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讨歡心的秘訣

盈師姑見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紅箋卻不冷不熱地反應淡漠,覺着這丫頭未免不知好歹,還待說話,榻上的孫幼公開口道:“好了。你們幾個先回去吧,小紅箋留下,我有話問你。”

連新結丹的徒孫丁春雪都打發了,卻單獨留下紅箋問話,怎麽想都有些不尋常。

紅箋登時便明白了,師祖要問的必然還是簡繪那事。

怎麽辦?将對師父闫長青說的話對着師祖再說一遍?還是學了盈師姑投其所好撒嬌蒙混過關?只要一想盈師姑方才那模樣,紅箋便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屋裏只剩下孫幼公和紅箋二人,孫幼公不動聲色地望着紅箋,直到紅箋面露不安叫了聲“師祖”,他才慢騰騰端起茶盞喝了口茶,開口道:“現在這裏沒有別人,你将宗門秘境裏發生的事如實給我講一講。”

果然來了。

紅箋不敢怠慢,先恭敬應了聲“是”,話到嘴邊心中一動:“他為什麽要強調‘如實’?我說在裏面始終沒見過簡繪,師祖會相信嗎?我同師父說的那套說辭,能不能瞞過師祖?若是不能那可就糟了,師祖先前對我還不錯,我上來便給他個說謊的壞印象,以後這日子也就沒法過了。”

可說實話同樣也要承擔巨大的風險,好在這件事是簡繪行兇在先,如今石清響又去了他的符圖宗,師祖不見得會将家醜外揚去找了他來對質。

孫幼公還在等她說話,此時已容不得紅箋多想,她将心一橫,暗道:“橫豎就這樣,賭了吧。”

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師祖榻前,低着頭道:“師祖,徒孫先前未敢向宗主言明,師父問起,還說了謊,請師祖責罰。”

孫幼公怔了怔:“這麽說果然有隐情?你從頭說。”

“是!”紅箋應了一聲,便從她那日意外發現了姚真的首飾講起,說到她如何軟磨硬泡,最後得二師兄秦寶閑相讓,獲得了進宗門秘境的資格,又在簡繪的相助下挑選了趁手的法器。

孫幼公面露不豫:“既然發現他私德不修,怎的竟還假作不知,你應該早早同你師父說一聲,那樣簡繪這次絕沒有機會進到宗門秘境裏。”

紅箋語塞,她真不敢犟嘴稱和師父闫長青不親,簡繪又掌握着自己神識有異的秘密,只得支吾道:“徒孫……沒想到後果會這麽嚴重。”

孫幼公盯着她,暗暗嘆了口氣,暗忖:“到底是太小了。只怕那個叫姚真的首飾怎麽會遺落在簡繪床邊她都還弄不清楚呢。”放過了這節,沉聲問道:“進了秘境之後呢,又發生了何事?”

這一段比較傷腦筋,好在方才紅箋細細講述,已争取到時間想好了說辭,她只想将“萬流歸宗”隐瞞過去,想來師祖注意力放在簡繪之死上,她保留這點小秘密應該不難。

“徒孫跌落進一處霧谷,在那裏面修煉升至練氣七層,簡師兄以法器‘流水知音’相喚,徒孫當時已經覺着不妥,便将那法器收入乾坤袋中。誰料待徒孫到達山中搜尋靈草時,簡師兄突然出現,他胡言亂語說了好多瘋話,又說他已經将姚真扔到了無盡海裏,我老在他眼前晃,提醒他這些事,等他殺了我就可以安心修煉了。”

“這個畜生,簡直死有餘辜。”孫幼公重重哼了一聲,“你又怎麽應對的?”

“徒孫當時真元所剩不多,只得拼死搶先出擊,簡師兄就以法器‘照影’抵擋,他同時又施展了一個十分厲害的法術,徒孫不是對手,險險躲開,他正要接着下殺手,正巧戴宗主新收的徒弟由此經過,簡師兄怕被人瞧見,就退走了。”

“是那姓石的小子?”孫幼公那日在寰華殿對石清響印象頗深。

紅箋低頭承認:“是他。他看到了簡師兄,生怕他再次回來害我,便一直在旁保護。可即便如此,第二天我倆正在打一只岩石獸,簡師兄突然現身偷襲,幸好石清響的‘伏魔藤’厲害,又有法器禦敵,加上簡師兄不知為何心神恍惚,最終被我倆聯手擒住,後來我看他反抗得太厲害,不過随口吓他一吓,說符圖宗有一種符,一旦放出去他就得老實聽令,誰知,誰知簡師兄就突然自盡了。”

孫幼公神色有些古怪,追問了一句:“随口吓他一吓?是你說的還是那石清響說的?”

紅箋仰臉,老老實實回答:“是徒孫胡謅的。”她這番話真假參雜,偶有出入想來孫幼公不好意思拿這事去煩符圖宗,也就沒了對證。

果然孫幼公出神半晌,沒有追問簡繪被擒的細節,只是道:“你到是好運氣。那姓石的為什麽要幫你?”

紅箋遲疑了一下,不知為何第一時間便想起了石清響當時的那番話,故回答道:“他說助人乃快樂之本,又說我和他打了賭,他才被化神看中,他既是得了好處,就要湧泉相報。”

孫幼公嗤之以鼻:“胡鬧,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話雖如此說,他神情卻是輕松起來,說道:“他不會嘴上不牢,到處胡言亂語吧?”

紅箋忙道:“這麽大的事,我倆都知曉厲害。”

孫幼公低頭望着她,半晌才又開口問道:“他随身帶着的東西呢,被你們兩個都分掉了?”

紅箋暗忖:“幸好石清響夠謹慎。”回道:“沒有。全都留在了秘境裏面。”

孫幼公訝異了一下:“兩個小家夥首尾做的到是幹淨。起來吧。”他一手輕輕捋着胡須,想了一會兒,才對聞言起身乖乖站在一旁的紅箋道:“這件事過去了就算了,不要再想,以後安心修煉,趕緊築基是正經。多跟你大師兄學學。”

“是!”紅箋心裏很激動,簡繪的死對她影響極大,雖然她一直在努力調劑,但這麽大的秘密壓在心裏,對小小的她而言實是個很大的負擔。如今師祖不但知道了,而且沒有責怪她,她頓覺渾身輕松,遲疑了一下,忍不住問:“可是師父那裏,我還瞞着……”

孫幼公目光炯炯:“嗯,不用叫他知道,就當這是咱們倆之間的一個小秘密吧。”說着老頭兒還沖着紅箋眨了下眼睛。

紅箋頓時來了精神,重重地點了點頭,臉上不由地露出笑來。

孫幼公将茶盞放下,紅箋勤快地幫他老人家續滿靈茶,她突然發現要在師祖眼前笑嘻嘻地讨喜好像也不是很難嘛。

第 58 章 新來的關系戶

紅箋這位還未見過面的大師兄名叫丁春雪,他同簡繪一樣在丹崖宗的水靈根一系十分出名,常常被前輩們提及。

但丁春雪和簡繪不同,他的修煉經歷十分坎坷勵志。

他四十好幾才堪堪築基,這期間教他的師父不知換了幾撥,人人都說他用功刻苦,可惜差着三分天份,一同修煉的不少師兄弟都被師門放棄,每一次他都險之又險才保住了位置。後來大約連老天爺都被他感動,他築基之時恰逢最早教過他的闫長青結丹成功,闫長青還念着當初的師徒情意,直接将他收到門下。

大約是因為名字中同有一個雪字,丁春雪搬到堆雪崖之後突然開竅。修煉的速度雖然依舊很慢,但奇怪的是他似乎不受築基期的幾大壁壘所限,就這麽一步一步順利地升到了築基圓滿,如今竟然也結丹了。

半晌風停雲歇,丁春雪住處上空的靈氣漩渦裏傳來響了幾聲低沉的悶雷,而後凝聚起來靈氣猛然如游龍入海般倒灌下去。

秦寶閑喜道:“成了!”

闫長青愉悅的笑聲響徹堆雪崖,稍停紅箋面前屋裏有人恭恭敬敬地回應:“勞師尊挂念,徒兒閉關多日,僥幸結丹,待徒兒稍事洗漱便去給師尊問安。”

闫長青笑道:“不急。寶閑、紅箋,你二人也一齊過來吧,給你們大師兄好好道賀,他這丹結得着實不易。”

紅箋知道這是闫長青正以神識盯着這附近,故而知道她與二師兄在這裏看熱鬧,當下不管他能不能聽到,連忙應了聲“是”。

丁春雪相貌極為普通,論年紀若是在築基裏面已經不小了,但他如今成功結丹,自然另當別論,闫長青一掃先前因為簡繪身死産生的種種不豫,越看大徒弟越是滿意,道:“還是為師懂得相看千裏馬啊,你若一直這樣修煉下去,日後說不定有望沖擊一下元嬰。哈哈,反正青出于藍,成就超過為師是肯定的。”

他指了指跟随大徒弟而來的秦寶閑和紅箋,笑道:“方才寶閑已經介紹過了吧,這小姑娘是為師新收的弟子。你們兩個都要好好向大師兄學。”

來時路上丁春雪确實聽師弟秦寶閑介紹過了,他心中微覺詫意,師父竟然破例收了個還未築基的小女修,這還不算,自己結丹這麽大的事,三師弟簡繪到現在還未出現。他不在宗門麽?看來自己閉關這些日子着實發生了不少事情。

不等他詢問,闫長青已興沖沖地道:“你師祖必已覺察到了,走吧,為師帶你們去向他老人家報喜。”晚潮峰多了一位金丹修士這可是大事,峰主孫幼公這會兒說不定正在等待着衆人,丁春雪先咽下疑問,同春寶閑、紅箋齊聲應是。

去見孫幼公的路上,闫長青終于想起了白天那事,向紅箋道:“你盈師姑遠嫁海外孤島,三十年未回宗門,脾氣越發古怪,你既然人沒有什麽事了,就不要将今天的意外放在心上。”

事情已經發生了大半天,紅箋早就冷靜下來,此時暗中腹诽,面上卻是絲毫不露,道:“師父放心,徒兒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丁春雪吓了一跳,插言道:“盈師姑回來了?”

紅箋看着連尚不知情的秦寶閑臉上都有些變色,才知這盈師姑實是非同凡響,看來兩位師兄都早就識得厲害。

闫長青點了點頭,道:“不錯,她這會兒就在你們師祖那裏。”

丁春雪默然,秦寶閑露出驚訝之色,随即恍然:“她是不是有什麽事回來求師祖啊?”

闫長青“哼”了一聲:“你們說話都注意些,不要去招惹她。今天你們師妹就差點兒命喪她手。”

紅箋低頭嘟着嘴,暗暗叫屈:“我哪裏有招惹那個老妖婆,不過是趕上倒黴。”聽說盈師姑在師祖孫幼公那裏,紅箋心中着實有些發怵,但已經走到這裏,實在找不到借口半途抽身,只得硬着頭皮安慰自己:她總不敢當着師祖的面便撒潑吧。

師祖孫幼公的洞府轉瞬即到,闫長青帶領衆人通報進去。

紅箋瞪圓了眼珠,不但是她,連秦寶閑都以為自己眼花了,想擡手揉一揉眼睛。師祖孫幼公舒舒服服地坐在榻上喝茶,盈師姑一旁侍立着端茶倒水,笑靥如花,連橫過來望向衆人的眼波都是那麽溫柔,看得衆人身上都覺一麻。

丁春雪順利結丹,孫幼公早已經有所感覺,此時當着徒弟徒孫們的面十分開心地鼓勵了他一番,又同闫長青說了會兒閑話,直等闫長青看師父沒什麽事了,怕耽誤他老人家休息要告退,盈師姑在旁嬌嗔地叫了聲“師父”!

紅箋立時便覺着雞皮疙瘩掉一地,想想這盈師姑都多大年紀了還在孫幼公眼前裝小姑娘,難道師祖特別的吃這一套?

果然孫幼公失笑:“好了。答應你就是。那孩子我知道,天份是不錯,這回就破個例,叫你師兄提前受累,領到堆雪崖去好好教導。”

有孫幼公點頭,事就成了,盈師姑歡呼一聲,立時向闫長青施了一禮:“闫師兄,我明日便須得回去,以後載之就麻煩你了,你一定要像教春雪這般,叫他早早成材。”

闫長青笑了笑,道:“師妹放心。”

盈師姑勾唇而笑:“那就麻煩小寶閑跑個腿,去通知你師弟一聲吧。”

秦寶閑臉上幾欲滲出汗來,他擡頭望了師祖一眼,口裏連聲應承:“師姑別這樣說,折殺寶閑了,我馬上便去。”

盈師姑心滿意足,回頭望了望紅箋,她微微颦起秀眉,紅箋不知她又想怎麽折騰自己,垂下頭不去看她。

盈師姑幽幽嘆了口氣,說道:“女修不易,看見你,師姑就想起了自己小的時候。你比師姑有福氣,好好和師弟相處,等将來說不定能成就一段佳話,和載之結成道侶。那樣你就不用像師姑這般,想在師父面前盡孝也不可能了。”

她說得可憐兮兮,紅箋卻聽得火大。陳載之正式拜師比紅箋晚,自然就由師兄變成了師弟,但誰要嫁他?還一幅施舍的模樣!紅箋額上的青筋幾乎迸起來,讨厭的陳載之,你不用想好過!

第 57 章 一定要争氣

闫長青沉吟良久,說道:“叫他此時來堆雪崖也不是全無可能,我故意令他受傷,師父自然是知道的,他老人家一直未作表示,顯然也是不想你這侄兒去魔修那邊兒出生入死。其實這麽多年,師父心中對你還是十分記挂的,不然也不會特意叫我收了這個小丫頭。你何不解開心結,去見一見他老人家?”

闫長青架不住師妹的軟磨硬泡,态度終于松動。

紅箋卻沒有關心他二人接下來做何打算,她聽到了“魔修”兩個字心猛然一縮,登時便被師父闫長青這無意間透露出來的訊息吸引住了全部心神。

戴明池、金長老他們挑選了六個弟子,竟是準備将他們送到魔修那邊,這……他們怎麽去?那人不是說無盡海深處的“天幕”即使是化神也無法打破嗎?可看師父闫長青明顯早知其中內情,這自是師祖孫幼公透露給他的,這麽說還是有辦法能送人過去的。他們六個連築基都不曾,去了還回得來嗎?

紅箋想起了那號稱能預知未來事的季有雲,不由打個了寒顫,她這才發覺自己的身體能活動了。

四周靜悄悄的,闫長青和那位盈師姑似是都已經不在。

她慢慢睜開眼睛,發覺自己正席地躺在師父闫長青的洞府裏,邊上果然沒有人,先前給盈師姑端的靈茶還放在原處,不知他們二人商議完去了何處,卻将沒有清醒過來的自己孤零零遺棄在這裏。

大約是盈師姑最終聽進去了師父的勸告,兩人相攜去見孫幼公了吧。

紅箋心中百味雜陳,本來還想着自師父這裏離開之後去探望一下二師兄秦寶閑,此時也提不起勁兒來。

她受了這等對待,突然醒悟:那些鬼域伎倆水來土掩就好,實在不應該牽扯她這麽多心神,只有努力修煉,趕緊變強,強到令盈師姑這樣的人都有所顧忌,像今天這樣任由別人主宰生死的經歷才不會再次發生。

練氣六進七的壁壘已經突破,按照以往的經驗,只要她肯下苦功,至少在練氣期圓滿沖擊築基之前是不會遇到太大的困難了。紅箋突然也有了閉關的念頭。

但在那之前,有一件事必須去做。石清響曾經言道“誰對我有過好處,我便百倍報答”,而紅箋恰好也是這種人。既然這麽湊巧知悉了化神收徒的內情,她自是要想辦法去通知石清響一聲,叫他好有所準備。

她回到住處,把這些事情理好頭緒,心頭的憤懑亦消散了不少。

這個時候若是跑去錦繡峰找石清響太引人注意,紅箋想着自己從宗門秘境出來還未見過弟弟,當下離開晚潮峰去找方峥。

幾日不見,方峥發覺姐姐身上似是多了一股淩厲的氣勢,這種感覺叫他甚是陌生,他天真地以為這是姐姐在秘境裏幸運地進階練氣七層所致,撲在紅箋懷裏笑嘻嘻地道:“姐姐你真厲害,這麽短的時間就超過了張師兄。”

他嬉鬧了半晌,才注意到紅箋很少開口,停下來小心地觀察了一下姐姐的臉色,問道:“姐,你不開心麽?”

紅箋擡手摸摸弟弟的頭,問他:“張師兄他們對你還好?”

“嗯!”方峥重重地點了下頭。

紅箋釋然地笑了:“姐姐這段時間想着用一用功,就不能隔三差五的來看你了,你有事直接去晚潮峰找我。這些天你也把‘青木訣’好好練練,有問題就直接去問潘師父或者張師兄他們。過些日子等姐姐忙完了,咱們把練氣四層升上去。”

方峥聽話地應了。

紅箋陪着弟弟又呆了一會兒,直到他看上去又恢複了生龍活虎,這才看看天色離開他那裏,直奔錦繡峰。

紅箋早想好了計劃,為了不引人注意,她先找個理由去見齊秀寧,齊秀寧同石清響現在是正經的師兄妹,通過齊秀寧總有辦法見到石清響,比冒冒失失直接去找一個在外人看來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強。

但是等她到了錦繡峰,得到的消息卻如一盆涼水迎面澆下,齊秀寧、石清響四人自丹崖宗秘境裏一出來便被安排着立時起程,這會兒已經在趕往符圖宗的路上了。

紅箋宛如一拳打在了空處,她失望之極,悵然地嘆了口氣,只得先回轉晚潮峰。

此時将近黃昏,夕陽映着滿山碎金,又到一天中漲潮的時候,堆雪崖在海浪的沖擊下巍峨屹立,紅箋迎着微腥的海風呼出一口長長的濁氣,她“啊”地大喊了一聲,心裏想:“紅箋,你可一定要争氣啊!”

這天入夜的時候,堆雪崖突然風雲變幻,天地間的靈氣被一股突如其來的能量攪動,開始大量聚集,竟有凝結成雨的趨勢。

紅箋當時正在住處修煉,感覺到有異出來察看,這等動靜出現在堆雪崖,她已經隐隐猜到發生了什麽事。

果然她還未走到地方,便遇到了同樣聞聲而來的二師兄秦寶閑。秦寶閑滿臉歡喜羨慕之色,不等紅箋發問,搶先道:“小師妹,大師兄今夜結丹,看樣子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

因在秘境中聽了石清響的提醒,紅箋再看到秦寶閑的笑臉心中不免猶疑,不像往日那麽感覺着親切,她笑了笑,仰頭看天,道:“這就是結丹啊……”

前後不過幾天,秦寶閑閉關,将進秘境的機會讓給自己,跟着失敗出關,整個人卻渾然無事,這是內心強大如此還是早知無望進階,閉關只不過是個幌子?紅箋道:“今天我一自宗門秘境裏出來便被師父叫了去問話,還沒有去好好謝謝師兄。”

秦寶閑望了她一眼,呵呵笑道:“這有什麽大不了的,不過是多一句話做個順水人情,你怎的還謝起來沒完了?師妹此次順利突破壁壘,看樣子在秘境中收獲不少啊。”

一大一小站在這裏信口聊着天,等待大師兄結丹出關,紅箋沒有提簡繪,她已經打定了主意:二師兄即使暗藏惡意,自己也不會再輕易給人機會,只要她夠努力,築基之前的這段時間會很快過去。終有一日,她會像正在結丹的大師兄一樣,甚至更進一步,如師父、師祖、金大長老,天下之大,她想去哪裏便去哪裏,再也不需為了活着而苦苦掙紮。

第 56 章 盈師姑

紅箋見師父闫長青沒有反對,只得乖乖跟着進去端茶倒水。

闫長青陪着盈師姑落了座,不解地問:“我看師妹到像是特地來興師問罪的。”

盈師姑低垂下雙眼,烏黑濃密的長睫毛遮住了眼中情緒,她自嘲地笑笑,說話慢聲細語:“怎麽敢,當日我在丹崖宗,也只有闫師兄你對我是真心實意的好,小妹可不是那等不識好歹的人。”

紅箋在旁邊一邊泡茶,一邊悄悄打量這位美人師姑。她深深覺得自己長這麽大,見過的女修裏面這位盈師姑是最美貌的,她靜靜坐在那裏,就像是一幅水墨畫一般令人賞心悅目,更不用說一颦一笑間有一種楚楚可憐的風韻,吸引着人一看再看。

闫長青失笑:“那這又是唱得哪一出?”

紅箋不敢閑着,恭恭敬敬将泡好的靈茶給二人端過去。

盈師姑接過靈茶,擡眼又将紅箋由頭至腳仔細打量了一番,輕輕撇了撇嘴,道:“師兄,一年前在丹崖宗發生了一件大事,我雖遠隔千裏也聽說三大化神齊聚寰華殿挑選親傳弟子,這小姑娘就是那時拜到你門下的吧,我想問一問,你這弟子入門時修為如何?”

闫長青怔了怔,他掃了一眼垂手侍立一旁的紅箋,又望了眼端坐的師妹,心中有些了然,回答道:“那時她剛升入練氣五層不久。”

盈師姑面露冷笑:“不過一年的工夫,修為便突飛猛進,連六進七的壁壘都沖破了,我聽說師兄為了她可真是煞費苦心,連築基期才能進的宗門秘境都想辦法讓她進去過了,難不成她是師兄的親人晚輩?”

闫長青連忙解釋:“自然不是。化神收徒那天她在寰華殿投了師尊的眼緣,故而特意命我将她收到門下。師妹,你……”

盈師姑騰地站起來,将闫長青的話打斷:“師父師父,你別總拿師父當擋箭牌,她為什麽能在寰華殿脫穎而出?還不是宗門考核的時候你暗中做了手腳。虧我當年還親筆寫了書信給你,求你照顧我那侄兒一二。若不是你搗鬼,載之怎麽會神識受傷未能有機會去寰華殿?師父的話是聖旨,我求你的事便全都抛在腦後,”她面現凄楚之色,突然咬了咬牙,“我今日非要給載之讨個公道,你要不給我個說法,我便豁上被師父處置,先将這小丫頭擊斃在這裏!”

紅箋吓了一跳,這可真是無妄之災。這個不知從哪裏蹦出來的師姑說翻臉就翻臉,從美人兒一下子變成了老妖婆,連點反應的時間都不給,她是金丹高手,冰冷的殺意兜頭罩下,紅箋一個小小練氣期學徒哪裏經受得住,更不用說想辦法抵抗。

随着盈師姑如玉般的纖手一揮,紅箋登時便感覺自己由頭至腳一陣徹骨的冰寒,四肢不能活動,體內的真元也在快速地凝固,整個人就像被凍成了一大坨冰塊,她來不及求饒,只掙紮地喊了一聲:“師父救命!”

在這危急關頭,紅箋腦間忽一閃念:“師父若是心裏清楚簡師兄想殺我,一直聽之任之的話,那他不知是有多麽不喜歡我,此時有這盈師姑出手,他會不會樂見其成,索性不理會我的死活?”

但她此時心裏再急再怒也都毫無用處,識海內水靈根徒勞地瘋轉了兩下似欲反抗,立時便被對方強大的法力鎮壓了下去,紅箋不甘地瞪大眼睛,身體卻軟軟地倒下去,接着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冰封六識,一片渾噩,魂魄在生死間沉浮飄蕩。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紅箋識海周圍被凍結住的真元突然有了些微松動,如初春方至,一點小小的熱流越彙越大,最先恢複過來的是意識,接着是耳識。

紅箋感覺自己正一動不動地平躺着,頭昏沉沉的,耳朵裏像是塞了什麽東西漲得難受,她還活着。紅箋意識到這一點,漸漸想起了昏迷前發生的事。

附近有人在說話,應當是師父闫長青和盈師姑還在交談。紅箋努力想聽清他們準備怎麽處置自己,可聽來的卻只有細微的嗡嗡聲,叫她大腦中一陣抽痛。

紅箋不敢調動真元,生怕叫那兩人發覺自己已經醒了,等了一陣,聽覺似是稍有好轉,耳朵裏雜音不那麽大了,總算勉強能聽個大概。

“照這麽說我還要謝謝你?就算他不能拜化神為師,你旦有心,怎麽不把他帶在身邊,閑暇時點撥一二?載之是我們陳家數百年來資質最好的,若是有人教教他,怎麽也不至于困在練氣六層到現在也不得突破,更不用說還有練氣期進宗門秘境這等好事。”盈師姑好似把怒火都發洩到了紅箋身上,這會兒說話的語氣雖仍不豫,聽着到是心平氣和了不少。

闫長青勸道:“你又不是不知,突破壁壘這種事靠外人相助往往适得其反。師妹你放心,載之那孩子我自會多加留意,只要一築基,我就将他收入門下,叫他搬來堆雪崖。”

盈師姑冷笑一聲:“等他築基,還用得着師兄你,依他的資質想去哪裏還不是任挑?我不管,你反正已經收了一個,加上載之也沒什麽大不了。”

闫長青的聲音頗為為難:“那不是壞了宗門的規矩……”

“師父他老人家看中的人,宗門秘境都讓提前進了,還談什麽規矩。你去求求他,他不是向來對你不錯。”盈師姑的口氣軟了下來,恢複了先前軟語相求時模樣,闫長青一時間沒有說話,似是心思已經搖動。

紅箋心中既委屈又憤怒,她不知道這盈師姑是否打算放過自己,聽到此處忍不住恨恨地想:“只是為了這個女人,為了陳載之,師父你就一點也不關心我的死活嗎?只要我不死,我必努力修煉,一輩子修為都壓着他,叫他休想在丹崖宗出人頭地。”她平白無故遭此大難,竟是連先前印象還不錯的陳載之也一齊怨上了。

第 55 章 責問與試探

意料之中的盤問這就來了。

若不是機緣巧合自己學了“萬流歸宗”,而“萬流歸宗”又在一進秘境便升了級,正好可以克制住簡繪,若不是自己得到石清響的援手,此時站在這裏向師父挖空心思掩蓋真相的人必是簡繪吧。

紅箋恭恭敬敬地道:“徒兒也覺得獲益良多,全賴師尊給了徒兒此次進宗門秘境的機會。”

闫長青淡淡地“嗯”了一聲,說道:“你将這幾日在裏面如何修煉,遇到些什麽事都詳細地同為師說說。”

紅箋便模樣老實地從一進秘境說起:“……徒弟在白霧山谷裏打坐修煉,反複凝煉神識,果然事半功倍,很快便找到了突破的訣竅。進階練氣七層之後,徒弟想着時間不早了,應該到秘境別的地方看看,便向外摸索。能找到谷口全是靠運氣,出谷之後徒兒便像是做了一場大夢,在夢裏見到了爹娘,和他們足足在一起呆了二百年歲月,後來夢醒了,發現自己還是站在山谷外邊。後來徒兒穿過一大片黃沙,到達了一處深山老林,便在山中尋覓靈草,其間遇到過錦繡峰的那幾位練氣學徒,還曾結伴而行,後來時間到了,就被送了出來。”

闫長青沉思道:“這麽說你由始至終都未見過簡繪?”

“沒見過。師父,三師兄是不是出事了?”紅箋很想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再憂慮一些,但此時當着闫長青,她努力再三,仍覺差了點情真意切。

她趕緊主動将自己手裏的那一半“流水知音”取出來,呈給闫長青:“進秘境的時候簡師兄還說要以這個和我聯絡,進去之後他傳訊給我,當時我在霧谷,無法去與他會合,等出去之後,這件法器便再也沒有反應了。”

闫長青接過“流水知音”,登時便皺了皺眉,露出不悅之色,說道:“看他為了進去之後找到你,還在這東西上做了手腳,他的心思又哪裏用在正事上!”

他“啪”的一聲将“流水知音”扔到一旁,停了停似是克制住了怒氣,臉上露出傷感之色,道:“自從他知道你要進秘境,在我這裏求了好久。幾個弟子裏,他向來叫人最操心,我也是希望他趕緊找到能繼續修煉下去的路。一時行差踏錯不要緊,最怕的是一輩子死不改悔。”

紅箋偷眼打量闫長青,暗暗合計:“他不知道簡繪是想進去殺我的?看來是啊,這樣子不像懷疑我,到像是……遷怒,對,師父惱我招惹得簡繪非要進秘境,進去之後還想東想西的,最後搭上性命。簡繪死了,他沒人怨,便怪到我頭上了。”若是這樣,總算沒有出現她想像中最壞的情況,紅箋悄悄松了口氣。

她怕再呆下去真成了師父的出氣筒,生了溜走的念頭,仰着頭乖覺地問:“師父,二師兄閉關如何了?他是不是還不知道三師兄……沒能出來?”這般問着,她不由得想起石清響關于二師兄的那番推測,目光盯在闫長青臉上,瞳孔不被察覺地收縮了一下。

闫長青心情十分不佳,不想理會這些,揮了揮手道:“他沖擊築基後期已經失敗了。你去和他說一聲吧,你們這幾天沒事不要來煩我。”

紅箋恭敬地應了聲“是”,便要退出去。

便在此時闫長青耳朵動了動,他似在凝神傾聽,而後慢慢站起身來。

紅箋此時已經退到了師父的洞府門口,突聽由洞府外邊傳來一聲笑,笑聲清脆,好似來人就在眼前,發笑的是個女子,紅箋跟着便聽見她溫柔的聲音嘆道:“這堆雪崖還是這麽冷清啊。悠悠數十載一晃而過,闫師兄,小妹專程看你來了!”

闫長青此時已經由裏面出來,紅箋只覺眼前一花,一個白衣女子出現在兩人面前。

此女肌膚白如新雪,身軀凹凸有致,纖腰盈盈一握,目如秋水,第一眼望她似覺着這女郎含情脈脈,再一眨眼,又會覺得她的眼神頗為憂慮,眉目間一片清冷,叫人不敢輕易冒犯。

紅箋不覺呆了一呆,回過神忙低下頭去。來人既是稱呼闫長青師兄,那就應該是自己的師姑了,修真之人年紀不好估計,這個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的絕色麗人若是同師父一樣也是金丹,那至少也得有将近一百歲了吧。

闫長青似是已經抛下了剛才的不快,神情變得異常柔和,望着那白衣女郎笑道:“師妹怎麽得空回宗門了?我算算,真是将近二十年沒見着你面了。”

白衣女郎望着闫長青,目光中漸漸露出一股嗔怨之意,沒有接他的話,掃了恭敬退到一旁的紅箋一眼,細細的柳眉颦了颦,問道:“師兄,這小姑娘是什麽人?”

闫長青呵呵一笑,介紹道:“這是師兄我去年剛收的徒弟,小紅箋,來,這是你的盈師姑,過來給師姑見個禮,不要小看你師姑是個女子,她可是咱們晚潮峰出去的金丹大修士,如今是南屏島戚家的當家主母。”

紅箋依言規規矩矩地上前給這位盈師姑見禮,按說長輩初見晚輩十九都會有所表示,給個見面禮什麽的,盈師姑卻似忘了這茬,目光複雜地打量了一下紅箋,歪頭向闫長青道:“練氣七層,師兄好生偏心眼兒。”

這話說得紅箋莫名其妙,但卻不妨礙她心中生起一種不大好的預感:“這位盈師姑好似來者不善啊。”

闫長青也有些不解,盈師姑嘆了口氣,道:“我此次回來,正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專程來肯求師兄的。”

闫長青道:“你我兄妹之間又何需客氣。”他頓了頓,又試探着問道:“你沒去拜見師尊?”

盈師姑臉色一沉,淡淡地道:“我一個小小女徒,修煉上沒什麽太大的出息,只好遵師命遠嫁異鄉,實是無顏再見師父,惹得他老人家不快。”

闫長青臉上有些尴尬,師妹回來這麽大的動靜,師父怎麽可能不知道,他這多餘一問反到火上澆油了,連忙打岔:“有事進去坐下慢慢說吧。”

紅箋深覺這些破事自己越少參合越好,盈師姑不搭理她,她正好做隐身人悄悄溜走,回去進行她的長遠大計去,誰知她剛剛轉身,盈師姑便将她叫住:“小姑娘,別忙走,這事同你也是有些關系的。”

第 54 章 離開秘境

紅箋歇了一會兒,來了精神,問石清響道:“你這符圖宗宗主的親傳弟子還會在我們丹崖宗呆多久?你那功法的事,戴宗主真有辦法解決?”

“我們四個留到現在就是為了進這秘境。等從這裏出去,就該動身去符圖宗了。”石清響向旁挪了兩步,後背倚上水塘邊的一株修竹,練氣期在這深山中能收獲的其實極為有限,過了心魔關,他這次的丹崖宗秘境便算是完成了任務,所以他也不急着離開,不緊不慢地陪紅箋閑聊。

“我們丹崖宗金大長老收的兩個徒弟也去?”紅箋好奇地問。她昨晚與那兩個少年才是初次接觸,對他們印象還不錯。

“不錯,聽說到時候符圖宗會向我們開放部分典藏,還有一些基礎符箓的制法。不但我們四個,被刑無涯帶去無盡海的那兩人也會趕去。”

“哇,這麽好啊。”紅箋聽着羨慕得眼睛發亮,“咦,你怎麽可以‘符圖宗’‘符圖宗’的叫,太不像話了,小心給人聽到,難不成你還當自己是跹雲宗的?”

石清響笑了笑,沒有吱聲。

紅箋沒有注意到他的反應,她滿身心都被石清響方才說的話所吸引,符圖宗的符箓向來是不傳之秘,石清響這戴宗主的徒弟到也罷了,沒想到連金長老和刑無涯的弟子都有這等造化。

可緊跟着她心裏就沉了沉,不由問道:“學成之後呢?”

石清響苦笑了一下:“大約會将我們一起送到無盡海刑無涯那裏去修煉一陣子。我的‘伏魔藤’也要在那時候被徹底打散,大家一起學習刑大化神的殺戮之法。再然後怎樣我就不知道了,朋友一場,祝我們好運吧。”

這樣大費周折,誰都知道接下來一定會把他們派上一個大用場。只是不知道危不危險……

紅箋點了點頭,認真地道:“我祝你有好運氣。”

石清響低着頭,修長的手指慢慢捋着一片碧綠的竹葉,然後他肩頭一聳一聳地低聲笑出來,道:“方紅箋你真有意思,我會記住你的,你也好好保重。”然後他站直了身體,轉身往樹林外的山坡走去。

不知為何,那一瞬間紅箋覺着少年的背影頗為蕭索,她在後面跟着站起來,沖着他遠去的方向大聲喊道:“喂,你要努力啊!”

石清響遙遙地向她這邊擺了擺手,示意“知道了”,他到達坡頂漸向下行,慢慢消失不見。

自己呢,既然已經知道日後修煉的路注定坎坷,就要比原來更加努力一千倍一萬倍。紅箋又給自己鼓了鼓勁兒,盡量淡化簡繪的死給自己造成的沖擊,她将簡繪乾坤袋裏的東西全部取出來,先将靈草、丹藥分門別類的收起,剩下的是數量不多的靈石,簡繪的財産要都在這裏的話,他還真不是個有錢人。

紅箋稍作嘆息,心情複雜地将那個可能被人認出的乾坤袋也深深埋了,她休整已畢,重新開始在山間搜尋靈草。

餘下的一天多很快過去。秘境的時間一到,紅箋只覺得身體突然間失去控制,像生出雙翅順風滑行到高空,而後突然摔落,那一瞬間其實極為短暫,等她回過神來,人已經站在三日前進入秘境的山谷前,周圍都是些與她經歷相似,神情恍惚的築基弟子。

宗主淩虛子親自坐鎮,一位前來協助他的木靈根元嬰長老清點罷人數皺了皺眉,露出疑惑不解之色,向淩虛子禀報道:“宗主,少了一人,晚潮峰簡繪沒有出來。”

剛自秘境中出來的衆人還未反應過來出了何事,在場的諸位元嬰金丹臉色都是一沉,這種情況人不出來只有一個可能,那人必是已經喪失了生命的跡象,被秘境永遠留在了裏面。築基弟子竟然死在秘境中,丹崖宗多少年都未出過這種事。

淩虛子目光冷冷掃視衆人,沉聲道:“誰在裏面見過簡繪?”

紅箋和石清響早在秘境中便商量好了此節,兩人一齊默不作聲,紅箋不擔心石清響,她只怕自己在元嬰強大的神識下露出破綻,暗暗調整呼吸,保持着神色不變。

此時有三個築基弟子出列,均道第一天夜裏曾遠遠見過簡繪在山間搜尋靈草,并未發現有什麽異常。

一位元嬰長老在旁奇怪地道:“這麽說從第二天一早就沒有人再見過他了?”

紅箋只覺身上一涼,一股巨大的壓迫感直襲心神,她立時意識到這是有高人在逐一查看衆人有無異常,心中不由一緊,暗暗慶幸石清響謹慎,将打眼的東西全都留在了秘境裏,只不知他拿去的那玉簡藏得是否隐蔽,會不會有人認得那東西。

幸得秘境中一番歷練,紅箋的心态不知不覺變得沉穩了許多,再不同當日寰華殿面對怪物季有雲時小女孩兒的戰戰兢兢,對接連不斷掃在身上的神識也能假作未覺。

停了片刻只聽淩虛子的聲音道:“通知晚潮峰闫師侄來一趟。你們三個留一下,其他人散了吧,大家回去不要将心思都花在靈草上,宗門秘境四年才一開,珍惜機會,好好感悟所得。”

衆人一齊躬身領命,紅箋忍着未去在人群中尋找石清響的身影,對他而言事情已經過去,但于自己,還有個大麻煩在後面等着,絲毫不能掉以輕心。

果然,她回堆雪崖住處剛洗漱完換了身衣服,屁股下還沒有坐熱,見過淩虛子匆忙趕回的師父闫長青便傳訊要她過去問話。

紅箋深深地吸了口氣,不管如何,她絕不能承認簡繪的死與她有關,但看闫長青要盤問什麽,這于她而言是危機,可若應對的好了,也未尚不是一次叫她認清師父闫長青真面目的機會。

紅箋走去闫長青的住處,恭恭敬敬給師父磕頭問了安,闫長青未叫她起來,紅箋偷眼瞧去,卻見闫長青臉色鐵青,目光陰沉,心中不由打了個突。

半晌聽得闫長青道:“進去一趟秘境,升到了練氣七層,果然收獲不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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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日後生存攻略

如此血腥的進階場面啊,她這是怎麽修煉的?當年自己練氣六層進階七層時可沒弄得這麽大動靜。她還練了一個古怪之極的法術,連續幾次施法,不但完全克制住了簡繪,就連自己的“伏魔藤”也在極速幹枯,不然自己的真元也不會流失的這麽快。

石清響雖然吃驚,卻很快鎮靜下來,怔怔望着入定中的紅箋,腦袋裏一下子想到了太多的東西。

紅箋從受到重創到壁壘被沖破,再到練氣七層的境界勉強穩定足足花了一個多時辰,幸好她和石清響為引簡繪上鈎,選的地方足夠隐蔽,到是一直沒有人闖進山坳來打擾。

紅箋睜開眼睛,一時分不清是真是幻,在初進秘境的那個夢裏她突破六進七的瓶頸花了八年的時間,但那種變強的感覺遠沒有這次清晰。踏前這一步,整個人好似脫胎換骨,連之前被打得千瘡百孔的身體都得到了極大的修補,以至她看着身邊一片狼藉,瞳孔猛然收縮,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石清響神色有些凝重,見她醒來松了口氣,道:“你……”問人功法是件很失禮的事,叫他話到嘴邊不由有些猶豫。

紅箋一聲不吭地跳了起來,跑離那片區域彎下腰便吐,吐着吐着感覺不對,又開始手忙腳亂脫身上那件慘不忍睹的血衣。她從小到大太太平平,哪裏遭遇過如此血腥,越想自己進階吸收的竟都是些這樣的東西越覺着難以承受,直吐得冷汗淋淋,內衣盡皆濕透,加上皮膚上還沾着風幹了的血跡,別提有多難受。

石清響見她臉色蒼白泛青,整個人不停地打哆嗦,到是不方便再說其它,只得道:“附近找個水塘,你先洗個澡,把傷治了再做別的吧。”

紅箋這才發現石清響,意識到他一直忍着這噩夢般的場景在為自己護法,不禁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匆匆點了點頭,說了句“多謝你”,回身向着山坳外奔去。

洗個澡是必須的,衣服破爛了幸好紅箋出發時準備充分,乾坤袋裏帶着換洗衣裳,不然時間一到大家被傳出去,獨少簡繪一人,她這副樣子任誰看了都會懷疑。

至于受的那些傷,随着她修為進了一大步,洞穿的內裏已差不多愈合,紅箋再服下療傷的丹藥,不用等到明天從外表看已一切如常。

等她洗了澡調整好心情,坐在水塘邊安慰自己事情已經發生,沒什麽大不了的,至少她還活着,并且活的還挺好,自山坳方向樹枝搖動,石清響若有所思地走了過來。

這一次道謝可不能像剛才那樣馬虎,紅箋想着,連忙站起身,感激地道:“石師兄,真多虧了有你援手。咱們做下了這麽大的事,以後有什麽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開口,紅箋萬死莫辭。”

石清響苦笑了一下,道:“嗯,從此以後我和你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他擡起手,将手裏的東西示意給紅箋看,又道:“我适才收拾了一下,這幾樣東西不适合再出現了,我的意思是随便挖個坑埋了吧。”他拿着的正是簡繪身上的“照影”和“流水知音”兩樣法器。

紅箋點了點頭,佩服道:“還是你想的周到。”

石清響随手将兩件法器處理了。

紅箋看着他向坑裏填土,腦袋裏轉的卻是方才簡繪突然自爆的原因,她遲疑問道:“我只是随便吓他一吓,你們符圖宗真有那什麽‘他生符’?”

石清響似是猶豫了一下:“我那不是想着配合你一下嗎,誰知他這麽大的反應。”他掏出“福疆”還給紅箋,贊道:“這件法器用得好了真是能派上大用場,而且你我使用無礙,看樣子各系真元都能驅動它,很是難得。”方才他便是借着這件法器才避過了簡繪的神識,故而頗有感觸。

紅箋将“福疆”接過,石清響又拿出一個乾坤袋,向紅箋道:“你那師兄的。我翻着看了一下,他到是家底頗豐,裏面有張玉簡,刻着一部《千草千方經》,大約就是因為這個,他才能弄出個假丹來,這部書我先拿去看看。其它的都給你吧。”

紅箋張了張嘴,這就是傳說中的分贓了吧,他到是利索。終是忍不住道:“那你可小心些,別跟着胡來,他可是練到築基中期修為崩潰,一直退回剛築基,十幾年再無寸進的。”

石清響笑了笑:“放心,我有分寸。”他猶豫了一下,終于道:“到是你,我适才看你進階,不知你自己有沒有發覺,你這六進七比別人要困難的多,我和江焰當初都沒有弄成這樣。你這次出去有合适的機會還是找個師長問一問吧,不然的話以後很難修煉。”

紅箋長出了口氣,石清響說的這些她又何嘗不覺,簡繪死在秘境裏,姚真不管是因何被殺,自己都算了卻了一樁心事,并且再也不會有人算計她,以後總算可以安心修煉了。她點了點頭,笑道:“等我找機會悄悄問問二師兄,這次還多虧他讓了進秘境的名額給我。”

石清響皺了皺眉:“你在晚潮峰沒有人敢動你,他這機會不知是給的你,還是你那位簡繪師兄?”

紅箋臉上血色頓時褪得幹幹淨淨,她腦袋裏飛快地回憶着和秦寶閑相處的種種,不得不承認自己确實不值得他賣這麽大的人情,她越想越是憂慮,不由将心裏的話問了出來:“那我師父……他也沒有反對,他知不知道?”

石清響面色平和地回望着她,紅箋突覺頭痛欲裂,煩躁道:“這是怎麽了,我還能相信誰?”

石清響神情平靜,回答她道:“不知道,我和你們丹崖宗的人不熟,若是我的話,自然誰的話都不會信,只能靠自己。但是對于你,他們既然在晚潮峰不敢動你,自然是晚潮峰有人在關注着你,或者他們以為那人在護着你。我看那日寰華殿,你們宗門的孫峰主好似對你印象不錯。”

紅箋頹然道:“那是我師祖,可不是輕易能見到的。”她想起方峥,強打精神振作起來:“不管了,不管多難,總要想辦法拍上他老人家馬屁。”

石清響笑了,贊許地點了點頭。

紅箋拿定了主意,便将那些煩惱先抛到腦後,她打量了一下石清響,好似剛認識他一般,心裏暗道:“到沒看出來,原來這小子精得很。”

第 52 章 血腥進階

紅箋長出了口氣,竟然覺着有些虛脫,這簡繪終于被她和石清響聯手打倒了。

制住他,好些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便可以慢慢盤問。

姚真到底是不是從他那裏拿走了一顆月華丹?他知不知道那個亂石灘上神秘人的事情?好端端的,他又為什麽要殺了姚真?

這些都可以稍後再問,當務之急是要先令他不能反抗,石清響只剛才喊了一嗓子,便再無動靜,看那些青藤有氣無力地挂在簡繪身上活力不再,顯是堅持到現在他的真元也所剩無幾了。

簡繪呻吟一聲,掙紮着要爬起來。

好不容易抓住,可不能再叫他跑了。紅箋向石清響喊了聲:“這岩石獸你來殺。”一躍上了溝澗。

怎麽制服一個築基修士,還真是沒有人教過紅箋。傳說中煉魔大牢裏是不能修煉施法的,可見世上定有禁锢真元的法寶或符箓存在,可惜啊,這些東西她接觸不到。

紅箋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趕到近前,趁着簡繪還未掙脫,在他膝彎狠狠踢了一腳。

簡繪受傷已是不輕,一下子沒能站穩登時便跪倒在地,紅箋擡起手,将“月湧”抵在他腦袋上,認真地勸道:“簡師兄,別亂動。這兩天我給你吓得不輕,你別再刺激我了,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麽事來!”

話是如此說,紅箋的心裏卻很冷靜,她知道真正“不知道能做出什麽事來”的人正是她的這位簡師兄,故而她說着這話,另一只手早做好了施法“萬流歸宗”的準備。

簡繪還從未如此狼狽過,散落下來的頭發遮住了眼睛,适才他法術被破,身上的衣裳也被打得半濕,這會兒滾得上面滿是沙土草屑,簡繪擡起頭,似是還不能相信眼前這結果,“呵呵”慘笑了兩聲,低沉着聲音道:“小師妹,你真是沒規矩。你要對師兄做什麽?”

紅箋一時語塞,恨恨地道:“你算哪門子的師兄?”她還真說不上能威脅簡繪什麽,殺了他容易,叫他說實話卻很難。在這秘境中取人性命簡直太方便,已經結下這樣深的仇恨,只怕傻子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放過他,任由他好好的回到堆雪崖再掀風浪。

所以她避開了這個話題,直接逼問他:“我從來沒有得罪過你,你非要殺我還是為了姚真師姐,你為什麽要殺她?”

簡繪閉口不答。

此時石清響真元幾乎耗盡,迫不得已收回了“伏魔藤”,他抽隙服了一顆回複真元的丹藥,在溝澗下被那岩石獸追得抱頭鼠竄了片刻,終于積攢了少許真元将岩石獸擊斃。

紅箋瞥眼看石清響原地休息,心中一動,吓唬簡繪道:“簡師兄,我拿你沒辦法,但你不要忘了他是什麽人。他們符圖宗可是有一種法符,叫做……‘傀儡認主符’,一會兒等他真元恢複了,就給你用上一張,你從此往後一切不能自主,樣樣都需聽從他這主人的,修煉這麽多年可就白辛苦了。”

紅箋這純粹是因為石清響在場,信口開河胡編亂造,但她話一出口卻見簡繪臉色突然大變,還未等她有所反應,石清響已不緊不慢地接口道:“沒見識,什麽‘傀儡認主符’?明明是‘他生符’,種上此符的人神智俱迷,從此之後便喪失了自己,他這一生也不再是他自己的,所以要叫做‘他生’。”

紅箋聽石清響說得煞有其事,吓了一跳,暗忖:“真的假的?”

石清響竟真的在翻乾坤袋,還嘟囔道:“師父知道我将這寶貝如此用了,說不定會揭下我一層皮來。”

簡繪好似突然受了極大的刺激,不管不顧回頭便是一記法術,紅箋防他情急拼命,“萬流歸宗”早準備好等着,“月湧”若是這麽近出手無疑會直接要了他的命,所以紅箋稍作猶豫,還是一腳踢了上去,正中簡繪後心。

簡繪滿臉猙獰,額上青筋暴起,硬生生受了這一腳,他沒有仆倒,一股凜冽決然的氣勢忽自他身上湧起,紅箋微覺有異,但她畢竟對修真界的事了解太少,只知道簡繪這是情急拼命,卻不知道危險将至,想着不能叫他跑了,“月湧”向下,對準簡繪的雙腿便是一擊。

簡繪吃痛,一聲厲吼,紅箋聽着他似喊了句“死吧”,不知他如何作法,只見他全身肌膚由青轉為赤紅,只一瞬間耳聽一聲悶響,一股帶着腥辣的灼熱氣浪迎面打來,石清響驚呼道:“快閃!”

遲了。紅箋腦袋一閃念,這距離太近,靠躲是肯定躲不開的。

千鈞一發之際她下意識的先做出了個擡臂擋臉的動作,接着才是空着的左手全力一記“萬流歸宗”,此時氣浪已到了跟前,紅箋只覺正對氣浪的一面由胸至腳一陣劇痛,身體像是被打成了篩子。她睜不開眼睛,根本不知發生了何事,身體直接被掀了出去。

可偏偏那法術“萬流歸宗”不知将什麽東西吸進了體內,大量的粘稠的異物擠滿了她的經絡,一小半通過體表排了出去,那是汲取回來的能量,剩下的按以前的經驗應該是水性真元,但水性真元絕不會叫她如此難受。識海內水靈根在急劇飛轉,說不清對這些新來的異類是吸收還是排斥。

紅箋頭疼的像是要裂開,哪裏還顧得上簡繪如何了,只想翻倒在地上打幾個滾兒。

紅箋将頭皮抓破生生忍住了這種折磨,掙紮着盤膝坐起。她很想從乾坤袋裏找點兒療傷的丹藥服下,但劇痛實在是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叫她連動一動小手指都懶得。

此時整個山坳突然變得鴉雀無聲,石清響不是袖手不理,而是完全吓傻了眼。

石清響和紅箋不同,他在跹雲宗的時候極為受寵,好兄弟江焰又是個好奇心很重的人,故而他雜七雜八知曉的事情遠不是紅箋可比,可就算如此他也絕沒想到簡繪一個區區築基初期竟然能像金丹修士一樣做出爆丹拼命之舉。

雖然是一顆假丹,但若換了他站得像方紅箋那麽近,只怕立時便是屍骨無存的下場,誰知這小姑娘看着應對倉惶,不知怎的胡亂施法,簡繪拼命爆發出來的浩瀚威力竟然驟減。

而此時遍地都是風幹的血肉,方紅箋渾身浴血,就那麽席地而坐,周圍靈氣為其攪動,這……看着她竟是要進階了。

第 51 章 聯手局

簡繪人尚在半空,冰冷的白色氣浪已到了紅箋身後。

此時那岩石獸正将巨大的巴掌掄圓,向着紅箋迎面扇去,紅箋突然遭遇前後夾擊,卻未一下子慌了手腳,當機立斷一個魚躍向旁邊撲出,頭也不回“骨碌骨碌”滾向了一旁的溝澗。

反應好快!

簡繪有些吃驚,原本以為必中的術法被紅箋躲開,給他的感覺竟是這小丫頭一直在防範着有人自背後偷襲。

可那又怎樣,趁她與岩石獸打鬥的時候偷襲本就是為求個穩妥,便是一對一正大光明的較量方紅箋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對手。簡繪手掌一動,“玉龍吟”再出。

紅箋來不及停下來回頭還手,笨重的岩石獸已經瞬息土遁到了她身旁,身體下蹲,兩只手肘帶着風聲,對準她的腦袋狠狠擂下。

紅箋仗着身體小巧輕便,抱頭猛地一蜷,簡繪的法術失之毫厘擊中了她身下的泥土,亂石飛濺,“轟”的一聲塌了一大塊,紅箋借機滾落到了溝澗中,陷入了接近一人高的荒草枯葉堆裏,她掙紮了一下,腳下大約是淤泥,以至未能站直身體自草下露出頭來。

岩石獸砸了個空,沿着坍塌的斜坡也滑了下去,登時溝澗下枯枝敗葉橫飛,岩石獸怒吼連連,這麽小的空間,不知紅箋還能撐上幾息?

簡繪走近,神情淡漠,看不出悲喜來,只道:“還不舍得用‘月湧’麽?我會将它和這只妖獸一起給師妹你陪葬。”說話間擡起手掌,對準了紅箋。

紅箋感覺到極度危險,她自與岩石獸的糾纏中抽身回手,“月湧”還留有最後一擊,這是紅箋最犀利的攻擊手段,便是築基也不敢大意輕受,但她此時施法并不是祭出法器,而是用了個“萬流歸宗”,好似昨天她同簡繪生死較量過了一次,便發覺這法術正是簡繪的克星,此時腹背受敵,顧不得細看究竟,便先丢出來禦敵。

簡繪料到她會如此,雙瞳微微收縮,右臂積蓄的真元翻湧,擦着“萬流歸宗”那陣強大吸力落空的瞬間他踏前一步,便要把這股強橫的力量送出去,将眼前的一切化為齑粉。

誰料他一步邁出立覺足下有異,幾道凸出地面的樹藤不知何時已在他腳下盤繞成形,随着他這一動猛然收縮,簡繪全無防備之下竟被纏個正着!

糟糕,中計!

簡繪吃了一驚,他雖想不明白為何自己事先竟未察覺這附近還有第三個人,卻知那幫手必然藏在溝澗的枯草下,樹藤附着的力量有限,應該便是那木靈根的練氣少年,這東西攀附糾纏的速度極快,他一邊施法對抗,一邊仍是将那積蓄已久的“玉龍吟”向着方紅箋打了出去。

以一敵二,對方又是早有預謀引了自己入甕,簡繪已經知道事情搞砸了,自己這本命功法看着聲勢浩大,但對方早有準備之下肯定又是做了無力功,他此時只求紮脫那“伏魔藤”趕緊脫身。

果然紅箋身體輕盈地向後一躍,岩石獸仍被困在原地嘶吼,顯是足下早被“伏魔藤”捆住動彈不得,這半天所謂一人一獸打得不可開交不過是作戲給簡繪看。

紅箋所有的精力都集于簡繪身上,自然不可能毫不反抗被他擊中,她留下的真元夠用一次“月湧”,換到自身的法術“萬流歸宗”足夠她接連用個四五次,更何況她有昨天的經驗,同簡繪交手,只要真吸到了他的法術,自己的真元就會有所增加。

她躍起來避過了正面沖擊,“萬流歸宗”對準這條直撲而來的“玉龍”全力施展,與此同時祭出“月湧”,這一瞬間紅箋使出了渾身解數,簡繪被“伏魔藤”纏住不能脫身的時間很短,她從未面對過如此局面,縱有幫手在旁卻也是手忙腳亂。

簡繪無法移動只得硬挨,他匆忙開啓了法器“照影”,由頭至腳水紋波動,紅箋這真正的殺招轟在他身上只見一陣劇烈的搖晃,好歹是築基修士,真元渾厚,還真被他撐住了。

一旁枯草下石清響出聲叫道:“快想辦法,我要堅持不住了!”

這半天随着簡繪掙紮,石清響全部精力都花在不停招喚新的“伏魔藤”上,他真元有限,這麽大的耗費很快要撐不住了。

紅箋咬緊了牙關,她此時哪有什麽辦法可想,只一味地拼命施展着“萬流歸宗”,簡繪身上的那層水盾忽明忽暗,他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僵持中他憋了一口氣,左手撐住“照影”,右手又是一道法術打出,乃是他早年分心它用學來的“秋水綿針”,這功法施術時若有若無,飄渺難覓,卻是專傷對方神識。可叫簡繪差點哭出來的是随着對面那個不過練氣期的小丫頭手一招,他這一記“秋水綿針”與“玉龍吟”一樣,剛至中途便消失不見。

直到這時他才有些恍然,心頭一慘:“她這法術看來是專吸水真元的。難道這就是天意嗎?老天,你待我簡繪何其不公!”他是水靈根,所有的功法自然都是以此為依托,遇見這種事這架還怎麽打?

一念至此,簡繪瘋狂地欲掙脫束縛逃走。他有道基護體,“伏魔藤”上的尖刺根本奈何不得他,石清響心中焦慮,突然大叫了一聲:“兩位師兄動手,不要放他跑了!”

若換作平日簡繪自然不會上當,可他這會兒正惶惶如喪家之犬,姓石的小子怎麽瞞過他神識的反複探查還沒弄清楚,聞言就不由心底一顫:“金大長老收的那兩個練氣弟子也在這裏?”

方紅箋是化神收徒那天投了金大長老和師祖孫幼公的眼緣,否則她一個還未築基的女修,怎麽可能有造化拜金丹為師,住進堆雪崖成了自己的師妹,這也是簡繪不敢在晚潮峰上動手殺人的原因,如今事情洩漏有姓石的參與已經很麻煩了,若日後再叫金大長老知道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他這麽一慌神正給了紅箋可乘之機,她趁着簡繪身上水盾一黯間“月湧”猛然轟出,運氣不錯,“照影”的防禦應聲而破,簡繪來不及再做其它動作,餘下的碎光正中他小腹,簡繪應聲噴出一口鮮血,摔倒在地。

第 50 章 殺人良機

這一夜簡繪過得簡直糟糕透了。

白天的那一架輸得莫名其妙,待他好不容易用靈藥将受傷身體調理得行動無礙,秘境之中已經差不多到了半夜。

這座位于秘境中心的大山四年前他來過,再往前他還沒有開始走黴運的時候,進秘境的名額再緊張,只要他想總有他的一席,但要說滿山靈氣孕育出來的靈草寶物對他已經沒有吸引力了,那當然也不是。他只是一時顧不上那些,此時他的心裏只有一個念頭:找到方紅箋,然後殺死她!

做到第一點,對他而言輕而易舉。不管是法器“流水知音”還是那個乾坤袋,他都早早做過了手腳,他非常篤定不管是以那個小丫頭的修為還是見識都不可能察覺。

但他萬沒想到的是,深更半夜的,方紅箋身邊竟然多了個人。他認得那個少年,出身跹雲宗,木靈根,已經拜入了化神戴明池門下。

遠遠看過去兩個人一邊說笑,一邊尋找靈草,顯然是舊識,而且交情匪淺。

這個少年雖然是練氣期,但好歹在錦繡峰跟着化神修煉了一年多,肯定很難對付。

想起難對付,簡繪不由暗暗咬牙,他再也沒想到看起來聰明聽話的方紅箋竟然敢冒着宗門大忌,還未築基就偷偷修煉了武技。

她那個古怪的武技……

這個把柄足以把方紅箋趕出晚潮峰,甚至丹崖宗也不會再有她的容身之地,但是不行,簡繪可不是為了仇怨非要與這個練氣期的小師妹過不去,正相反,細說起來方紅箋在發現那條項鏈之前對他一直十分尊敬,簡繪感覺得到那是發自內心的,與她對待師父、秦寶閑諸人一般無二,叫他覺着很舒服。

可惜她運氣實在太不好了,偏要發現那件不知何時落在縫隙中的首飾,還一直自作聰明地掩飾。她就像是埋在土裏遲遲不肯爆炸的火藥,每回自己看到她,就會情不自禁地想起那混亂的夜晚,想起姚真柔軟芳香的身體,她滾燙的淚落在自己的胸口,那般憐惜地對自己說:“簡師叔,咱們都是苦命的人。”

他不願再記起這些,可是偏偏越掙紮陷得越深,他一次次的盼望又失望,方紅箋不肯來和他打開天窗做個了斷,對簡繪而言沖擊築基中期失敗還不是最糟糕的,更可怕的是他的道心已經動搖,他必須要抓緊時間斬斷這一切雜念。

此次宗門秘境前半程的心魔關,簡繪又見到姚真那蒼白的臉,這更堅定了他的殺心,他要叫方紅箋這個和姚真有聯系的人徹底消失。

他們兩人不會接下來一直在一起吧?怎生想個法子将他們分開?

簡繪遠遠地盯着,甚至還看到二人聯手殺死了一只低階妖獸,那是一只幻金蛙,它的叫聲頗像孩童啼哭。那少年喚出“伏魔藤”将幻金蛙牢牢捆住,幻金蛙拼命掙紮,哭聲傳出老遠,直到被“月湧”斬殺也沒能掙脫,簡繪心中凜然,這少年被化神收入門下時聽說已經是練氣七層,現在看這一年的時間他應該是又有了提升。

接下來叫他更失望的事情發生了,大約是被幻金蛙的哭聲吸引,又有兩個練氣期少年聞聲趕來,四個人會合到了一處。

簡繪只得退避。他心情灰暗地轉身去了深山裏,漸漸的路上遇到的妖獸等階高起來,縱是他也不得不專心應付。

山路崎岖,老林繁茂,偶而遠遠的有火光搖曳,不知是哪位師兄弟正在林中探幽。簡繪自從修為崩潰之後就不再與同門交往,在丹崖宗幾乎沒有朋友,他不想和人遇到,見到光亮離遠就避開,這一夜走走停停,折騰到天亮時也算有了些許收獲。

一夜過去,那四人難道能一直在一起?簡繪心中總是記挂着這件事,做什麽都不安心,終于忍不住調頭回轉,再次去尋方紅箋。

這一次她所在的位置更加偏僻,顯然經過一夜的試探磨練,自己這位小師妹對付妖獸更有經驗,膽子也更大了。簡繪知道她神識之強遠超尋常練氣期學徒,生怕打草驚蛇,離遠便停下細細探查,叫他大喜過望的是那片區域竟然只剩下了她一個人,另三個化神弟子看來是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結伴離去。

天賜良機!

簡繪遠遠綴着她,上一次交手的失利叫他對方紅箋那個古怪的法術有些忌憚,他準備等到一個更好的機會再動手。

好似連上天都站在簡繪這邊,機會很快就有了。

方紅箋發現了一個小山坳,看入口雜草有半人高,此前應該是沒有人進去過。她在入口稍一踟躇,又往四周張望了下,似是在看附近有沒有人,接着她便将“月湧”拿在手裏進了山坳,裏面很快傳出妖獸的嘶吼和打鬥的聲音。

既然動上手了,簡繪不虞被發現,悄悄潛到山坳上方,居高臨下透過樹木濃密的枝葉縫隙找到了那個小小的身影。

方紅箋竟然在打一只岩石獸。

岩石獸是土系妖獸,行動緩慢,但是會土遁術,防禦不用說也是極強的。方紅箋同它纏鬥了一會兒,吃過一次土遁的虧,便有了經驗,她身體輕盈,與岩石獸只隔了一臂稍長的距離,那妖獸心智未開,大約始終覺着再進一步便可追上攻擊,不肯再土遁虛耗法力,故而一直處在挨打的狀态。

轉眼岩石獸已經是強弩之末,快撐不住了,簡繪給她數着,“月湧”出手兩次,按他昨天親自領教,方紅箋的真元足夠支撐這法器的第三下攻擊,但她停了下來,只是貼身引逗着岩石獸憤怒追趕,明顯是在拖延,等待真元恢複。

簡繪皺了下眉,這個時候了還如此謹慎,這小丫頭确實是有着非同尋常的保命本能。既然這樣,那他就下去幫一幫那只岩石獸吧。

他一探身自岩上飛身躍下,選擇的落腳之處正是方紅箋身後,這一次他吸取了上回的教訓,左手握着“照影”沒有貿然發動,右手揮拳,一記“玉龍吟”配合着岩石獸的攻擊直向紅箋後心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