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8 章 再度交鋒

聽着石清響說這樣的話,紅箋不由一陣牙疼,他打賭贏了,所以這是勝利者得意的嘲笑吧。

紅箋落了座,沖黑暗中的石清響道:“出關挺及時啊,怎麽,怕一月之期過了,沒了對證我不承認?”

石清響一聲笑:“你不會的。”

“這麽篤定?”紅箋說完頓時反應過來,半晌無語。她忘了衛以蓮!這真是太氣人了,這小子怕自己耍賴,還安排了一個老實巴交的目擊證人。

這叫紅箋怎麽能服氣,她口氣微嘲:“這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啊,當初你怎麽不幹脆将賭約期滿的時間就定到今天?”

“那可不行,定到今天我沒有足夠的把握,總要留兩天時間好補救。”石清響的回答叫她更加生氣了,敢情自己這是上當得早,不然的話他還有後手呢。

紅箋深深呼吸,輸了就是輸了,多糾纏無益,她此來是要将事情弄明白,以便更了解眼前的這個人。

紅箋想了想,問道:“那只‘長耳海蘭獸’,它還好吧?我以後還能見到它麽?”

石清響不笑了,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聲音聽上去帶着些許溫情:“它很好。有機會的吧。”

不等紅箋再詢問,石清響主動道:“怎麽樣,島上的生活,覺着好麽?”

紅箋實話實說:“很好。”

“我就知道。”石清響默然片刻,接着道:“你太累了,難得過一段那樣輕松自在的日子,所以才會一直想着。”

是這樣麽,他算計了自己,難道還是一片好意?

“你是怎麽做到的?我一直很小心,但是昨天夜裏完全沒有感覺到。不過二十幾年,你我修為上的差距怎麽會變得這麽大?”

“呵呵,那是因為我有很多你無法想象的奇遇。”石清響雖然在笑,口氣卻有些悵然。

紅箋皺了皺眉:“好吧。這件事是你贏了,不但贏了咱們那個賭,看到齊天寶被刑無涯追殺,真是大快人心。不過石清響石大少,你這樣連老朋友都戲耍,鬼鬼祟祟有意思麽?很早以前你就在打衛以蓮師兄的主意了吧,叫他為你做事,卻又将他蒙在鼓裏……”

“不,不是這樣的。”石清響辯白的話說得很緩慢,吐字清晰,顯得甚是從容,“我這也是為了保護他,保護自己。方才米時獻來說這事,我已經答應他立時傳訊給我師父戴化神,請他老人家親自來丹崖宗處理。你知道的,季有雲和他的《大難經》,我不能不防備。”

紅箋不準備再繞圈子了,她擡頭望向黑暗中石清響的方向,眼睛明亮:“那你呢,你為什麽可以一次次地騙過季有雲?是不是因為你也學了《大難經》?你所說的奇遇是指做了天魔宗宗主的親傳弟子吧!”

說到這裏,紅箋手指微動,悄悄打出去了一記法訣。

按她所想石清響聽了自己這話肯定會大吃一驚,吃驚便會分神,而自己這道法訣又不是沖着他去的,等他發覺肯定已經遲了。既然石清響做了初一,那就別怪自己做十五,要鬼鬼祟祟的不地道幹脆大家一起好了。

紅箋打出去的這道法訣其實只是一道最基礎的凝水訣,不過位置是紅箋特意計算出來的,剛好在那顆明亮的珠子前,只要石清響反應稍微一慢,便會在那裏凝成一面厚實的水鏡,将珠子的光芒反射到石清響身上。

不需要很亮,只要能反射這珠子亮光的十之一二,她便可以看清楚現在的石清響是個什麽模樣。

誰想到她快,石清響比她更快!靈氣波動剛起,空中水紋微漾,一股冷風便“呼”地吹至。說是冷風都有些不太恰當,那更像是一陣陰風,紅箋即使未坐在風吹到的區域猶覺着身上一寒,似有無數冰礫針芒夾在風裏,“剝”的一聲刺破了水紋。

“老實點啊,方紅箋你別耍賴。”雖是法術上小小較量了一下,石清響卻并未生氣,紅箋自這句警告的話中聽到了明顯的笑意。

反正已經到這份上了,紅箋更無顧忌,她“哧”地一聲笑:“你都沒有大礙,躲躲藏藏算什麽好漢,快給我看看,病成什麽德性了。”

“那不行,明明是你打賭輸了,還來提要求,那我千辛萬苦贏了你還有什麽意義?想看到我,以後再努力吧,你現在只能這樣……”

随着石清響這話出口,紅箋坐着的那個角落突然亮起了缤紛光影。

這是一個小小的幻陣,除了那些赤橙黃綠的細碎光影像萬花筒一樣變幻飛舞沒有別的用處。但布置法陣的人很費了一番心思,這些姹紫嫣紅的碎光圍繞着法陣中央的紅箋,照亮她臉龐的同時,映襯着她那身花裙子色彩斑斓,竟然十分好看。

紅箋坐着久久未動,她在這些光影裏看到了翩然而至的藍色蝴蝶,飄落到身上的紅色楓葉,如是種種,好像突然有人打開了一扇通向另一個世界的奇幻之門,諸般美景迎面而來。

時間持續得不長,這叫人目眩神迷絢麗色彩漸漸變淡消失,石清響的聲音繼續道:“就像這樣,等你什麽時候贏了我,想看多久都随便你。”

紅箋笑了,她突然覺着自己方才那麽急切真得沒有必要,其實石清響有什麽好看,他又不會頂着何風那張臉坐在黑暗裏。知道何風是他這就夠了,何必表現地像小孩子一樣。

她由衷贊道:“還挺好看的。”跟着側了側頭問道:“怎麽樣,你這幾回見到我,有沒有覺着像是見到了程情情?”

石清響直言不諱:“你們不一樣,她比你會打扮多了。”

紅箋一點都不覺着生氣,饒你奸似鬼,這還是終于承認了嘛,于是她繼續打探:“你将她和程石打發去了哪裏?”

“去了趟中州。”

這個紅箋已經猜到,要不然也不會有那麽多的散修聽到傳言趕赴跹雲宗。她啧啧兩聲,道:“然後呢?”

石清響笑了笑,道:“然後的事,就不方便告訴你了。”

紅箋暗“呸”一聲,那種落在下風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叫她不甘示弱:“你不說我也猜得到,故布疑雲嘛,程氏叔侄都是天魔宗的人,用來吸引季有雲的注意力再适合不過。”

石清響道:“季有雲沒空來搗亂,咱們這裏才會進行得這樣順利。”這是默認紅箋猜對了。

紅箋目光晶亮,她坐在那裏不自覺上身前傾,兩手十指交叉,道:“接下來戴明池要來了嗎?我跟你合作,說吧,我能幫你做什麽?”只要能叫戴明池和刑無涯不死不休,她不介意給石清響當槍使。

誰料石清響根本不領情,他的聲音聽上去十分不以為然:“你能做什麽?咱們早就說定了的,半年,你離開丹崖宗。接下來很麻煩,不能出一點差錯,化神眼中我這洞府沒有秘密可言。你找你弟弟去吧。”

“方峥……”

“他活着,先前我不告訴你,是确實不知道他在哪裏。”

“那他現在在哪裏?”紅箋的聲音裏透着急切。

“我想他這個時候大約會在小瀛洲。”

“小瀛洲?他投奔了樂宗主?”紅箋只能想到這個。

當世的各大宗門,除去丹崖宗,她對樂游的小瀛洲印象最好。當日在寰華殿,若不是樂宗主仗義直言,她既不會順利殺死了叛徒景勵,大約也沒有可能活下來,對于樂游她是十分感激的,若弟弟方峥是因為聽說了這些才沒去跹雲宗找江焰,改而投奔了樂宗主,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石清響難得有些猶豫,沉吟了一下方道:“那到沒有。先前你們不是說跹雲宗仙園裏結出一朵仙昙花麽,當時我便估計着,這朵花小瀛洲的人不惜代價也會拿到手。前些天我得了消息,元嬰長老奚旭已經帶着仙昙花回到小瀛洲,這樣那些消息不夠靈通的人,再想得到仙昙花,就必須到小瀛洲去。”

紅箋“呼”地站起來,失聲道:“你是說方峥會去小瀛洲,打樂宗主那朵仙昙花的主意?”

這太出乎紅箋意料了,以至于她渾身血液瞬間湧上了頭頂。

樂游身染怪病,這朵仙昙花是要救命的,方峥他……慚愧、驚訝、懷疑、擔心,種種情緒混在了一起,叫她一時有些失措。

石清響道:“方峥大了,你不要老把他當小孩子。也許他有自己的苦衷,你去慢慢查問明白吧。”

紅箋緩緩坐下,她想去懷疑石清響的話,但石清響俨然知道很多秘密,他有獨特的消息來源,他知道赤金火山,知道刑無涯那隐秘的海上牧場,那麽,再知道方峥的事又有什麽出奇,畢竟他從很早就開始關注方峥的消息了。

紅箋發了一會兒怔,她被這個消息鬧得心裏冷一陣熱一陣,最後只得嘆了口氣,暗忖:“不管怎麽樣,方峥他人總還好好的,這就該謝天謝地了,不管他出了什麽事,待我去了小瀛洲見着他再說吧。”

第 197 章 出關

遠遠見到丹崖宗,紅箋這才想起就這麽回宗門好像還缺點兒什麽。

這十幾天在那小島上和“寶寶獸”厮混,她的妝畫得可未免有些不勤快,當下紅箋以“凝水訣”在半空凝出一面水鏡,對着鏡子匆匆給自己畫了個烏眼青。

到岸上山,紅箋收了飛行法器,未回住處,直奔赤輪峰石清響的洞府。

此時天已傍晚,赤輪峰沐浴在夕陽橙黃的餘輝中,顯得很是安靜祥和,這叫剛從風口浪尖上趕回來的紅箋微微有些不習慣,她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

石清響的洞府外邊依舊是那姓窦的男修在守着,紅箋幾次來見石清響,同他也成了熟人,當下整理了一下心情,迎上去道:“窦師兄,你是在修煉呢還是在發呆?”

那男修聞聲擡頭,他不用看臉,一見這打扮便知道來的是童黛的那位師妹,笑道:“蕭師妹可有日子沒來了。”說完這話,他怔了怔,道:“師妹這是結丹了?真是要大大的恭喜。”

“結丹”等于“輸了賭約”,紅箋真心覺着對方這話戳中了她的傷疤,不用假裝,她就顯出對此的漠然來,擺了下手,态度随意:“這不早晚的事嗎。石先生可出關了?”

姓窦的男修笑道:“還沒有。”這丹崖宗的姑娘挺特別,不過既然師叔石清響對她明顯不錯,他也就盡量不去得罪。

其實姓窦的不說,紅箋也注意到洞府門口所設禁制仍在發揮着作用,不過她既認定了這是障眼法,便覺着石清響肯定另有辦法出入洞府,他此時十九并不在裏面。

紅箋探着脖子左右看了看,又問道:“童師姐忙什麽去了?”

姓窦的男修早知她要有此一問,指了不遠處一個小院落:“童師妹在那裏栽花種草,說是有事只管喊她。”

這到是童黛會做的事,她完全不知道衛以蓮的打算和他遇到的那些危險,故而還有此閑情逸致。

紅箋謝過那姓窦的,一時見不到石清響,她也沒心思做別的,便先去找童黛打發打發時間。

說是栽花種草,童黛是絕不會叫身上沾到泥巴的,她正驅使着法器遠遠給那些花樹修型,順便施個“青木訣”、“枯木逢春”之類的法術。

看到“枯木逢春”,紅箋不由便想起張钰被盧雁長欺負,使這法術使到吐的情形,不由莞爾,離遠叫道:“童師姐,快快住手,你将這株花剪得好醜!”

童黛又驚又喜回轉頭來,先道:“哎呀,蕭蕭,你這次怎的出門這麽久?”說完了才反應過來對方剛才說的是什麽,嗔道:“胡說八道,你個小孩子有什麽眼光?”随即她轉嗔為喜,笑靥如花:“不過蕭蕭你說醜我就放心了,你要說好看,那我還真得好好想想。”

紅箋瞠目,童師姐竟然會跟自己開這樣的玩笑,看來“蕭蕭”這脾氣已經被她摸透了,知道自己不會真跟她生氣。

果然童黛見她氣得瞪眼睛,哈哈一笑,收了法器,過來親熱地挽住了紅箋的胳膊,道:“叫你不要接那‘锢魂章’的任務,你偏不聽師姐的話,怎麽樣,嘗到苦頭了吧……”她以為紅箋這麽久不歸是被那宗門任務纏住了手腳,剛取笑了兩句,突然發覺對方身上氣息有異,停下來呆了呆,才試探着問:“蕭蕭,你是不是結丹了?”

紅箋理所當然點了點頭:“是啊,我自宗門秘境裏出來的時候不是便說過,會很快結丹的嘛,為什麽你們都不相信我呢?”

童黛不知說什麽好,半晌才搖着她的胳膊喜道:“信你,哎呀,這真是件大喜事,師父肯定高興壞了吧?”

在她看來師父費承吉對蕭蕭有好事都緊着,從不大聲斥責,蕭蕭言行再出格,他也當沒看見,實在是特別地寵愛這新收的小徒弟。難得蕭蕭争氣,這真是叫他們這一支都揚眉吐氣的好消息。

誰知聽着師妹道:“我剛回來,師父還不知道呢。”

童黛有些無語,她望着師妹,突然反應過來,促狹地道:“蕭蕭,石先生還沒有出關呢,怎的,好消息不能第一個便告訴他,有些失望吧。”

紅箋暗暗咬牙,道:“沒關系,反正很快就能見到他了。”

童黛笑道:“也對哦,石先生閉關的時候說是一個月,這都超期了。”

又是一個月,這簡直是在紅箋心頭插刀,是石清響那厮預先準備的赤裸裸地嘲笑吧。

對師妹的這些念頭,童黛渾然未覺,徑自将這些天宗門裏的大事小事說給紅箋聽,感慨道:“我看大家都為了宗門任務焦頭爛額,只有我,日子過的還是這麽逍遙自得,說起來這都是因為石先生啊。”

紅箋見這傻姑娘對石清響計算衛以蓮的事還完全蒙在鼓裏,心中不由同情,暗道:“我把童師姐送來這裏,可真是把一只小綿羊送進了狼嘴裏,就童師姐這樣的,叫那小子賣了還歡歡喜喜地替人家數錢呢。”

兩人一邊說着話,一邊自小園子出來。

此時就見一個人慌裏慌張直奔石清響的洞府而來,正是米時獻。

童黛對他十分不滿,見着了并不打招呼,米時獻心中有事,也顧不得和二女搭讪,他跑去姓窦的男修那裏,詢問能不能見見石清響。

紅箋離遠見姓窦的同他交談幾句,接着米時獻露出失望之色,便叫了一聲:“米師兄!”

米時獻這才看向兩人,虛應了一聲,神情焦灼。

紅箋見他這等模樣,猜測定是齊天寶師徒到現在還不見蹤影,這時候不回來,自是在刑無涯的追殺下兇多吉少,心下快意,特意關切地道:“米師兄有什麽急事?”

米時獻确實是因為看天都快黑了,那兩人猶未回來心中不安,按說齊天寶是元嬰後期的修為,天下間能奈何他的人或妖獸實是不多,不過米時獻卻知道齊天寶奉命長期呆在丹崖宗有他的使命,擅自離開已是不該,更不用說這麽長時間不回來,定是遇上了大麻煩。

他幹笑道:“是鐘前輩那裏有急事,我需得和石先生說一聲。”

童黛聽到事關鐘秀,接口狀若關心地問道:“鐘前輩出了什麽事?”

米時獻剛自姓窦那男修口中得了拒絕的答複,童黛問起,他抱着萬一的希望,避重就輕道:“童師妹能不能幫着通禀一聲,白天我、鐘前輩還有衛以蓮衛師弟在無盡海深處遇到了大批妖獸,衛師弟斷後,叫我倆先走,我們回來之後,請了齊長老去救人,不知為何,到現在齊長老和鐘前輩還沒有回來。”

紅箋暗道一聲“糟糕”!果然童黛聞言花容失色,淚水登時充滿了眼眶,顫聲道:“你說的是真的?”

她這麽大的反應,到将米時獻吓了一跳。

只是他還未等說話,洞府的禁制之光突然閃了一下,緊跟着黯淡下去。姓窦的修士喜道:“師叔出關了。”

米時獻顧不得再理會童黛,連忙抓住了那修士的手:“煩勞師兄趕緊給禀報一聲。”石清響是戴宗主的親傳弟子,這種時候,那就是他的主心骨。

那修士點頭進了洞府,很快便出來喚米時獻跟他進去:“師叔剛出關,往裏去的燈都沒有點,你跟我來。蕭師妹,師叔叫你稍等一會兒。”

紅箋點了點頭,她現在急着安撫童黛,石清響的安排到是正中下懷。

眼見那兩人進了洞府,她以神識傳音道:“師姐,我回來之前見到衛以蓮師兄了,他人好好的,還叫我帶話給你。”

“真的?”童黛驚訝地向她望過來。只這麽一會兒,童黛臉色蒼白,兩只眼睛通紅,看樣子紅箋再晚說一會兒她非暈倒了不可。

“嗯,他獨自一個人,并沒有缺胳膊少腿的,你放心吧。衛師兄說叫我跟你說一聲,他要過段時間才能回來,叫你等着他。”

童黛松了口氣,道:“吓死我了,死丫頭怎的不早說。”停了停,又懷疑起來:“蕭蕭你不是騙我吧,衛師兄哪裏會這樣說話?”

紅箋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哎呀,我騙你做什麽,你那衛師兄粘粘糊糊得不幹脆,他說‘我過陣子再回去,蕭師妹,麻煩你向童黛說一聲,免得萬一有不好的消息傳開,引得她誤會。’這不都一樣的意思嘛。”

“這怎麽能一樣。他既然沒事,為什麽不回來呢?”童黛這回是真信了,擦幹淨了淚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此時那姓窦的修士回來,兩個姑娘不好再竊竊私語。

停了半晌,米時獻匆匆自洞府裏出來,不知石清響給他吃了什麽藥,他雖然神情有些恍惚,總算沒那麽慌亂了,同三人告別,往他自己的洞府方向離去。

紅箋捏了捏童黛的掌心,悄聲道:“等我一會兒。”說罷,她走進了洞府。

石清響這洞府同她前幾次來沒什麽不同,不同的大約只是紅箋的心情。她前腳剛一踏進法陣,便聽着石清響的聲音笑道:“你這麽着急見我,是要趕着告訴我結丹的好消息麽?”

第 196 章 返回宗門

一條人命,頃刻間煙消雲散。

任你活着的時候如何嚣張,死後也只得無聲無息。

紅箋藏身水下看得清楚,她漸漸收斂了笑容,事情如她所願已經鬧大了,齊天寶既然殺人滅口,應是打着悄然離去,不令刑無涯發覺的主意。

端看這師徒兩個接下來如何收拾殘局,又是否能瞞過刑無涯的眼睛。

黑袍人死了,他身上那件法寶黑袍一時成了無主之物,齊天寶擔心會引來刑無涯的追殺,所有物品一概未拾取。

多停留一刻,都可能被刑無涯發覺。齊天寶顧不得再心疼壓箱底的寶貝,先祭了張“大造化符”出去,這張符旋轉升起高懸于空中,瞬間将四方靈氣抽空,化作一道白光傾瀉于齊天寶身上。

齊天寶借助于符箓的力量,修為飛漲,他甩手又是兩道“爆裂符”打出去,直取那只長滿了觸手的元嬰妖獸,左掌張開,袖帶當風,兩件攻擊法寶疾飛而出,斬向蠻牛首領。

在“大造化符”的輔助下,齊天寶實力幾達元嬰圓滿,那只觸手妖獸尚能抵擋一二,本來便勉強晉階元嬰的蠻牛首領全無還手之力。

兩件法寶都正中蠻牛首領龐大的身體,它一身赤色石甲在強大的力量面前宛如紙殼一戳即穿,接連兩下致命重創使得它那強悍的恢複能力根本未來得及施展,便“撲通”一聲倒了下去。

這種力量對比,它是元嬰妖獸還是金丹中期對齊天寶而言根本沒有區別。

齊天寶收回法寶,指使鐘秀:“收取妖丹!”

鐘秀意識到事态嚴重,臉色有些發白,趕緊過去在蠻牛首領的屍體中挖取了“水中土”。

齊天寶這時候要走便能走了,但留下已具化形之能的元嬰妖獸終是禍患,所以這只觸手妖獸也必須要鏟除。

至于其餘那些“赤岩蠻牛”卻是顧不得了,他故計重施,以石牢将那些礙事的“赤岩蠻牛”全都關了起來,吩咐鐘秀能殺多少殺多少,他則趁着“大造化符”帶來的效果還未消失,全力斬殺觸手妖獸。

這只元嬰妖獸十分難纏,除了防禦比較弱,容易被擊中之外,齊天寶未發現它有什麽致命的弱點。同時劇毒使得它像個吞噬法寶的無底洞,若不是齊天寶出身符圖宗,還真就拿它沒什麽辦法。

符箓這東西外人不了解,還當寫寫畫畫就搞定了那麽簡單,其實一張高階符箓消耗的珍稀材料難以想像。

齊天寶心在滴血,但除了拿符箓對付這妖獸,實在沒有更好更快的辦法,這時候就不能想那麽多了,總是命更要緊,齊天寶狠下心來,瞬息就将身上各種攻擊類的高階符箓打了個幹淨。

這種蠻不講理地狂轟亂炸之下,不要說是一只靈智初開的元嬰妖獸,便是換個經驗豐富的元嬰圓滿也消受不起。很快這只模樣古怪的元嬰妖獸身體散落在海水裏到處都是,那些觸手雖然還在蠕動一二,整只妖獸卻已稱得上碎屍萬段,連妖丹都被取走,死得不能再死了。

齊天寶陰沉着臉,事情還未結束,他吩咐還在殺那些“赤岩蠻牛”的鐘秀:“行了,別管它們,趕緊收拾一下,咱們走!”

這收拾可不是撿取寶貝,而是打掃戰場,消除符箓留下的痕跡。

眼見師徒兩個匆匆毀屍滅跡,紅箋不由暗暗心焦:刑無涯什麽時間才能有所發現?他發現得越晚,追查起來便越困難,若是一直查不到齊天寶師徒身上,這戲臺可就白搭了。

她又細細想了一遍,确定這其中沒有自己可以動手腳的餘地,這才悄悄往水下潛去,準備着要離開這是非之地。

紅箋剛潛下十餘丈深,眼前尚有光亮,突然聽到上方傳來“轟隆”一聲巨響。

她猛然擡頭,海水震蕩渾濁,自她這個方向什麽也看不到。但不要緊,她尚能聽,海面上動靜很大,一個聲音響徹天地間,她藏身在這麽深的水下,依舊覺着清晰入耳,不,這聲音是通過神識直接響在諸人的識海:“我說是誰敢在我的地盤上殺我的人,戴明池這是終于忍不住要向我宣戰了嗎?”

刑無涯露面了。

紅箋不聞齊天寶回應,也不知是他回答了聲音沒有傳下來,還是知道撕破臉了索性閉口不言,這關鍵時刻紅箋不能親眼目睹,實是像貓爪抓心一樣難熬。

但她卻沒有施展“求根溯源”,不知刑無涯到的是真身還是化神分身,若是化神分身還好些,萬一是真身,她運轉“仙霓霞光”藏身水下還不知能不能蒙混過去,擅動法術,實是送上門去求死。

過了少頃,紅箋猜測齊天寶還是向刑無涯開口解釋了,因為刑無涯又喝了一聲:“少說廢話!”

這四個字,意味着刑無涯結束了和齊天寶的對話,接下來就該是動手了。左右看不到,紅箋繼續下潛,直到将自己沉入黑暗中。

化神和元嬰之間差距之大不啻雲泥,而刑無涯和齊天寶交手絕不會久戰不決,刑無涯方才若是發現了自己,也不會有那閑心還等在海面上同自己捉迷藏。

紅箋在沉寂中等了好一陣,開始往西方遠離牧場的地方上浮。

果然待她臨近水面,感受到光亮,便發覺海面上空蕩蕩的,既沒有刑無涯,也沒有齊天寶師徒,只有自己先前旁觀那一戰遺下的妖獸殘肢和血腥氣還在水裏飄着。

若是齊天寶師徒已死,兩具屍體不會一點兒痕跡不留,那便只有一個可能,刑無涯方才趕來的只是他的化神分身,齊天寶駕着飛行法寶逃走,刑無涯追了去。

紅箋松了口氣,她突然覺着天是那麽得藍,水是那麽得清,然後,她的心情,是那麽的……既輕松又複雜。

其實她想知道齊天寶師徒是死是活再簡單不過,只要返回丹崖宗等着,總會有消息傳來。

回到丹崖宗,就會見到石清響,這混蛋總是該出關了吧。

和他打的那個賭終是自己輸了,結丹之時自己尚覺着輸得物有所值,現在再看,他分明是先設計了衛以蓮,又設計了自己,叫大家心甘情願地給他做了棋子。

這個時候他目的達成,齊天寶師徒的死活大約在他心裏已經是無足輕重。

紅箋放出飛行法器飛往宗門,一路心思繁複,翻來覆去想着這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她心中有個疑團,越思索越無法解開,若說這一切都是石清響在背後安排的,他圖的是什麽?

如此費心費力,冒着巨大的風險,叫刑無涯和戴明池徹底翻臉,若是自己如此做還有充足的理由,可石清響呢?他名義上可是戴明池的弟子,符圖宗是他的宗門。

難道他其實同自己一樣,與這兩人有着深仇大恨?可跹雲宗殷宗主和朱顯長老還都活得好好的,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俱都不像呀,當年他去秘境之前可是毫無端倪的,那時候他雖然不見得對跹雲宗有感情,也沒到這恨不得将它連根拔除的地步。

抑或魔域之行助長了他的野心,戴明池和刑無涯争鬥起來必定兩敗俱傷,然後他便可以取而代之?

可也不對啊,就算戴明池死了,符圖宗也輪不到他來作主,而且他自己那身體,朝不保夕的,連亮光都不能見,争來了天下又有何用。

不,并不是這樣,有一點還是被自己忽略了。刑無涯那個黑袍手下一見了齊天寶師徒便破口大罵,其中有一句話說他們二人趁其不在,破壞法陣,偷殺妖獸,偷殺妖獸确有其事,破壞法陣,還真不是這兩人做的。

那麽做這事的人是誰?

刑無涯的這處豢養妖獸的老巢,那麽多元嬰、金丹無人發現,偏偏被衛以蓮見到絕不是巧合,正是有人先一步破壞了法陣,然後将他引了去,就像把自己引去目睹衛以蓮幾個被妖獸圍攻一樣。紅箋想起那可愛的“長耳海蘭獸”,想起自己那晚莫名昏睡過去,心頭直欲滴血。

這個混蛋,他那身體根本就沒有什麽大礙吧,戴明池也好,英麒也好,全都被他騙了。閉關什麽的,不過是為了方便他行動,掩人耳目。說不定他此時人就在這附近,不過是仗着修為比自己高了幾階,自己看不到他而已。

這個頭上有反骨的小子滿身都是機心,他自魔境回來到底是怎麽瞞過季有雲的?

等等,一道靈光在紅箋腦海間閃過,何風!那個天魔宗宗主的親傳弟子上次突然在道修大陸出現,正是石清響病重被送到丹崖宗閉關之時。又是閉關!看眼下這件事的手法,與何風計算季有雲那回何等相像。

石清響就是何風的話,他怎麽瞞過季有雲眼睛也就不難想像,他也學了《大難經》。

怪不得她剛見到何風,聊不了幾句話,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那小子還騙自己說什麽一見如故。

紅箋想到這裏,額上青筋不由跳了跳。

看前面,丹崖宗到了。

第 195 章 “牧童”之死

鐘秀聽着黑袍人話風不妙,登時心中惴惴向師父齊天寶望去。

這天底下能與戴宗主相提并論的人是誰,還需得再問嗎?

果然齊天寶二話不說,喝了一聲:“走!”二人駕起飛行法寶便要強行離去。

黑袍人冷笑道:“想跑?晚了!”他淩空自妖獸背上躍起,右手拇指食指含到口中,打了個響亮的呼哨,先前伏在他腳下的妖獸“嘩啦”一聲破水而出。

看這妖獸後背平整如船板,沒想到出水後身下絲絲縷縷如同随風飛舞的敗絮,那些都是這妖獸的觸手,大量的觸手揮舞開來充斥了半邊天空,看上去非常惡心。

這是什麽東西?就連齊天寶這自覺見多識廣的老牌元嬰都叫不出這妖獸的名字來。

齊天寶試着瞬息挪移了一下,剛自虛空現身,那妖獸數根觸手攸地拉長,向他席卷而來,反應異常之快,明顯早便鎖定了他的氣息,只等他出現。這還不算,随着觸手揮來,大量腥臭的黏液被甩落出來,顏色漆黑如墨,一看就帶有劇毒。

齊天寶腦筋十分清醒,這些飛濺出來的毒液來自四面八方,顯然不是一面土牆能抵擋的,他身形再閃,順便施展禦土盾訣,全身上下多了一層黃土包裹的外殼,果然有幾滴毒液落在殼子上,騰起股股黑煙。

齊天寶有些頭疼,他此時陷入了大麻煩當中急欲脫身,可對方這妖獸最擅長的就是糾纏,方才這一下幸好他沒有貿然撐起防禦法寶,這毒液竟然還有污穢腐蝕的作用。

前有這古怪妖獸擋路,後方海域正是對方的養獸老巢,若只有他一個還好說,徒弟鐘秀這時候實在是累贅。

齊天寶當機立斷,動念間将一件法寶祭了出去,光芒一閃到了元嬰妖獸身前,正是方才洞穿了蠻牛首領頭顱的那件銀尺。

這銀尺是一件難得的攻擊類法寶,速度極快,等那古怪妖獸發現已經躲閃不及,“砰”的一聲被打了個正着。

大量的毒液自妖獸的傷處噴濺出來,它似是傷得不輕,“嘶嘶”痛呼。

可與此同時,齊天寶卻感覺自己打出去的那件法寶猛地一滞,整個陷在了妖獸體內,竟然收不回來了。

那法寶被妖獸體內的毒液瞬息淹沒,同自己的聯系越來越弱,終于完全失去了感應。

齊天寶顧不得心疼,趁着眼前這妖獸下意識收回了漫天揮舞的觸手去捂傷口的空當,喝道:“快走!”

鐘秀向前疾蹿而出,那黑袍人獰笑道:“還想跑?”迎上去遠遠地擡手便是一鞭。

鐘秀眼見一道鞭影劈頭蓋臉落下來,暗忖這鞭子可是驅趕元嬰妖獸的,誰知道是什麽厲害法寶,不敢硬接,擡手放了個土盾,身體趕緊向旁側讓開。

齊天寶比他二人修為高着好幾階,很快看出來對方這鞭子上雖然蘊含着一股奇特的力量,卻并不足以擊破鐘秀的防禦,那力量更像是來自于神魂的羁絆,作用類似于“他生符”,這鞭子除了控制妖獸,還真沒有什麽大用。

他正要出手制住那黑袍人,一旁的元嬰妖獸已經緩過勁兒來,揮舞觸手将他擋了一擋。

便在此時,妖獸老巢裏突然有了動靜,一群“赤岩蠻牛”狂奔而出,浪花翻湧,海水四濺,眼瞅着這些“赤岩蠻牛”就沖着三人殺過來。

齊天寶師徒心裏一沉,想得都是“糟糕,這人終于想起召喚妖獸幫忙了”。

那黑袍人猛然見到這情形怔了一怔,不過他這會兒也看出對方的兩人不好對付,這一群“赤岩蠻牛”沖過來正中下懷,他顧不得多想,抽暇沖着奔來的“赤岩蠻牛”連打兩聲呼哨。

聽到命令,那群“赤岩蠻牛”毫不遲疑向着齊天寶師徒直沖過去。

紅箋藏身水下,是她方才見齊天寶急着離開,黑袍人阻擋得有些吃力,實是個混水摸魚的好機會,按捺不住悄悄放出神識,狠狠沖擊了一下牧場裏的那些“赤岩蠻牛”。

眼見如此順利便達成了添亂的目的,紅箋不由地心花怒放,她向深水裏縮了縮腦袋,喜笑顏開,暗忖:“這一下那穿黑袍的放牛娃總該占到上風,将齊天寶師徒留下來了吧。”

沒想到衛以蓮發現的這個水上牧場竟是化神刑無涯豢養妖獸的秘密所在,哈哈,這一下不管誰輸誰贏,都有熱鬧瞧了,想當初本宗化神金大長老可是死在刑無涯的卑鄙暗算之下,紅箋看着他們狗咬狗打作一團,心下又是激動,又是快意。

那群“赤岩蠻牛”越奔越近,齊天寶自己到是不懼,可若是鐘秀被圍上可就難逃一死了。

要脫身就趁現在,齊天寶舍不得再損失一件法寶,伸手在乾坤袋裏一摸,拿出一件不知道閑置了多久的法器,貫注真元,白光一閃,擲向那只難纏的元嬰妖獸。

說是法器,齊天寶這等身份自不可能攜帶平凡之物,這法器也是一件難得的寶貝,他帶在身上便是為了應對這種意外。

元嬰妖獸剛吃過大虧,一見又有白光襲來,上百根觸手不由自主收攏,向着飛至的法器飛快地纏繞上去。

如此大的空當,齊天寶哪能不加以利用,他擔心徒弟誤事,袍袖一展便将鐘秀卷起來,向外遠遠送了出去。

緊跟着齊天寶飛掠而出,施展禦土盾訣護住兩人背身,果然元嬰妖獸反應過來,毒液攻擊像落雨一樣追至,“噼裏啪啦”,盡皆被齊天寶的法術擋住。

那黑袍人沒想到對方這老頭兒如此厲害,不過他仗着靠山強硬,橫行慣了,這兩人一直蹦跶着不肯就擒早令他惱火異常,嘴上叱罵是來不及了,他索性右手狠狠一鞭掃向鐘秀,左手掐動法訣。

空中突然傳來一聲虎嘯,于齊天寶的頭頂浮現出一個巨大的老虎頭,那老虎張開血盆大口咆哮,向着齊天寶猛地咬去。

這法術如此聲威,可在齊天寶眼中看來卻是唬人的成分居多,看來那一位對自己麾下的這些人并沒有多花心思調教。他這樣想着,一個挪移便出現在了黑袍人身前,幻化出來的老虎緊追而至,他随便回了個法術便将其擊散。

黑袍人臉色微變,距離這麽近,他也意識到有些不妙。

齊天寶不用二合,劈手便抓住了黑袍人的鞭子,在他看來,這人那些中看不中用的法術遠遠不及他指揮元嬰妖獸攻擊來得威脅大。

便在此時,空中靈氣波動強烈,那群“赤岩蠻牛”當中的元嬰首領當先趕至,一聲怒吼,黑色飛沙遮天蔽日,向着齊天寶席卷而來。

這麽近的距離黑袍人也不可避免要受到波及,齊天寶有些吃驚,暗忖:“這妖獸怎的六親不認?”

齊天寶撐起土盾将飛沙擋下,與此同時,黑袍人身上的袍子猛地鼓脹起來,将襲向他那邊的飛沙盡數吞噬,原來此人身上的黑色袍子竟還是件難得的法器。

蠻牛首領一擊無功,似是覺出這老頭是塊難啃的硬骨頭,飛身前撲,“呼”的一聲便到了鐘秀那邊,低頭狠狠撞去。

這蠻牛首領的本事鐘秀早領教過,畢竟是被人豢養起來用秘法提升的等階,做為元嬰妖獸來說實力稍稍偏弱,但再弱對付鐘秀也不在話下,更何況只要被拖住了,後面還有大群“赤岩蠻牛”,馬上就會把他淹沒。

鐘秀這麽一想便急了眼,這個時候自然要使出自己最為強大的本事以求脫身。

他擡手招來一塊巨石,僅憑這巨石阻止不了蠻牛首領,鐘秀對此心知肚明,巨石墜落,他騰身飛起,借着石頭掩護,接連兩張符箓打出去,空中靈氣紊亂,符箓在蠻牛首領前額上炸開。

黑袍人見狀,“咦”了一聲,叫道:“果真是符圖宗!”

齊天寶臉色已經不能再黑了,他這半天束手束腳,許多厲害的看家本領不敢施展便是怕被黑袍人看出來歷。

若說現在世上還有什麽人能令符圖宗和戴明池忌憚,自是刑無涯無疑,而且刑無涯的蠻不講理是有數的,自這黑袍人身上便可見一斑。

不管是什麽原因,今天這事總是自己理虧在先,就這麽蒙着臉跑了,刑無涯這手下并不認得自己,十幾只妖獸也不值得他興師動衆的追查,可既然叫破了,這天下間僅剩的兩個化神本來關系便日趨緊張,刑無涯絕不會善罷甘休。

事已至此,再責怪徒弟鐘秀不長腦子也于事無補,齊天寶本不想殺掉刑無涯這手下将事情鬧大,但現在……

他雄渾的真元沿着鞭子逆湧而上,頓時将那件法寶震碎成幾截,然後虛空中一步邁出,人已經到了黑袍人的近前,不等黑袍人做出反應,一股黃色氣浪自手掌掌心噴薄而出,重重擊落在了那人的頭頂。

“砰”,黑袍人的頭顱應聲碎裂,大蓬血霧彌漫于海上,齊天寶不等他屍身倒下,五指一抓,已在一片血霧中抓到了黑袍人的金丹,輕輕一捏,便将它化為了齑粉。

第 194 章 牧場主人來頭大

紅箋暗喝了一聲彩。

這只蠻牛首領不愧為元嬰期的土系妖獸,竟能直接穿越土系的障礙。

就連齊天寶也吃了一驚。

但他并未露出絲毫破綻,而是後退半步讓出了空當。

此時那蠻牛首領碩大的頭顱連同上半截身軀已經穿牆而過,其餘的六只“赤岩蠻牛”也一齊殺到,将齊天寶團團圍在了當中。紅箋先前以為元嬰之間的較量會持續很長時間,看這情況竟是轉眼便要決出勝負。

果然齊天寶沒有瞬息移走便是要趁機使出殺手锏,給蠻牛首領以迎頭痛擊。

他擡手送出一道符去,這與鐘秀前番對付那妖獸的手段如出一轍,只是齊天寶使出來的時機抓得更準,威力也更強大。

蠻牛首領剛鑽過牆來,使覺眼前一暗,強烈的靈氣波動就在眼前。

“轟”!氣浪掀開了它的鼻子,炸中了它一只眼睛,餘波盡數擊中齊天寶築起來的土牆,為土牆吸收,引起的聲音聽上去像響了一記悶雷。

蠻牛首領一聲厲吼,整個身體穿牆而出,身上紅光閃動,受傷之處飛快地愈合。

随着這一聲吼,大蓬的黑色沙石自它口中噴射而出,剎那間風雲變色,齊天寶也不敢硬挨,他身體一虛,消失不見,緊跟着在距離原處十丈遠突然現身,未等幾只蠻牛反應過來,袍袖一揮,六座石牢由天而降,将除了那蠻牛首領之外的六只妖獸全部關在了牢中。

修為上的巨大差異使得那些“赤岩蠻牛”雖然拼命撞擊着石牢,卻絲毫看不到脫身而出的希望。

只這一下,齊天寶便将這些添亂的“赤岩蠻牛”全部限制住,衛以蓮打算得很好,只沒有想到元嬰後期的實力會如此強大,亂局不亂,眼看着竟變成了齊天寶與蠻牛首領一對一的拼殺。

紅箋見衛以蓮的苦心安排并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而蠻牛首領的招數已經被齊天寶摸清楚,處處陷入被動,不由暗暗着急。

照這樣下去這七只妖獸被齊天寶宰殺是早晚的事,難道真是要偷雞不成蝕把米,沒算計得了齊天寶,反而送了份大禮給他?那真是想一想就覺着嘔心。

雖然她十分不情願,形勢卻奔着這糟糕的結果一路發展下去。齊天寶不必施展別的手段,只要符箓加上瞬息移動便令蠻牛首領大小傷不斷,蠻牛首領被這樣壓着打,再強大的自愈能力也總有耗盡的一刻。

鐘秀加入進去,齊天寶放出一只“赤岩蠻牛”交由他對付,鐘秀修為高過這種妖獸,又有戰鬥的經驗,不一會兒便在“赤岩蠻牛”的頭顱上轟開了一個大洞,成功取到了妖丹。

齊天寶長聲笑道:“這确實是個難得的好地方,你和米時獻能發現這裏,功勞不小。”

紅箋已經冷靜下來,她飛快地估計了一下自己神不知鬼不覺幫着齊天寶師徒再引一波敵人的可能性,不得不放棄了這個誘人的想法,越是仇人當前,越不能沖動,她要等着,看能不能出現一個更有把握的機會,一舉致這師徒兩個于死地。

自看到了這個海上牧場人為的跡象,她便隐約有了一種預感,這整件事絕不像衛以蓮以為的那麽簡單。

幾只妖獸奈何不得齊天寶師徒,這結果衛以蓮預計不到,但隐身幕後那人可不應該犯這種錯誤,那人通過衛以蓮一步步将齊天寶引入彀中,自不會是為了給他個驚喜,眼下齊天寶春風得意,那人的後手馬上就應該來了。

齊天寶虛空現身,蠻牛首領緊随撲至,在它龐大的身軀襯托之下,更顯得人類修士瘦弱渺小,好像只是狂風帶起的巨浪便足以将他淹沒。但這只是表象,誰都知道此時這人類的強者正占着絕對上風。

齊天寶擡起了手掌,一股黃色氣浪席卷着令人窒息的浩蕩真元向蠻牛首領迎面擊落,便只論這單純的力量,蠻牛首領也不是齊天寶的對手,受到真元的壓迫,它無法張嘴吐息。

兩下僵持間,鐘秀那邊已經接連得手。

蠻牛首領雙目紅光一閃,在它的身軀上方突然浮現出一個人影,這人依稀是個上身赤裸的彪形大漢,長發披散,他出現之後沒有攻擊齊天寶,而是五指如爪,隔空對着數丈外的鐘秀抓過去。

鐘秀下意識築牆阻擋,但是沒有用,土牆完全無法抵禦這似真似幻地一抓,鐘秀對身體失去了控制,身不由己便向着蠻牛首領的方向跌落過去。

這是元嬰妖獸特有的化形攻擊,鐘秀對此毫無應對的辦法。

齊天寶喝了一聲:“咄!”一件銀色法寶半空顯現,就像驚濤駭浪中突然升起了一輪圓月,月光沒有絲毫溫度,只是如水般灑下來,灑到那妖獸所化人形上,只是瞬間那彪形大漢就好似被三味真火灼傷,面現痛苦之色,“嗖”的一聲縮回到蠻牛首領的身體裏。

鐘秀這才得以重新控制了身體,他遠遠飛開,心有餘悸道:“多謝師父!”

紅箋深深呼吸,緩緩将這口濁氣吐了出來,她要很艱難才能保持住冷靜,齊天寶祭出的這件法寶“月輪”當年曾随着丹崖宗的前任宗主淩虛子叱咤風雲,淩虛子遇害,他的法寶被仇人瓜分,齊天寶這惡賊看來是覺着此時身處無盡海,不虞被丹崖宗弟子見到,便這麽堂而皇之用了出來。

齊天寶道:“加快速度!”鐘秀大聲應“是”。

齊天寶如此命令鐘秀,他自己也趁着剛剛重傷了蠻牛首領的元嬰化形痛下殺手,擡手一招,又是一件法寶飛出,尺長光芒閃過,那法寶直接自蠻牛首領的眼睛穿顱而出。

鮮血噴濺。

鐘秀得了師令,不再顧惜真元消耗,一陣狂轟亂炸将剩下幾只“赤岩蠻牛”殺死,取了妖丹,再看那蠻牛首領只有倒地掙紮茍延殘喘的份,笑道:“師父,這就七枚妖丹了。還接着殺嗎?”

齊天寶一邊驅使着那法寶收割這元嬰妖獸的性命,一邊往妖獸大量聚集的區域望了一眼,他猶豫了一下,道:“快些,再殺上一波。”

鐘秀未覺察到齊天寶的顧忌,道:“那徒弟現在去引幾只出來。”

齊天寶颔首,對鐘秀道:“去吧,這次應該至少有九只,殺了這一批,咱們就離開這裏。”

鐘秀不知道師父為什麽突然改變了主意,但他素來在師父面前不問為什麽直接聽令,恭恭敬敬答應了一聲,調頭便往“赤岩蠻牛”群那邊而去。

齊天寶俯身自那妖獸首領的屍體內小心将妖丹取了出來,這枚“水中土”同适才鐘秀拿到的那幾枚都不相同,他也不敢确定用來煉丹合不合用,先将妖丹收入囊中,待回去看看英麒怎麽說。

此時鐘秀那邊已經準備下手,齊天寶突然皺了皺眉,擡頭看向遠處,口裏阻止他道:“等等!”

稍停鐘秀也感覺到有人正往這邊過來,速度極快,他神識堪堪有所覺察,眼睛便已看到了海面上有個小黑點,黑點越來越大,疾速接近。

來人一襲黑袍,修為和鐘秀相仿,也不過金丹圓滿,所乘不是飛行法寶,也不是船只,由他的腳下傳來了一股叫鐘秀透不過氣來的壓迫感,元嬰妖獸!

這人竟是踩在一只元嬰妖獸的脊背上,手裏還提着一條烏黑的鞭子,這鞭子不知是什麽做的,但肯定是一件法寶,他嫌那元嬰妖獸游得不夠快,竟然像驅趕牛馬一樣,甩手就是一鞭,“啪”,虛空裏一聲脆響,他腳下的元嬰妖獸果然跟着快了幾分。

這個匆忙趕來的黑袍人絲毫未将齊天寶師徒看在眼裏,鐘秀看到他時,他也看到了這邊的情形,離遠怒吼了一聲,劈頭蓋臉喝罵道:“賊子,爾等好狗膽!還不給我住手,老老實實束手就擒。”

鐘秀看向齊天寶,最初的詫異過後,他覺着自己應當代師父出面,便揚聲道:“閣下什麽人,竟然如此無禮!有話不會好好說麽?”

“呸!呸!”黑袍人連“呸”數聲,怒不可遏罵道:“滾你娘的,竟敢趁老子不在,壞我法陣,偷殺妖獸,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一、二、三、四……奶奶的,竟然殺了七只,不對,一、三、五、七,已經殺了十好幾只了,不将你們的皮剝下來,我看你們也不知道死字怎麽寫!”

鐘秀看他氣得跳腳,心中并沒有太當一回事,這黑袍人修為不過金丹圓滿,不過仗着能驅使元嬰妖獸大言不慚,他跟着齊天寶殺人奪寶的事沒少幹,也見慣了被掠奪之人氣急敗壞的樣子,當下也不氣惱,以整好暇笑道:“小子,你有眼無珠,知道我師父是什麽人麽,說出來吓死你!待我拔出你的舌頭來,看你還敢不敢罵人!”

黑袍人聽他這麽說到是留神看了齊天寶一眼,嗤道:“你師父是誰?難道是戴明池?”

鐘秀聞言大吃了一驚,聽那黑袍人又道:“那你知道我家主人是誰,你們殺的妖獸是誰養在這裏的嗎?”

第 193 章 海上牧場

衛以蓮所說的這個地方位于道修海域中央稍稍偏東。

大約是因為地處偏僻,加上附近沒有什麽出名的島嶼,就算有修士自上空匆匆路過,除了像衛以蓮這樣細心的,估計也很少有人會去留意海裏的異常。

衛以蓮将紅箋帶到他前幾次觀察那群妖獸的位置,道:“只能在這裏了,再往前說不定就會驚動它們。”

紅箋放出神識,她感覺的到周遭海水裏安靜得出奇,不要說妖獸,連魚蝦都沒有。

以東面十餘裏水下隐藏的兩條長長的山脈為界限,山脈以東海面上氣息混亂,一片喧嚣鼎沸。

兩條山脈蜿蜒相對,中間形成了一個半裏長的豁口,像是有一個神秘的仙人在海底伸開了兩只手臂,将大群的妖獸護在了他那寬大的臂彎裏。

紅箋有些驚訝,這種地勢看上去渾然天成,但要說無盡海中有這樣一個寶庫,丹崖宗的水修們竟毫不知情,只能是近二十幾年的事情。否則這地方再偏僻,也絕無可能瞞得過化神金大長老和師祖等人的眼睛。

距離二人最近的,正是一大群“赤岩蠻牛”,密密麻麻,紅箋估計着不會少于百只。

她問衛以蓮:“适才你領着鐘秀他們也是走的這裏?”

衛以蓮點了點頭,他給紅箋指了個身前大約十餘丈遠的位置:“幾次都是走到那附近,便有妖獸追出來。”

按三人的修為,這個距離會驚動那幾只“赤岩蠻牛”,紅箋覺着是因為妖獸群中另有高階的存在。

衛以蓮也想到了這一點,道:“裏面估計得有好幾只已經進階元嬰期了。”

這個距離太遠,看不出什麽端倪來,紅箋觀察了一會兒,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這麽多妖獸聚在這裏,它們吃什麽?”

“啊?”衛以蓮怔住。

“這地方,确實是有些怪異啊。”紅箋暗忖。她記下了方位,同衛以蓮道:“行了,先離開這裏吧,說不準什麽時候齊天寶會來。”

衛以蓮深以為然,他忽然覺着同這位蕭師妹一起做事,溝通起來竟一點兒也不像他先前想象的那樣困難,相反她還是個很有主見的姑娘,看來這偏見當真是害人不淺啊。

衛以蓮一邊感慨,一邊和紅箋二人趕緊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雖然他很想親眼看看齊天寶是怎麽翻船的,但他更有自知之明,留下來絕無可能逃過齊天寶這元嬰後期的眼睛。

兩個人各懷心事默默飛離了那片海域,紅箋突道:“師兄這是要往哪裏去?”

衛以蓮有些遲疑:“我現在不方便回宗門。”

紅箋道:“這是當然。”不回去日後不過随便編個借口便能搪塞過去,回去了少不得被齊天寶師徒捉住盤問,說不定還要再跟着跑去送死。

衛以蓮便就勢道:“那我遠遠先找個地方修煉,等過了這陣風頭再回去。蕭師妹……麻煩你向童黛說一聲,免得萬一有不好的消息傳開,引得她誤會。”話終于說出來,他明顯長出了口氣,人看上去輕松多了。

紅箋肚子裏暗笑,一本正經逗他道:“你是怕童師姐誤會你死了,改而和別人好嗎?放心吧,沖着今天這場架打得爽快,我會幫你看住她。”

衛以蓮一時頗有幾分狼狽,他終于深切體會到了蕭師妹的難溝通之處,張了張嘴,艱難地解釋道:“多謝,不用,……別叫她難過就好。”說罷拱了拱手,同紅箋告別,匆匆選撿了一個方向駕着飛行法寶離去。

紅箋只一句話便逼得衛以蓮腳底抹油,看他像後頭有只大老虎追似的,頃刻間跑得影子也不見,不由地笑出聲來。

她站在飛行法器上,望着衛以蓮離去的方向,一時覺着衛師兄和童師姐這一對兒十分有意思,簡直太般配了,而同時,她又不由地有些羨慕。

停了一停,紅箋将這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統統收攏,回到當下,衛以蓮在身邊,有些事情終是不方便做,如今他走了,紅箋也可以放開手腳,她運轉了“仙霓霞光”,掉頭返回剛才那片海域,她要再往裏探探,弄清楚那個地方為什麽會聚集了如此多的妖獸。

靠近,再靠近,紅箋所處的位置已經大大超過了衛以蓮為她指出來那條不可逾越的界限。

有“仙霓霞光”掩護,她可以湊到如此之近不被那裏面的元嬰妖獸發覺,但與此同時,她将神識用于窺探也要非常小心。

出乎紅箋預料,這個妖獸聚集地非常得大,上百頭的“赤岩蠻牛”僅是外圍,再往裏依稀有幾道十分強大的氣息,無法斷定是什麽東西,但肯定都是元嬰妖獸。

“赤岩蠻牛”只在靠近山脈的區域活動,其中有不少已經瀕臨進階,結嬰的大約能占到十分之一。

紅箋見狀不由暗暗乍舌,照這樣子齊天寶若是前來,只怕真要栽個大跟頭。

這一大群“赤岩蠻牛”與後方神秘的元嬰妖獸之間,有多處靈氣波動明顯,大約正因如此,這些地盤意識極強的高階妖獸才能相安無事,而這些靈氣波動看着竟像是法陣在運轉。

紅箋終于意識到自己為什麽下意識對這地方如此感興趣了,這裏就像是一個海上牧場,裏面的妖獸就像是養在牧場中的牛羊。這個地方若是人為修建的,那可真是極大的手筆。

她正隐隐有所聯想,突覺西邊天空有異,一強一弱兩股氣息正飛快接近。

來人的飛行法寶非常之快,幾乎是一眨眼的工夫與紅箋相距就到了百丈之內。

紅箋匆匆将身體埋進了水下,她不禁有些激動:來得正是齊天寶師徒。

這麽快便趕來一看究竟,只能說明老賊齊天寶确實急需“水中土”,這場大戲就要在她眼前唱起來,紅箋真心希望一會兒“赤岩蠻牛”們能争點兒氣。

齊天寶降落下來。

紅箋聽着鐘秀道:“師父,您看,就是在前面,足足有上百只。”

齊天寶的聲音響起,距離紅箋藏身之處只有十餘丈遠:“很好,這些‘赤岩蠻牛’全部都殺掉,集齊妖丹,夠好好煉一爐丹藥的了。”

紅箋心中動了動,她不由想起當初她假意投靠符圖宗,戴明池曾派了齊天寶試探指使她,兩人由此打了不少交道,齊天寶老奸巨猾,加上修為在那裏,喜怒甚少現于顏色,能這麽熱切的說話實是極為少見,他要煉的這丹藥一定非常重要。

丹藥……石清響承認是他将配方交給英麒的,再聯想到自己與石清響打的那個賭,紅箋隐隐覺着自己抓住了什麽,只是其中還缺一條串聯的線。

沒有時間容她想那麽多,齊天寶對面前這衆多的“水中土”勢在必得,他指使鐘秀道:“先去引一下,我看看是怎麽個情況。”

紅箋心微微一沉,這老家夥竟然如此小心,呆會兒見勢不妙,不會丢下徒弟鐘秀,自己一個人溜之大吉了吧?

鐘秀顯然沒有此等擔心,欣然應命。

他也怕将上百頭“赤岩蠻牛”一起引動不好收場,放出神識,小心向前挪動,試圖引起離自己最近那只“赤岩蠻牛”的注意。

方才便是因米時獻和衛以蓮兩個沒有配合好,一下子引出來了五只妖獸,結果衛以蓮到現在還生死不知,估計兇多吉少了。這次……

糟糕!眼見大群“赤岩蠻牛”沖他疾撲而來,鐘秀一時竟未反應過來。

齊天寶見狀也有些驚訝,他喝道:“退後!”鐘秀如夢方醒,向後一個大的挪移,讓開了路。

齊天寶有意叫沖出來的“赤岩蠻牛”離其餘那近百只遠一些,眼看着七只妖獸迎面而來未有所動作。

可他稍微緩這一下的工夫,其中的一只妖獸突然身體一虛,再度出現已幾乎要撲到他身上來,這赫然是一只元嬰期的“赤岩蠻牛”。

鐘秀驚道:“師父!”

齊天寶擡手便是一道土牆,同樣是土系法術,在他這元嬰後期的大能手裏使出來與鐘秀相比實是天地之差,身處海上對他而言毫無影響,土牆向前平移,瞬間擠滿了他與那只元嬰妖獸之間的空隙,竟擠得那只蠻牛首領一時沒能發出招來。

蠻牛首領低頭撞上土牆,那牆這會兒工夫已經長到了近兩尺厚,堅固異常,轟然一聲響,只是震顫了一下,連道細紋也沒有出現。

紅箋在水下握着拳頭給蠻牛首領鼓勁兒:“加油!使勁兒!好歹帶着這麽多手下呢,打死這個老不死!”

她結丹之後膽子也大了,藏身水下不過十餘丈深,擡頭借着陽光看得清清楚楚,根本不需要再使用“求根溯源”那個法術來觀戰,既直接又安全。

蠻牛首領好似感受到了紅箋焦灼的心情,做為一只土系的元嬰期妖獸,它終于展現了自己的不凡之處,眼見土牆撞不壞,它身上閃過淡黃色光芒,兩只粗壯的前肢突然沒入了土牆。

齊天寶招出的土牆還在逐漸變厚,可這只蠻牛首領竟似要不受阻礙地穿牆而過。

第 192 章 金丹有多強

眼前驟然一暗,好像傍晚提前降臨。

沒有語言可以形容衛以蓮此時心中的震驚。

這場靈氣風暴來得如此迅猛恣睢,令他全然抽不出空來去想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身旁的蕭師妹是不是真在結丹。他的飛行法寶被卷進亂流失去了控制,在劇烈的震顫颠簸中向着海面栽了下去。

衛以蓮驚呼失聲,幸好包括蠻牛首領在內的幾只妖獸似乎也被這情形吓住,傻呆呆停下來仰頭望着,并沒有趁機發動攻擊。

就在這時,一旁的始作俑者突然動了,她躍離了飛行法寶,向着海面直直墜去。

随着紅箋的主動躍離,衛以蓮終于得以擺脫亂流影響,同妖獸們重新拉開了距離。

他慌忙居高臨下尋找紅箋的身影,只見海水受到大量倒貫靈氣的擠壓正瘋狂地向四下湧動,海面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渦旋,漩渦中心一個身影寂然而立,身遭靈氣漸有收攏之相。

衛以蓮突然意識到這位奇奇怪怪的師妹竟真是在結丹,而且她說到做到,結丹的過程異常之快,眼看着竟是要成功了。

這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說實話結個丹就鬧出這麽大的動靜,衛以蓮還從未見識過,也就是此時身處浩瀚無垠的大海,方圓幾百裏沒有別人,若是在丹崖宗,非引得全宗上下一齊關注不可。

紅箋現在雖然位于幾頭妖獸的包圍之中,但修士突破晉階之際會吸收大量靈氣,身體自內而外正起着翻天覆地的變化,這個過程近乎無敵,不要說妖獸傷不了她,便是此前受到了致命的傷害也會瞬間愈合,恢複如初。

所以此時紅箋的處境雖看着兇險,一時到沒有生命之憂,衛以蓮擔心的是待蕭師妹結丹成功,以金丹初期的修為怎麽應對五只“赤岩蠻牛”的合力圍攻。

巨大的漩渦在飛快地縮小還原,因為那一滴靈液,紅箋體內的靈氣突然之間便達到了飽和,結丹只是道基為了吸收過量的靈氣以免得宿主暴體而亡的自然反應,快速結丹之後靈液并沒有完全消耗幹淨,故而紅箋引起的動靜雖大,只短短瞬間便已完成了吸收外界靈氣的過程。

道修以自身為鼎爐,如今紅箋鼎爐之內一顆叫她期待已久的金丹終于固化成形。

紅箋睜開了眼睛,随着邁進這一步,她只覺與這蒼茫青天浩瀚碧海之間陡然變得親近無比,于遠她的神識可以穿越無盡波濤直至百裏之外,于微她能清晰看到飛行法寶上面的師兄衛以蓮那雙滿含驚詫的眼睛。

全新的力量!她急欲試驗自己有多強。

就在這時,紅箋聽到衛以蓮焦灼的聲音響起:“小心!”

此時她正處于這群“赤岩蠻牛”的包圍當中,不需衛以蓮提醒,她的神識已經鎖定了向她一齊呼嘯沖來的五座小山。

五只“赤岩蠻牛”齊動,氣勢駭人,可紅箋此時再看,卻由中發現了老大的間隙。她的心中油然而生一種暢快肆意之感,就是要這樣嘛,這種程度,哪怕對手再強一些,才夠痛快!

衛以蓮話音未落,紅箋已雙手連揮,接連打出兩道法訣。

結丹之後她施法更快,更加随心所欲,兩記法術快若兩道白光,分別沒入身前兩只“赤岩蠻牛”的身體。

這是兩記“鏡花水月”!

有前面米時獻以法寶做出嘗試,米時獻不過結丹初期的修為,他這結丹初期與修煉《大難經》的紅箋神識不知相差多遠,就這樣他的神識攻擊依然能在“赤岩蠻牛”身上奏效,足見神識才是這種妖獸最大的弱點。

故而“鏡花水月”打出,紅箋根本不需看妖獸中招後的反應,人已經對着兩只“赤岩蠻牛”直沖過去。

衛以蓮見勢不妙急急來救,趕到中途,他突然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兩只暴怒的“赤岩蠻牛”不知中了什麽邪,沖到一半兒齊齊偃旗息鼓,身上充斥的殺氣迅速消沉,連帶铠甲上的赤色也變得黯淡無光。

剛剛結丹的蕭師妹徑直迎了上去。

觸手可及,兩只“赤岩蠻牛”竟是視若未見,蕭師妹便這樣異常輕松地錯身自它們之間的空隙飛身而出。

衛以蓮不由頓住。

紅箋叫了一聲:“去殺!”此她身後又有兩只妖獸疾撲而至,而蠻牛首領借着浪頭飛身躍起,山一樣直壓下來,半空張嘴吐息!

紅箋身形微動,順着水流飄出去數丈遠,結丹之後水修靈動迅捷的優勢才完全體現出來,蠻牛首領一蓬黑沙吐出來眼前已經不見了敵人的蹤影,不由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吼。

衛以蓮見紅箋将連蠻牛首領在內的三只妖獸引走,剩下來兩只呆若木雞傻站在原處,登時領會了“去殺”二字的意思,他強抑心中激動,奔其中一只“赤岩蠻牛”而去。

他曾單獨殺死過“赤岩蠻牛”,和今天的這一群比起來,那天的“赤岩蠻牛”有些虛弱,但再虛弱,也不會比眼前這絲毫不會抵抗的兩只更加好殺。

蠻牛首領瀕臨結嬰,先于同伴意識到了危險,它丢下紅箋,掉頭沖衛以蓮沖來。

所幸它已被紅箋引出去很遠,衛以蓮完全來得及反應。他左臂的傷還未好利索,一見蠻牛首領調轉了目标毫不猶豫催動了飛行法寶便逃。

蠻牛首領這一轉身的工夫,身後紅箋故技重施,以“鏡花水月”将追擊自己的另兩只妖獸定住。

衛以蓮見狀心中一松:大局已定!

果然這回紅箋連躲避都無需,“中空劍”随心而動,寒芒乍現便到了其中一只“赤岩蠻牛”眼前,那妖獸正陷在“鏡花水月”裏全不知災難來臨,眼睛眨都未眨便被“中空劍”直接穿刺進去。

這一下劇痛使得它驀然驚醒,但卻為時已晚。

“中空劍”入腦,一路再未遇到任何阻礙。“赤岩蠻牛”在海水裏劇烈地掙紮,它一身強悍的防禦卻阻止不了敵人的法器在頭顱內部肆虐。

蠻牛首領顧此失彼,此時已經陷入了混亂,更何況就算真的對上,紅箋也絲毫不畏懼它的實力。它極短暫地停了一停,依舊選擇去追衛以蓮。

紅箋叫道:“你先吊着它!”此時第一只“赤岩蠻牛”的屍體已自水下浮了起來。

衛以蓮心領神會,駕着飛行法寶沖天而起,蠻牛首領追了一陣無奈重新掉頭沖向紅箋,而此時已經又有一只“赤岩蠻牛”毫不抵抗地死在了“中空劍”之下。

衛以蓮遠遠見着,心中十分暢快,蠻牛首領一掉頭,他立刻跟了過去。

未用半個時辰,兩人已合力将四只“赤岩蠻牛”盡數殺死,只餘下了這只快被戲耍瘋了的蠻牛首領。

此時對這位蕭蕭師妹,衛以蓮的心情可謂是頗為複雜,一方面覺着她言行舉止乃至衣着打扮處處別扭,一方面又對她這厲害的身手深深拜服。

這聯手對敵的時候還可以讨論一二,呆會兒把妖獸殺幹淨了真不知道應該怎麽同她說話。因為殺得太過輕松,衛以蓮已經不把活着的這只蠻牛首領當回事了,還有閑心走了一下神,方才叫道:“蕭師妹,注意了,它要逃!”

果然那蠻牛首領眼見同伴盡皆被殺,它又奈何不得眼前的兩人,不由萌生了退意。

紅箋打這一架正在興頭上,聞言笑道:“放心,它逃不掉。”

來來回回這半天,她基本上已摸清了蠻牛首領的實力,神識是這種土系妖獸天生的弱點,這只蠻牛首領還未結嬰,紅箋自信它神識方面不會比自己強大,為圖省事,她不再猶豫,對着蠻牛首領傾全力再度使出“鏡花水月”。

蠻牛首領果然目露迷茫,行動遲緩了下來。

二人聯手直花了半盞茶的工夫,終于将這最後一只妖獸殺死。大約是此前受鐘秀那一擊消耗了它起死回生的能力,這一次蠻牛首領沒能使出任何保命絕技,随着它聲嘶力竭的一聲悲鳴,重重倒落水中。

衛以蓮明明累得快要死了,精元也近乎耗盡,偏偏精神異常亢奮。一場混戰,原以為必死無疑最後竟然大獲全勝,對他而言無論怎麽講都算是收獲巨大。

他是個過慣了窮日子的人,主動過去将幾只妖獸的屍體都聚攏起來,先取出妖丹遞給紅箋,道:“蕭師妹,這就是‘水中土’,你收起來吧,千萬要小心,不要被符圖宗的人知道了打它們的主意。”

殺死這群妖獸幾乎是靠着紅箋的一己之力,衛以蓮并沒想着要分一杯羹。

換做別的東西,紅箋肯定會客氣客氣,眼見衛以蓮手中托着五枚大小不一的妖丹,泛着淡黃色澤,她一想到這東西是齊天寶要的,還是放在自己手上放心,就二話不說接了過來,揣進了乾坤袋。

衛以蓮收回手去,安安靜靜開始給妖獸剝皮剔骨。

紅箋沒想着幫忙,她站着看了一陣,道:“衛師兄,你發現的那個地方在哪裏,忙完了帶我去看一看吧。”

第 191 章 必須要結丹的時候

紅箋握住的是衛以蓮受傷的左手。

饒是如此,這也是一個很唐突的舉動,至少衛以蓮就有些受不了。

他早聽說香積峰的這位蕭師妹說話做事出奇離譜,可也沒防備她會這麽不莊重。若不是他左邊肩膀的傷太重,導致被握的那只手使不上力氣,肯定會第一時間甩掉和他交握的那只纖細微涼的小手。

紅箋咬着牙輕聲而笑:“衛師兄,我看看你的傷。你可穩住了,飛得再高些,別叫妖獸追上。”

她運轉了《大難經》,握上衛以蓮手的瞬間便感應到衛以蓮這些排斥的想法。

不過握個手而已,沒想到姓衛的反應這麽大,紅箋說話的語氣就有些惡狠狠的,頗有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意味。

衛以蓮叫她說得十分不自在,道:“不用了,我自己有數。前面再飛一刻鐘就到那元嬰妖獸的地盤了,你趕緊走吧!”

因為紅箋說是要看傷,衛以蓮雖然覺出有真元湧入自己的身體卻并沒有如何在意,只一味催着紅箋快些離開。

要窺探清楚一個金丹修士腦海中隐藏的秘密,并且還不叫對方察覺,可不是搭一下手的工夫就能辦到的,紅箋拉着衛以蓮的手不放,假模假樣地給他看傷,口裏道:“師兄拼着自己性命不要,卻叫鐘秀和米時獻全身而退,我想他們這一輩子想起師兄來都會心生感激。”

紅箋這話可是誅心之言,時間緊迫,她來不及一點一點去梳理衛以蓮的想法,只能激得衛以蓮主動動念去想。

衛以蓮抿着唇不作聲,擺出了一副“你想說什麽任你說,別想叫我告訴你內情”的倔強模樣。

紅箋才不怕衛以蓮不配合,擡眼盯着他不懷好意笑道:“只不知等我童師姐聽說師兄這舍己求人的英雄之舉,是會擊節贊嘆呢,還是會難過不解?”

果然一提到童黛,衛以蓮面上雖然強撐着未動聲色,內心的反應卻是極大,各種念頭山呼海嘯一樣向着紅箋的神炁湧動。

稍停他猛然加快了飛行法寶的速度,悶聲道:“這些事總要有人做,眼下要改變丹崖宗的現狀,不死人怎麽行。不管什麽時候,蕭師妹這樣的人都不會吃虧,以後還請你多費心照顧她。”

衛以蓮這幾句話說得不清不楚,似是對他此舉的解釋,又似在喟嘆,但紅箋卻結合着他內心的想法,徹底地明白了衛以蓮如此做的動機,也聽懂了他的這番話。

原來衛以蓮這半年來為了叫一衆師兄弟能安穩修煉,一而再,再而三向鐘秀和米時獻奉上賄賂,鐘、米二人當他軟弱好欺,吃順了嘴,有事幹脆也都差遣他去做。

衛以蓮由此知道鐘秀的師父齊天寶正癡迷于煉制一種功效十分神奇的丹藥,急需大量的“水中土”。

英麒所說這“水中土”顧名思義,便是像“赤岩蠻牛”這樣生活在無盡海的土系妖獸妖丹。無盡海那麽大,這類妖獸很難尋到,鐘秀就責令衛以蓮也幫忙一起尋找。

巧就巧在衛以蓮還真尋到了,他發現了一個奇特的地方,那裏聚集着許許多多高階妖獸,怪不得旁人遍尋無盡海找不到“水中土”,像“赤岩蠻牛”這種妖獸本應當各自守着自己一塊地盤互無來往,如今不知為什麽竟都跑去那個地方,成群結隊,其中有的還進了階。

一個危機四伏的地方,同時又是一個巨大的寶庫。衛以蓮敢打賭,只要鐘秀見到,除了他的師父齊天寶之外,他絕不舍得再告訴第二個人。

發現這個地方之後,衛以蓮沒有急着返回,他小心在外圍試探了好長一段時間,而後将自己的計劃付諸于行動。

今日他以發現金丹中期的“赤岩蠻牛”為由,領着那兩人來殺,目标卻不是鐘秀和米時獻,衛以蓮無力對付傳說中殺害師祖、師父的元兇戴明池,他要破釜沉舟,豁上自己的性命叫符圖宗的元嬰長老齊天寶栽個大跟頭。

紅箋有些震驚地打量了一下衛以蓮,內心對這個先前表現有些軟弱的師兄刮目相看。

時間無多,紅箋不等衛以蓮再催她,突然問道:“衛師兄,你确定如此犧牲自己,便能引得那齊天寶上鈎?”

飛行法寶猛然一個大的颠簸,衛以蓮目露驚駭,指着紅箋道:“你……你說什麽?”他心神太過激蕩,以至連話也說不利索。

紅箋沒有再去刺激他,只做出一副平淡的口吻道:“衛師兄難道不是在放長線吊大魚嗎?你放心,我也是丹崖宗弟子,既然知道,就肯定會幫着你。是不是這幾只‘赤岩蠻牛’必須要死?”

衛以蓮以怪異的眼神看了她半晌,終于點了點頭:“不錯,我試過,那一大群‘赤岩蠻牛’第一次被驚動,只會派一只追出來,如果這只沒能回去,第二次追出來的就會是三只,這是第三次,如果我沒有料錯,等他倆帶了齊天寶趕去,追殺他們的最少會是七只,而且其中必定會有元嬰期妖獸。”

紅箋奇道:“這麽說上回追出來的三只已被你殺了?你怎麽做到的?”

衛以蓮神情有些異樣:“第一次那只‘赤岩蠻牛’雖是金丹中期,但不知為什麽特別好殺,第二次我沒想到會是三只‘赤岩蠻牛’同時追出來,慌不擇路之下就是往這邊逃的,那元嬰妖獸突然現身,将三只‘赤岩蠻牛’殺死,我卻僥幸逃得了性命。但願這一次也會如此好運。”

雖是這樣說,衛以蓮心中卻未抱着太大希望。妖獸與人類修士乃是死敵,更不用說對方是一只已開靈智的元嬰妖獸。

衛以蓮付出這麽大的代價,卻叫紅箋點破,心中湧上諸般念頭,眼見離元嬰妖獸所在的水域越來越近,他卻不再出聲催促紅箋離去。

紅箋慢慢放脫了衛以蓮的手,身下是一群兇狠的‘赤岩蠻牛’緊追不放,前面是元嬰妖獸的勢力範圍,貿然闖入兇多吉少,身旁是為了宗門不惜犧牲自己的衛師兄,難道這個時候,她還要為争朋友間的一口氣,猶豫着自己是不是要結丹嗎?

與阻止衛以蓮去冒巨大的風險,叫他活下去與童師姐有個幸福的未來相比,打賭輸給石清響這種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她沒有同衛以蓮多做解釋,只道:“衛師兄,你別忙着往前飛,換個方向,這幾只妖獸交給我來對付。”

衛以蓮詫異地望向她,目露懷疑:“交給你?開玩笑吧,你都沒有結丹能做什麽?”

雖然他看出來紅箋的真實實力遠超一般築基圓滿,甚至可能要高過自己,但要說一力殺死五只妖獸,那可是連鐘秀都做不到的事,他哪裏肯信?

紅箋笑了笑,她并未發覺由于半年來她無時無刻不以“蕭蕭”大小姐的标準來嚴格要求自己,導致她如今好生說話也不由帶出了那氣死人的驕傲:“對啊,還沒有結丹,那衛師兄你再堅持一下,我先結個丹,很快的。”

“……”衛以蓮覺着自己定是腦袋發昏了才會拿她的話當真。

紅箋真不是在開玩笑,在衛以蓮這值得信任的師兄面前她也無需隐瞞實力,對于結丹,她早已準備妥當,所差只不過提前了幾天。

打定了主意,她不再遲疑,自乾坤袋中取出盛放靈液的小玉瓶,打開蓋子,一仰頭,便将那滴靈液吞了下去。

靈液一進入她的身體,根本沒有多做停留,便在她喉嚨裏“轟”地一聲爆開了一蓬沒有溫度的白色火焰,随即化作一大團一大團的靈氣,充盈到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就像上次在宗門秘境裏體驗過的一樣,精純的靈氣瞬間便自她身體的各處向着識海集結,在這個過程中她堅韌的道基感受到巨大的壓力,開始飛快地收縮凝結。

開始結丹,唯一不受外來靈氣拘束的便是她飛揚的神炁,在這種對抗中紅箋漸覺思緒轉得飛快,漸漸要不受控制,幸得她早有準備,拿出了先前石清響所贈的那顆定靈丹。

定靈丹在手,紅箋隐隐感覺到了一絲違和:和石清響打的那個賭不用說是自己輸了,這本來沒什麽,願賭服輸,想來石清響也不會有什麽過分的要求,但這結丹的最後一步用的是他送給自己的定靈丹,怎麽看都覺着似乎是早有預謀一樣。

紅箋發覺不能任由自己再胡思亂想了,再想下去她都要懷疑身旁的衛以蓮,懷疑《大難經》,她趕緊将定靈丹服了下去,暗忖:“看來石清響是對的,幸好他送了我這顆定靈丹,不然的話我這金丹只怕很難結成。”

海上突然刮起了靈氣風暴,周圍幾百裏都被驚動,就像這一大片海域突然遭遇了臺風,天空靈雲低垂,雲中偶爾有閃電響起,夾雜着細細雨絲。

而位于這風暴中心的正是衛以蓮所駕飛行法寶,衛以蓮在亂流中無法控制方向,飛行法寶載着兩人如斷線的風筝,歪歪斜斜向着海面墜落。

第 190 章 小手握大手

衛以蓮事情做得詭異,紅箋卻不能見死不救。

眼見他真的性命堪憂,紅箋不敢再看熱鬧,真元流轉,全力上浮。

這麽一會兒的工夫,紅箋又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

一頭“赤岩蠻牛”自後面追上衛以蓮,尖如鋼錐般的長犄角猛地刺入他左肩,擡頭一甩,便将穿在犄角上的衛以蓮遠遠甩了出去。衛以蓮轟然落水,砸起水花無數,大量鮮血湧出,海水登時被他染成了紅色。他在水中打了個滾,不等幾只“赤岩蠻牛”撲來,爬起來駕法寶便逃,這等生死關頭他選擇逃命的方向竟然不是丹崖宗。

已經殺暈了頭?可看衛以蓮渾身浴血且戰且退卻又不像。他好似憋着一口氣,根本沒幻想丹崖宗方向會有人來接應,拼死也要将這群妖獸引開。

此時紅箋的心裏已經不能用好奇兩字來形容,她決定不猜了,想知道這位衛師兄到底在想什麽容易得很,現在麻煩的是怎麽才能将他救出來。

這妖獸的一身赤岩铠甲防禦極強,“中空劍”如今雖然很厲害,但差着兩階,紅箋沒有把握洞穿這重甲,她覺着十有八九打上去不過是給妖獸搔搔癢。

到是鐘秀得手那一下暴露出“赤岩蠻牛”向外凸出的眼睛比身體要脆弱得多,成不成試一試,紅箋沒妄想着殺死這群金丹中期的妖獸,只想阻一阻它們的攻勢,好叫衛以蓮逃出去。

此時她距離海面不過十餘丈,能清楚看到妖獸粗壯的四肢和偶爾沒入水中那龐大的身軀,還有如絲般在水中洇開的一縷縷鮮血,這一切在她眼中劇烈地搖晃,伴着“轟隆隆”震耳欲聾的聲響。

紅箋放開神識,鎖定追在最前面的一只“赤岩蠻牛”,自水下如疾弓射出的一枝利弩沖天而起。手一招,“中空劍”在水中的速度竟比虛空還要快上幾分,悄無聲息已到了“赤岩蠻牛”眼前。

這麽突然,那“赤岩蠻牛”只來得及堪堪将頭一偏,“中空劍”以毫厘之差刺中了它的下眼睑。

“赤岩蠻牛”的眼睑沒有岩石覆蓋,一道血線随即濺落,乍看像是它的一只眼睛流下了血淚,這一下傷得不重,卻成功吸引到了妖獸的注意。

它調頭向紅箋撲去,給衛以蓮留下了喘息之機。

紅箋觀戰半晌,“赤岩蠻牛”這種妖獸的攻擊方式早已谙熟于心,她不與那妖獸纏鬥,“中空劍”化作一道白光飛向另一只“赤岩蠻牛”,人猛地變向,橫着穿過幾只妖獸間那狹小的空隙,追着她的那只妖獸被阻了一阻,這工夫紅箋飛快地一劍斫中另一只妖獸碩大的鼻子,将這只妖獸的仇恨也吸引過來。

短短幾合,追着衛以蓮不放的五只“赤岩蠻牛”亂作了一團。

衛以蓮脫離開妖獸們的糾纏,他駕着飛行法寶猛然升上高空,驚魂未定回頭去看,在一團混亂中認出了那個纖細的身影,不禁大吃一驚。

這太出乎他預料了,他張着嘴不知該做何反應,半天才後知後覺想起下面跑來幫忙的那位蕭師妹還沒有結丹。

沒有結丹就無法煉制法寶,以法器的種種不便,怎麽可能在金丹妖獸的圍攻下堅持下去?

衛以蓮沒有多想,返身沖了回去,喝道:“別管我,你快走!”

紅箋這片刻也确實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她見衛以蓮回來接應,稍稍松了口氣,手掐法訣,“中空劍”疾如流星鑽入水中,水真元在海水裏行進無聲,在她的控制下連浪花也未翻起便到了蠻牛首領的身下。

紅箋高高躍起,叱道:“中!”

來自水下的攻擊沒有發出聲音,蠻牛首領卻應聲發出一聲厲吼,整個身軀猛然飛離了海面。

紅箋這一下異常狠毒,攻擊的目标是它脆弱的排洩器官,蠻牛首領經過這半天休息實力已恢複大半,饒是如此,硬挨這一擊也是痛苦異常。

這群“赤岩蠻牛”選擇目标好像很是随意,誰離得它們近,誰招惹了它們,便馬上會迎來它們的重點關照。

紅箋這一下無疑惹怒了那蠻牛首領,它兩眼腥紅瞪着紅箋,鼻噴烏煙,由半空直撲過去,看樣子要就此将紅箋撞成肉餅。

紅箋早有防備,她這一躍躍離了其餘幾只妖獸的攻擊範圍,眼見蠻牛首領如泰山壓頂而至,她雙臂如懷中抱月,向外猛然一推,一大股真元澎湃推出,先于她猛然撞在了蠻牛首領身上,想将這近乎結嬰的一座肉山推開自無可能,但她卻可以借助此舉的反彈之力往相反的方向直跌出去。

衛以蓮接應晚了一步,距她還差數十丈遠,見狀叫道:“小心!”

蠻牛首領半天未施展吐息,卻不代表它會錯過這個好機會,只見它受那一撞後渾若無事,半空張開嘴,仿佛在為衛以蓮的一聲喊做注腳,一蓬黑色飛沙如雨般追着紅箋打去。

紅箋沒有防禦法器,不過就算有,她也不會這時候使出來浪費時間,有鐘秀的前車之鑒,他一個土系金丹圓滿撐起的土盾尚且抵擋不住,何況是自己。

只能是逃。要比它的吐息更快!

紅箋已經感覺不到這一瞬間體內瘋狂流轉的是真元還是所謂的內力,“八步趕蟾”!

她也弄不清楚自己怎麽就能在半空施展了這一招,飛沙一直被甩在身後,她于半空斜着搶出去,在一只正仰着頭毫無防備的“赤岩蠻牛”頭上借力一點,半空一個跟鬥上了衛以蓮的飛行法寶。

她喘息甚烈,催道:“快走!”又補充道:“往高了飛!”

紅箋不說衛以蓮也是要如此,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完全是被紅箋這一連串叫人眼花缭亂的變應吓呆了。

飛行法寶在蠻牛首領的咆哮聲中猛然升高,一陣強烈的氣流襲卷而來,兩人都覺着天上光線一黯,巨大的石塊密密麻麻疾墜下來,幾乎沒有留下閃避的空間。

眼見迎面就要撞上,衛以蓮不禁有些猶豫,他的左肩先前被妖獸穿透,雖以水真元阻住了出血,也服了丹藥,卻沒那麽快恢複如常,現在左臂完全無法活動,更不要說施法。

紅箋卻道:“繼續!”

此時就算不想繼續,降落也來不及了,衛以蓮只得硬着頭皮往上沖,戰鬥到現在,他的真元消耗很大,硬是又調動了大半于右臂,匆匆道:“別管我,有機會快逃。”

這是短短的工夫老好人衛以蓮第二次說這樣的話,紅箋沒有搭理他。

頭頂驟然一黑,風聲襲來,巨石砸到。

衛以蓮駕着飛行法寶向左微微一側,他右手剛要伸出去,紅箋已搶在了頭裏,雙臂齊出。

“轟”,衛以蓮腳下劇烈一晃,這一瞬間他看得清楚,紅箋轟出去的不是任何一種功法,而是真元!大量精純的真元打破了等階的限制,打破了水真元柔而弱的特性,就這樣硬碰硬,生生将疾墜的巨石推了開去。

他心下駭然,連忙将搖搖欲墜的飛行法寶穩住。

紅箋如是接連推開了幾塊巨石,催促衛以蓮再往高處飛。

衛以蓮苦笑,勸道:“蕭師妹,再往上受限于法則,消耗太大。便如此我也不可能飛回宗門,你既然跑到這裏來,身上一定帶了飛行法器,快些離開這裏吧。”

那五只妖獸仍在下方海裏緊追不放,顯是它們也知道衛以蓮飛這麽高必不可長久,準備着伺機而動。

紅箋打量衛以蓮,暗忖:“這小子到底是真傻假傻?真瘋假瘋?”

她眨了下眼,道:“我若走了,師兄可怎麽辦?”

“你別管了,我自有辦法。”衛以蓮明顯不欲多談。

衛以蓮先前從未和紅箋扮作的蕭蕭打過交道,故而嚴重低估了她的戰鬥力。紅箋想知道的事,哪能叫他這麽蒙混過去,當下她嘴一撇,不客氣地道:“我若不管,衛師兄現在可連屍首都不是囫囵的喽。”

衛以蓮默了一默,道:“剛才是我大意了,低估了這些妖獸,沒有計劃好。沒想到你身手這般了得,真是不可貌相,蕭師妹,今天幸好有你在。”

紅箋輕嗤一聲:“要感謝人家救命之恩,光嘴上說說有什麽用。說吧,你準備做什麽去,你若不說實話我是不會走的,我到要看看你這以德報怨的大好人,要拿什麽來報我這德。”

衛以蓮俊俏的臉上神情變得有些難看,額頭青筋抽了抽,終于道:“蕭師妹,不要任性,眼下我們甩不脫這些妖獸,能跑一個是一個,前面不遠海域住了一只實力深不可測的元嬰妖獸,與‘赤岩蠻牛’乃是死敵,事情因我而起,我會将它們引過去,一并解決。”

咦?衛以蓮說這番話的時候紅箋已經悄悄運轉了《大難經》,她能模糊感應到衛以蓮心中湧動着一股必死的決然,出了什麽事,叫他這麽想不開?

想不開你到是拉着鐘、米兩人做墊背的啊。

紅箋越想越糊塗,她不再有所顧忌,伸手便抓住了衛以蓮的手。

第 189 章 濫好人

鐘秀的這張符極具威力,随着一聲轟然巨響,蠻牛首領碩大的腦袋直接被爆開的真元炸飛了一半。

受到這麽重的傷它竟沒有死,龐大的身軀滞留半空,前蹄連踏,腦袋高高昂起,就在那震耳欲聾的咆哮聲中蠻牛首領身上的赤岩甲由厚轉薄,顏色也漸漸黯淡了下去。

與此同時,它消失的半邊腦袋竟一點一點重新長了出來。

與這蠻牛首領相比,鐘秀的處境更糟糕一些,他硬受這一蓬黑沙,幾乎是立時兩只胳膊就失去了知覺,真元一到雙肩便受阻不前,肋骨被踩斷,整個人向着海面跌落,而海水中此時正有兩個妖獸等着他,森森犄角如刀鋒般在驚濤中若隐若現。

真正的兩敗俱傷。

紅箋在深水之下坐山觀虎鬥,看到這裏她不禁要懷疑莫不是衛以蓮不堪忍受鐘秀和米時獻兩個賊子的欺淩,以什麽珍惜寶貝為餌,引得鐘、米二人前來送死。

可這一瞬間衛以蓮的舉動卻大出紅箋意料。

這群“赤岩蠻牛”将鐘秀做為攻擊的重點對象,米時獻次之,按說此時三人之中以衛以蓮的位置最為有利,他此時正處于戰局的邊緣,想脫離開這群妖獸的追殺獨自逃命花些手段未必做不到。

可叫人想不到的是衛以蓮一見鐘秀涉險,毫不猶豫便沖進了重重包圍,對沖着他咆哮撲來的妖獸渾若未覺,大喝一聲雙掌平推,一股白色氣浪噴湧而出,擊中鐘秀下墜的身體,登時便将鐘秀橫着推飛出去。

紅箋幾乎不相信自己神識所見,危急關頭,衛以蓮竟全不顧及自身的安危,拼盡全力先将鐘秀自妖獸群中救了出去,這他娘的哪裏是屢遭勒索的受害人,親兄弟也不過如此吧?

她目瞪口呆之際,衛以蓮因為這個舍己救人的舉動陷入了水深火熱。

兩頭“赤岩蠻牛”正紅着眼睛等鐘秀送上門來,突見眼前換了人,相向對沖,登時将衛以蓮用犄角擠在當中,衛以蓮匆忙豎起的水盾像紙糊的一樣登時被挑破。

衆人都覺着他要糟,這短短的瞬間再施法肯定來不及了,法寶的話……水修因為自身攻擊不夠,結丹之後煉化法寶多是選的武器。

不說別人,連米時獻都是如此,他此前見鐘秀兇險已經搶了來救,只是晚了一步鐘秀被衛以蓮推了出去,眼見衛以蓮要以身替死,他心中不由湧起了一陣怪怪的感覺。

這種以德報怨的人快絕種了吧,好容易發現一個死了怪可惜的!

便在此時,衛以蓮身上真元湧動,他果然是祭出了法寶,叫大家沒有想到的是這還真是一件不錯的防禦法寶。

一個巨大的龜殼将他整個人護住,看那龜殼的大小和厚度紋理,那只龜獸活着的時候至少也應有金丹中後期的修為。

“砰!”“砰!”妖獸不斷撞擊龜殼發出的巨大聲音響徹附近海面,祭出法寶的衛以蓮顯是受到了極大的震蕩,真元消耗不輕,撐起龜殼的白光飛快地黯淡下去,估計着再來幾下這個法寶就會被打破。

米時獻飛掠而至,他方才接連受挫,眼見連衛以蓮這個自己一直瞧不起的窩囊廢都臨危不懼,發揮出巨大的作用,登時激發了兇狠之氣,不再猶豫,催動法寶,一道烏光飛出去,悄無聲息襲向圍攻衛以蓮的妖獸。

那只“赤岩蠻牛”到底是金丹中期,烏光飛近它便有所察覺,但它或許是覺着自己有赤岩甲在身,刀劍之類的法寶尚且不懼,更不用說這麽軟綿綿毫無力道的一記,連躲都未躲,橫肩繼續撞向衛以蓮。

烏光飛至,沒有與“赤岩蠻牛”的铠甲相撞,竟然絲毫未遇阻礙,沒入了它的身體。

米時獻的這件法寶竟不是尋常的攻擊類法寶。

那只“赤岩蠻牛”停下了攻擊,呆呆站立于水面,兩只眼睛泛起腥紅,米時獻緊緊盯着它,面露緊張之色,只是片刻那妖獸發出一聲怒吼,猛然低頭向着身旁另一只蠻牛撞去。

衛以蓮借機脫困,大聲贊道:“厲害!”

米時獻也松了口氣,他适才這記“烏魂針”屬于神識攻擊,“赤岩蠻牛”比他高出一階,使出來真是冒着不小的風險,雖然一般而言妖獸若是擅長力量和防禦,它的神識就會稍弱,可畢竟誰也沒試驗過,一旦出現例外,神識反噬可不是好玩的。

電光石火間,這幾下鬥法奇招疊出,米時獻還未等露出得意之色,卻聽着剛剛脫離了危險的鐘秀憤而叫道:“糊塗了嗎?這一招怎麽不對着那只領頭的用?”

米時獻驚愕反駁:“那只快結嬰了!”

鐘秀嗤之以鼻,他的兩只胳膊無法擡起,卻不影響駕着飛行法寶在“赤岩蠻牛”的追擊下東躲西藏,他對米時獻這“烏魂針”的功效頗為了解,中者若是神識較米時獻相差太遠當即斃命,若是相差無幾就會與此時那只妖獸一樣陷入混亂,敵我不辨。

事已至此說什麽也晚了,他索性氣哼哼地閉上了嘴不吭聲。

衛以蓮插嘴道:“那只首領被鐘前輩重傷,它修複頭顱,實力必然大損。就不知道過多久能恢複過來。”

他前一句是代鐘秀向米時獻解釋,後一句卻是道出了鐘秀心中的擔憂。

那只蠻牛首領受傷之後便退出戰局,此時它那身赤岩甲已漸漸恢複了火紅,所差僅是厚度,顯然實力也在飛快的回升,适才米時獻膽小錯過的确實是最好的機會。

想到此鐘秀不由抽暇瞪了米時獻一眼,心道:“平時看着挺精明的,緊要關頭膽識還不如人家衛以蓮一個外人。”

他奉師父召喚來丹崖宗,原本全未把丹崖宗的衆水修看在眼裏,不過刁難衛以蓮師兄弟的馊主意卻是米時獻出的,鐘秀剛才得衛以蓮援手,不由對他印象改觀。

誰知衛以蓮這個平時逆來順受的人接下來又做了一件讓他更加感動的事。

這個年輕人飛身趕了過來,撐着他那個看上去有些可笑的法寶“龜殼”,全力幫自己擋住了妖獸的攻擊,口裏道:“鐘前輩你先撤!我和米師兄斷後。”

鐘秀傷得不輕,正有此意,見衛以蓮如此奮不顧身地為他打算,不由點了點頭,道:“你倆小心!”他不再停留,趁着衛以蓮拖住妖獸,駕起飛行法寶陡然升高,避開戰團頭也不回地往赤輪峰飛去。

水下目睹了全過程的紅箋先是氣憤,氣憤過後又覺着百思不得其解。

一段時間未見,這衛以蓮好像突然被人奪舍,換了個芯子一樣,今天這事哪是一般人做得出來的,她雖然與衛以蓮不熟,可得益于童黛深刻的記憶,這個叫童黛慕戀成癡的水修金丹在紅箋的印象中可不是個迂腐的濫好人。

難道這其中有什麽不得不如此的隐情?

此時鐘秀已經走得蹤影全無,水面之上戰鬥仍在繼續,雖然那頭蠻牛首領受傷之後改而在旁督戰,又有一頭妖獸中了“烏魂針”,只剩下的三只“赤岩蠻牛”就叫米時獻和衛以蓮兩個招架不住。

米時獻早萌退意:就憑兩個金丹初期,不過是硬撐着一時半刻,再說鐘秀都跑了,他管衛以蓮死活,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想到此,恰好兩只妖獸同時向他撲來,米時獻佯裝不敵,驚惶叫道:“衛師弟,快來幫忙!”

這半天米時獻已經摸清楚了衛以蓮這舍己為人的弱點,果然他話音未落,衛以蓮已經沖了過來,龜殼一撐将他護在了身後。

趁着那兩只妖獸被衛以蓮攔下之際,米時獻飛身後撤,高聲叫道:“師弟堅持住,我回去搬救兵!”不待衛以蓮應聲,駕起飛行法寶便逃。

自他身後傳來衛以蓮的回答:“師兄先走就是!”

米時獻一邊逃,一邊在心裏感嘆了一下:“真是個大傻子啊!”

此時自戰鬥着的海域傳來一陣妖獸的怒吼,米時獻猜到大約是“烏魂針”的時間到了。

果然一道烏光由後追過來,米時獻稍停了停,等那烏光飛至接在手裏。

陷住混亂的妖獸恢複了正常,四只金丹中期的土系妖獸加上一只将要結嬰的頭領,米時獻想起來便不由地同情衛以蓮,這個師弟十成十是要葬身無盡海,以後再也見不着了。

又放走了一個。這會兒只剩下了衛以蓮自己,他在且打且退,堅持着戰鬥。

紅箋滿心疑窦,她準備繼續藏身水下,看看衛以蓮身上到底有什麽秘密。

莫不是有厲害的法寶,又或是不能給鐘、米二人知曉的脫身之法?

紅箋左等右等,“砰”地一聲巨響,衛以蓮那件龜殼狀法寶終被衆妖獸聯手撞散,他的人則被“赤岩蠻牛”一角頂飛,“噗”!衛以蓮仰天噴出了一大口鮮血,紅箋依舊沒能目睹有奇跡發生。

什麽嘛,難道這衛以蓮還真打算掩護了那兩人,自己死在這裏?

紅箋心中暗罵:“要做濫好人,姓衛的你到看看自己斤兩啊!沒有金剛鑽,別攬那瓷器活,你死在這裏,童師姐知道還不得哭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