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6 章 雪中送炭

眼下雖然開戰了,要進小瀛洲卻并不難。

符圖宗的數十名修士齊齊圍攻滄浪島,小瀛洲周圍其它諸島暫時還都很平靜,自東邊繞路月沙島的話,不必費什麽周折就能進入宗門。

紅箋悄悄退走,一邊趕路,一邊暗忖:“眼下小瀛洲這邊尚能依靠法陣,将敵人拒在數裏之外,一旦戴明池親自出手,形勢只怕立刻就會直轉而下,就算靠着護宗大陣勉強守得住,損失也會很大,進出小瀛洲不會再如此容易,宗門不知會死多少人,總之麻煩都在後面。”

她問井白溪:“師伯,窦師兄那裏……有什麽打算?”

先前大家都說井白溪與魔修勾結,又已然身死,窦橋卿在丹崖宗呆着尴尬,方才投來小瀛洲。

可井白溪如今已同這弟子相認,他先前所說托人去丹崖宗打聽,沒有“南蕭”這個人,這去打聽的必是窦橋卿無疑,授業恩師又活回來了,不知今後窦橋卿會如何選擇。

井白溪的聲音很是平靜:“如果小瀛洲不介意,他會留下來。”他停頓了一下又道:“你這次去,在他們幾個和小瀛洲諸位元嬰面前,無需再隐藏身份,他們已經知道你有問題。”

紅箋“噢”了一聲,臉上有些不自然。

自己無故失蹤,師叔和幾位相熟的師兄都會尋找,窦師兄認定自己這身份是假的,自不會隐瞞,“南蕭”是奸細不說在小瀛洲已經盡人皆知,丹崖宗投過來的水修肯定都心中有數。

不提謝師叔會多麽失望,便是江無非和巫錦兩個,再見面時都會尴尬,還有高鴻禮……

這事鬧的。

紅箋被困“烏羅帳”時反思過的那些想法突又浮上心頭,井白溪顯然知道她在想什麽,道:“你和方峥雖是同胞姐弟,性子和處事的方式卻是天差地別。教導你這樣的晚輩确實很省心,長青就是太省心了,本該早早提醒你的,都被他忽略。”

紅箋心中微震,這種話如今也只有大師伯才會同她講,她小聲叫道:“師伯……”

井白溪不知有沒有聽出她聲音中的敬畏,自顧自道:“過于仰仗聰明,很容易步入歧途,好在你這孩子自己也沒有長歪。別的不說,以你的資質,專注于修煉,自然可以得到旁人無法企及的力量,要知道陰謀詭計的門檻才是最低的,哪怕就是方峥那樣的笨蛋,也說不定有靈機一動的時候,你不可能永遠不出纰漏。為什麽有個說法,叫做‘大智若愚’?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紅箋恭聲受教:“是。等将眼下的事情處理完,師侄會尋一地閉關,把這個問題想清楚。”

井白溪沒有做聲,顯是認可了她這決定。

為這而閉關,不同于修士尋常的閉關修煉,紅箋這是要暫時放慢修煉的速度,先将全部精力用于專注道心。

以井白溪觀察所見,這便是紅箋此時身上最大的問題。

至于修煉神識真元提升境界,反到不用人為她操心。紅箋年紀輕輕已經練至金丹便是明證,這樣既資質絕佳又自己勤奮的後生晚輩指點起來真有一種暢快的感覺。

紅箋聽着師伯的教誨,趕路的速度也不慢,前面眼看着到了月沙島,耳畔傳來呼喝聲:“誰,站住!”

滄浪島已經開戰,小瀛洲其它幾面警戒自會跟着加強。

紅箋依言站住。

負責盤查的隊伍由金丹弟子率領,紅箋看着這幾人依稀有些面熟,那幾個中有人認出紅箋,詫異地道:“這不是丹崖宗的南姑娘,你什麽時候出去的?”

看來自己的事還沒有傳遍小瀛洲啊。紅箋歉意地笑了笑,道:“麻煩諸位給我師叔傳個信,便說我回來了,想要見他。”

幾名小瀛洲弟子聞言臉色變得都有些古怪,這位南姑娘住在小瀛洲可不是一兩天了,時常進進出出的,加上長得好看,大家難免多留意一些。正常而言她要見謝俠真師叔,自己進去見就是了,又沒人攔她,難道是見同符圖宗開戰,急着撇清要走嗎?

不管他們如何多想,為首的金丹還是把消息傳了進去。

停了一陣,不但謝俠真,“嘩啦”一起出來了七八個人。

紅箋離遠便由中看到了窦橋卿、江無非和巫錦,看來丹崖宗過來的水修聞訊出來了大半。

衆人臉上的表情頗有些古怪,不見敵視,而是透着一股好奇和激動,猶以窦橋卿為甚,紅箋一看就明白了:“這是以為大師伯奪舍成功,拿我當他對待了。”

紅箋不敢再讓誤會加深,連忙躬身叫了聲:“師叔,各位師兄。”

一聽這話,對面諸人臉色驟變。

紅箋知道他們準是又想岔了,連忙神識傳音給謝俠真,先是自報姓名,又三兩句說明了大師伯此時的情況。井白溪的元嬰就在她所抱壇子裏,不等她再說,丹崖宗諸人已經一齊圍了上來。

窦橋卿神情激動,分明是正在同師父以神識交流。

謝俠真神色複雜,深深地望了紅箋一眼,道:“進去再說。”

諸人簇擁着紅箋回到住處,謝俠真顧不得理順“南蕭”怎的突然變成了方紅箋,急道:“大師兄,你現在這種情況還能堅持多久?這該當如何是好?”

以元嬰的狀态活着,這種情況諸人聽都沒聽說過,大家很有默契地沒有提仇嬌,也沒有問井白溪先前怎麽只聯系了窦橋卿,卻沒有同大夥都說一聲。

井白溪還未回答,卻聽由遠而近哨聲響起。

上次妖獸來襲紅箋人在小瀛洲,曾聽到過一回這示警哨聲,這回再次響起,必是因為滄浪島的戰事。

果然跟着便有弟子匆匆來報:“滄浪島法陣被毀,所幸長老們人都沒事,已經退守二道關口,目前敵人人數超過五十,奚長老叫所有門人都做好迎敵的準備。”

衆人靜了一靜,還是壓抑不住心中的激動,窦橋卿先道:“咱們終于等來了這一天。”

凡是自丹崖宗投到小瀛洲的修士,私下裏都抱着這種期望,只是符圖宗既有化神坐鎮,又網羅了那麽多散修教會他們“心劍”,同符圖宗開戰這在全天下都以為是以卵擊石的事,結果小瀛洲真得做了。

紅箋和井白溪處身衆人之間,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這場仗打起來,包括謝俠真、窦橋卿在內,這些曾經對丹崖宗有着深厚感情的昔日同門,不管結局是生是死,都會徹底融入到小瀛洲,同那些在小瀛洲生活修煉了數百年弟子們再也分不出彼此。

井白溪開口:“俠真,麻煩你帶我們去見一下樂宗主。”

謝俠真知道紅箋帶着井白溪的元嬰出現,必是與“七線冰蟲”相關,他不敢耽誤,立刻帶了兩人去求見此時坐鎮宗門的長老奚旭。

之所以萬賢來幾個叫金靈根的奚旭留下,是因為此時還留在小瀛洲的兩位客人紫慧、管儀白都與他相熟。

奚旭正陪着管儀白呆在宗門重地卧佛山盲師叔的洞府裏。

管儀白這次跟他來到小瀛洲,乃是為了一件秘事。

管儀白不知由何處得到了一張完好無損的符圖宗符箓,這符箓等階甚高,用途不明,管儀白細加研究,懷疑它很可能是叫人談之色變的“他生符”。

依他對法陣的造詣,竟然解不開這張複雜的符。正好奚旭上門求花,管儀白想着小瀛洲有精通法陣的大行家,幹脆胡亂向宗主殷泉編了個理由,悄悄跟着奚旭來到小瀛洲求教。

這會兒外邊都已經火燒眉毛打起來了,盲師叔和管儀白自沒有心思繼續做研究,他們三個正在焦急地等待紫慧為樂游醫治的結果。

沒有“七線冰蟲”,瘴毒不可能完全拔除,紫慧反對為樂游做這等飲鸩止渴的治療,更何況樂游的意思一待暫時壓制住了瘴毒,他就要出去與人鬥法。

不過戰事一起,紫慧最終架不住樂游堅持。

憑小瀛洲一己之力對抗戴明池,這在管儀白怎麽看都是瘋狂之舉,雖然欽佩,卻不看好。屋內氣氛甚是壓抑,這時候謝俠真帶着紅箋在外求見。

紅箋沒有再叫洞府裏幾人煎熬,直接告知自己奉師伯之命為樂宗主帶來了“七線冰蟲”,盼能與樂宗主當面一晤。

這真是來救命的,奚旭大喜過望,親自迎了出去。

他先看到了“方紅箋”,目光變得怪異起來,再看到紅箋手裏捧着的那眼熟之極的壇子,神色更是精彩。待神識深入進去,壇子裏面不但有半朵仙昙花,還有……一個元嬰?

這情況簡直叫奚旭不知做何反應。

謝俠真連忙低聲将大師兄井白溪的情況介紹給奚旭知道,井白溪将他打斷:“這些事不必說了,戴明池、符圖宗不管從師門還是我個人,都是不共戴天的死仇,小瀛洲既已與他們開戰,‘七線冰蟲’我就送于樂宗主了,希望諸位可以堅持住這份骨氣,勿如昙花一現。”

井白溪話說的不甚客氣,先前交易鬧得不愉快,想叫他這麽快心中便毫無芥蒂那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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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5 章 以牙還牙

聽到這消息諸人反應不一。

紅箋不由替小瀛洲深深擔憂,在她看來這是戴明池收拾了刑無涯,立刻肆無忌憚地開始清除異己了。

井白溪則突然笑了一聲:“好,這到不用為難了,小瀛洲若是真敢同符圖宗開戰,那‘仙昙花’我不要了,區區一只‘七線冰蟲’,就成全了樂游又如何?”

有了師伯這話,紅箋才微覺松了口氣。

帶着師伯去觀戰斡旋的人非自己莫屬,那麽剩下的三個人需得有所安排。

大批符圖宗修士進入無盡海,戴明池和季有雲去向不明,井小芸一個魔修還留在這附近實在危險,要打發井小芸回滅雲宗,必須盧雁長跟着才放心,紅箋索性托盧雁長将方峥也一起帶走。

這建議得到了井白溪的支持。

井小芸只得勉強聽從。

紅箋單獨将方峥叫到一旁叮囑了一番,叫他以後好好聽這位盧大哥的話,方峥老實應了。

盧雁長看了看左邊的井小芸,又看了看右邊的方峥,深感責任重大,但他沒說別的,只是将“仙霓霞光”還給紅箋,叫她放心。

不管是他還是方峥都很關心紅箋和井白溪接下來的安排,井小芸更是追着堂哥問若是小瀛洲事了,他是不是會去赤金火山,同他父女團聚。

紅箋道:“這要看師伯的麻煩能不能在小瀛洲得到解決,若是不行,我要帶着師伯回趟丹崖宗,赤金火山一時半會兒只怕沒空去。”

盧雁長有些不解,不明白紅箋為何突然提到丹崖宗,難道這是井白溪的心願,死也要死在丹崖宗?

他可不敢當面問這麽晦氣的問題,只得憋在肚子裏同紅箋互道珍重。

他們三個人離開,紅箋也要帶着大師伯起程。

井白溪這才道:“先前刑無涯來時叫你收起來的那個玉盒呢,盒子裏面裝着的便是‘七線冰蟲’。”井白溪知道東西在紅箋身上,此時說明,正是叫她心裏好有個數。

紅箋微怔,伸手到懷裏摸了摸,有了這個東西,樂宗主便可以恢複健康,玉盒不大,摸在手中的感覺卻是沉甸甸的。

往南走距離小瀛洲還有上百裏,便聽到法術的轟鳴和一陣陣喧嘩聲。

等紅箋潛行到滄浪諸島附近,發覺果如盧雁長所言,數十名修士占據高空,圍住了小瀛洲的附島。

其中絕大多數都是金丹,現在的道修大陸,除了戴明池的符圖宗,哪家宗門想派出這麽多的金丹,大約都會覺着吃力。

紅箋又往前去,她離遠看到滄浪島法陣上方停留着五個修士,其中一人正是南宮久。

這五個人應該都是元嬰,但除了南宮久,她都眼生得很。

連井白溪都道:“符圖宗哪裏搜羅來這麽多元嬰,盡是些生面孔。”

此時南宮久正在同滄浪島上的人交涉,聲音遠遠傳開來:“萬長老,我好聲好氣同你讨要法寶‘錦魄’,你卻蠻不講理,盡說些沒用的,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紅箋和井白溪聞言都是暗罵了一聲,井白溪開口:“不知小瀛洲的人是不是真的撿到了師叔祖當日的這件防禦法寶。”

萬賢來洪亮的大嗓門響起:“奶奶的,什麽有用沒用,我宋師侄被你們的元嬰偷襲,寧可爆丹也護住了紫慧大師,他的命才是最有用的,東西沒看到,要打便打,廢什麽話!”

任公兒的聲音跟着道:“說起來我真是想不明白,法寶‘錦魄’天下聞名,盡人皆知那是丹崖宗化神金東樓的寶貝,就算我們小瀛洲有弟子撿到,那也輪不到符圖宗的諸位來讨要吧?”

原來此時等在滄浪島上的并不止萬賢來一個元嬰。

南宮久冷笑道:“任公兒你裝什麽糊塗?我們宗主今天大展神威,擊殺了刑無涯那老賊的真身,為道修大陸除了一害,你們小瀛洲此前推三阻四,什麽力也沒出過,現在妄想撿現成便宜,天下哪有這般好事?”

他身旁一個大胡子元嬰擡手将一道耀眼金光轟在法陣上,不耐煩地道:“一齊動手,把法陣轟開就不得了,等咱們殺進去揪出那姓樂的,問問他交不交出寶貝,再啰嗦今天就叫小瀛洲在道修大陸除名。”

這是一個金靈根元嬰,難怪說話如此狂傲,現在大家都知道對上符圖宗金靈根元嬰要格外小心,因為他們很有可能會使“心劍”。

此人叫嚣的話一出口,登時引得身邊其他三人一齊響應,數道法術落在這滄浪島法陣上,在防護罩上如銀蛇亂舞,炸起一連串耀眼的火花。

南宮久無奈地道:“那就動手吧。”

他身旁這幾位元嬰,有師父戴明池和宗門長老們招攬回來的,也有季有雲送過來的,對這些高手,他也只能依仗掌宗大弟子的身份約束差遣,說如臂使指卻遠遠還談不上。

符圖宗衆人很快得到命令,數十金丹一擁而上,各顯神通圍着滄浪島法陣狂轟亂炸。

紅箋曾在月沙、雙鹄這些小瀛洲的南方附島抵擋過大批妖獸來犯,深知這些島上法陣的承受能力,一見這架勢便道:“師伯,法陣撐不多久便會告破。”

井白溪卻道:“再看看。”

離遠看不甚清,由法陣中的反擊看,小瀛洲留在滄浪島的人好似沒有幾個。

畢竟滄浪島離着小瀛洲主島還有不近的距離,這之間沒有法陣防護,對方又有元嬰壓陣,真打起來小瀛洲弟子怎麽安全撤回都成問題。

小瀛洲此時留在滄浪島上的都是元嬰,混亂之中突有一道人影穿越暴烈肆虐的法術亂流出現在了法陣之外,紅箋一眼便認出來,正是萬賢來。

距離萬賢來現身之處最近的幾個金丹全沒有反應過來,就見萬賢來一張大手,當先一人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控制,身不由己向着他飛去。

南宮久口中大聲呼喝,揮手在萬賢來和那人之間布下一道土牆,試圖将人攔下。

萬賢來覺出眼前有真元波動,不待土牆現形,左手烈焰長槍刺出,“轟隆”一聲,便将虛空浮現的一整面土牆挑飛出去。

南宮久身旁那大胡子厲聲叫道:“殺了他!”幾個金靈根元嬰将準備了對付法陣的招數一齊向着萬賢來轟去。

萬賢來一把抓住那符圖宗金丹,疾向後退。

紅箋眼見萬賢來形勢危險,大氣也不敢出,在這電光石火之間符圖宗這邊終于有人擲出一張符,借助着符箓的力量施展出了“心劍”。

一道耀眼金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睛,這道光後發先至,竟然堪堪追上了其他幾人的金系法術,萬賢來人在半空向下疾落,兩腳已觸及到了法陣的防護,但來不及了,“心劍”劃破虛空,眼看着要将萬賢來一分為二。

萬賢來不需回頭便覺察到了危險,他脊背一挺祭出了防禦法寶。

“心劍”之快,以萬賢來這等提前有了心裏準備的元嬰竟也來不及應對,但滄浪島的法陣之內還有別人,小瀛洲幾個元嬰自萬賢來一沖出去就在準備着這一刻。

木水兩系精于計算,最先迎上“心劍”的是任公兒的“飛冥鏡”,這件法寶無聲無息碎成兩半。

而後是宗寄春的“通山白錦”,這片白雲一樣的法寶受精純的木系真元催動,在那道光上繞了繞,恰逢萬賢來的法寶到了,一方赤紅色火印飛來先遇“通山白錦”,受木真元一激,上面的火焰陡然竄起丈高,映紅了半邊天空。

“心劍”劈中火焰,既而消散無形。

小瀛洲這邊兩件法寶無礙,萬賢來安然無恙撤回了陣中。

場上突然有了片刻的死寂,這是紅箋所見所知第一次有修士叫符圖宗的“心劍”無功,雖然小瀛洲方面損失了一件法寶,但那張“心劍”的符箓也同樣很珍貴。

再想及不管萬賢來還是宗寄春,修為都不過元嬰初期,實是叫符圖宗這邊士氣大受打擊。

南宮久幾個覺着有異,隐隐意識到其中的關鍵大約便是木火真元交彙的那一瞬。

萬賢來不給他們時間多想,一脫離危險,便将擒住的那符圖宗金丹自陣中扔了出來,口中嘲道:“真沒種,剛才爺爺給了你機會爆丹,怎的不爆?”

為怕抓着濫竽充數的散修,他還特意挑了個土靈根金丹。

衆目睽睽之下,那符圖宗修士面目扭曲,兩眼向外突出,喉嚨“喀喀”作響,很快停止了呼吸。

話說回來十個人被抓只怕九個都會心存僥幸,不自忖必死,哪裏會上來就爆丹那麽決絕?

萬賢來脾氣火爆,就是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當衆殺死對方一個金丹給師侄宋回抵命。

南宮久大怒,被萬賢來抓殺的正是他一個頗為看重的師侄,都這樣了再多說什麽也無用,他只是沉聲下令:“動手!”

小瀛洲和符圖宗終于開戰了。

紅箋離遠目睹這一幕心中百味雜陳,井白溪卻似對所見頗為滿意,同紅箋道:“走吧,咱們繞路進島,去會一會樂宗主。”

第 234 章 局勢再變

誰都沒有想到井小芸突然蹦出這麽一句話來。

紅箋本已打算入定好好調理一下神魂所受重創,聞言立刻睜開了眼睛。

“師伯還能練功?”

“呃……”井小芸遲疑着拖了個長音,顯然她對此也有些拿不準,“能吧,這本就是修煉神魂的功法,只是誰都沒有本事真正脫離了身體修煉,我哥的元嬰這不暫時沒事嗎,幹脆試一試,我們宗主他老人家都坐化了,元神化身還能穿越萬裏跑來道修大陸,說不定我哥練了之後就不需急着奪舍了。”

盧雁長一旁插嘴:“奪舍也容易,現在符圖宗正有大批修士進入無盡海,咱們小心些,總能抓到合适的。”

井白溪重複着追問了一句:“符圖宗大批修士進海?”

盧雁長連忙詳加解釋:“這不是過了先前約好的時間不見人影嗎,我們兩個擔心出事,就去小瀛洲附近瞎轉悠,還是小黑先發現了符圖宗的修士,大約有幾十個人,為首的是戴明池的弟子南宮久。他們正向這附近聚集,我倆不知道出了什麽事,跟來瞧瞧,才知道是化神打架。”

井白溪明白了,他嘆了口氣:“戴明池打的好算盤,刑無涯還沒死,他便已經準備全盤接手了。”

抽暇紅箋将大師伯此前已奪舍過一回的事說給盧雁長和井小芸聽。

井小芸還不如何,盧雁長倒抽了口涼氣,他看了看一旁身材魁梧的方峥,直愣愣望向紅箋,以口型無聲地問:“仇嬌?”

紅箋瞪了他一眼。

盧雁長不敢再多說,口裏下結論道:“這下麻煩了。”

紅箋沒有說話,誰不知道二次奪舍的麻煩。

井白溪沒有太多猶豫:“好,你教我吧,行不行不試試怎麽知道?”

井小芸深覺自己起了大作用,高高興興自紅箋手裏将壇子抱走,傳授堂哥那“大天魔三目離魂經”去了。

趁這工夫盧雁長詳細和紅箋敘說來時所見。

“化神鬥法,我倆都不敢靠得太近,後來才看出來是刑無涯敗了。他往小瀛洲的方向且戰且逃,激戰的聲音傳出去數裏,幸好是在海面上,不然還不知道會毀掉多少東西。”

紅箋有些不放心:“他逃往小瀛洲?你可看到他在哪裏被戴明池追上殺死的?”

盧雁長搖頭:“他二人出手實在是太快了。不要說我,便是井小芸這等元嬰都未能看清。不過刑無涯自始自終都沒能脫離姓戴的掌握,最後那下更是驚天動地,若不是親身感受,真是很難相信這是人類修士所能發出的力量。”

他沉吟了一下,不确定地道:“姓戴的不是神仙,動靜那麽大,我覺着他不可能毫發無傷。他們那夥人看樣子對此也早有預計,你知道南宮久帶着人在做什麽?他們第一時間往四下散開,去拾取刑無涯散落的法寶。我和井小芸趁亂想跟着發一筆,還一個寶貝沒找到呢,就發現了你們。”

戴明池若因殺死刑無涯真身而受了傷,那自是越重越好,最好叫他化神的修為直接廢掉。

但紅箋卻知道這不過是他們幾人的一廂情願,戴明池敢來,且做足了準備,縱然因此受傷也不會太過傷筋動骨,他自此成為道修大陸唯一的化神,勢力會愈加強大,也變得更難對付了。

她暗暗嘆了口氣,往井小芸那邊看了一眼,心道:“先把眼前的難關想辦法過了再說吧。”

井小芸教會井白溪“大天魔三目離魂經”用了大半天時間,這大半天紅箋入定調理受傷的神魂去了,只剩下盧雁長和方峥兩個閑着的人大眼瞪小眼。

盧雁長同老實人實在是沒什麽話題好聊,若不是看這大個子是紅箋的親弟弟,大約連多看一眼也不會,而方峥也感覺這新來的金丹飛揚跳脫沒個正形,和他不是一路人,自動敬而遠之。

“大天魔三目離魂經”對井白溪是否有用一時還說不清,不管是井白溪自己還是紅箋、盧雁長等人,道修正統的修煉觀念根深蒂固,都覺着元嬰沒有身體絕不是長久之計。

仙昙花只有一朵,小瀛洲絕不可能置樂游的病不顧而割舍,紅箋覺着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麽棘手的難題。

無盡海現在并不太平,幾人暫時回到地下洞府修整商議。

盧雁長想着刑無涯此番殒落,最後還是他們幾個推動了一把,結果好處都被符圖宗和季有雲得去,不禁心中特別不忿。

他見井小芸團團圍着井白溪的元嬰忙活,知道她此時肯定沒那個心思,便道:“我出去轉轉,探聽一下最新的消息。”

紅箋也正有此意,沒有人比盧雁長去做這事更叫人放心的了,她拿出“仙霓霞光”遞過去,道:“千萬小心。”

盧雁長接過法器,說道:“我很快回來,你們也仔細留意。”

盧雁長走後,紅箋這才有空和大師伯細說這些年的遭遇,講怎麽陰差陽錯化名“南蕭”混入小瀛洲。

她對自己的事沒有什麽好隐瞞的,包括怎麽從師父闫長青那裏偷來了“碧血槍”,只是出于謹慎略去了石清響的一段。

畢竟石清響藏身戴明池門下,利用齊天寶成功挑動兩大化神反目這件事太大了,石清響這麽信任自己,不管聽者是何等親近的關系,都不該從自己嘴裏洩露出去。

紅箋沒有多提煉魔大牢二十年歲月以及逃離時的錐心刺骨,只是出獄後這一路的跌宕驚險,便叫聞者動容。

方峥紅了眼睛低下頭去,井白溪嘆息一聲:“真是不容易,宗門遭難,到叫你們這些小輩們都跟着吃了大苦頭。”

紅箋早想和井白溪提接下來的這個話題,井白溪眼下的情況有些話真的很難啓齒,但若不解決,事情橫在那裏又是僵局。

她鼓足勇氣:“師伯,你與小瀛洲交易未成,‘七線冰蟲’還在麽?”

井白溪知道她要說什麽,淡淡地道:“在。我本打算先拿一只假的給他們,待确定‘仙昙花’無誤,再給他們那魔蟲不遲。誰知季有雲來得突然,将安排全都打亂了。”

紅箋斟酌道:“師伯,那朵‘仙昙花’樂宗主治病要用,肯定不會交出來。”

她将樂游是為了搭救自己孤身追蹤鞏騰發三人,誤入魔修的迷魂大陣中了毒瘴的事說了,又道:“這等恩情,師侄怕是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眼下咱們和小瀛洲因為‘仙昙花’、‘七線冰蟲’這兩樣東西僵在這裏,寶物有限,注定無法兩全,師伯能不能先将‘七線冰蟲’交給小瀛洲,您的難題樂宗主他們不會袖手不管,實在不行就由我來想辦法解決。”

井白溪雖然料到紅箋是要幫着小瀛洲說話,卻沒想到樂游中毒其中還有如此隐情,修真之人恩怨分明,紅箋不怕把事情攬上身,自己到也不能責怪她胳膊肘向外拐。

他嘆了口氣,道:“當年我和師叔遇襲的地方,也是在那片冰峰雪林。師叔遇害,我倉皇以元嬰出逃,那場激戰無意中破壞了魔修藏身的迷魂陣,我得以鑽進陣去。恰好仇嬌為那魔修所擒,已在陣中被關了好久,她是水靈根,當時我為了活命,沒有別的選擇,只得奪舍了她。曾經我以為到死也脫離不了那魔修的掌握,誰知天賜良機,一天晚上有人闖陣,他受了重傷,我才得以趁機殺了他逃走。原來那闖陣的人竟是樂游。”

這話題太沉重了,井白溪不語,紅箋也不敢打擾他。

由時間上算來,師伯逃出不久,便遇上了弟弟方峥,當時師伯是怎麽想的,紅箋不敢斷言,但師伯自知道方峥與自己這層關系之後,盡了一個長輩的教導之責,弟弟雖一直蒙在鼓裏,心裏卻是知道好賴的,“仇嬌”在小瀛洲被罵成那樣,他也從來沒有猶豫懷疑過,這是弟弟比自己強的地方。

她不問,卻架不住井小芸好奇。

“哥,那仇嬌是被魔修采補了麽?好奇怪啊,迷瘴宗的人什麽時候會陰陽宗的功法了?”

井白溪沉聲道:“管好你自己就行了,瞎打聽什麽!”他雖然朝不保夕,卻一直保持着冷靜,只有這時候有些聲色俱厲,紅箋可以想象師伯沉着臉的模樣。

井小芸吓得一縮脖子,咋舌道:“不讓問就不問好了,幹嘛這麽兇。”

地下洞府裏陷入了沉寂。

稍停片刻,盧雁長風風火火地趕了回來:“咦,怎麽都沒人說話?”

“外邊情況怎麽樣?”紅箋連忙問。

“出大事了,幸好去看看,南宮久帶着人堵了小瀛洲的宗門。”

“啊,為什麽?可看見戴明池和季有雲?”紅箋不由得站了起來。

“沒看見那兩個老賊,我剛用‘仙霓霞光’悄悄靠近過去,聽到符圖宗的修士喊話,好像是刑無涯死時有件什麽法寶掉落到了小瀛洲附近。南宮久帶人叫小瀛洲交出來,小瀛洲非但不承認撿到寶貝,反而叫南宮久交出殺害宋回的兇手,說不定這會兒兩下已經打起來了。”

第 233 章 為了活着

刑無涯不去找方峥的麻煩,叫紅箋暗暗松了口氣。

雖然敵人只是刑無涯的元神化身,紅箋眼下卻有些束手無策。

對方施展的是土系法術,“萬流歸宗”對之不起作用,而除了這個,紅箋往日對敵屢屢得手的神魂壓制又焉敢在化神面前班門弄斧?

所以這戰局從一開始便是一面倒,紅箋拼命躲避,竟連“中空劍”也不及驅使。

方峥逃出去一段路,見刑無涯根本不曾理會他,悄悄站住。

刑無涯不舍得損傷自己看中的這具身體,獰笑道:“還不乖乖就擒?”

笑聲中他伸手一指,幾根粗大的黑色石柱拔地而起,便要将紅箋困在當中,半空風動,虛空中浮現出一座石牢,這法術紅箋曾見同為土靈根的齊天寶在“赤岩蠻牛”身上使過好幾回,同齊天寶相比刑無涯施法更快。

但紅箋也遠比“赤岩蠻牛”機靈,見勢不妙不等石牢落下,人已經當機立斷搶先飛起。石柱石牢雖在飛快地閉合,中間總有一絲間隙,紅箋便是要自這正疾速縮小的空隙間逃出去。

這麽狹窄的空間,修真大陸僅憑身體能做到這一點的紅箋也知道一個盧雁長,但對她而言這明明不可能完成的一個動作,紅箋只施展了個小法術便做到了。

此時空氣中蘊含着大量的水汽,“凝水訣”這等法術紅箋已經不需掐訣,幾乎是随心所欲,大片的水出現在石牢內,紅箋身在半空兩腿一擺,宛若游魚擺尾,那水便将她送出牢去。

刑無涯頗為意外,紅箋卻覺心底驀然一亮。

這一次的靈機一動好似為她打開了一條道路,确實,她沒有絕招可以對付刑無涯,但她又何須戰勝一個失去真身的元神化身,只要堅持着不被捉住,自然就贏了。

同刑無涯的消耗相比,最初級的“凝水訣”根本不值一提。可紅箋就用着這連練氣一層的學徒都會使的“凝水訣”,頻頻做出出人意料的閃避,與化神刑無涯這最後留在世上的元神做着周旋。

一次、兩次,很快刑無涯發現單靠法術還真抓不住紅箋,不由得惡向膽邊生。

其實紅箋多慮了,她活蹦亂跳的,刑無涯根本沒想過去要對付方峥,一來方峥的資質刑無涯根本看不上,再者方峥修為只是築基,有金丹在旁,他去奪舍一個築基,不是自己找死?

刑無涯發出一聲尖嘯,元神化身突然消失,一團混沌的黃色光芒憑空出現,向着紅箋便撲了過去。

這團光便是元神的本來面目,刑無涯已經不耐煩先捉住紅箋再慢慢奪舍,他要用更直接的方式,元神侵入到對方的身體中,殺死她的神魂,取而代之。

不見血腥,這卻是最危險的時候。

紅箋一看便知躲避不了了,這團光并非實體,看得見摸不着,法術法寶都不管用,要攔截它只有憑自己的神魂。

雖然如此,卻不能叫這團光進入自己的身體,将自己體內當做戰場。

寧可神魂受傷,也要把它擋在外邊。

一瞬間所有的法術都消失不見,島上陷入死寂,就見那團光球在距離紅箋頭頂僅有數寸遠時突然停了下來,它開始旋轉,發出“嗡嗡”聲,方峥正離遠看着姐姐和化神鬥法,突然間惡心欲吐。

井白溪傳音道:“神識攻擊,快些後退,咱倆都幫不上忙。”

方峥別的不行,築基後眼神極好,離得這麽遠也清楚看到姐姐的臉正變得越來越白,額上隐隐青筋浮現,有汗珠滲出來,顯是與那光球對峙極為吃力。

何止是吃力,紅箋此時只覺一陣陣的頭痛欲裂。

對上這光球,自己的神魂簡直像是遭到了碾壓一般。若不是她一直以來修煉《大難經》從來不敢懈怠,神魂強悍遠超尋常金丹修士,只撞擊那一下便足以令她繳械投降。

光球“嗡嗡”低鳴,聽上去不光像蒼蠅那麽讨厭,更似千萬句魔音穿耳,攪亂她的神智,令她心神恍惚,不自覺地産生恐懼和絕望。

光球距離紅箋的頭頂又近了幾分,若紅箋能分出精力來擡頭一看,便會發現這半天那光球竟有縮小的跡象。

若再給刑無涯一次機會,他一定不會就這麽冒然沖上,實在是沒想到這金丹女修神魂如此之強,久攻不下,他的損失實在是太大了。

兩下陷入僵持,只看誰先崩潰。

紅箋已經意識到先撐不住的一定是自己。她雖有水靈根以為後盾,卻無法最終跨越等階的巨大差距。

這是紅箋又一次腳踏生或死,神魂一旦棄守,她立刻就會變成刑無涯控制下的一具行屍走肉。明知不可為,也要撐住了,就算為了師伯和方峥……

所有人都看出來紅箋情況不妙,刑無涯的元神發出“吱呀”的聲響,一路破開看不見的阻礙,慢慢下沉,距離紅箋天靈蓋只有寸許。

但就在那裏,光球又一次停了下來,一具完美的身體觸手可及,光球急躁地“吱吱”而叫,卻偏偏再不能接近分毫。

方峥再也按捺不住,急道:“我去救我姐!”這話是對壇子裏井白溪的元嬰說的,他急地團團轉要回去幫忙,一時不知該把手中抱着的壇子如何處置。

井白溪嘆了口氣,道:“傻小子,神魂之争你上去又有什麽用,抱緊壇子靠近些,要去也是我去。”方峥大喜,答應一聲靠近過去。

他卻不知井白溪說出這話心中多麽遺憾。

以井白溪此時的狀态,也不過是元嬰勉強維持着不滅,一旦出了法陣,不論這一戰最終結果如何,他必定徹底消亡。

不管為了活下來他曾經做過多少匪夷所思的努力,到頭來卻總歸陰差陽錯,一切盡成泡影。

井白溪看了一眼身旁殘缺的“仙昙花”,時間有限,他只能吸收這麽多,直接以元嬰吸收的效果不及煉成丹藥服下十之一二,幸好這本是一朵半凋的花,否則真是暴殄天物了。

靠近戰局是為了減少消耗,可未等井白溪有所行動,就見由遠而近海面上兩道人影風馳電掣撲來,前面的人身量不高卻蹦跶得極快,前一刻還離島足有百丈遠,聲音響起,人便已經到了島上。

“快來看,這不是方紅箋?哈哈,可找着你了,咦,這搞什麽鬼?誰的神魂,好大膽!”

叫聲未畢,方峥就覺說話之人自眼前一晃掠過,飛快地撲到了那光球附近,跟着人影一虛,似有一團黑霧自那人身體裏噴湧而出。

實在是太快了,方峥連話也不及說,那人裹着黑霧的手掌淩空一撈,便将“吱吱”亂叫的光球抓在了手中。

那光球立時發出了一陣難聞的焦臭,“砰”地爆成氣浪,連片灰都不剩下。

來的正是井小芸。

紅箋大大松了一口氣,身形一晃,軟軟坐倒在地。

方峥抱着壇子不知所措,道:“姐,你怎麽樣?”

井小芸盯着方峥目露懷疑,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跟着就被方峥手裏抱着的壇子吸引了注意,好奇地道:“這是什麽?誰在裏面?”

這時候盧雁長才氣喘籲籲追了上來,他雖然有一身輕功,無奈修為只有金丹初期,井小芸一發現這邊有情況便将他甩在了後面。

紅箋忙道:“師姑,盧大哥,你們來得真是時候。”

她見井小芸還有些懵懂,顯是不知道她方才做了一件天大的事,笑着提醒她:“師姑,你可知道剛才死在你手上的是什麽人?”

“啊?”井小芸擡起手來看了看,“誰?總不會是化神吧?”

“正是化神,那是刑無涯最後的元神化身。師姑真是厲害。”

紅箋此時身體很不舒服,她自知神魂受傷不輕,但還是強撐着陪井小芸說笑,一來井小芸無意間做了件大快人心的好事,需得叫她高興高興,再者,刑無涯終是徹底死了,長期以來壓在心底的巨石突然搬走了一塊,她身體雖然不适,精神卻十分亢奮,只想同人好好地分享。

井小芸疑惑了一下,随即相信了紅箋的話,喜笑顏開。

盧雁長看出紅箋不對勁來,關切地問:“沒事吧,怎麽搞成這樣?”

紅箋沖他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并無大礙,她顧不得回答盧雁長,因為此時井白溪正在她識海間詫異傳音:“你為什麽要叫這魔修師姑?”

紅箋突然意識到大師伯這是遇上了親堂妹。

她示意方峥把壇子遞過來,小心抱在手上,斟酌了一下,正式給幾人做了介紹。

這兄妹兩人第一次見面都是大大意外,若這見面發生在二十年之前,井白溪還是丹崖宗前途無量的元嬰修士,很難說他會怎麽對待這魔修堂妹,但經過這一番生死劫難,他自己連迷魂大陣都學了,哪裏還會談魔色變。

更何況這長不高的魔修堂妹對他真是親啊,井小芸湊近了壇子,極為憤慨地道:“季有雲真是太壞了,我外公這邊也被他害死了不少人。哥你別怕,我們幫你想辦法,我教你‘大天魔三目離魂經’好不好?”

第 232 章 沒有影子的化神

突然在這無名島嶼上發現了魔修的蹤影,叫刑無涯頗為意外,但他也只是停了停,便重新凝聚了真元,狠狠轟了下來。

“要給我做幫手,那就拿出點本事瞧瞧,別是只會躲在黑暗裏吹牛吧?”

陣盤搖晃得更加劇烈,紅箋卻顯得頗為鎮定:“取人首級如探囊取物的本事,誰人比得上刑化神?我只要能對付得了季有雲就好,我們天魔宗連他的煉魔大牢都劫了,還不足以叫刑化神令眼相看嗎?”

刑無涯不由動容,他當然知道天魔宗出人意料地劫了煉魔大牢,他還知道石清響和齊秀寧自魔域返回,帶了一卷魔文寫就的《大難經》,季有雲拿到手之後便瘋了一般尋找那些天魔宗餘孽。

沒想到竟是自己先遇見他們。

紅箋一邊以神識在和刑無涯鬼扯,一邊把這情況小聲說給井白溪和方峥聽。

井白溪雖然縮身于一個小小的壇子,卻不防礙他了解外界的進展。

這一瞬間,就連井白溪都覺着刑無涯肯定會上當。

刑無涯并不反感魔修,甚至在他成為化神之後,行事蠻橫反複,翻臉不認人,只怕比起魔修來還要過分,再者刑無涯被戴、季二人聯手都欺負成這個樣子了,紅箋的提議對他正是雪中送炭,只要他還有殺回去報仇的野心,就肯定會為能聯合天魔宗而大喜過望。

誰料刑無涯的反應大是古怪,他呆了呆,似是惋惜地搖了搖頭,道:“你的運氣可真是不好。別廢話了,我管你是天魔地魔,今天必須得把你挖出來。”

說罷刑無涯擡手便是一記法術,轟在地上足足打出了一個十餘丈深洞穴,只是他受了迷魂大陣的誤導,這個洞偏出了大陣數十丈遠。

紅箋很是驚訝,這是她這麽短的時間內又一次使計失敗,雖然沒什麽損失,那也是因為刑無涯自忖功力高深,未屑于将計就計。

說到刑無涯的功力,她更覺奇怪,忍不住道:“師伯,你有沒有覺着刑無涯的修為退步了?”

“哦?”井白溪剛才匆匆一瞥便忙着尋找戴明池等人的蹤影,還真沒有注意到這個。不過以化神而言,這麽久了還未破開迷魂大陣,确實是有些不同尋常。

“難道是真身在戴明池手底下受了重傷?”井白溪沉吟了一下,苦于他現在無法離開壇中法陣,只得指點紅箋:“學過‘凝神注目’這個法術嗎?”

紅箋當日剛剛築基便趕上丹崖宗巨變,最應該系統學習水系法術的時候,她是在暗無天日的煉魔大牢裏過的,後來雖然重回丹崖宗卻是拜在費承吉門下,惡補了兩招所學終究有限,她很幹脆地回答大師伯:“沒有。”

井白溪沒有廢話,當下将這水系功法的口訣說給她聽。

紅箋用心記下,這種輔助類的小法術口訣都很短,井白溪說完,她已經使了出來。

功法雖然簡單,效果卻很明顯,紅箋神識本就高過同階,加上這“凝神注目”,登時覺得神清目明,她不等井白溪提點,趕緊再次施展了“求根溯源”。

雪霧中刑無涯的身影在紅箋的神識中變得陡然清晰,但這只有一瞬,随着“轟隆”一聲巨響,刑無涯自地面上消失不見,雪地上一片狼藉,遺下一個不知多深的洞。

大陣終是被他轟破,紅箋急道:“他下來了。”

這一次外界地動聲明顯有了不同,應是刑無涯一邊破土,一邊正急速接近。

以井白溪的缜密,這種地下洞府,絕不會只有一個出口。紅箋催促:“師伯,你快帶着方峥離開。”

井白溪卻道:“一起走,他是土靈根,在地底下你的阻攔半點兒作用也不會起。”

紅箋知道論見識大師伯高過自己多多,師伯這樣說,那就一定是這樣,當下不再堅持,自方峥手裏接過壇子,道:“走!”

不管從哪撤,肯定不會迎向刑無涯,她不等師伯吩咐,掉頭就往洞府方向飛奔。

果然井白溪道:“先回去。”

此時紅箋的真元已全部恢複,她幾步沖回洞府,井白溪道:“燈下找找,有個玉盒,還有一個乾坤袋,拿好。”

這時候還叫井白溪惦記不忘的東西肯定非常重要,紅箋搶步過去,把兩樣東西拿起來,看着後邊跟上來的方峥猶豫了一下,塞到自己懷中。

井白溪又道:“把燈熄了,咱們走頭頂上的出路,這條路距地面最近,說不定來得及。”

刑無涯瞬息即到,還能不能逃到地面上,在井白溪看來,也僅僅是“說不定”而已。

實際上這條路比預計的還要難走,刑無涯一番折騰,這條路好多地方已經堵塞,要靠紅箋以“碧血槍”強行破開。

方峥抱着壇子跟在紅箋身後亦步亦趨,紅箋提心吊膽,生怕刑無涯突然自身後撲來,那師伯和弟弟首當其沖都要遭殃。

可奇怪的是,刑無涯是在後面追不假,聽聲音雖在不停接近,速度之快卻遠不如衆人想象,照這樣子三個人還真有可能逃出地底。

井白溪覺着古怪,問紅箋道:“你剛才看他,可有什麽不對勁兒的地方?”

“有。”紅箋仔細回想剛才的驚鴻一瞥,因為當時她施展了“凝神注目”,留下的印象特別深刻,刑無涯哪裏不對勁兒呢?

“他沒有影子!”紅箋脫口而出。

雖然島上雪霧迷蒙,陽光看上去特別慘淡,但雪地上那些大石高坡還是依稀可見淡淡的影子。只有刑無涯飄飛疾落間,那些照在他身上的光線不受阻礙地穿過他的身體,地面上幹幹淨淨。

這是怎麽一回事?

井白溪先反應過來:“你确定?方才你們可注意到,我在燈下也沒有影子。”

紅箋身子一震,道:“師伯,你是說來的不是刑無涯的真身?”

井白溪道:“應該不是。你不是奇怪刑無涯剛才為什麽沒有上當麽,我看說不定他的真身已經被戴明池擊毀,他此刻面臨着與我相同的處境。你抛下的誘餌再是誘人,他也沒有辦法吞。”

紅箋不是方峥,井白溪不用費太多的口舌,她那裏已經了然于胸。

修士修煉,自築基、金丹、元嬰到化神,一步一步通過壯大神魂來擺脫對身體的依賴,元嬰已經能暫時脫離肉身存活,等到化神,強大的元神化身可以替代真身做許多事情,若非需得全力以赴,化神修士都是分出一點元神,做個分身,如此雖然施展不出全部實力,卻可保真身萬無一失。

可化神畢竟未達真仙,神魂做不到徹底脫離肉身與天地同壽,一旦真身被毀,殘餘的元神也需得趕緊尋找宿主,否則等着他的只有消亡一途。

紅箋咋舌,搞了半天,這刑無涯與半天前的師伯一樣,也是相中了她這具身體,想來搶占。

這還沒看到人呢,刑無涯完全是一副饑不擇食的模樣,看樣子哪怕是魔修也不嫌棄啊。

可惜自己修為還是太弱了,若是元嬰,此刻完全可以停下來,與他拼鬥一場,送這老賊最後一程。

越臨近地面,通道堵塞越是嚴重。

紅箋一槍祭出,“碧血槍”的槍尖破開厚厚的泥土,水真元同時濕潤了大量的灰塵砂礫,将它們向四周擠壓,勉強開出一條道路。

與此同時,身後破土而來的刑無涯越來越近,周圍四壁受到震蕩,宛如天塌地陷。

紅箋卻自塌陷中看到了一晃而逝的亮光,她伸手托了一把站立不穩的方峥,另一只手将“碧血槍”全力擲出,喝道:“帶着師伯先走!”

“碧血槍”攜水真元破土而出,這一次落下來的土中夾雜着大量的積雪。

方峥緊緊護着手裏的壇子,當先鑽出了地穴。

紅箋不及收回“碧血槍”,便聽得身後“轟隆”一聲巨響,剛打通的地道自側面整個坍塌,亂石飛濺中一道人影飛撲出來,手臂在半空猛然拉長,青色的真元幻化成爪,向着紅箋的脖頸抓來。

果然刑無涯是想要捉活的。

紅箋疾退,她牢記井白溪的話,在地底下與刑無涯交手有百害而無一利,絲毫阻擋不了他的腳步。

兩道身影接連自洞穴中飛出,刑無涯的手掌距離着紅箋的脖頸只差數寸,好像他再一探臂膀就能追上。

但實際上刑無涯早已是接連發力,他還是第一次看見身體如此靈活的金丹修士。

紅箋用的正是“八步趕蟬”。

刑無涯不禁有些懊惱方才破陣消耗了太多的真元。

當他發覺真身被戴明池鎖住無法逃走,只得分出一部分元神藏匿,真身且戰且逃引開戴季二人,元神在附近游蕩搜尋,希望找到合适的身體,以便日後東山再起。

真身殒落,元神變得無家可歸。

皇天不負有心人,他從地底下揪出來這一男一女,男的資質不值一提,可這女修,就算整個道修大陸的修士排着隊給自己挑,也不一定能挑到這麽适合的肉身。

刑無涯沒有再理會方峥,盯着紅箋,兩眼放出貪婪的光芒。

第 231 章 被堵地底

紅箋終于叫出了那聲“大師伯”。

饒是井白溪一把年紀見多識廣,這一瞬間也不由得有些不知所措。

這可怎麽辦?

他本以為自己已将一切都安排妥當,誰知突然之間就變成了這等死局。

“為什麽會這樣”可以等以後再問,他現在已經感覺到有些力不從心,不趕緊奪舍,結局只會同師父孫幼公一樣。

可身邊的這兩個人,他又哪裏下得去手?

他心煩意亂之下放開了對方峥的約束,方峥徑直撲上來,一把抱住了紅箋,也不管外邊來的是什麽人,放聲大哭:“姐,你還活着。”

紅箋拍了拍方峥的肩膀,示意他別哭了,對井白溪道:“大師伯,外邊的人只怕來意不善。”

井白溪當即道:“我去看看。”

井白溪沒有明說,一瞬間他已經打定了主意,不管來人是什麽靈根資質,是不是無辜,只要不是先前晚潮峰的一衆師弟師侄,他都要不計後果去搏一把。

他能活下來不容易,遭遇過什麽常人連想都想不到,同“活下來”相比,什麽是非對錯都需讓步。

不過井白溪去得快,回來得也快。

這迷魂大陣是他布置的,他不需出去地面上便可看到來人,只看了一眼井白溪便放棄了奪舍這等不切實際的想法,外邊試圖闖入大陣的人赫然是化神刑無涯。

刑無涯在此,戴明池和季有雲呢?

井白溪特意在島上各處找了找,沒發現另兩人的蹤影。這叫他微微松了口氣的同時,又不由頗覺奇怪,片刻之前看這三人的架勢還是不死不休,怎麽這麽快便打完了?刑無涯還有餘力來這裏對付自己,怎的不去對付戴明池?

他沒有時間多想,回去同姐弟兩個道:“來的是刑無涯。看樣子他并不懂得如何破陣,靠蠻力想找到咱們還得過一會兒,你們不要怕,趁這工夫,我先把‘仙昙花’吸收了。”

這朵“仙昙花”,他本打算用來強化“南蕭”的身體,而直接以元嬰吸收,以前沒有人做過這等嘗試,不知道會有什麽後果,但不如此,井白溪覺着自己馬上就要支撐不住。

只有铤而走險了。井白溪剛冒出這種念頭,卻聽紅箋道:“師伯,這朵花有點問題。”

這時候紅箋不敢隐瞞,三言兩語将這朵花的缺陷說了,井白溪并未想到,聽紅箋說完卻沒有如何氣惱,而是嘆了口氣,他想起自己在與小瀛洲的交易中也耍了心眼,這時候到不能怪人家不講信義。只是人倒黴了真是喝涼水都塞牙,這會兒對于他而言就沒有一件事稱得上是順利的。

已經沒有可以選擇的餘地了,聽天由命吧。

“轟隆”,又是一連串撞擊聲傳來。

井白溪不再猶豫,飛身化作一道流光,鑽入了放置“仙昙花”的壇子裏。

紅箋和方峥不知道說話會不會打擾到井白溪,對視望望,一齊把擔憂的目光投向眼前這個小小的壇子。

不探入神識,根本看不到法陣裏的情況。

紅箋的心緊縮成一團,她很怕大師伯就此消失在那個小小的法陣裏,就像當年師祖孫幼公一樣,天上地下,再也找不到半點痕跡。

師伯沒有說水長老如何,可若水宗明還活着,不可能到現在還不出現,而師伯更是連提都未提。師伯二十年和方峥呆在一起,避世而居,看來十有八九在當初遇襲的時候,水長老便已不幸身亡。

這次現身,師伯手握“七線冰蟲”,會布迷魂大陣,這些都與樂游遇見的那迷瘴宗魔修有關系,是巧合,還是其中有什麽隐情?他遇襲在前,樂宗主和那魔修交手在後,也就是說,師伯奪舍仇嬌的時候,那魔修依靠着迷魂大陣還活得好好的。

紅箋有了些不妙的聯想,她擡頭看了看弟弟,決定關于以前的事,如果師伯不主動提起,她絕不多問。

外邊刑無涯不知破壞了什麽布置,一聲巨響,這次聲音距離地下洞府近了很多,火光跳了跳,明暗搖曳,紅箋怕壇子受到震顫,趕緊将它捧在了手中。

方峥自告奮勇:“姐,你在這裏等着,我去看看。”

方峥并不懂這大陣的布置,紅箋哪裏放心,壓低了聲音道:“一起去吧。”

兩人沿着進來時的路返回,走出不遠,便聽着自外邊傳來的動靜越來越大,不時有石頭簌簌滾落,紅箋透過半昏半明的微光,擔憂地望了一眼比自己高了一頭多的弟弟,暗自思忖該當如何擺脫眼前的困境。

走到地穴盡頭,前方路被堵死,神識亦穿透不出去,紅箋左右四顧,師伯剛才是怎麽看到外邊來人是刑無涯的呢?

此時井白溪的聲音在壇子裏面響起:“你們去左前方的陣眼,看到那旁邊向外冒霧氣的陣盤沒有,對上它施展‘求根溯源’。”

這迷魂大陣雖然來自迷瘴宗魔修,不過井白溪學到手之後加入了不少他自己的東西。

井白溪沒問紅箋是不是會使這功法,他是水修,方峥跟着他這麽多年,水木兩系共有的法術能教的他早就教過了。

紅箋聽到井白溪出聲大大松了口氣:“師伯,你還好吧?那朵花有效果嗎?”

井白溪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遲疑:“不好說,我正在想辦法慢慢吸收,我覺着這會兒應該是這壇子裏的法陣對我在起作用。”

紅箋怔了一怔,随即恍然:小瀛洲布置在壇子裏的法陣既然能令半謝的“仙昙花”暫時恢複正常,便大有可能穩住師伯元嬰不散,方才怎麽沒想到這一點,幸好師伯誤打誤中進入了壇子裏面。

她将那壇子遞給弟弟方峥,叮囑道:“小心拿着。”

方峥連忙雙手接過,牢牢抱在懷中。

紅箋掐法訣對着陣盤打出“求根溯源”,果然看到了地面上的情況。

衆人藏身的這小島之上此時到處雪霧迷漫,這些雪霧與陣盤中冒出的霧氣連成一體,故而一個簡單的“求根溯源”就能見到地面上全景。

雪霧中一條人影若隐若現,忽而在紅箋神識中放大,正是化神刑無涯。一個混黃的真元球在他掌心形成,空中劃出一道弧光,轟然砸了下來。

看這陣式,紅箋心中直覺要糟,這可是化神的一擊,移山填海将小島擊沉都有可能。

但這個光球砸下來威力卻遠比紅箋估計得要小,她只覺着眼前的陣盤猛地一跳,沒有傾覆,大陣依舊在運轉,遠處有幾塊大石落下來,骨碌骨碌的聲音傳來,聽得人心揪成一團。

紅箋大為驚訝,刑無涯目标明确,看來是發現了地下有人,他一直在努力破陣,到現在竟沒有打通,到底是他變弱了,還是師伯布下的迷魂大陣太強?

但如此下去大陣早晚會破,她看了一眼懵懂不知所措的方峥,道:“一會兒等陣破了,我想辦法拖住他,你帶上師伯快逃。”

方峥應了一聲,不放心地道:“他是化神,姐你行麽?”

紅箋不答,當年她可是親眼目睹過刑無涯出手的,若論真實本事,只怕姓刑的伸出一個小手指便可将她輕易化為齑粉。

可這種時候不行也得行,再困難她也得想出辦法來,哪怕能暫時拖延也好。

事到臨頭紅箋自己心中也有些迷茫,剛剛才深刻地反醒過自己過于仰仗小聰明,以致弄巧成拙,若奪舍仇嬌的不是大師伯,而是另一個元嬰,哪裏還有自己的活路,可這馬上就要再靠着小聰明來對付刑無涯。

她狠狠抹了一把臉,這些都等以後再說。

“求根溯源”能施展,神識自也能透過這些雪霧傳到地面上。

紅箋湊近了那陣盤,傳聲道:“刑化神,你來我家,雖然我沒有遠迎有些失禮,你也不用這般不客氣吧?”

刑無涯聽到,果然停下了攻擊,他扭頭四望,顯是在尋找對方自何處傳音,停了停沒有所獲,喝道:“既認得老夫,還不快滾出來,否則待老夫将這鬼陣打穿,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紅箋“嗤”地一聲輕笑:“刑化神,你方才不是在同戴明池鬥法麽,這麽有空來收拾我,看來是已經大獲全勝,将姓戴的斬落馬下了。”

聽了紅箋這句試探的話,刑無涯立刻面現猙獰之色,道:“你怎麽知道?你這該死的地鼠到底是何人?”

紅箋見狀心中立刻有了數,看來刑無涯是敗了,十九還敗得一敗塗地,只不知怎的竟然逃了出來。

紅箋的聲音聽上去絲毫未因刑無涯的無禮不快:“啧啧,刑化神你知道為什麽對上姓戴的你總落在下風嗎?不是你不夠強,而是他有季有雲相助啊。刑化神為什麽不給自己也找個幫手呢?”

刑無涯不屑:“找誰?你?”

紅箋哈哈而笑,神識傳音聽不出男女,她的聲音在刑無涯聽來只覺異常豪邁:“刑化神在我的迷魂大陣外呆到現在,還猜不到我是什麽人嗎?”

刑無涯果然上當:“魔修?”

第 230 章 他是誰

紅箋在黑暗中已經呆了不知多久,久到“烏羅帳”外方峥熟悉了這個陌生的地方,開始替遲遲不歸的仇嬌擔起心來。

紅箋亦不由地在想:“咦,那妖婦怎的還不回來?難道交易的時候她發現‘仙昙花’不對,兩下打起來了?”

仇嬌大有古怪,所以關于她的一切事情都要重新考量,不能以常理來推度。

随着時間的推移,紅箋的一只手臂漸漸恢複了些知覺,她吃力地摸了摸身上的東西,乾坤袋還在,沒有真元,無法打開确認少了什麽,但叫她覺着詫異的是懷裏的“仙霓霞光”竟然沒有被仇嬌拿走。

這太奇怪了,紅箋吃了大虧,不敢再小瞧仇嬌,那女人絕不會不認得“仙霓霞光”,如此奇妙的一件法器,怎的不拿過去先利用起來?

難道自己昏倒之後,仇嬌害怕自己恢複真元醒來,連身都未搜便拿了這黑口袋兜頭套下?

再一個可能就是她雖然暫且不動,但其實早将這些寶貝視做了囊中之物,單等拿到“仙昙花”之後再回來清點戰利品。

還是說不了話,仇嬌想來不會騙自己,要開口需要等十二個時辰,仇嬌去得再久,到現在也不過半天的時間,距離一天一夜還早。

沒法呼救,什麽事情也做不了,紅箋只能胡思亂想。

幫助仇嬌順利離開小瀛洲的那位“師兄”是誰?“都聚在這裏做什麽呢……”這個聲音為什麽如此耳熟?

自己在小瀛洲的熟人并不是很多,紅箋索性從頭排着梳理了一遍。

不會是師叔謝俠真,當值弟子稱呼師兄的人只會跟江無非、巫錦同輩,紅箋同江、巫二人熟得很,絕不會分辨不出他們的聲音。

紅箋一個一個地排除,別問她怎麽先從丹崖宗過來的水修想起,因為只有這些人她才熟啊,并且仇嬌對丹崖宗的态度明顯有異。

除了江無非和巫錦,剩下的她要半天才能回想起對方說話的聲音語氣,但她很快便怔了一怔,她想起說那兩句話的人是誰了,窦橋卿!

為什麽?窦師兄怎麽會與仇嬌有勾結?這太不可思議了。

紅箋正抓心撓肝地胡亂猜測,突聽“烏羅帳”外方峥驚呼一聲:“你……你是誰?怎麽進來的?”

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來:“方峥,你這蠢小子。”罵歸罵,他語氣中卻透着一股輕松自得。

“咦,你怎麽認識我?”方峥聽對方竟能叫出他的名字,登時大為驚奇。

“哈哈,好笑,這二十年,你不就一直跟我在一起嗎?”

“我怎麽會跟你在一起?你是元嬰,那仇……你奪舍了她,藏在她的身體裏?”方峥終于意識到了事情的真相。

大約是因為二十年一路相處過來,那人對方峥極有耐心:“不錯,當年我遭人暗算,迫于無奈舍棄肉身,正好遇見那仇嬌……你這小子雖然太不機靈,運氣卻好,從一開始遇見的就是我,若是那女人,哪裏還能保住你這條小命?”

若說紅箋先前還因為意外失手而百思不得其解,現在聽到兩人的對話頓時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正因仇嬌是元嬰奪舍,所以只對金丹有效的‘幻法蘭’才會失去作用,而她妄圖以《大難經》去窺探一位元嬰修士的神魂,難怪會真元枯竭累昏過去。

這種事根本防不勝防,誰又能提前知道?

卻聽方峥憨憨地笑了兩聲,驚奇地道:“這真沒有想到。你竟然是個男的。現在怎麽又是這個樣子了,咦,這壇子是什麽,你把‘仙昙花’換到手了麽?”

他問題多多,那人卻沒空再同他解釋,笑道:“方才交易的時候出了點兒意外,現在刑無涯和戴明池正在距此不遠的島上鬥法,你還記得來時的路嗎?快去地底入口那裏守着,不要叫外人進來。”

方峥應了一聲不再多問,腳步聲響,他人漸漸走遠了。

紅箋大急,化神鬥法,那人叫方峥一個小小築基去看着,分明是将他支走,以便無人幹擾地對付自己。

他一個沒有了身體的元嬰要幹什麽還需得再想嗎?

果然那人等方峥聽話地離開,開口道:“哈哈,我剛才遇見了你那主子季有雲,所以就多耽擱了一會兒。等急了吧。我這就來奪舍你,二次奪舍本不可能,但我偏偏拿到了‘仙昙花’,怎樣,我把方峥支走了,你還有什麽花招可施?”

二次奪舍,身體和元神已經很難再融合,“仙昙花”卻有穩定之效,可以令身體不會就此崩潰。

紅箋此時半點真元沒有,什麽法術也使不出來,哪還有招數可施?

只是她聽着這人剛才提起奪舍仇嬌的始末,不禁對他的身份有了深深的懷疑,只等這人打開“烏羅帳”叫她一看究竟。

“烏羅帳”動了動,久違的光亮和靈氣一齊湧入,但遠遠不夠,這點兒靈氣不足以彌補她枯竭的真元,距離能施展法術還差之甚遠。

紅箋沒有做無用的掙紮,她第一時間去找尋說話的元嬰。

那元嬰方才和方峥說話,已化做人形,面目與真人無異,紅箋擡頭便瞧個正着。

果然是個男人,而且這個男人的長相叫她隐隐覺着眼熟,二十年未見,若換一個場合紅箋還不一定一眼便能認出來,但早在見着他之前,紅箋已經有了懷疑,所以她立時便認出了眼前的這人竟是大師伯井白溪。

當年季有雲聯合兩個化神密謀對付丹崖宗水修,第一步便是陷害井白溪與煉魔大牢裏的井老頭勾結,這招甚是狠毒,利用各大宗門對魔修談之色變的心态,既逼得孫幼公退位讓賢,又将掌管丹崖宗法度的大長老水宗明引上了死路。

水宗明和井白溪二人在去煉魔大牢的路上遇襲,這麽多年杳無音訊,大家都以為他們二人早已經遇害。

沒想到井白溪竟然以這種方式突然現身。

紅箋很焦慮,大師伯沒有認出自己來,這也難怪,自己到了小瀛洲之後自作聰明,每天畫着精致的妝容,就連方峥不是也沒認出自己?更不要說當初在晚潮峰和她只接觸過區區幾回的大師伯。

大師伯曾被季有雲施展過《大難經》,所以自己第一次趁他犯病施展《大難經》,便令他有了錯誤的判斷,只怕那時起他就有了奪舍自己的打算。

這真是陰差陽錯,聰明反被聰明誤。

紅箋深刻地檢讨着自己,她張着嘴拼命想叫一聲“大師伯”,卻偏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井白溪看出了紅箋眼中的焦急和驚懼,他笑了笑:“別怕,你現在應該攢着精力呆會兒與我好好鬥一鬥。你資質不錯,肉身于你我修真之人不過是一具皮囊,仇嬌那樣的我都忍了二十年,不要說你。你說我奪舍之後能不能瞞過季有雲去?”

敢情大師伯這還有後續的計劃,可他完全想錯了方向,更何況那朵“仙昙花”會不會發生作用也難說得很。

紅箋使勁兒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可井白溪看上去根本不想再聽她解釋。

時間無幾,井白溪不打算再磨蹭,既要奪舍,再限制着這具身體便等于是給奪舍後的自己添麻煩,所以他取出早準備在這地下洞府裏的丹藥,給紅箋塞到了嘴裏,手掐法訣便要施法。

丹藥化開到生效需要時間,來不及了。

紅箋急地手指不停屈伸,張開了嘴,額上滲出大顆的汗珠來。

“哎,那個……”這個時間離遠響起的聲音在紅箋聽來不亞于仙樂。

井白溪回頭,因為過于信任這傻小子,也因為實在是沒有多餘的法力,他沒有布下結界防止打擾,可誰知這緊要關頭方峥竟然又折了回來。

方峥唯恐對方聽不見,還在繼續走近,他看到井白溪的元嬰瞪眼望來,搔了搔腦袋,有些不安地繼續道:“剛才忘了問,化神要是來,我怕來不及回來送信,有什麽辦法可以通知你,你好快跑……”

話未說完,他看到了自“烏羅帳”裏露出半個身子的紅箋,吓了一大跳,瞪圓眼睛吃驚地道:“南蕭!你怎麽在這裏?”

井白溪本想奪舍完了再和方峥廢話,此時眼見再瞞不住了,怕他添亂,不得不解釋:“我托人去問了,丹崖宗根本沒她這麽個人,闫長青也沒有再收弟子,她是專門來騙你這傻小子的。”

他猶不放心,虛點一指定住方峥不讓他靠前:“你就在這裏等。”

方峥一雙眼睛此時卻直愣愣落在紅箋臉上,沒有了“仙霓霞光”的幻象,他終于隔着紅箋臉上那層僞裝,将失散了二十年的親人認了出來:“姐姐!是不是姐姐?我的個天,你怎麽會在這裏?”

井白溪愕然停下施法,他盯着這個被自己捉來的女修,臉上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方紅箋?怎麽會?”

一股熱流自丹田湧上,散諸于全身,紅箋發現自己終于可以開口說話了。

她張嘴,一句“大師伯”還未叫出來,卻聽“轟隆”一聲,不知自哪裏傳來了巨響,這地下洞府跟着顫了顫,三人臉上一齊變色,看這聲勢,難道竟是化神殺來了?

第 229 章 黃雀在後

自季有雲攜兩個手下到來掀起一片腥風血雨,到刑無涯現身,奚旭、宗寄春帶着紫慧遁走,這區區一個小島上不大會兒工夫風雲變幻,執掌衆人生死的強者換了幾換。

刑無涯雖然很想就此一巴掌拍死季有雲,但他更知季有雲那異術的厲害,把這樣一個人掌握在手中遠比殺了他更有價值,所以刑無涯的招式看着雖然兇狠,其中貓戲老鼠的意味到更重一些。

他要抓季有雲的活口。

就在這一團混亂中,不管是刑無涯,還是季有雲幾個,沒有人發覺此時就在距四人不遠的積雪之下竟然還藏着一個人。

嚴格說來那不能算是一個真正的活人,只是一團脫離了肉身的元嬰,這團元嬰懷裏緊緊抱着那個放置了“仙昙花”的壇子。

看這元嬰的面目分明是一個男人,雖然年紀不小,卻生得相貌堂堂,還殘留幾分年輕時的俊逸。他蜷縮在雪堆底下,悄悄分出一縷神識留在地面上觀戰。

一見刑無涯祭出那只青色大手,他便意識到姓刑的這是想活擒季有雲。

他微微皺了皺眉,刑無涯若是控制了季有雲,與戴明池相較,實力此消彼長,麻煩還在後面,他更希望見到季有雲被一掌拍死,永絕後患。

可惜,他現在只是個沒了肉身的元嬰,拖得久了自身尚且難保,連大氣也不敢出,再是焦慮也只得藏起來看熱鬧。

季有雲的“萬流歸宗”雖然能吸取真元,他卻不敢冒然以這招來對付化神,身形一虛閃了開去,施展的是瞬間移動。

季有雲的神識強過同階元嬰太多,這一下挪開的距離大大超出刑無涯的預計,季有雲笑道:“刑化神能為區區在下出動真身,實是榮幸。”

刑無涯催動法術緊随追至,冷笑道:“你乖乖随了老夫去,老夫叫你更加榮幸!”

此時季有雲身邊的那個胖大老者突然動了,他擡手祭出一道金光燦燦的符箓來,随即符箓被他法術打中,消失的同時暴發出一道刺眼的金光,瞬間便到了刑無涯眼前。

雪下那元嬰吃了一驚,但他随即反應過來:“這便是傳說中那符圖宗的‘心劍’!原來這胖大老者竟是符圖宗的修士。”

刑無涯的對應可比他那念頭快多了,這傳說中無人能避,對上立亡的“心劍”也只是将刑無涯逼退了少許。

刑無涯把這道突如其來的金光閃過,先前的攻擊被迫停了下來,他一時兇性大發,叫道:“符圖宗‘心劍’也不過如此!納命來吧!”丢下季有雲,一股無形氣浪直出胸臆,沖向了胖大老者。

刑無涯動了殺念,這股氣浪乃是神識攻擊,無影無形,若是擊中胖大老者的神魂,當即便可取了他的性命。

胖大老者識得厲害,不敢相抗,轉身便逃,但他逃得哪有化神的攻擊快,眼看着那股氣浪越追越近,便要将他的人卷住。

刑無涯冷笑一聲,掐法訣欲待攝取這人的屍體,看看符圖宗的人身上還有什麽名堂,在他和胖大老者之間的空氣中卻突然多了一個洞。

這個洞出現時只有銅錢大小,漸漸長到了杯口大,這個突然出現的洞對空氣中異常的亂流有莫大吸力,竟将刑無涯發出去的神識攻擊盡數吸收過去。

刑無涯的招數被輕而易舉化解。

刑無涯臉色微變,這個奇怪的洞是件法寶,他可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段時間他與這法寶的主人交過好幾次手,沒有一次讨得好過。

糟糕,戴明池竟在附近,他在哪?

刑無涯立刻意識到自己上當了。

先前和戴明池的幾次較量,他出動的都是元神化身,再輸得一敗塗地頂多是将化身損失掉,修為受些損傷,他不曾想到季有雲如此舍得下本錢,為引得他真身出現,不惜以自身為餌,借小瀛洲交易,給自己布下了這麽深一個陷阱。

自己全無準備,而戴明池不知埋伏了多久,刑無涯哪裏還有心思再去抓季有雲,身形一虛,人已經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戴明池端坐飛行法寶突然現身距離小島僅十餘丈遠的海面上空,“轟隆”一聲巨響,海水夾雜着大量的泥沙飛蹿至天際,其中隐約有條黑影一晃而逝,正是刑無涯。

戴明池施法極快,下手毫不遲疑,又一連自水中将刑無涯的真身揪出來兩次,刑無涯眼見如此沒辦法遁走,第三次終于返身往島上撲去。

戴明池笑道:“就是,堂堂化神不要總想着逃命,一決勝負吧。”

刑無涯不答,再度出現已經逼至季有雲身前。

季有雲後退閃避,這一次刑無涯不再客氣,那只青色大手猛地攥向季有雲脖頸。

這周圍有兩個化神在交手,劇烈地震蕩使得元嬰這般人物都生出天翻地覆此境要崩塌的感覺,胖大老者站立不穩,眼見刑無涯就在眼前,勉強向他丢出了一張符。

刑無涯只是一揮手,便将那張尚未發生作用的符化作了飛灰。

化神出手,生死決于瞬息,胖大老者忽覺眼前金光乍現,耳聽戴明池喝道:“閃開!”他意識到不妙想閃已經遲了,那道金光徑直自他的胸腔間鑽了進去。

胖大老者低下頭,他覺着腦筋有些轉不過來,這刑無涯不是土靈根麽,這突如其來的一抹金光怎麽竟似是金系功法?

他搖晃了一下,身體向下仆倒,元嬰随即出竅。

刑無涯發現胖大老者元嬰欲逃,擡手欲補上一記,戴明池的法寶攻到,使得他不得不掉轉了目标。

胖大老者雖然僥幸逃得元嬰不滅,但此時身處茫茫大海之中,周圍适合他奪舍的只有季有雲那手下邵奇天。而奪舍邵奇天,季有雲又肯定不會同意。

胖大老者心中焦慮,只得寄希望于宗主戴明池可以早早大獲全勝,趕緊幫他想個辦法。為保元嬰不被波及,他一頭鑽進了雪堆裏。

戴明池喝道:“你們都閃開!”此時稍有顧忌便會束手束腳,他已經顧不得會不會傷到季有雲,盡起全身真元淩空向着刑無涯的真身一點。

一道渾黃的光束自他指尖乍現,若叫此時已經鑽進雪堆的胖大老者看到,便會發覺戴明池這一指明明盡顯金系真元的銳利,又因刺破虛空之時氣流強烈的變化而燃起了若有若無的火光,甚至那光束上的混沌不明看着還有些像是土系功法。

這樣的一指,就連刑無涯也不敢直撄其鋒。

刑無涯毫不猶豫地祭出了一件防禦法寶,這件法寶本身呈月白色,被那打來的光束一激,登時通體變為絢麗的赤橙,戴明池這一指間蘊含的無上法力竟似都被法寶所吸收,轉化為璀璨奪目的色彩。

戴明池見狀冷笑一聲:“這不是金東樓的‘錦魄’麽?”

刑無涯甚是得意:“不錯,知道厲害就好!”

季有雲避在一旁,輕聲嗤笑:“原來當年殺害金老化神的魔修,竟是刑化神假扮的。”

刑無涯聞言登時憶起當年自己是怎麽被眼前這兩人花言巧語利用的,火冒三丈,厲聲喝道:“受死吧!”

兩大化神再度交手都施展出渾身解數,若在以前,刑無涯修煉的是以殺入道,戴明池則貴為一宗之主,多年橫行道修大陸搜刮奇珍異寶,兩人可謂勢均力敵,但刑無涯最近接連損失了兩個元神化身,實力大打折扣,對上戴明池很快便露出了敗象。

法則紊亂,巨浪滔天,明暗交替間這大海中的無名小島開始塌陷。

島要沉了。

季有雲實力不同于一般元嬰後期尚能應對自若,邵奇天見勢不妙連滾帶爬逃離氣浪漩渦,飛往高空。

無名小島露出海面的部分在劇烈搖晃,而後五分五裂,倒塌下去被巨浪卷走,一團元嬰自裂縫中疾飛而出。

所有的人都以為那是剛剛失去肉身的胖大老者,刑無涯被全面壓制形勢危急,哪裏有空閑去對付一個小喽啰。

那逃走的元嬰怪異地蜷成一團,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未受任何阻礙一頭鑽到了洶湧的海水中。

一鑽進深海,那元嬰自己也松了口氣,可算逃出來了,他分出一點法力小心翼翼護着懷裏裝“仙昙花”的壇子,回頭向戴、刑兩人交手之處得意地笑了笑。

方才那胖大老者的元嬰生怕被兩大化神的法力波及,拼了命地往下鑽,他悄悄靠近過去,偷襲撲上,神不知鬼不覺地将對方解決,白撿了個大便宜。

眼看不可一世的刑無涯将要落敗,刑無涯此時被糾纏住的是真身,這一敗可就不是損失個元神化身那麽簡單,海中的元嬰很想知道戴明池和刑無涯這一戰最終是個什麽結果,但他更能感覺得到留給自己奪舍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幸好他提前已經做好了安排,方峥應該正在離此不遠的小島上等着他。那島被他布置了迷魂大陣,人又深藏地下,如此隐秘,便是化神不花費精力特意去找也不可能有所發現。

第 228 章 螳螂捕蟬

随着這話出口,來自“黑雲”上的攻擊還真的停了。

奚旭雖然同樣又驚又怒,卻比宗寄春多了幾分冷靜,他聽對方如此不經意地叫出自己的名字,又說什麽魔修、剿滅,愈加确定對方掐着這節骨眼上悍然出手,就是沖着小瀛洲來的。

不但要攪黃“仙昙花”換“七線冰蟲”的交易,更想連人帶東西徹底毀掉,叫樂宗主再也沒有痊愈的可能。

奚旭強按心中的驚濤駭浪,提醒宗寄春:“先救人!”

他自己則稍稍後撤,暗自做好了一見不妙,搶先動手的準備,口中憤然斥道:“對面不知是何方高人?不問青紅皂白便出手取人性命,莫不是季有雲?”

想及來的可能是那神秘的季有雲,奚旭不禁頭皮發麻,心中隐隐打怵,不過逼到這份上,此時來的就算是化神戴明池,也得寸步不讓,好好說道說道。

果然先前說話那人低笑了一聲,沒有否認,而是道:“奚長老這是話中有話,在責怪季某麽?那女人若我沒有認錯,不是‘妙爐鼎’仇嬌麽?二位難道不知,她雖披着道修的外皮,修習的卻是‘陰陽宗’功法,行事更與魔修無異,這樣的人,你我不一瞧見便将其翦除,難道還等她繼續為禍天下?”

他義正嚴辭說了這番話,吩咐身旁的人:“降落吧,難得這麽巧遇見小瀛洲的兩位長老,讓我來介紹你們認識,好好親近親近。”

奚旭哪有那心情同季有雲胡扯,他見宗寄春不停地施法幫紫慧療傷止血,紫慧受傷頗重,人已經昏了過去,萬幸沒有洞穿到要害,性命是保住了,一時心念電轉:不能翻臉,先将人救回小瀛洲再商量下步該怎麽辦。

只是可惜了師侄宋回。

他擔心宗寄春為徒弟報仇心切,穩住紫慧傷情後去同季有雲拼命,搶先道:“季先生要替天行道,只殺仇嬌一個即可,你神機妙算,難道不知這位是明川宗的紫慧大師?先前護着紫慧大師被你們打死的,乃是我的師侄。各位是元嬰,怎的動起手來全不問原由?我們先救人,小瀛洲雖然沒有神奇的功法,也沒有化神撐腰,但日後總要讨還這個公道。”

季有雲不緊不慢地道:“哦,這位是活人無數的紫慧大師麽,這真沒有料到。紫慧大師看上去受傷不輕,我這裏有療傷聖藥,老邵,你去扶他過來,叫他先同咱們呆上幾日。”

那古怪的飛行法寶降落在雪地上,由上面跳下一個矮子來,正是邵奇天。

當年他和任琛、鞏騰發三人自丹崖宗将紅箋帶回了煉魔大牢,如今鞏騰發和任琛早已化作白骨,邵奇天到是鐵了心追随起了季有雲。

奚旭一接觸到這矮子的氣息,便判斷出這是方才動手的金靈根元嬰之一,他哪肯把紫慧交到這人手裏,連忙上前将他攔住:“不必,紫慧大師是為治療我家樂宗主來的小瀛洲,他的傷我們小瀛洲能治,季先生此時若自我們手裏搶人,難免叫人懷疑用心。”

季有雲到這時候還要冠冕堂皇,奚旭索性直接點破,看他還有什麽話說?

果然季有雲沒有堅持,而是搖頭笑道:“一場誤會,奚長老怎的疑心病這麽大?”

宗寄春感覺紫慧這會兒傷情不再繼續惡化,方才咬着牙冷笑了一聲:“誤會?”

和季有雲這種人理論完全沒有必要,徒弟宋回再不能活轉,他比奚旭更加清楚适才交易的詳情,仇嬌死了,被打爛的“七線冰蟲”是假的,那麽真正的魔蟲又在哪裏?是随仇嬌而死,還是被她藏匿在了某個地方?

只要紫慧活着,就依舊有治好宗主的希望。

宗寄春強忍着拼命的沖動,放出飛行法寶,淡淡地道:“各位不是要連我倆也一齊留下吧?”

季有雲面露詫異:“宗長老何出此言?”

宗寄春暗哼了一聲,住口不言,将昏迷不醒的紫慧送上了自己的飛行法寶。

此時紫慧的兩個弟子才堪堪趕至,奚旭沒有多解釋,徑直招呼兩人一起走。

兩個築基弟子自免不了驚駭莫名,只是島上雪白血紅遍地狼藉,又有這麽多元嬰在場,氣勢驚人,哪裏還敢多嘴,趕緊齊齊過去照顧師父。

宗寄春見一切就緒,與奚旭登上飛行法寶。準備動身之前他帶着心痛又望了一眼徒弟宋回爆丹身死的地方,目光順帶着掠過仇嬌的屍體。

仇嬌死得十分徹底,不但是她的身體,便連煉化的法寶、攜帶的乾坤袋都被先前兩位元嬰的法術割裂得慘不忍睹,沒有一件還囫囵着。所以不管是奚宗二人還是季有雲一方都沒有人去撿取她遺下的東西。

但宗寄春此時不經意間掃過,目光卻不由一凝。

那個放置“仙昙花”的壇子竟然不見了。

“仙昙花”暴露在法陣之外會飛快的凋謝枯萎,但最後也是會留下殘花的,就算仇嬌在最後時刻将花吞了,總不會連壇子都吞下肚吧?那麽大一個壇子,被法術打碎,也該留下些碎片殘渣……

這簡直太詭異了,一股寒意爬上宗寄春的背脊,令他不由地激靈靈打了個冷顫。

宗寄春想不通,此時也沒有時間給他多想,奚旭覺察出他神情微微有異,不知出了何事,提醒道:“走吧,趕緊回宗門,紫慧大師的身體要緊。”

季有雲一行三人,他左邊是邵奇天,右邊是個胖大老者,季有雲還未來得及介紹。

眼見奚、宗兩人這就要撤走,季有雲只是笑眯眯望着,沒有阻止,甚至還道:“請代問樂宗主好,等過幾天說不定季某還會跑一趟貴宗,和他商量共抗刑無涯的大事。”

奚旭和宗寄春急着回趕,聽到這番話沒有搭茬,可此時卻有一個聲音突然橫插進來,震得衆人耳畔“嗡嗡”作響。

“我就知道是你這反複小人在暗中作祟,哈哈,要幫着戴明池來對付老夫,先保住你自己的小命吧!”

這個聲音不知起自何處,島上衆人只覺着天空、大地、海裏四面八方都是這個聲音在回蕩。

刑無涯!

奚旭駭然四顧,口裏催促宗寄春道:“快走!”

其實不用他催,宗寄春已經駕着法寶飛了起來。狂風大作,幾人在風中幾乎穩不住身體,宗寄春和奚旭連忙祭出防禦法寶,護住了紫慧大師和他兩個弟子。

刑無涯在哪裏?兩人回頭,卻見小島的另一端海面上浮現出一個巨大的黑影,那影子由半身而全身,越來越清晰完整,很快那巨大的影子脫水而出,一個真實的人自影子裏邁步走了出來,正是刑無涯。

季有雲和他兩個手下在島上望着這一幕,竟像是吓傻了一樣全無反應。

刑無涯似乎已将他三人當成了砧板上的肉,未急着出手宰割,先斜眼睥睨了奚旭和宗寄春,冷笑一聲:“看我來了就想跑麽?留下來吧!”

随着刑無涯這話出口,不見他如何行動,宗寄春操縱下的飛行法寶好像撞上了無形氣浪,猛然颠簸了一下。

宗寄春臉色微變,奚旭大喝一聲:“沖出去!”

宗寄春當然想沖出去,可那法寶突然間變得重逾千斤,不但不往前去,反而有後退之勢。

奚旭兩掌齊揮,法寶“龍翔劍”在前開路,功法“造化金河”緊随其後,這是他傾盡全身法力的一擊,宗寄春擡手也将自己最強的攻擊法寶祭了出去。

這煞星是沖着季有雲來的,奚旭和宗寄春正因剛才的事滿腹憋屈,恨不得叫那兩人同歸于盡,哪裏肯留下來給季有雲當擋箭牌。

要走,要争得這一線之機!

真元肆虐,法寶交輝,“龍翔劍”所指,虛空裏響起一連串悶雷。

有希望!宗寄春精神大振,飛行法寶停滞在半空左右晃了晃,猛然擺脫了那看不見的枷鎖,沖着雷聲響起的地方一頭紮去。

身後聽着刑無涯長聲笑道:“哪裏逃!”

小瀛洲的兩位元嬰渾身寒毛乍豎。

刑無涯喊了這一聲,後手遲遲未到,兩人聽到島上轟然而響,一齊扭頭,卻見刑無涯已經掉轉了目标,一只真元凝成的青色大手淩空抓向了邵奇天。

邵奇天祭出的法寶還未撞到大手之上便無聲而碎,他大駭之下連滾帶爬想要逃離,大手落下,拍在他身後丈許,鬥大的石頭和高高飛濺起的積雪幾乎将他當場活埋,邵奇天“噗”地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

邵奇天這等人亦不是刑無涯的目标,他操縱着那只青色大手貼地飛掠,徑自抓向一旁的季有雲。

刑無涯此次無名小島現身,便是為了號稱神機妙算無所不知的季有雲。

自從和戴明池撕破了臉,刑無涯屢屢遭受重創,他的幾個豢養妖獸的老巢相繼被破壞,連元神化身都損失了兩個。不用問,這裏面肯定有季有雲的功勞。

此次難得季有雲現身無盡海破壞小瀛洲的交易,刑無涯得知消息不惜真身前來,務必要将其生擒活拿!

第 227 章 血腥交易

宋回深感責任重大,過于緊張令他不自覺地全身繃緊,雖然他極為反感眼前這妖婦,卻不敢帶有任何的情緒,對仇嬌道:“你先解除對‘七線冰蟲’的控制,咱們再交換。”

仇嬌并未廢話,開始掐法訣對着玉盒裏的“七線冰蟲”施法。

禦蟲,尤其是這種魔蟲,不要說宋回,整個小瀛洲都是門外漢。

仇嬌手勢繁複,一道道法力自玉盒小小的縫隙鑽進去,激得盒子裏的“七線冰蟲”十分煩躁。

宋回在旁看得一頭霧水,但他怕給仇嬌以可乘之機不敢有絲毫露怯。

這次交易,來之前小瀛洲方面早料到仇嬌會有這樣那樣的要求,宗寄春師徒身上佩着聯絡法器,宋回這邊一舉一動宗寄春離遠都瞧得清清楚楚。

不過禦蟲之道宗寄春也只是出了仇嬌這回事才臨時惡補了一鱗半爪,實在不能給徒弟什麽意見,他吩咐宋回:“看紫慧大師怎麽說。”

宋回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紫慧。

紫慧也看不懂仇嬌這法術,不過他對禦蟲禦獸有些了解,等仇嬌施法完畢,玉盒裏的“七線冰蟲”重新恢複平靜,他開口對仇嬌道:“煩你取一滴血滴在盒子裏。”

魔蟲妖獸對主人的血具有天生的畏懼,即使再擅長僞裝也不可能絲毫破綻不露,紫慧提出這麽一個要求,便是想據此判斷仇嬌經由适才施法,是不是真的和“七線冰蟲”脫離了關系。

仇嬌明白紫慧的用意,很是配合滴了滴血進去,紫慧凝神觀察一陣,沖着宋回點了點頭,示意仇嬌這邊沒有做手腳。

宋回松了口氣,他同仇嬌本來便站得很近,當下一手将放置“仙昙花”的壇子遞過去,一手接了那玉盒回來。

交易順利完成。

看得出仇嬌如願拿到“仙昙花”也是長出了一口氣,道:“好了,事情既已辦完,咱們就此別過吧。”

宋回将目光自玉盒挪到了仇嬌身上,這妖婦急着脫身,看來也是頗有顧忌,生怕他們這邊出爾反爾。

不過“七線冰蟲”到手,當務之急肯定是趕回去治療宗主的病,師父也說了,這妖婦就暫且放她一馬。

故而宋回眼見仇嬌轉身欲走,只是兩手緊握玉盒,沒有多事去阻止。

仇嬌放出飛行法寶,将一只腳踩了上去,身後紫慧大師突然喊了一聲:“且慢!”

再見紫慧大師臉色已變,他不但喊了,手上也沒有閑着,飛快施法,一張藤蔓結成的大網虛空浮現在仇嬌身前,将她的去路擋住。

宋回心中一凜,他直覺有異,紫慧是客人,若不是他所見證的交易出了問題,絕不會多事攔阻仇嬌不讓她離去。

果然紫慧大師匆匆急道:“你這女人不要走,”他回手指了玉盒,“這‘七線冰蟲’有問題,我竟被你蒙蔽,你有意不讓大家看到,盒子裏的根本不是‘七線冰蟲’,而是一只動過手腳的變異‘五線冰蟲’。”

正因為太順利了,宋回把玉盒接過來,紫慧有些不放心,神識又伸進盒子裏檢查了一遍,一下子就發現了問題。紫慧急得汗都下來了,他受托來幫助小瀛洲的人辨明真僞,沒想到就出了差錯,方才玉盒在那仇嬌手中,她明明只有金丹後期,怎麽就騙過了自己的神識?

宋回一聽這話登時又急又怒,他上前兩步,和紫慧大師呈掎角之勢擋住仇嬌退路,喝道:“還想跑?把‘七線冰蟲’交出來!”

宗寄春自聯絡法器中看到了這一幕,不由地大吃一驚,失聲道:“糟糕!”

離得太遠,奚旭和紫慧的兩個徒弟看不到島上的情形,奚旭知道宗寄春以神識自法器中關注着正在進行的交易,他突然反應這麽劇烈,到将奚旭吓了一跳,急忙問道:“怎麽?”

宗寄春張嘴欲言,卻見仇嬌回過頭來,冷冷地道:“怎麽,東西拿到手了,立刻便翻臉不認人了嗎?”她臉上有煩躁,有不屑,目光含煞,帶着先前沒有的戾氣。

看着她這副模樣,即使是宗寄春也不由地猶豫了一下,他來不及給奚旭多作解釋,只道:“趕緊回去!”通過聯絡法器給宋回下令:“攔住她,別傷她性命!”

這點兒距離對元嬰來說也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可就是這短短的瞬間,異變突生!

遠處天空好似突然有一片黑雲飄來,這“黑雲”經由連綿群島掩護,先前不論奚旭還是宗寄春神識竟然都未發覺,這一出現非常突兀,等被大夥瞧見,正在交易的那小島上空便開始出現強烈的靈氣波動。

奚旭和宗寄春鞭長莫及,眼看島上三人遇襲竟來不及阻止。

宗寄春瞋目大喝了一聲:“什麽人?住手!”

這一聲喊出來的同時,那邊的法術攻擊也同時落下。

這一瞬間因為有聯絡法器存在,宗寄春看得清清楚楚。

島上三人,有他的得意弟子,紫慧有多重要不用說,就是仇嬌,在她沒交出“七線冰蟲”之前也不能看着她死,一開始宗寄春是沒辦法下令叫宋回如何,接下來等他看到那落下來的法術,宗寄春不由地心中大亂,一時只有一個念頭:“完了!”

這連招呼也不打就直接出手的竟是兩名元嬰,都是金靈根,一道道金光自半空落下,密密交織,猶如金蛇狂舞,帶着要破開虛空一般的強大法力劈向島上三人,島上三人修為不過金丹,哪裏還能有他們的活路?

宗寄春和奚旭已經在施展瞬間挪移拼命回趕,終是晚了一步。

說時遲,那時快,在宗寄春喊了一嗓子的同時島上遇襲的宋回已徑自作出了選擇。

宋回的修為只有金丹後期,突然遭遇元嬰修士襲擊,沒有太多時間給他反應,法寶和防禦法術只能擇其一,他的木系法術為金系克制,故而宋回毫不猶豫地騰身躍起,祭出了法寶。

宋回的防禦法寶是宗寄春親手所挑,可在此時,這件難得的“渾天盾甲”就像紙糊的一樣不堪一擊。宗寄春自聯絡法器內眼瞅着宋回的法寶被襲來法術直接洞穿,數道金光只是一緩便擊中了他的身體。

宋回身上的聯絡法器當即被擊毀,但這數裏的距離對宗寄春和奚旭不過幾步即到,宗寄春已遠遠望見了那叫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宋回躍起,并不是迎向敵人的攻擊,而是搶得那一絲空當将自己擋在了紫慧大師的上空。

他已經顧不得仇嬌和她的“七線冰蟲”了,這只“七線冰蟲”死了,還會有下只生出來,紫慧一死,誰來醫治宗主樂游?

“渾天盾甲”撐這一瞬,給了宋回再度運功的時間,金光擊中了他的同時,他的身體猛然在距離紫慧大師頭頂丈許爆開,如在空中張開了一把血肉凝成的傘,這一小片區域內真元翻湧,紊亂的靈氣波動當即将波及到的金光抵消一空。

宗寄春施法的手在不停顫抖,他的弟子這是眼見不敵毅然選擇了唯一能抵抗元嬰的手段——爆丹。

宋回舍身一爆,自己化為一團血霧,卻給紫慧留下了一線生機。

紫慧也祭出了護身法寶,宋回的血肉連同剩餘的攻擊一齊落下,“噼裏啪啦”将他砸得東倒西歪,依舊有幾道攻擊穿透法寶,令他的肉身遭受到巨創。

腥風血雨中宗寄春和奚旭堪堪趕到,宗寄春怒吼一聲,揮手間催動着一團青光疾飛至紫慧的頭頂,這件法寶在半空越旋越大,瞬間幻化做房頂大小,法寶表面泛着青蒙蒙的光澤,正是宗寄春的“青魁鏡”。

“青魁鏡”不但堅不可摧,且有不小的機率将受到的攻擊反彈回去,宗寄春雖然怒火中燒,卻未忘記此時當務之急是保住紫慧的性命,勿使他再受到傷害。

奚旭眼見宗寄春護住了紫慧,更不遲疑,掐法訣浩瀚真元宛若一道金色長河卷向半空那“黑雲”上的元嬰修士。

此時離得近了,兩位長老認出來這“黑雲”只是一件不易被發覺的飛行法寶。

來人事先藏匿在附近,單等交易的時候突然襲擊,手段惡毒,這一下交易徹底失敗,損失慘重,眼見宋回慘死,紫慧身受重傷,而仇嬌更是被打得支離破碎倒在血泊裏,奚旭和宗寄春都有了不顧一切拼命之心。

宗寄春的“青魁鏡”一祭出來,來自飛行法寶上的攻擊便停了。

奚旭的這道金色長河卷至,激得四下風急浪湧,雪霧彌漫,那上面的人卻并不急着避讓,只等金色長河到了眼前,“黑雲”上才有身影一閃。

奚旭眼睜睜看着自己打出去的真元如雪遇驕陽,瞬間消融不見。

跟着那“黑雲”上有人“哎呀”一聲,拖長了聲音故作驚訝:“這不是小瀛洲的奚旭長老麽,大家先住手。這位……是宗長老?我們聽說有魔修在此進行見不得人的交易,特意趕來阻止剿滅,怎麽你二位竟也在此?莫不是其中有什麽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