,這姓費的應當有一件便于藏匿的法寶,但若自己也是金丹圓滿,絕不會陷落到如此窘境。

人都找不着還怎麽打,盧雁長空有“慧心一劍”在手,總不能殺雞用牛刀,放出去劈死一邊傻站着的那小子吧?

盧雁長心火上升,瞅準了空當腳下輕晃,人已如穿花蝴蝶一樣閃了出去,手上金系真元山般壓下,一個照面便将張钰壓制住,提起人來往背上一扛,頭也不回往遠處去了。

這又是一式武功的招術:蘇秦背劍。

青蟒轟然落地,沙石激起老高。塵土飛揚中現出一條人影,正是臉色有些蒼白的費承吉。

他一臉惱怒之色望向盧雁長的背影,想揮手送他一記法術,徒弟張钰正在人家背上充當人肉盾牌,有心移形換位攔截,那人手掐法訣,赫然還是方才毀掉他替身傀儡的那一招。

這麽一猶豫的工夫,那人背着張钰已經跑得不見影了。

費承吉簡直說不出話來,他狠狠揮手,将法力重重轟在一旁的石頭上,這一架打得太他娘莫名其妙了,好像那人只是趾高氣昂追上來問了一聲便動手開打,臨了還把張钰搶走了,鬼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待追上這人再同他好好算賬。費承吉重重喘了兩口粗氣,平複了一下心情,由後追去。

可只追出短短一段路,費承吉就發現人家方才追着他容易,畢竟他在空中不緊不慢地飛,目标明顯,而他反過來想追那人卻遇到了困難。

這都怪他先前沒有着急趕路,到現在還未離開跹雲宗周圍數百裏的群山山脈,那人帶着張钰往深山老林裏一鑽,地形這般複雜,又是晚上,便是使用“求根溯源”搜索,短時間之內想将那人找出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盧雁長甩掉費承吉,活捉了張钰,心裏卻并不快活。

他在山溝裏随便找了個避風的地方将張钰扔下,像看一堆垃圾一樣看着他,半晌才冷冷地道:“和我說實話,跹雲宗秘境裏到底怎麽回事?”

張钰聞言有些怔忡,這個人突然跳出來橫插一杠,二話不說就開打,竟是因為跹雲宗秘境麽?可自己在秘境裏既沒有得罪人,也沒有撈着任何的好處。

會不會是有什麽誤會?

張钰希望陡生,精神稍振,開始由頭講敘秘境裏發生的事。

他搞不清楚捉了自己這人是什麽來頭,除了隐瞞掉自己曾給蒲平平通風報信,別的都老老實實講了,就連最後他沒機會見到的山洞裏那段,也按照仇楓出秘境之後的講敘說了一遍。

張钰一邊講,一邊偷偷拿神識打量着對方的臉色,盧雁長的臉一直很臭,他也瞧不出什麽端倪,只得期盼自己這麽拖延着,師父費承吉可以趕緊找來。

這是一個黑乎乎光禿禿的山溝,月光灑不進來,真難為這人挑了這麽個地方藏身,不過師父極善于追蹤,應該差不多快到了吧。

他正這麽想的,對面那人站了起來,道:“換個地方。等天亮我再收拾你那師父。”又警告他道:“你老實點,爺可是最喜歡殺人放火,看到找死的人手就癢癢。”

這個時候費承吉已經站到了附近的山頂,正以“求根溯源”搜尋着敵人的下落,他一邊施法,一邊尋思着這個半路殺出來的陳咬金是做什麽的。

而紅箋也由後一路找來,離遠猛見山頂上的黑影,雖然沒有認出來那人是誰,卻謹慎地隐蔽了行蹤,慢慢接近。

第 161 章 告別跹雲

管儀白氣得吹胡子瞪眼睛,有心一掌拍死這忘恩負義的無賴,可如此一來可就真賠得血本無歸了,他咬了咬牙,勉強咽下一口老血,收回法力,喝道:“這筆賬記在江焰頭上了。記着你說的話,滾吧!”

紅箋如聞大赦,生怕管儀白改變主意,頭也不回地逃離了仙園。

出了仙園也不等于就安全了,跹雲宗正封山徹查,到處都是搜查的隊伍,五六個門人弟子一隊,誰若是單獨行動離遠便會被揪住。

紅箋不知道此時所有自秘境裏活着出來的散修都被集中到了不遠處的景端殿,她只覺氣氛有些不對,目之所見與剛才那陣子混亂大不相同,沒走幾步便撞上了一隊跹雲宗弟子,幸好她神識遠較這些人強大,發現得早,及時藏了起來。

待偷聽了這些人相互間的對話,紅箋才意識到事情的發展超出了預料。

所有的人都在尋找一個拿到了異寶的黑衣散修,只要發現還有自秘境活下來的散修,立刻“請”他去見各位長老。

紅箋有“仙霓霞光”不假,可并不是說有這寶貝她真就變成隐身人可以光天化日行走無礙,一樣會被人瞧見,就算在隐匿氣息方面,遇上了殷泉、朱顯這些老元嬰,稍稍大意或者運氣不夠好也會被當場識破。

紅箋別無它法,只等老老實實藏起來等待天黑。

她想:“真要命,江焰到底有沒有認出我來?他哪怕是心有懷疑,也會勸說盧雁長,叫他不要擔心的吧。”

想也知道,盧雁長遲遲沒有聽到自己的消息會急成什麽樣子。紅箋很焦慮,也怕他關心則亂闖下禍來。

天擦黑的時候她看到小瀛洲的元嬰長老奚旭領着徒弟高鴻禮匆匆經過,兩人應當是去往仙園,因為高鴻禮邊走邊道:“師尊,不是說仙昙花一共結了九個花苞麽,怎麽又說只開了一朵?”

奚旭嘆道:“去看看吧,管儀白既然傳出話來應該不假。此行真是不順利,本來哪怕只有一朵,畢竟咱們是為宗主來求藥的,與段夫人他們為駐顏丹而來大不相同,跹雲宗也會看在彼此的情份上将這花給咱們帶走,可偏趕上他們的宗門秘境出事,我看殷宗主心情極差,未必好說話。不管怎樣,一會兒師父豁上老臉,好好求求他們吧。”

高鴻禮嘟囔道:“師父費那麽大的力氣,到頭來還不知道仙昙花有沒有用處。若不是符圖宗,他們的秘境也不會崩塌掉,按理說跹雲宗的人正該和咱們同仇敵忾,治好宗主的病對他們也是大有好處,還要咱們開口去求,不知道怎麽想的。”

這師徒兩人過去不久,段夫人帶着段秋容也匆匆忙忙由此路過,紅箋見她們也是奔仙園去的,心中微微一動。

“這是管儀白傳了信,把他們都叫去仙園了嗎?”奚旭、段夫人這些人來跹雲宗是客,不好施法直接趕到仙園,紅箋藏匿在這裏一直沒看到殷泉、朱顯等人,聽奚旭話中之意,他們應該是已經在仙園了。

此時天也黑了,如此好的脫身機會,叫紅箋忍不住自作多情:“哎呀,這不會是管儀白怕我被人捉住,特意為我制造的機會吧?不然他怎麽早不喊人,一直拖到天黑?”

紅箋趁着夜色遮掩,一邊往江焰的住處溜,一邊暗自汗顏:“相比起來,我實在是太對不住老爺子了,顯得狼心狗肺一樣。難怪他氣得都哆嗦了。”

江焰的住處竟然沒有人。江焰不在還不奇怪,盧雁長也不在,應該是聽到了消息,也悄悄出去找她了。

沒辦法,等吧。

足足過了将近一個時辰,先回來的是江焰。

他猛然見到恢複了那“柴小紅”模樣的紅箋大吃了一驚,指着她道:“你,你……”

紅箋笑眯眯地道:“我回來了啊,我哥呢?”

江焰深吸了口氣,他也不管自己築基圓滿的修為是不是夠用,直接手一揮設上禁制,連聲道:“快說實話,那人是不是你?哎呀,你沒回來吓死我了,還當你被永遠留在那裏面了,我們找了你一個下午,他都快急瘋了。到傍晚的時候丹崖宗的人要走,他說不行,不能這麽放費承吉離開,非逼着我想辦法将他送出山去,他說要殺了那姓費的再回來找你。”

這一下可輪到紅箋吃驚了,盧雁長前去追殺費承吉,他和費承吉無冤無仇,一個金丹初期去和金丹圓滿拼命,自然是因為自己臨進秘境時說起費承吉露出的那些許遺憾。

想是盧雁長以為自己真的出了意外,再也回不來了,所以不懼危險要去幫自己達成這個心願。

紅箋眼睛一熱,道:“他走了多久了?”

江焰回答:“快半個時辰了。”他還在瞪着眼睛等着聽紅箋親口證實秘境裏面他親眼所見的那一幕。

半個時辰對于修士而言已經能飛出很遠了,紅箋急着去阻止盧雁長,江焰這邊又不得不有所交待,尤其還新添了管儀白那頭的麻煩,更需要和江焰好好解釋清楚,她連忙道:“實在太危險了,我去追他。你有辦法送我離開麽,秘境的事咱們路上慢慢說。”

江焰道:“聽說仙園出了事,管師伯把宗主和我師父他們全都叫了去,你換身衣服,我帶你混出去吧。”

他起身出去,不大會兒工夫返回,不知從哪裏弄了套跹雲宗女弟子的衣服給紅箋,待紅箋穿戴好,又指點着她簡單換了個發型,道:“行了,走吧,路上小心些別叫人瞧見,看山門的師兄木讷得很,從來不好意思盯着師妹們的臉看。”

兩個人悄悄出來往山門摸去,有江焰指引路上順利得很,紅箋便趁機解答了江焰的疑問,又将仙園裏發生的事說了。

她道:“木系靈種現在雖然在我的識海裏,我卻完全指揮不了它,它要幹什麽我也約束不了,我也沒想到會這樣,殷宗主他們不管找我想做什麽,怕都是要失望了。”

江焰盡管已有心理準備,聽到此處仍是張大了嘴,罵了一句:“奶奶的,這東西可把我們跹雲宗害苦了。”

他沒辦法和紅箋說經此一遭,遠的不說,在他有生之年估計着是別想看到跹雲宗秘境再次開啓了,只得自我安慰:“若不是我放了方紅箋進去,這搗亂的靈種必定落到蒲平平手裏,結果更糟,說不定我們這些人此刻都已經死在裏面了。”

至于仙園那邊兒,雖然紅箋禍闖得比較大,管師伯終是将她放了,想到這裏江焰寬慰紅箋道:“等我找機會去看看師伯。這些事你別管了,找到人之後也不用回來,快去找你弟弟吧。”

江焰長籲了口氣,因為紅箋他得到了“慧心一劍”的傳承,可也添了不少麻煩,如此他反到覺着坦然。

想起前因後果,他心中一動,不由面露古怪,說道:“你說石師弟非要叫我帶你進秘境,他是不是知道些什麽?難道說他已經提前預計到了如今這種情形?”

這話說出來實是叫人難以置信,故而江焰很快搖了搖頭:“不可能這麽邪門吧。”

紅箋卻因他這番話打定了主意:“我想辦法去一趟丹崖宗,看看能不能見到他,當面問一問,正好我也要知道方峥的下落。”

江焰先是有些吃驚,接下來又覺着紅箋這打算頗為順理成章。他腳步滞了滞,道:“丹崖宗可有很多人認識你,你怎麽混進去?莫非也像這裏這樣,托朋友幫忙嗎?”

紅箋也覺着這事難辦,沉吟道:“我還沒有想到,但總有辦法。”

江焰點了點頭:“一定要小心。見到石師弟和他說我很挂念他,我這裏很難打聽到他的消息,他的病也不知道什麽情況,若是有什麽我能幫忙的,一定要送信過來。”

紅箋應道:“好的。”

說話間兩人已經距離宗門不遠,江焰偵查過沒有什麽異常,道:“走吧。”

兩人隔着丈許遠并肩往外走,看山門的弟子果如江焰所說一看就是老實頭,迎過來掃了紅箋的裝扮一眼,便将注意力落到江焰身上:“江師弟,你這半天一趟一趟的忙什麽呢?”

江焰一臉的輕松,口裏胡扯道:“山底下傳信,有幾個散修正在師父的鋪子裏鬧事,師兄弟們這不都忙着嘛,我叫衛師妹陪我去轉轉。”

那位師兄板着臉一本正經地道:“這些散修實在是太猖獗了,是該好好教訓教訓。”說完這話看也不看紅箋,人直接退回去放行了。

如此順利,紅箋叫大為意外,她感激地望了江焰一眼。

這一次,江焰沒有當即回去,他為紅箋指了先前盧雁長離去的方向,又送出去一段,方才揮手告別。

看方向,費承吉和張钰應是準備直接返回丹崖宗,半個時辰夠幹很多事了,盧雁長若是已經追上,可能架早就打完了,紅箋不敢再耽擱,放出飛行法器由後追去。

第 160 章 一頓不吃餓得慌

花苞綻放得極快,不過半盞茶的工夫九個花苞盡數打開,最快的一朵已經開到了碗口大小,花瓣層層疊疊,因為花身太長,看上去頗像仙子的長裙在微微搖曳。

仙昙花很美,很香,很奇異,但給花提供源源真元的管儀白卻受不了了。

他估計了一下,這九朵花要盡數開到全盛最少還需要大半個時辰的時間,越往後需要的真元越多。

另外全盛的花期不知會有多長,按前輩玉簡中遺留下來的一言半字,應當不超過一刻鐘,他還要在這一刻鐘之內将花盡數摘取收入壇中,不要說他一個人,就算和師弟朱顯聯手也撐不下來。

早知道會這樣還不如從小瀛洲請兩位木靈根元嬰過來。

管儀白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吩咐道:“漣哥兒,去将開得最慢的那朵啄下來。”

那只鹦鹉答應一聲,撲扇着翅膀飛入法陣,選了一個半開的花苞,站上去兩腳扒住,低頭啄向兩指粗的花莖。

管儀白擡頭望着,漣哥兒跟着他在仙園裏呆了這麽多年,嘴巴修煉得比鋼刀還利,啄食花草的事情常幹,不同的只是今天這仙昙花罕見珍貴一些。

果然它只是簡單一啄便将那個花苞啄了下來,花苞離開仙昙樹的瞬間不再吸收靈氣,漸漸枯萎。

管儀白覺着壓力頓減,照這樣下去保住餘下八朵花還是極有可能的,他松了口氣,道:“行了,我這就傳信給你朱師叔,叫他快些趕來。唉,秘境出事,他定和其它宗門的人在一起,少不得那些煩死人的男男女女聞訊都要跟來。”

他這麽慨嘆着,收回一只手便要去拿傳信符,突聽着仙昙花枝幹內部接連發出一串脆響,已經綻放到碗口大小的那朵花不再循序漸進,“砰”地一聲數十重花瓣完全打開,不但是這一朵,其它七朵跟着迫不及待,競相開放。

一時巨大的靈氣需求在仙昙花樹四周掀起了迷蒙大風,管儀白的須發都随着風飄了起來,管儀白大叫一聲:“壞了!”

話音未落,陣眼上的高階靈石應聲而碎,陣盤陣旗被高高掀起,木系法陣破了。

管儀白顧不得這一下他的仙園将要遭受多大的損失,跳将起來拿過一個提前準備好的壇子,罩住了那朵盛開的仙昙花,手指木系真元流轉,登時便将底下花莖剪斷。

他忙着收花,整株仙昙樹在這瞬間所需的大量靈氣卻是從仙園別處掠奪而來,剎那間周圍不知多少花樹遭了殃。

漣哥兒在空中沒頭沒腦地胡亂飛着,大聲叫道:“哎呀,師父,三葉真蘭死了,三葉真蘭死了!糟了糟了,冰雲剛結的花骨朵也謝了……”

管儀白被它呱噪地心煩意亂,正待呵斥,平地突然刮起了一陣怪風,幾株寶桑剛被仙昙樹席卷了靈氣,葉子有些發黃變焦,此時在風中沙沙作響,為這陣風平添了些許怪異。

緊接着仙昙樹的葉子也被吹動了起來,管儀白正拿起壇子準備采摘第二朵仙昙花,猛見那就要開至全盛的花朵竟在漸漸收斂,不但這一朵如此,其它六朵皆現敗象。

有什麽東西在與仙昙花争奪靈氣,只短短一個交鋒,剛才還有本事沖破法陣席卷了整個仙園的仙昙花便敗下陣來。

管儀白當機立斷,将這朵再也開不到全盛的仙昙花摘下,再看其它幾朵仙昙花白玉般的花瓣已經發黃變黑,采下來也沒有什麽用處,不禁心痛難忍。

到這時候他酒已經徹底醒了,厲聲喝道:“誰在那裏搗鬼?”身形一動,人已經到了一株寶桑背後。

那株寶桑的樹幹足有成人懷抱粗,正是紅箋藏身之處。

仙昙花開,數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景,紅箋既然撞見了自不願錯過。

她本來悄無聲息躲在樹後老老實實瞪眼偷窺,一邊看管儀白忙活一邊啧啧稱奇,誰料風雲突變,仙昙花沖破了法陣的束縛開始大肆吸收靈氣,吸到紅箋眼前的這株寶桑之時,她識海中那顆呆呆的木系靈種不知是覺着受到了挑逗還是挑釁,突然動了一動。

這一動不要緊,附近的靈氣打着旋兒掉頭就奔着紅箋而來,仙昙花就像遭遇了一場慘絕人寰的黑吃黑,不但即将到手的靈氣不翼而飛,就連先前積蓄的那些也被瞬間奪了個幹淨。

紅箋反應過來暗叫一聲“可是要了命了”,向樹後一縮掉頭欲溜,身體已被管儀白瞬間以神識鎖定。

這禍闖得實在是毫無心理準備,想跑跑不掉,紅箋欲哭無淚,她也不想啊,關鍵木系靈種幹這種事提前連招呼都不打。

先是跹雲宗秘境,現在又來了這麽一出,木系靈種吸走了海量的靈氣,紅箋連丁點兒好處都沒撈着,卻要背這麽大的黑鍋,幸好管儀白忙着摘取仙昙花,給紅箋留了個空當叫她手忙腳亂将黑鬥篷抖出來披上。

都這時候了,是欲蓋彌彰也好,掩耳盜鈴也罷,總好過直面管儀白,這老頭兒當初就說了不再歡迎自己,并且紅箋也真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麽才好。

她剛打扮好管儀白就到了,老元嬰先前自覺作足了準備,誰料變故接連,花沒保住幾朵,還把仙園禍害得一團糟,他滿腔悲憤,登時便将樹後這人當作了叫他雞飛蛋打的罪魁禍首,也不管此人是誰,上來便以深厚的法力将對方壓制住,大巴掌擡起來便要往他臉上扇過去。

堂堂元嬰要動手打臉,到不是管儀白氣急之下忘了施法,而是他實在氣得狠了,生怕帶着真元出去一招把這搗亂的小子打死。

哼,還蒙着臉呢,連丹都未結就敢來太歲頭上動土,該不會以為闖了這麽大的禍還能拍拍屁股溜之大吉,叫我跳着腳找不着人吧?

管儀白越想越生氣,胡子亂顫,嘴唇都哆嗦了,暗道:“叫你不敢露臉,爺爺這就結結實實打上幾十個大嘴巴,叫你腫得連爹媽都認不出來,這才算是成全了你個小兔崽子。”

紅箋人既逃不掉,真元被元嬰死死壓制也無法反抗,但要叫她老實站着挨揍那是全無可能,管儀白的手掌到了,她猛一低頭,卻将手裏的蒲平平趁機丢到了管儀白懷裏。

一個死人!胸前還開了那麽大一個洞!

管儀白是氣糊塗了才未提前發現,此時猛一見着不由怔了一怔,這一愣怔,巴掌自然就停了。

紅箋全面被壓制,想通過神識傳音自然不成,無奈之下只得粗啞着嗓子道:“這是符圖宗的金丹蒲平平,他身上還有兩張未用的符箓,送于前輩稍稍彌補一下損失。”

管儀白十分意外,他一直呆在仙園,還沒有接到蒲平平死在秘境裏的消息,但姓蒲的屍體既然在這裏了,自不會有假。

管儀白心中起了波瀾,既進了秘境,又會拿着符箓讨好自己的人管儀白忽然就想到了一個,可要真是那個跟着江焰來拿走“中空劍”的女修,做出這種事來,只會叫他更加生氣。

他起了疑心,神識再細細一掃登時了然,心下帶了火氣,臉上卻并不顯露,冷笑道:“一派胡言,我要符圖宗的符箓做什麽?你不但将我的仙園攪得一團糟,害得仙昙花盡數凋謝,難不成還想着殺了人,嫁禍給我不成?”

紅箋頗為無奈,這老元嬰口是心非她上次便有所領教,眼下技不如人,給他抓住,不說好話是脫不了身了,只得道:“前輩,蒲平平死在秘境,這消息現在已有很多人都知道了,前輩只是湊巧撿到了他的屍體,何來嫁禍一說。晚輩方才不小心闖了大禍,眼下實在是沒什麽可以賠償,還望前輩念在晚輩無心之失,高擡貴手,放晚輩一馬,這天大的人情日後定當償還。”

若在平時,話說到這裏管儀白心裏一軟或許便擡手放人了,可此時他只要一看到仙園裏遍地狼藉便氣不打一處來,惡狠狠地道:“放你一馬?作夢!秘境崩潰該不會也是你搞得鬼吧?異寶呢,在不在你這裏?”

他瞪着懷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紅箋,紅箋心中一虛,好在那木系靈種不知是剛才吃飽喝足懶得動,還是知道形勢比人強,管儀白看了半天未看出異寶的痕跡,“哼”道:“混賬,還擋着臉做什麽,你闖下了大禍,我要将你交給宗主,由他來親自處置。”

紅箋被管儀白揪住不放只覺頭疼,到沒有慌亂,她一本正經道:“前輩真是要如此麽?秘境崩潰,符圖宗的金丹被殺,你可是有難以推卸的責任,叫殷宗主處理,你解釋得清楚嗎?”

管儀白聞言起先還不以為意:“胡說八道!”很快他便反應過來,怒道:“放屁,我哪知道你這麽能折騰,是看着江焰那小子,才給了你‘中空劍’……”

紅箋氣定神閑點了點頭:“很好,這又扯上了朱長老的弟子。當着符圖宗來人的面你可千萬別改口,就這麽說!”

第 159 章 又見管儀白

不出殷泉所料,紅箋在開始傳送的瞬間便催動着“仙霓霞光”隐匿了氣息。

秘境一碎木系靈種也消停下來,紅箋身上的白光漸漸消散,她匆匆脫了黑鬥篷,恢複到進秘境之前的模樣。

紅箋設想了好幾種出秘境之後會遇到的困境,最糟糕的要屬直接落到一幫元嬰、金丹眼皮低下,這與進秘境時亂哄哄的情形又不同,就算有“仙霓霞光”,也很難不露破綻。

沒想到運氣不錯,她現身的地方離秘境入口頗遠,當時整個跹雲宗一片混亂,就算有人自遠處看着,也只見虛空被撕裂,掉下來幾塊黑乎乎的大石頭。

直到紅箋落地,團身一滾,就近藏了起來,也沒有人跳出來大喊:“哎呀,快看,那裏還有個大活人。”

紅箋大大松了口氣,這第一關闖過來,以後就好說了。

有“仙霓霞光”在手,相信沒有人能發現她,別人只會以為柴小紅死在秘境裏,省得招來那麽多觊觎的目光。

盧雁長那裏好說,悄悄通知他一聲,二人尋機離開跹雲宗就是。

到是江焰……紅箋有些犯難,在那山洞裏他應該是認出自己了吧,出了這麽大的事,叫他知道好呢還是瞞着他好?作為朋友不應該瞞着他,可自己跑去告訴他實情,他夾在朋友和師門中間,選擇起來怕也艱難。

算了,還是等一等再想這叫人頭疼的問題吧。

紅箋打量着自己這藏身之處,四周很安靜,目之所見到處是奇草仙藤,幾棵參天古樹遮擋了她向遠處望的視線,一條清澈的溪流自那些叫不出名字的花木之間曲折流過,腳下是厚厚的青苔。

這地方竟叫紅箋覺着有些眼熟。

跹雲宗之內能叫紅箋覺着眼熟的地方着實不多,紅箋大奇,暗忖:“後山仙園?這裏不是設有禁制麽?我怎麽進來了?”

怪不得她沒有引起衆人的注意,後山仙園紅箋不久前剛跟着江焰來過,知道這偌大的地方只住着江焰的師伯管儀白一個人,那禁制是管儀白親手下的,旁人想進也進不來。

不過現在,紅箋回頭看了看同自己一共掉落的兩塊大石,其中一塊非常不巧壓斷了花棚子,下面的幾株仙藤由此遭了秧,這麽大的動靜,管儀白只要沒有醉死過去,應該馬上就要來了。

果然她剛剛縮回到大樹後面,氣流微動,一個人帶着渾身酒氣出現在倒塌的花棚子邊上,正是老元嬰管儀白。

紅箋聽着管儀白輕輕抽了口氣,施法将那塊大石挪了開去,接下來他沒有忙着去收拾那些被壓折的花草,而是飛到半空中在仙園上空轉了一圈。

紅箋一動也不敢動,靠着“仙霓霞光”,管儀白果然沒有發現她,最後降落下來。

死了兩株仙藤,施法也救不回來了,管儀白非常心疼,紅箋聽着他嘟囔了兩句,大意是詫異秘境的亂流為何能突破他設下的禁制,竟致石頭掉到了仙園裏面。

紅箋有些心虛,她很懷疑是自己識海裏的那顆木系靈種幹的。管儀白是木靈根元嬰,他設下的禁制毫無疑問應該是個充斥着木系真元的防禦法陣,可自己方才穿過法陣的瞬間絲毫沒有察覺到異常,若說這是亂流所致,真的很難解釋。

管儀白沒有久呆,他救治了被壓傷的靈草,将倒塌的花棚子重新支起來,恢複了微醺的好心情,看看沒有什麽不妥,便哼着小曲走了。

紅箋又等了一會兒,直到确定管儀白是真的離開了才敢露頭。

對于這個老元嬰,紅箋是十分感激的,若不是曲儀白給了她“中空劍”,在秘境裏她也只能靠着“仙霓霞光”勉強自保,絕無可能獨力殺死蒲平平,至于得到木系靈種、進階築基圓滿這些好事更是想都別想。

所以紅箋投桃報李,山洞崩塌之時那麽匆忙,她還是冒着被壓在山下的風險搶出了蒲平平的屍體。

她還記得那天晚上管儀白、她、江焰三人談論起符圖宗符箓的時候,管儀白說“有機會拿到他們的符箓仔細研究一下”,當時管儀白話雖然說得不動聲色,紅箋卻能隐隐感覺到他真的起過這個念頭。

為什麽沒有付之于行動呢?按說他是元嬰,想抓幾個符圖宗的金丹,搜幾張符箓出來研究也容易得很。

但紅箋立時便想到這老元嬰在顧忌什麽,戴明池已經是化神,并且有季有雲相助,這使得知曉《大難經》厲害的各大宗門明裏暗裏都不敢輕舉妄動,生怕招來丹崖宗淩虛子那樣的災禍。

跹雲宗在幾大宗門裏實力偏弱,殷泉又不像小瀛洲樂游那樣豁得出去,所以到管儀白這裏他的顧慮就更多了。

不知蒲平平身上還有幾張符箓未用,至少他準備用來收服木系靈種的那張符還在,而且紅箋隐隐覺着這張符在符圖宗的符箓中品階還不會太低。

蒲平平身上開了個大洞,血早已流盡,挂在腰際的乾坤袋到是完好無損。

有“仙霓霞光”紅箋無需擔心屍體的血腥氣會擴散出去,她無意在這仙園裏久呆,沒有去動蒲平平手上的那張符,抓緊時間翻了翻他的乾坤袋。

袋子裏丹藥、靈石都不是很多,沒有法器,也沒有靈草,看來蒲平平根本瞧不上跹雲宗秘境裏的花草,那些散修遺留的法器更是一樣也沒有拿,到是有一塊玉牌,上面銘着奇怪的花紋,不知是做什麽用的,另有兩塊玉簡,紅箋逐一拿起來看了看。然後她将玉牌和玉簡丢進了自己的乾坤袋。

蒲平平的乾坤袋裏真留下了一張未及使用的符箓,符箓也好法陣也罷,這些東西紅箋一竅不通,也就沒有細看,打算一起丢給管儀白去研究。

可這東西怎麽交給管儀白?但看他只是送了“中空劍”給自己,就生怕受到連累忙着劃清界限,當面交給他肯定不妥,直白的只将兩張符箓留下,管儀白也肯定會聯想到自己,不如就這樣連着蒲平平的屍體丢在仙園裏,就當真是秘境亂流所致,他愛信不信吧。

這附近管儀白剛剛仔細地搜查過,雖然他的樣子看上去醉醺醺的,可也沒到胡塗的地步,紅箋貓着腰,在花樹間悄悄地挪動,打算換一個地方抛下蒲平平。

“師父,師父,您快來看,‘三葉真蘭’好像是要開花了。”

“大驚小怪,叽叽喳喳,開就開吧,師父我不去管它,它也能開一個多月,又不是仙昙花。”

紅箋止步,咦,管儀白是在同誰說話,他還有徒弟在仙園裏?這聲音有些耳熟,紅箋随即反應過來,是那只名叫“漣哥兒”的鹦鹉。

她探頭望了望,果然管儀白還躺在上回那躺椅上,一旁石桌上酒瓶子快堆滿了,“漣哥兒”站在瓶子的間隙裏,仰着頭正同管儀白說話。

“好香,什麽香味?”管儀白突然坐了起來。

紅箋暗暗吃了一驚,說到香味,她頓時便想到木系靈種,但木系靈種進入她識海之後,那股香氣便再也聞不到了,此時管儀白說香,她不由地想:“難道只有我自己因為成了它的宿主,才聞不到的?”

可随即她也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花香,紅箋心神一緩,暗忖:“我真是糊塗了,若是我身上還帶着香氣,管儀白方才搜查的時候就應該發現。”

“漣哥兒”跳着腳叫道:“師父真厲害,說到仙昙花,仙昙花便要開了。”

管儀白“噌”地站起來,果然前方不遠被他以法陣護起來的那株高大的仙昙樹飄起了淡淡的靈霧,仙昙花突然開始大量吸收靈氣,這是要開花的征兆。

管儀白大步走到仙昙樹下,全神貫注地盯着,紅箋未着急丢下蒲平平,她也想跟着開開眼,看看那小臂長的花苞開起來是個什麽模樣。

九個花苞,其中的一個突然顫了顫,似是要直立起來。

法陣“嗡”的一聲低鳴,陣旗無風自動,陣眼上的靈石明滅閃爍。

緊跟着又有兩個花苞動了,管儀白叫了聲“糟糕”,他開始飛快地在法陣之外埋陣盤,插陣旗,頃刻之間又布下了一座木系法陣。

他的擔心不是多餘的,九個花苞看樣子竟不準備先後開放,一個要開,另八個一齊響應,瞬間法陣內的靈氣被吸收得幹幹淨淨,陣眼處的高階靈石只撐了數息就無聲碎裂。

管儀白見狀毫不遲疑啓動了新布下的法陣,這法陣的陣盤陣旗遠較先前那套複雜,除了陣眼的高階靈石在提供靈氣,還有一個關鍵位置管儀白是留給自己的。

管儀白盤膝坐在地上,五心朝天,木系真元自他攤開的掌心緩緩釋出,通過正在運轉的法陣被仙昙花吸走。

花開得極快,花衣如玉,微微裂開,隐隐可以望見裏面嬌黃的花蕊,香氣遠遠地傳出去,幾只彩蝶飛來,卻不敢靠近,只在仙昙樹的周圍上下飛舞。

“啪……啪……”花苞疾速綻放的聲音雖然細微,在這個時候卻清晰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