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6 章 遺留的線索

叫季有雲奇怪的是他都這樣說了,石清響竟然站在原處未動。

他往寰華殿中去,不知為何突有一種芒刺在背的感覺,那應當是石清響的目光。

巨大的誘惑在前,令季有雲分不出心思來多想。

穆逢山率衆趕來,遠遠見到這一幕,不禁有些遲疑。

這季有雲招呼也不打便要進寰華殿,自己是攔還是不攔?攔的話寰華後殿早在符圖宗的控制之下,得罪季有雲不值得,不攔吧當着這麽多人,真是一點兒面子也不給。

要不裝作沒看到?難不成還要上去應酬幾句,陪他一同進去?

偏偏霍傳星在旁還嘀咕了一句:“匆匆忙忙地往寰華殿裏鑽,他這是要幹什麽?”

正當穆逢山為難之際,一道遁光由遠疾速而來,來人是位元嬰,到了赤輪峰附近感覺到這邊有人,一個瞬息移動,已經收了飛行法寶落在人群之中。

“季前輩!石師弟!”來人滿面焦慮之色,正是梅杞。

梅杞突然在赤輪峰看到季有雲,不由有些詫異,但他沒有深思,昨天夜裏可把他折騰得夠嗆,追着齊秀寧和那魔修的蹤跡走不多遠,便頻頻遇見怪事。

梅杞知道自己是被魔修盯上了,盯他的人忌憚他修為了得,只得以不入流的手段糾纏,梅杞雖然不懼,卻也煩不勝煩,直到片刻之前那沒有露面的對手才知難而退。

眼見已經到了丹崖宗附近,梅杞索性來知會石清響一聲。

“師兄不是去丹鳳了麽,怎麽去而複返,齊師妹呢?”石清響明知故問。

梅杞一聽他問齊秀寧,忍不住露出怒容:“石師弟,你大約還不知道,那丫頭竟與魔修還有着勾結,我們都被她騙了。”

說了這話,他腦袋裏突然閃過一念,轉向季有雲:“前輩突然現身,也是為此事而來的嗎?”

齊秀寧與魔修勾結,旁人會被她蒙蔽,季有雲身懷異術怎麽可能毫不知情?當時破開天幕迎回齊秀寧和石清響,可是季有雲施術看過之後親口說齊秀寧沒有問題,可以信任的。

此時季有雲人已經進入了寰華後殿,只留給衆人一個背影,他聽着梅杞問話,腳下頓了頓:“齊秀寧?魔修?不可能。你稍安勿躁,等我處理了這邊的事,再聽你詳說,魔修在哪裏,待我去會一會。”

梅杞滿心疑惑,不由地向石清響望去,這一看梅杞又有些洩氣,石師弟的臉色太吓人了,想彼此使個眼色交換一下意見都做不到啊。

穆逢山聽到這裏心中微動,當下便同英麒道:“看來是人家的家務事,先回避了吧,等回頭再打招呼。”

不提丹崖宗的人識趣退走,單說季有雲,連番受阻已叫他很是不耐,不管梅杞再說什麽,他都決定先進殿去收取了上古靈泉再說,難得戴明池不在,不必發生直接沖突,回頭等他知道上古靈泉被自己收取的時候木已成舟,就算不高興,還能翻臉不成?再說那時候就算翻臉自己也未必怕他。

寰華後殿的入口距離泉眼所在丹房還有一段距離,季有雲還未等轉過彎去,便聽着遠處傳來了一聲驚呼,聲音中透着極度的恐懼和不可置信。

跟着腳步聲雜亂,有人在快速奔跑。

這時候,這種反應,自然是元必簡屍體的慘狀被人發現。

果然有兩個人自一旁元必簡的洞府內慌慌張張狂奔而出,一邊跑一邊喊:“不好了,元長老遇害。”“師叔,元師叔祖出事了!”正是米時獻和窦東陽。

齊天寶師徒死在無盡海,元必簡代替他坐鎮赤輪峰,馬、寧兩個徒弟整日呆在寰華後殿不出來,米時獻一時沒能巴結上,梅杞和齊秀寧到來他也沒敢靠前,不過他和窦東陽相處得很好,窦東陽有什麽事,常常結他的伴。

今天便是如此。

兩人這一嚷嚷,登時便引得赤輪峰上一陣騷亂。

梅杞聞聲大駭,第一個反應便是不信:“不可能!元長老好端端的,誰有本事害他?”

可看米時獻和窦東陽俱是一副活見鬼的模樣,又不由得他不信,再說鬧成這樣,不但是元必簡,便是寰華殿裏的馬語堂和寧醉也都悄無聲息,這,梅杞放開神識,直入元必簡的洞府。

洞府主人已死,禁制自動解除,他的神識毫無阻礙地看到了一切,頓時打了個寒顫,傻呆呆望向石清響:“石師弟,這可怎麽辦……?”

石清響當即回他:“師兄,需得趕緊通知師父。”

梅杞正六神無主,一聽石清響這話忙不疊道:“對,趕緊通知師父,我立刻發傳訊符給他老人家。”

寰華殿內的季有雲聽到這一切微一挑眉,戴明池此時應該恰在沖擊化神中期的關鍵時候,他的徒弟以元必簡的死訊去打擾他簡直再好不過。

他不再理會殿外的嘈雜,神識微掃,猛然間怔住。

剛才這麽多人和事紛紛擾擾,再加上元必簡的死,季有雲竟然到這時候才發覺寰華殿中缺了點什麽,那道令他一直惦記的上古靈泉赫然消失不見了。

這一驚非同小可,季有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神識所感。

他快步搶到了丹房門口,兩個符圖宗弟子死在外邊,這沒什麽,早在他的預計之中,季有雲疾掐法訣,只消片刻,一道青光自泉眼內飛出,落到他的手掌中,漸漸幻化成形。

這是一座玲珑寶塔,青氣缭繞,自外邊看一共是十三層,可在那看不到的寶塔內部,道路卻曲曲折折,岔路橫生,新路在不停生成,舊的道路漸漸消失,循環往複,若有元嬰迷失在其中,永遠也找不到出口。

這是他的法寶“捉嬰塔”。

先前季有雲正是感覺到“捉嬰塔”被觸發,意識到有元嬰進入其中,才立刻動身趕來丹崖宗,可此時“捉嬰塔”運轉依舊,裏面卻沒有元嬰的蹤影。

這是怎麽回事?季有雲一時面色陰沉,呆立在了幹涸的泉眼旁。

少頃,他慢慢地環顧四周,丹房裏異常幹燥,這樣的環境并不适合施展“求根溯源”,看來收取了靈泉的人很是仔細小心,連這點會留下破綻的地方都考慮到了。

“捉嬰塔”還在運轉,而裏面的元嬰卻消失不見,這只有一個可能,有人及時發現了“捉嬰塔”的秘密,為了不将線索留給自己,他将那元嬰留在外邊的身體毀掉了。

這到是一個少見的狠角色!雖然還不知道對手是誰,但只沖這狠辣果決的手段,便是季有雲也不由生出一絲佩服來。

明知道發現線索的可能性不大,季有雲還是站在丹房中間閉上了眼睛,全力放開神識,在赤輪峰進行了一番仔細搜索。

果不其然,這整座山上丹崖宗的修士們也好,符圖宗那幾人也罷,諸人的洞府,林間石後,他逐一搜罷,并沒有發現半點異常。

季有雲沒有氣餒,他睜開眼睛,将目光落到了“捉嬰塔”上。

他擡手将“捉嬰塔”祭出,“嗡”,那塔飛至半空,原地疾速旋轉。

季有雲接連幾道法訣打在塔上,塔上的禁制被打開,一只“流水知音”應聲自其中飛了出來,季有雲伸手接住,凝神細看。

這是成對的聯絡法器,這只被下到地底的元嬰帶入塔中,那另一只自然便留在了地面上,應該便是那人認出了“捉嬰塔”,及時毀掉了同伴的身體,收走了上古靈泉。

季有雲臉上露出一絲陰冷的笑容,他将“流水知音”死死握住,向內輸入了真元。

但緊接着,季有雲的笑容便凝固在了臉上,他感覺到了一股法力的波動,就在附近,在這寰華殿中。

他快步出了丹房,彎腰在馬語堂的屍體旁撿起了一個小小的手镯,另一半“流水知音”找到了,竟然就被人丢在了丹房門口。

季有雲很有一種想将這法器捏碎的沖動。

被丢棄的“流水知音”上自然不會有任何線索,不過“捉嬰塔”裏的這一只,季有雲攤開手掌,他的掌心是濕的,這不是汗,而是“流水知音”上帶的水漬。

季有雲湊近了看,這不是上古靈泉的水,他想不通這被帶入“捉嬰塔”的法器上為什麽沾到了水,不過,這到正好方便了自己。

季有雲一道法訣打在掌心,閉目良久,方才漠然道:“闫長青麽?我到是小瞧了晚潮峰。”

既然知道了進入“捉嬰塔”的人是闫長青,那麽上古靈泉的下落他自然要到晚潮峰上去找,晚潮峰孫幼公一脈剩下的修士已經不多,元嬰更是只有霍傳星一個,有《大難經》在,順藤摸瓜,他就不信找不到上古靈泉的下落。

季有雲突然想起剛才離遠看了一眼,跟在穆逢山身邊的那人好像便是霍傳星。

他當即收起“捉嬰塔”,轉身往殿外而去。

此時殿門口人影晃動,又有兩人進了寰華後殿,卻是梅杞和石清響。

石清響同季有雲走了個迎面,陰沉着聲音問道:“季前輩,您在這裏做了什麽?”

第 265 章 釜底抽薪

大約是為了利用靈泉修煉,淩虛子這丹房地勢特別得低,湧出來的泉水流不出去,很快便沒過了紅箋的膝蓋。

她的下半身完全泡在了冰冷的泉水中。

紅箋卻渾然不覺,她沉浸在《大難經》中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外界的一切。

冒險嗎?

紅箋自然知道自己現在正停留在風口浪尖上,随時都可能粉身碎骨,但師父以性命換來的這點兒希望她想再為之努力一下。

就像師父所說的,旦有一線希望,也要盡全力去試試。

至于這部分的《大難經》不可輕學,學了之後會有諸多害處,這個問題還是等有命活下來再說吧。

水漫過了丹房的門檻,汩汩流向偏殿。寰華後殿裏從來沒有積過這麽多的水。

時間早過了石清響反複叮囑她的一刻鐘。

不知是因為太早修煉了《大難經》,還是紅箋自己揣摩的不得法,她運轉《大難經》所需的真元越來越多,大量真元洶湧而出,令她很快便感覺到一陣濃重的倦意,頭開始鈍鈍地疼。

突然之間,紅箋覺着散在水中的一縷神炁猛地一跳,似是被某種未知的力量牽動了一下。

是幻覺嗎?紅箋加緊催動神識感應。

頭一時疼得更厲害了,就在這疼痛中,似有刀鋒樣的銳器劃碎無形阻礙,令她的神識豁然開朗。

一道意念清清楚楚通過她的神炁傳遞回來:“怎麽是你?”

這本該是一句疑問,可因為那傳遞過來的意念太過平靜淡漠,叫人一接觸便意識到對方這只是打個招呼,對于“怎麽是你”的答案其實毫無興趣。

這麽波瀾不興呆板無趣的神念,紅箋此生也只在宗門秘境裏接觸過一回。

她的心神瞬間産生了極大的波動,險些哭出來:“上古靈泉?”

對于這種明知故問的問題,對方沒有回答。它終于透出來一種類似奇怪的情緒:“你離元嬰還差得遠,用的也不是靈犀秘法,為什麽竟能聯系上我?”

“這是一種功法,消耗很大,我堅持不了多久了。”紅箋這話不是誇大其詞,只這麽一小會兒的工夫,她便覺着身體達到了疲憊的極限,連骨頭縫裏都透着酸痛。

“你們那元嬰呢?剛剛分明感覺到有人在靠近我,怎麽突然不見了?”

“敵人在地下靠近你的地方放了一個捉元嬰的法寶,我師父被捉進去了,你能打開它嗎?”其實就算現在打開“捉嬰塔”也已經遲了,紅箋明明知道,卻還是忍不住抱着萬一的希望。

“打不開。我化不了形,所以沒有施法的能力。”上古靈泉漠然答道。

紅箋頓時感覺到有些不妙,經過了剛才的絕處逢生,若是再一次發現走下去的是條死胡同,她簡直有些無法應對這巨大的心理落差。

“那麽求你快點打開護宗大陣吧,敵人馬上就要到了。”

可紅箋很快接收到了上古靈泉冷冰冰的回答:“我只是一道靈泉,之前你若将那木系靈種給我,我學會化形,便可以打開大陣了。”

真是怕什麽便來什麽,紅箋簡直快急瘋了:“你是說必須有元嬰修士和你一起?”

“不錯,他來施法,我提供能量。”

可原定承擔此責的師父闫長青已經死在了地下,一時之間去哪裏再找一個元嬰?就算二師伯霍傳星可以,時間也是來不及了。

紅箋坐在那裏茫然失措,連挪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巨大的消耗連同失望幾乎将她的所有精力榨取幹淨。

怎麽辦?《大難經》無以為繼,她只得同上古靈泉中斷了神識上的聯系。

打不開護宗大陣的丹崖宗,就像一個手裏捧着寶貝的孩子,任誰看到,都想來搶奪。這樣的上古靈泉,實是還不如沒有。

對,還不如沒有!一道靈光在紅箋腦海中閃過,宛如璀璨的煙火照亮了迷途。

時間緊迫,紅箋顧不得再想其它,她服下一顆恢複真元的丹藥,盡起所剩無幾的真元再次運轉了《大難經》。

本來以她的修為越階強行施展這功法已是勉強,這一下真元不繼更是給神識帶來了極大的傷害。

《大難經》再次運轉之時,紅箋意識到自己大約是走不了了,不管成功與否,她都沒有餘力撤離寰華殿。

沒有退路,只能往前。

紅箋只覺識海一陣激烈的震蕩,随即天旋地轉眼前一陣發黑,她咬緊牙關,傾盡全力尋求着上古靈泉的回應。

上古靈泉,我不求你打開護宗大陣,你走吧,走得遠遠的,深入地底,讓敵人再感覺不到你的存在。這是你能輕易做到的。一個兩個敵人都在觊觎你,我丹崖宗現在實是無力應對,多給我們一點時間,來日再繼續我們相互守望的約定,你走吧,求你了。

她将這想法幾乎化為了執念,以神魂發出的吶喊震蕩得地下泉水頓生波瀾。

上古靈泉聽到了嗎?它會照做嗎?紅箋不知道,她只知随着她逼出了最後一點真元,黑夜于她提前降臨。

紅箋無力地躺倒在泉水裏,冰冷的泉水沒過了她的眉眼,飄起她長長的黑發。

好累啊,終于結束了,在陷入昏迷之前的最後一點時間,她恍惚想起了此時還在奔波着收拾殘局的石清響,心中不由生出了一陣濃濃的歉意:“你念念不忘的那些于我而言并沒有發生,此生其實是我虧欠了你,只能是這個樣子了,若是有下輩子,再來補償你的深情厚意吧。”

泉眼裏正向外冒着的泉水突然停了停,緊接着它再動起來卻是泉水回流,像是上古靈泉縮回了探到地面上來的觸角,散在寰華殿中的積水重新彙集起來,經由泉眼“嘩嘩”返回地下,很快紅箋的身體便露出了水面。

只消片刻,整個寰華後殿連同這間丹房在內竟然再也看不到半點水漬,地面恢複了之前的幹燥,這還不算完,那泉眼也不再向外冒絲毫寒氣。

丹房裏一片死寂,經此一遭,先前石清響、闫長青等人留下的種種痕跡盡皆被洗刷幹淨,只有昏迷不醒的紅箋還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此時北方天空正有一輛金縷玉雕的寶車奔着赤輪峰飛疾而來,這飛行法寶轉瞬間便到了寰華殿上空,沒有降落,稍一盤旋,徑往峰北而去。

這麽大的動靜,登時便将香積峰上正在和霍傳星長談的穆逢山驚動,他向霍傳星道:“有客到訪,一起出去看看吧。”

霍傳星心裏不安,闫師弟那裏不知進行的怎麽樣了,護宗大陣到現在也不見打開,這又來了搗亂的,看來今日只怕是要夠嗆了。

既是有人打擾,他再拖着穆逢山也沒了意義,只得跟了他出來察看。

歲寒峰峰主英麒也有所感應,過峰探看,和穆逢山會合到了一處。

穆、英兩人如此重視,乃是因為他們認得這輛車是季有雲的飛行法寶。季有雲不知何故突然跑來赤輪峰,穆逢山心中詫異,趕緊率衆迎接。

季有雲根本沒有心思理會穆逢山等人,一到赤輪峰直接在峰北寰華後殿外邊降落,收了法寶毫不停滞便要往殿內而去。

這兩年季有雲感覺到自己距離元嬰圓滿已經不遠,若得這上古靈泉加以煉化,一鼓作氣直升化神都有可能。

當年他在泉眼裏悄悄放下“捉嬰塔”,便是為了這一天,只要活捉了丹崖宗的開陣之人,他是寧可得罪戴明池,也要将靈泉弄到手的。

“季前輩!”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喊。

季有雲本不打算止步,他神識一掃,看清來人,腳下不由滞了滞。

喊他的這人出現在這裏叫他頗為意外,季有雲微微皺眉:“石賢侄,前番我還聽你師父說,你的情況大有好轉,怎麽看上去也沒比剛回來時見強。你這樣子要趕緊治療,不要随意在外活動。”

石清響笑了笑,說道:“我來拜望一下元師叔,季前輩也是來見元師叔的嗎?”他的臉配上笑容,就連季有雲這樣經多識廣的人也不由一陣發寒。

元必簡?季有雲此前依稀感覺萬裏之外的“捉嬰塔”裏關進了元嬰,擔心來晚誤事,駕了法寶火速趕來。此時再想,丹崖宗的元嬰都進到地下了,奉戴明池之令看守靈泉的元必簡還有命在嗎?

他放開神識,往元必簡的洞府裏一掃,果不其然,元必簡死狀甚慘,季有雲雖早有猜測,也不禁暗自凜然。

季有雲沒空細看,心念電轉:戴明池沖擊化神中期去了,若是能不得罪他自然是最好。

于是他滿臉都是憂色,急匆匆道:“我正是為元長老而來。方才我心有所感,施展《大難經》一算,才知道是丹崖宗這邊出了事。你快去看看吧,元長老為人所害,已經殒落多時了。”

石清響露出驚訝之色:“這……季前輩您不是開玩笑吧?元長老是元嬰後期,遠的不說,單這丹崖五峰之內誰有本事害他?”

季有雲面露不豫:“你自己去看,靈泉出事了,趕緊想辦法通知你師父吧。”說罷不再理會石清響,擡腿便欲進入寰華後殿。

第 264 章 願上天庇佑我丹崖

有時候,明知道應該如何去做,可下這個決斷真得很難。

就像現在,紅箋感覺到師父傳回的意念,喉嚨登時便被一股酸澀之氣哽住,她努了努力,卻依舊說不出話來,只得将“流水知音”交給了井白溪。

輸了,不管是石清響,還是她和師父,都已經竭盡所能,他們殺死了元嬰後期的老賊元必簡和他兩個徒弟,控制了梅杞、齊秀寧,卻輸在了這最後一步。

接下來,她要失去師父了。

她和師父才剛剛解開疙瘩,剛才聯手殺敵,紅箋覺着很安心很痛快,甚至恍惚覺着只要再多一點時間,她和師父就可以盡釋前嫌,會成為天底下最親的師徒。可突然之間,就連這麽一點時間也沒有了。

為什麽要付出這麽大的代價?

井白溪神識激蕩,反應強烈:“他叫我奪舍,他叫我去搶占他的身體,置他于死地!我,我……”井白溪說不出話來,這個時候他真切地感覺到自己是何等的無用,就連等季有雲來,不顧一切地拼了這條命都做不到,他沒有身體。

“失敗了就要有壯士斷腕的決心,前輩快着些,咱們還需要收拾殘局,争取把損失降到最低。”這個時候,大約只有石清響還能保持冷靜。

他見井白溪還沒有動作,沉聲道:“事已至此,以丹崖宗為重吧。”

紅箋聽到這句話身子微震,石清響已經起身向她伸手:“丹藥!”

紅箋的手在抖個不停,她取出此前費盡心思為井白溪煉成的丹藥,勉強勸道:“師伯,時間寶貴,開始吧,完了你們趕緊離開這裏,我來陪師父最後一程。”

理智上講他們能同闫長青的元嬰保持着聯系,及時認出“捉嬰塔”這件法寶,免得季有雲殺到時還茫然不知,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可在感情上,要用這樣一種方式同闫長青訣別,不管井白溪還是紅箋,都有些難以承受。

井白溪的元嬰未遇絲毫阻礙,順利地進入闫長青的身體,占據了紫府。

這大約是天底下最輕而易舉的奪舍,修真之人泥丸宮內不能住二主,闫長青元嬰在外,一感覺到師兄的元嬰進入,随即便主動切斷了同身體的聯系。

井白溪雖是二次奪舍,但因為這具身體本身即是元嬰修士,且已将神魂易主的傷害降至最低,奇跡般地竟沒有當即崩壞,紅箋當即将那顆丹藥給他服下。

接下來井白溪需要大量的時間去熟悉身體,煉化丹藥。但現在沒有那麽多時間給他。

石清響催道:“這裏和元必簡的洞府,都需要清除痕跡,不過再怎麽遮掩,戴明池也知道是你做的,紅箋你立刻送井前輩回晚潮峰去,然後不要耽擱,趕緊離開丹崖宗。”

他一安排完便對上了紅箋含淚的眼睛,猶豫了一下,改口道:“好吧,這裏交給你,剩下的事情我去做,你千萬不要停留太久。”

紅箋點頭,沒有說話,握緊了手中的“流水知音”。

紅箋要留下送闫長青最後一程,闫長青境界未穩,失去身體之後元嬰能撐上一刻鐘都是多的。石清響也是出于謹慎才反複叮囑,最後不放心地又加了一句:“不要超過一刻鐘。”

千頭萬緒等着他去處理,石清響站起身,吃力地背起了井白溪,快步往元必簡地洞府退去。

經過這片刻的休養,清除這些地方他曾涉足過的痕跡他還勉強做得到,元必簡死了,戴明池絕不會善罷甘休,事已至此,自己只能趕緊想想接下來怎麽利用戴明池的怒火,尋找一只合适的替罪羊,最大可能地保護自己人。

紅箋獨自一人坐在泉眼旁,似乎這樣離闫長青就會更近一些,然後她通過“流水知音”,低聲喚道:“師父,你還能聽到我說話嗎?”

“季有雲就要來了,你怎麽還不走?”闫長青的反問随之而來。

到這時候了,這老頭子口氣依舊強硬,紅箋聽在耳中,卻只覺心酸無比,她柔聲道:“把師父一個人留在這裏的話,實在是太孤單了,弟子陪陪您吧。”

闫長青默然,但他很快道:“勿做兒女之态,快些走吧。保住有用之身,早早修成元嬰,到時再來定要小心,要記住師父今日的教訓。”

“是,師父放心。”話雖這樣說,她卻沒有挪地方,将手臂抱着頭縮成一團,淚水慢慢流下,洇濕了一大片衣裳。

闫長青感覺得到紅箋還在附近,這個徒弟從小就很有主意,經歷又坎坷,到現在闫長青也漸漸習慣,不再指望着她會多麽聽自己的話,嘆道:“以後有你大師伯在,你跟着他好好修煉,有不懂的地方要多問。”

“嗯。”紅箋不由閉上了眼睛。

闫長青感覺自己正在快速地衰弱,這一生就要這樣結束了,有些話在心頭盤旋多時,若在平日,他是怎麽也不會說出口的,可此時再不說,就永遠沒有機會了。

終于他以十分別扭地語氣道:“師父以往對你多有不公,修煉上也沒有盡心教導,今日這樣,師父想彌補也沒有機會了,你大師伯樣樣強過我,往後他會代我全你我的師徒之情。”

悲傷來得這樣迅疾,将紅箋擊個正着,她再也忍不住哽咽出聲,一邊哭一邊道:“不,不,是我不對,我不應該心存怨怼,還畫了您的臉。”

聽得她終于承認,闫長青沒有生氣,甚至還出人意料地笑了一聲:“好了,別哭了,我就知道是你這小兔崽子。師父當時是很生氣,你要在跟前,非抓住了狠狠教訓一頓不可,不過生完氣又想,還好,你個小兔崽子還活着。”

這是她所不知道的師父的另一面,紅箋怔怔聽着。

“再說那日過後,師父就突然感覺到了結嬰的契機,所以那天我說結嬰還是托了你的福。”

自“流水知音”傳回來的畫面越來越模糊,紅箋心如刀絞,顫聲道:“師父,您……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

“……師父只希望上天庇佑我丹崖宗,早日報得大仇,恢複宗門當年的榮光。”

“弟子必會努力去完成它。”紅箋鄭重應諾。

“好。”闫長青似乎也感覺到了“流水知音”有些維系不住兩人之間的聯系,到了此時,他也不在乎是否還能多撐一段時間,當下加大了真元消耗,嘆道:“當日我入丹崖宗,你師祖帶着我叩拜歷代祖師,我還記得他在開宗祖師靈位前說:此子性情堅毅,收入門下悉心教導,來日必可光大我丹崖宗,令宗門以他為榮。”

紅箋恍惚想到自己正式拜師之後,師父也曾帶自己往祖師靈前祭拜了一回,好似也說過類似一套說詞,當時自己正心憂姚真莫名失蹤,再加上還未從化神收徒的事中回過神來,左耳朵聽,右耳朵冒,哪有心思去記這些。

沒想到這麽多年師父闫長青還對師祖的話記得清清楚楚。

“我死在這裏,令宗門以我為榮是稱不上了,不過闫某這一輩子收過三個得意弟子,個個美質良材,春雪先去了,剩下你和載之,你們要好好的,互相扶持,日後丹崖宗會因我是你們的師父記住我。”

“是,師父放心。”紅箋泣道,“師父為宗門做出偌大犧牲,是我們這些人做多少事都及不上的,來日丹崖宗重興,您的名字必會記在每一位弟子心上。”

闫長青沒有再就此話題說下去,而是催她道:“好了,話已說完,你不必等到最後一刻,這就走吧。”

此時,闫長青先前在地下遇見的那股泉水終于湧上地面,自泉眼冒了出來。

紅箋以手輕掬,泉水冰寒刺骨,其中攜帶着大量的靈氣。她沒有聽話離去,而是道:“師父,那股泉水流到地面上來了。”

這地下泉水的變化既與季有雲的“捉嬰塔”無關,只能緣自于上古靈泉的感應。

闫長青嘆道:“下來不久我便隐隐感覺到它的存在,可惜我被關到了這裏面,沒有辦法再同它聯系,它肯改變地下泉水的流向,看來對靈犀秘法并不是全然無動于衷……”

紅箋在“流水知音”裏已經無法看到“捉嬰塔”裏的畫面,闫長青最後這句話甚長,傳到紅箋識海中時斷時續,随着“衷”字出口,“流水知音”失去作用,她同闫長青之間的聯系徹底中斷。

師父死了。

紅箋強忍悲痛。按石清響的叮囑,她此時應該馬上離開丹崖宗,走得越遠越好,只是看着身邊正汩汩冒着泉水的泉眼,紅箋不由感到一陣強烈的不甘。

上古靈泉并非毫無反應,也許距離成功只差一點點,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最終卻铩羽而歸,這怎麽能叫她甘心?

上古靈泉既然能控制地下泉水,這泉水能傳遞她的意念嗎?也許能吧,當年木系靈種泡在靈液中,不是也對她的《大難經》有所反應?

紅箋将手探入泉眼,施展了《大難經》,泉水流淌如故,紅箋并沒有覺着意外,她盤膝而坐閉上了眼睛,腦海中一句句飛旋的都是石清響之前教她的口訣,那是季有雲苦心積慮想要得到的半部經文,《大難經》三得其二,她要用其與上古靈泉取得聯系。

孤注一擲不過如此,願上天憐憫衆生,庇佑我丹崖。

第 263 章 捉嬰塔

闫長青的元嬰在紅箋的目送下進入了泉眼。

井白溪神識不能及遠,耳聽外邊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不由十分不安,問道:“怎麽樣了?”

闫長青此時已經運轉了“流水知音”,他在泉眼中的所見所感通過這個法器直接傳到紅箋的識海。

“師父已經下去十幾丈深了,底下很黑,霧氣很重,好在尚未發現對師父的元嬰有什麽害處,師父一邊向下去,一邊試圖聯系上古靈泉,不過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任何的發現。”

紅箋知道大師伯焦急,連忙将傳回來的消息同他分享。

“下面的通道很狹窄,并且一直沒有遇見岔路,若有線索師父一定不會錯過。”她頓了頓,又道:“師父說叫師伯放心,下面很安全。他隐隐感覺得到上古靈泉的存在,但對方對他的靈犀秘法全無反應。大約是距離相隔還遠,他再找找,叫您別着急。”

井白溪喃喃道:“我有什麽好着急的,他沒事就好。”闫長青臨去那番話對他沖擊太大,令他心中升起了一種不太妙的預感。

稍停片刻,紅箋“咦”了一聲,向井白溪通報:“師父遇上地底泉水了。”

井白溪精神大振:“是上古靈泉嗎?”

紅箋回道:“不是,不過這股靈泉在向上湧,照現在的速度,至多一炷香的工夫就會從泉眼中冒出來。”

井白溪沉吟:“這到古怪。”

闫長青也知道其中必有古怪,說實話,剛才迎頭碰上這泉水,他着實激動了一番,可一接觸到水,他便知道自己是空歡喜了。

他的元嬰沾不到水,也對迎面而來的泉水形不成任何阻礙,這也就是一道普通之極的地下泉,水中雖然帶着不少靈氣,卻怎麽也稱不上是上古靈泉。

泉水上湧,闫長青的元嬰在水下摸索行進。

井白溪感覺很受煎熬,同紅箋道:“将‘流水知音’給我。”

紅箋依言将法器交給了大師伯。

自闫長青的元嬰進入泉眼,到現在已差不多過去了一刻鐘,就是說戴明池也察覺到寰華殿出事這麽久了,他會選擇直接出關殺過來,還是相信元必簡足以看住上古靈泉而他按兵不動繼續閉關,這都是很難估計的事情。

紅箋難掩焦慮,忍不住擡頭四望,這寰華殿裏靜悄悄的落針可聞,石清響為什麽還沒有到來?

到現在元必簡沒有跳出來阻止,應該是他那裏得手了,可元老賊畢竟是元嬰後期,石清響會不會受傷?會不會傷重困在老賊洞府裏不能挪動?

井白溪突道:“你師父在下面遇到了些古怪,不知是否與上古靈泉有關系。你師父說他要靠近了看看。”

“什麽古怪?”闫長青在地下遇見的任何一點意外都叫上面的人懸心。

“前方有東西擋了一下水流,具體什麽情況要等他到眼前了才能知道。”

會是上古靈泉出現的征兆嗎?紅箋不知道,既然師父的元嬰要接近那東西,應該是神識已經查探過了,沒有發現危險。

“噠!噠!”寂靜的寰華殿突然傳來腳步聲,與此同時,紅箋的神識察覺到自元必簡洞府的那條通道過來了一個人。

是石清響,他走得極為緩慢,身上的衣裳已經被血洇透,整個人看着狼狽之極,紅箋吓了一大跳,可更叫她吃驚的還是石清響的臉。

這是她第一次在有光亮的情況下看清楚石清響的模樣,紅箋恍然明白了何以從戴明池到季有雲,人人都覺着他病重即将不治,為什麽先前即使在她和石清響獨處的情況下,石清響也仍然要以何風的面目示人,實是這張臉看上去太恐怖了。

石清響的眉眼五官還是他十幾歲時那俊秀的樣子,若在陰暗處他那雙閃閃發亮的眼睛會引吸旁人全部的注意,可此時在陽光下他的臉色黑白交錯,像是肌膚之下有幾條黑色的蚯蚓在劇烈掙紮,一個弄不好便會破體而出。

除此之外,石清響的半邊臉直至脖頸長着大塊大塊的腐斑,正像當初紅箋在何風胳膊上看到過的一樣。

這是要控制不住道魔沖突了麽?紅箋一個箭步迎面沖過去,急問:“你這是怎麽了,這邊暫時沒事,你別着急,趕緊給自己想想辦法啊。”

石清響站定,表情有些不自在,滞了滞方輕聲道:“不要緊,我服了丹藥,過一會兒就會好轉。我現在若是不運功,就是這個樣子,吓着你了吧,等一會兒,等我能調動起來真元就好了。”

紅箋險些落下淚來。

道侶是什麽,紅箋心中其實全無概念,尤其是石清響所講敘的那等生死相托的愛侶,紅箋很難将她和他的未來想像成那般模樣。

在她還懵懂不知情的時候,季有風便在她心中留下了重重一筆,季有風的死,幾成她的心魔,她想不出有一天自己也會因為愛一個人去做同樣的事。

石清響對她而言是朋友,是夥伴,“愛侶”這層關系便像是由天上掉下來的。

她每次一想起這些還沒有發生的事,便不自覺地以“一切都改變了”去推脫,很少去想改變這一切的石清響,又是為的什麽。

紅箋伸手扶住了他,柔聲道:“我不怕,你不用遮掩,這沒有什麽,等你解決了功法上的沖突,自然就能恢複如常要多俊有多俊了。”

石清響苦笑了一下,換了話題:“我那邊一切順利,元必簡已經死了,你師父那裏怎麽樣了?”

紅箋便将闫長青在泉眼中的情況說了說,愁道:“戴明池知道出事也有好一會兒了,不知道時間是不是還來得及。”

石清響道:“應該問題不大,戴明池對他此次晉階的機會極為看重,輕易不會放棄。不過還是需要快些,咱們過去看看吧。”

紅箋不再多言,将石清響扶至丹房。

現在的情況是全靠闫長青的元嬰在地下摸索,誰都幫不上忙,石清響過來也只是随時掌握情況圖個心安,趁此機會他坐于一旁,趕緊調理千瘡百孔的身體。

此時地底的闫長青卻遇到了困難,在他的前面突然開始出現岔路口,神識深入進去,竟然發現岔路不遠又是岔路,再前面兜兜轉轉,好似迷宮一般。

這簡直太反常了,闫長青停了下來。

井白溪亦道:“情況不大對勁兒,長青先等等。”

上古靈泉若是怠于遵守約定,頂多避而不見,何必要故布疑雲這麽多此一舉,井白溪将闫長青的遭遇一說,紅箋也覺着大事不妙,她道:“傳宗主簡上并沒有提到有岔路,師父再仔細觀察一下周圍。”

井白溪道:“此前一直沒有遇見岔路口,你師父不可能走錯路。”

石清響突然插言:“叫他趕緊返回,往回走試試。”

井白溪不作聲,停了一陣突然語帶驚惶:“怎麽回事?你師父說他找不到回來的路了。”

紅箋只覺腦袋裏“嗡”地一聲,同石清響相顧失色,她急切地取回“流水知音”,輸入真元,果然就見師父的視角在狹窄的空間內飛快變換,岔路,岔路,還是岔路,可以想見師父的元嬰已經化為一團流光,在地下努力尋找着迷宮的出口。

怎麽會這樣?

“會是幻境嗎?”她還抱着一線希望。

闫長青尚能保持冷靜,回答她道:“不是。我感覺應當是誤進了一個古怪的地方,剛下來時對上古靈泉還有一絲感應,現在也被隔絕了。”

“是季有雲的‘捉嬰塔’。”石清響有了判斷,臉色十分難看,“麻煩了,我們把季有雲給忘了,他同戴明池從來都不是一條心,如此放心将寰華殿交給符圖宗看管,原來竟是藏了這樣的殺招。”

紅箋急得額上見汗:“你既知道,怎麽破解?”

“沒法破解,除非殺死季有雲,才能将關到這法寶裏的元嬰放出來。”

可若能輕松殺死季有雲,諸人又何必冒這樣大的風險以求打開護宗大陣?

做了這麽多的準備,眼看功敗垂成,師父的元嬰又被關入這麽一個古怪的法寶中,紅箋不由覺着一陣無力。

可更糟糕的後果石清響卻不得不挑明:“‘捉嬰塔’是季有雲的法寶,一旦有元嬰被關進去,季有雲會立刻察覺。若他立時出發趕來丹崖宗,此時大約已經在半路上了。”

季有雲修為高深,他的《大難經》一旦施展連元嬰都無法相抗,石清響猜測他将“捉嬰塔”悄悄留在泉眼裏張網以待,正是出于這方面的考慮,他要從捉到的元嬰身上得到和上古靈泉的溝通之法。

紅箋一直運轉着“流水知音”,故而她同石清響的對話通過法器直接傳到了地下闫長青那裏,闫長青亂闖了一陣,自己也發覺這半天都是在徒勞的原地兜圈子,終于停下來。

季有雲已經在趕來丹崖宗的路上,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對闫長青而言已經沒有可以選擇的餘地,他嘆了口氣,通過“流水知音”傳遞意念:“通知師兄,叫他奪舍吧。”

第 262 章 告捷

“光陰箭”射向了元必簡。

雖是偷襲,畢竟還隔着三尺的距離。

石清響施法時道基魔種一齊運轉,靈氣波動尤其強烈,對元必簡而言雖然事起倉促,他還是敏銳地發覺了危險,身體微動,往旁躲了一下。

但叫他駭然的是那道襲來的光宛若游蛇,竟也随之動了動。

這是施法之人對他的反應早有預料。

電光石火的一瞬,他選擇往左躲還是往右躲完全未及思索,這石清響是怎麽蒙上的?

“光陰箭”正中元必簡心口。

石清響還未及松上口氣,卻随之心中一凜,中是中了,血并沒有随之噴濺出來。

他已經不及去想在元必簡身上發生了什麽變化,刑無涯殒落,符圖宗由此得到了太多的好處,元必簡多出了保命之道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那塊染着血漬的破布受到靈氣席卷飄了起來,将兩人的視線隔了一隔。

石清響掐法訣疾向後退,先祭出來的是一件防禦法寶,因為法寶不像功法可以深藏不露,他的每一件法寶都不是特別有來頭,不過這時候生死只在瞬息,施展防禦法術應對元必簡稍有不及。

果然石清響的法寶剛一出現在空中,元必簡的反擊便到了。

金光在昏暗的洞府內亮起,防禦法寶一息即碎,但石清響借着這剎那工夫和退開的距離終于在被斬中之前施展出了防禦法術。

金光和墨綠色的盾牆交會在一起,封閉的空間突然刮起狂風,那塊衣襟下擺在靈氣的漩渦中打了個旋便被攪得粉碎。

偷襲發動時雙方距離太近,石清響雖然往後退了稍許,雙方也在一丈之內,這種距離下鬥法,誰都無法獨善其身。

亂流如刀,不停切割在兩人裸露出來的肌膚上,瞬間石清響和元必簡身上便多出來無數大大小小的傷口,鮮血遠遠飛濺出去,滴落在數丈之外的牆上地上。

便在這種情況之下,元必簡也未站起身來躲避。

石清響由此知道元必簡适才被“光陰箭”擊中,并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渾若無事,體內必然受創極重,他又沒有時間服下救命丹藥,故而不敢做大的動作。

此時“同心蝶”已死,石清響不知道寰華後殿裏的情況,但見元必簡忽而面現焦慮,估計紅箋那邊應該是極為順利,不能再拖了,若要不引起丹崖宗的人注意,必須速戰速決。

利弊得失無需再衡量,石清響下了決心,臉上黑氣大盛,那道墨綠色的盾牆猛然向着元必簡推進了數尺,真元在“嗡嗡”震動,金系法術漸從盾牆穿透。

突然之間像水燒到沸騰,真元震顫聲戛然而止,石清響的防禦法術碎裂開來,在虛空中散作大片的流光溢彩。

光暈泡影之中飛起了大蓬的鮮血,元必簡的法術到底斬傷了石清響,作為交換,石清響的手掌重重拍在元必簡前胸,距離肉身尚有寸許,被一塊小小的鏡狀法寶擋住。

石清響認得,這是元必簡前世便有的法寶“袖星”!“袖星”不但是件防禦法寶,更有吸取真元的作用。

這是他殺死元必簡的最後一道障礙。

被法術斬傷的同時石清響已經運功封閉了痛感,血在流,真元消耗極快,竟有無以為繼之感,他身體內道基魔種之間一直維系的平衡被打破。

石清響覺着耳鳴心跳,眼前發黑,不過他并沒有驚慌,元必簡身不能動就坐在他觸手可及之處,這場搏命,勝利者終究是他。

他右掌擡了擡,将“袖星”向上稍做牽引,左手拇指、中指飛快地掐了個法訣,“光陰箭”再次出現距元必簡只差了半尺,半尺以寸計不過五寸,這等距離,元必簡再無可能避開。

元必簡面如金紙,眼睜睜看着這道詭異斑駁的光線透胸而過,“砰”,将他先前強行封閉的創口直接打穿。

石清響距離元必簡太近,當即被噴濺了一身的血。

“袖星”垂落,再無隔擋,石清響踉跄了一下手掌撐在元必簡身上。

元必簡的肉身在承受了兩次“光陰箭”之後再經不起任何碰觸,何況石清響掌上還充斥着大量的法力。他的身體幹癟下去,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

是爆體一搏還是逃命,元必簡沒有太多猶豫,他也看出來石清響是強弩之末,全憑一口氣撐着,這等形勢之下他逃脫的機會很大。

至于逃掉之後丹崖宗這麽多修士,從哪裏不能奪舍一具身體?主意已定,元必簡抛棄肉身元嬰出竅。

他的身體随着椅子向後翻倒,石清響站立不住,連人帶椅同元必簡的肉身在血泊中滾作一團。

石清響也看出來元必簡要跑,若是護宗大陣打得開還好,一旦失敗,再走了活口那對衆人而言便是滅頂之災。

他此時眼前明暗交接,幻象連連,能保持着腦袋裏清醒已是不易。

道基魔種将他的身體當做了戰場正鬥得翻天覆地,石清響實是調動不起一絲真元來,無奈之下只得強運功法氣向上行,他不運功提氣,血還能勉強呆在經脈中,這一胡來登時便張嘴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暗紅色血霧不偏不倚将元必簡的元嬰籠罩在當中。

元嬰是靈體,按理沾不到鮮血,可石清響的血中帶着大量的魔氣,元必簡的元嬰避過了鮮血卻被黑色魔氣鬧了個灰頭土臉。

石清響強撐着取出“天魔聖身”,向着元必簡的元嬰扔了過去,喝道:“去收!”

元必簡曾聽南宮久詳細形容過天魔宗餘孽手中的那件魔器,此時一見“天魔聖身”便意識到不妙,縮成一團白光便欲遁走。

可他卻不知道離體的道修元嬰對魔魂而言有極大的吸引力,再沾上血中魔氣,那簡直就像是糯米團子滾上糖一樣。

恢複自由的魔魂根本不等石清響再以魔文驅使,便從“天魔聖身”中探出頭來,如一道黑色旋風撲過去将元必簡的元嬰攫住。

元必簡只來得及發出半聲驚呼,就被魔魂拖入了“天魔聖身”,這世界終于清靜了。

石清響大大松了一口氣,他翻身倒在元必簡的屍體上,渾身浴血,簡直連擡手去拾取“天魔聖身”的力氣都沒有。

殺死元必簡,只是成功掃除了障礙,結果如何還要看寰華殿那邊,石清響不敢歇息太久,取出顆丹藥來吞下,調息片刻,扶着倒在身旁的椅子慢慢站起身。

起來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天魔聖身”收了起來。

目睹方才那一幕,石清響亦不由暗自凜然,這魔魂對元嬰表現得如此貪婪,幸好一直未叫它接觸到井白溪。

井白溪的元嬰現在便在寰華殿,自己過去,總需特別小心,将“天魔聖身”和外界徹底隔絕才行。

退開幾步,石清響回頭打量這洞府裏遍地血污和施法的痕跡,不由有些頭疼。

若他身體無恙,現在最該做的便是毀屍滅跡,以他的經驗,費上一番手腳,就算戴明池親自來也查不出究竟,可是現在,他也只能硬撐着胡亂掩飾幾下。

只希望寰華殿裏一切順利,護宗大陣打開,丹崖五峰成為無懼戴明池、季有雲的存在。

那自己便無需再掩掩藏藏,可以和她并肩站在一起,聯合小瀛洲,争取各大宗門,再加上赤金火山裏的滅雲宗,有這麽多幫手,和戴明池、季有雲慢慢鬥就是。

身體的隐患這一次終于暴露出來,他也該好好想想解決的辦法了。

石清響一邊往寰華後殿去,一邊暗暗思忖。

此時的寰華殿,紅箋和闫長青已經順利得手。

馬語堂和寧醉遇襲之後第一時間送出了消息,只是他們求救的對象元必簡此時自顧不暇。

救星遲遲未至,以他們的修為,哪裏是這師徒兩個的對手。

闫長青收拾了金丹圓滿的馬語堂,扭頭去找寧醉,卻見那符圖宗的小子脖子上開了個大洞,險險屍首兩處。

闫長青其實有分出神識來關注着紅箋那邊的戰鬥,對紅箋出手襲殺一個金丹後期,他還是頗有信心的,畢竟這混賬連自己都偷襲過,只是結束的這樣快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見那死去的符圖宗弟子大瞪着兩眼滿臉驚駭,似是遇見了什麽不可思議之事,不由冷冷地道:“好,就是要叫你們死不瞑目。”

紅箋不敢耽擱時間,得到師父這句類似褒獎的話,并未露出喜色,而是道:“師父,你別出手,那封禁符我來毀去。”

封禁符上附有戴明池的一縷神識,碰觸它的人會直接映入戴明池識海,而這不是“仙霓霞光”所能遮掩的,換言之,毀掉封禁符的人必将為戴明池所知曉。

紅箋本來就是戴明池在捉捕的人,再多一項罪狀無所謂,闫長青卻不宜暴露自身。

闫長青知曉利害,抱着井白溪的元嬰守在一旁,等紅箋驅使着“中空劍”将封禁符斬得粉碎。

丹房的封禁被破除,到這時候,闫長青再無顧忌,他道:“我去了。大師兄,我若回不來,你便來接管這具身體。”

井白溪吃了一驚,沉聲道:“你胡說什麽,我奪舍的身體已經準備妥了,你定要把護宗大陣打開。”

闫長青不同他多說,長聲笑道:“好歹是元嬰,比你從金丹再修煉強得多。”

他抱着那壇子盤膝坐下,稍停,元嬰離體,看那元嬰的眉目同闫長青一模一樣。他先打量了一下四周,便欲往那冒着寒氣的泉眼而去。

紅箋提醒道:“師父,別忘了以‘流水知音’聯系。”

闫長青的元嬰将手中的“流水知音”揚了揚,那模樣更像是在揮手告別,紅箋心有所感,忍不住道:“師父,千萬小心啊!”

第 261 章 發動

“同心蝶”的壽命是三天,這三天裏紅箋和石清響藉由它聊了無數的話題。

“為什麽突然要将你知道的那部分《大難經》告訴我?不是說我現在還不能學麽?”

石清響突然要教她《大難經》,紅箋十分意外,意外之餘,又有些不安。

“是不是殺元必簡的時候可能會出現意外?你不把話說清楚了我很擔心你知道嗎?”

元必簡自然很難對付,不同于煉魔大牢季有雲網羅的那些高手,他從金丹便為戴明池出生入死,應對意外的經驗極其豐富,又是金靈根,對此前生和他打過無數交道的石清響一清二楚。

石清響雖然做着最壞的打算,卻寬慰紅箋道:“我又不需光明正大的同他交手,偷襲取他性命應該不難。至于《大難經》,反正早晚是要給你的,你先記下來,等結嬰之後再學。”

“那好吧。你一定要仔細打算。齊秀寧他們多留了一天,一天時間夠安排的嗎?”

“夠了,只需趕趕路,論修為他們比程氏叔侄差得遠。”

“啧,當初我剛認識程情情,還想要殺她來着,沒想到如今要靠他們來幫忙,日後你準備怎麽安置程氏一族?”

“先都争取着活下來再說吧,對于程氏一族,保持現狀是最好的,若真有那麽一天,戴、季二人伏誅,只要咱們足夠強大,完全可以控制住事态,到時咱們想辦法打開天幕,幫他們回到那邊去就是。”

紅箋咋舌,嘆道:“好了不起的想法,那需得我們都是化神才行。”

“你若成不了化神,那是我的責任。”

“別這麽想,你已經改變了很多不好的事,天道也在因此發生着變化,這些變化好的壞的都有,咱們沒辦法盡數提前預知,我會有自己的選擇,是你控制不了的,日後能成為化神也好,不能也罷,都是我自己的因果。”

這個話題太沉重了,所以紅箋笑了一聲:“我怎樣只有我自己說了算啊,你不要有太大壓力。”

石清響默然片刻,溫柔地回她:“好,聽你的。”

這些說定,紅箋還有一個顧慮,屆時石清響對付元必簡,自己和師父在寰華殿同時向馬、寧二人出手,再然後師父要元嬰離體進入泉眼,這個過程不知會有多長,連番打鬥會不會引得丹崖宗這邊的元嬰警覺?穆逢山會不會橫插一記?

石清響沉吟道:“你與其擔心這個,到不如主動出擊,霍傳星那裏你們準備一直瞞着他麽?”

“這個,我要問過大師伯,要說也是大師伯去和他說。”

目前便是井白溪也只知道諸人計劃着由闫長青去試着打開護宗大陣,沒有人敢告訴井白溪關于他奪舍還做着兩手準備,若是大陣順利打開,闫長青平安無事,便安排他奪舍齊秀寧,一旦失敗,他接管的将是師弟闫長青的身體。

“你師祖會收他為徒,他品性是沒有問題的。這麽多年他守護着晚潮峰,也足以證明這一點。告訴他,叫他到時候去纏住穆逢山,令穆逢山沒有精力關注其它。”

“我馬上去和大師伯說。正好梅杞來鬧出這麽多事,二師伯聽到風聲,擔心之下去向宗主表表忠心也不奇怪。”

“不錯,轉圜示好,這正是他最擅長的。”石清響道。并且這麽大的事,若是将霍傳星排斥在外,不管結果如何,必将在霍傳星心中留下芥蒂。

時間飛快地過去,就在齊秀寧于桐城失蹤的第二天一大早,霍傳星最先有所動作,他獨自去了香積峰,找到宗主穆逢山密談。

等見了面,兩廂都很客氣。

穆逢山看着這宗門現如今資格最老的元嬰水修,一時摸不清他的來意,打了個“哈哈”:“傳星今日怎麽有空,我都不記得你上次來我這洞府是什麽時候的事了。”

霍傳星明顯是有求于人的模樣,态度十分恭謹:“過去是傳星的不是,應該常常過來聽宗主的教誨,今天我本想帶着闫師弟一起過來,不過闫師弟剛剛結嬰,境界還未鞏固下來,正在閉關修煉,我沒敢叫他分心。”

穆逢山詫異了一下,不過霍傳星這态度真是叫他不能再滿意了,他便順着霍傳星的話問道:“長青的情況怎麽樣?”

霍傳星回道:“少說還需要十幾天的時間。”

穆逢山點了點頭,霍傳星突然上門,叫他不由地猜測是這兩天梅杞纏着自己提的那要求走漏了風聲。

宗門水木兩系雖然有諸多矛盾,畢竟從建宗的時候就在一起了,打斷骨頭連着筋,看來就連自己身邊給晚潮峰通風報信的也大有人在,穆逢山心下凜然,暗忖幸好自己沒有答應梅杞,這不是,霍傳星找他低頭來了。

不管怎麽說,結果總是好的,梅杞那裏就先應付着,等戴明池出關了再說。

穆逢山笑道:“你看看長青需要什麽,不要有顧慮,只管向宗門開口。傳星你來得正好,我這些天想着咱們的宗門變革,有些初步的想法,涉及三大峰水修這一塊兒,你來同我合計一下。”

霍傳星這會兒已經落座,聽着穆逢山說這個正中下懷,他要談宗門變革最好,不管怎麽改,說起來就不是一時半會兒說得完的。

當下霍傳星微微欠身,微笑道:“謹遵宗主之命。”

辰時将至,“同心蝶”的壽命還有最後半個時辰。

“足夠了,你和你師父也要做好準備,他的元嬰進入泉眼之後,你們要随時保持着聯系。”石清響做着大戰前最後的梳理,以免衆人還有什麽疏漏。

“嗯,我們準備了一對兒‘流水知音’,到時師父的元嬰會帶着這法器下去。”

“那行,開始吧。”

石清響傳遞出“開始”的時候,他人已經到了元必簡的洞府門口。

而紅箋和闫長青借由“仙霓霞光”的遮掩,悄悄自赤輪前峰進入寰華殿,正在往後殿那間丹房靠近,井白溪元嬰所呆的那壇子由闫長青捧在了懷中。

“元師叔,急事求見。”石清響沉聲道。

元必簡很快有了回應:“進來說吧。”

天剛亮,元必簡想不出這個時候石清響所說的急事會是什麽,宗門的事?可宗主的這個弟子因為道魔同修陷在死生關頭苦苦掙紮,自顧尚且不暇,宗門若是出事誰會想着先知會他?

可就元必簡所見,這石清響性情極為堅韌,若非真正有事,他也不會冒然跑來找自己。

果然就見石清響匆匆進來,離着他丈許遠站定行禮,口中急道:“師叔,梅師兄急信,他和齊師妹在桐城遭到魔修暗算,齊師妹下落不明。”

石清響心中有數,依他和元必簡的熟悉程度,一丈遠便是兩人的極限距離,再接近稍許便會引起元必簡的警覺。

偷襲要施法,施法便會有靈氣波動,這個距離下動手要冒很大的風險,但也比未等動手便惹對方生疑要好。

而梅杞遇襲便是最合适的見面借口,元必簡知道梅杞、齊秀寧這次是奔着石清響來的,相處“融洽”的師兄妹相互間能夠聯絡最正常不過。

除此之外,石清響也不可能先于元必簡得到什麽十萬火急的消息。

果然元必簡大吃了一驚:“魔修?魔修怎麽會出現在桐城?”

他霍地站起身,先前南宮久幫着季有雲去剿滅天魔宗餘孽那回事他是知道的,難不成那些魔修棄家而逃,藏到了桐城伺機報複?

元必簡皺起眉頭,梅杞送信給石清響,自是想通過石清響向自己求救,畢竟宗門的元嬰就屬自己離着桐城最近,只是眼下宗主閉關,上古靈泉全賴自己守着,又哪裏走得開?

說不得,只能通知穆逢山帶人趕去看看……他緩緩坐下,問石清響:“信呢?”

“是張傳訊符,已經毀掉了,不過梅師兄還捎來了這個……”

石清響拿出來的是一大塊衣裳下擺,布料顏色素雅,元必簡一看便知這是從齊秀寧前日所穿的那件衣裳上扯下來的。

齊秀寧的衣裳是件對水、火、塵均能起到一定隔絕效果的法器,如今雖然已經損毀,但畢竟異于尋常衣料,石清響一将這塊破布展開,元必簡便由上面的血漬感覺到了絲絲魔氣。

石清響打開碎布的時候,已經趁機上前了兩步,此時作勢要将這證物交給元必簡,又上前半步,身體前傾。

不足三尺的距離,二人之間正蒸騰着魔氣,不可能有比這更适合出手的機會。

石清響的手借着碎布遮掩暗掐法訣,靈氣微微流動,真元疾出。

為了殺元必簡,石清響拿出了他最強的法術“光陰箭”。

一道半明半暗的光線悄無聲息穿透碎布,直射元必簡的心口。

與此同時,守在寰華後殿丹房門口的馬語堂、寧醉尚未察覺有異,潛藏在旁的紅箋借由那只垂死的“同心蝶”先一步感應到石清響已經動手,她對闫長青做了個手勢,兩人同時搶出施法,分取各自的目标。

第 260 章 布局

雖然梅杞和齊秀寧計劃要走,但得石清響盛情挽留,他倆還是在丹崖宗多呆了一天。

這一天直将穆逢山愁得頭發都白了。

化神的弟子不能得罪,可真叫他照梅杞所說随便入霍傳星和闫長青于罪,他又一萬個不願意。

到不是同這二人有多深的感情,實是穆逢山還想着能徹底收服宗門水修,真要這麽一鬧,丹崖三大峰剩下的水修非走個幹淨不可,只剩下木靈根修士的丹崖宗,豈不是成了笑話。

不提穆逢山暗自埋怨石清響多事,單說梅杞和齊秀寧多在丹崖宗盤旋了一整天,由師侄窦東陽帶着欣賞各峰風景,接受穆逢山等人的曲意奉承,過得好不自在。

到了第二天,梅杞同石清響依依惜別,起程前往陳載之的老家丹鳳。

丹鳳不遠,直接飛的話半日即到,不過自丹崖宗欲往丹鳳,必先經過桐城。

齊天寶活着的時候對自己的家族十分關照,齊家子弟在符圖宗人數不少,練到金丹的也有好幾個,齊天寶之死對桐城齊家宛如塌天一般,齊家為其建衣冠冢,并全城懸挂白幡。

梅杞和齊秀寧既然路過,不能視而不見,只得降落,到墳上祭奠一二。

這本就在梅杞的計劃之中,既然耽誤了,索性在桐城歇息一晚,接受齊家示好,并讓出空來給對方準備禮物。

齊家給梅杞和齊秀寧特意安排了單獨的院落,幽深僻靜,靈氣充盈。

到了二人元嬰金丹這種程度,夜裏已經很少再需要酣睡,尤其處于這等陌生的環境,兩人都是通過入定打坐來恢複白天的消耗,将身體調整到最佳狀态。

到了半夜,齊秀寧突然自入定中醒來,她的神識沒有感覺到任何異常,但卻莫名靜不下心來。

齊秀寧試了試發現無法順利地再次進入渾然忘我之境,只得起身下榻,在窗前站了一陣,推開房門,走出屋來。

她住的屋子位于庭院西北角,緊靠小橋流水,水是自桐城清水河上游引進院子裏的活水,池塘裏魚游蝦戲,幾株睡蓮顏色各異,月光下花苞半開,亭立于水上。

如此美景,齊秀寧卻無心欣賞,不知為何,她心中總覺着說不出的煩躁,蓮葉上一只青蛙剛開口叫了半聲,便被她擡手一道白光準确打中,蛙鳴聲戛然而止。

一陣晚風吹來,天空有片陰雲自月亮下飄過,擋住了灑向這院子的月光,四下徒地一暗,接着很快恢複光明。

就在這剎那間,齊秀寧卻敏銳地感覺到池塘水面飄過了一片不屬于雲彩的倒影。

她心下凜然,擡頭去尋,天上卻了無蹤跡。

剛才是什麽東西?竟叫她隐隐覺着有些眼熟。

齊秀寧扭頭向庭院南面的竹林望去,自她這裏恰能望見林中露出一抹飛檐,梅杞就在那竹林小樓中歇息。

齊秀寧微一猶豫,決定先不招呼梅杞,自己悄悄跟去看看。若真像她想的那樣,那可是天上掉下來的一件大功勞。

齊秀寧駕起飛行法寶出了齊家的院子,以她的神識可以感覺到遠處夜空有一縷黑色絮狀物,似煙非煙,似霧非霧,正随着風速度極快地往桐城城外飄去。

這東西隐隐散發出來的氣息勾引着她的回憶,叫她既痛苦又興奮,就像這麽多年始終糾纏着她的那場噩夢。

自魔域歸來之後漸漸平靜的暴戾之血開始沸騰,齊秀寧鎖定了那縷黑絮,保持着數裏的距離,徑直追了下去。

出了桐城走不多遠前面是一大片光禿禿的沙地,沒有水源,沒有作物,月光照在地面上,那些細小的沙粒泛着銀白色的光輝。

就在這沙地中央,獨獨立着一株兩丈多高的異樹,這樹花枝纖細,軀幹窈窕,葉子細長如柳,枝幹上綴着碗口大的花朵,大紅色的花朵盛放在月光下,就像樹上燃燒着一個個小火球,端得豔麗無比。

那縷黑絮飄到這裏徐徐降落,圍着這株奇怪的花樹繞了一圈,将它籠罩起來。

齊秀寧離遠看到這一幕眉心一跳,這樹她認得,名叫“錦青”,她上次見到“錦青”還是在天魔宗,這種沒有魔氣便無法存活的東西怎麽會出現在桐城?

這團魔氣又是自哪裏飄來的?

沒想到那些在道修大陸像老鼠一樣見不得光的魔修竟然是藏在了這附近,也是,桐城是齊天寶齊長老的老家,不管宗主還是季有雲,大約都想不到要到這裏來搜捕,那些魔修正是鑽了這樣的空子,他們未料到自己竟會由此路過。

齊秀寧不由暗自慶幸,她立時降落下來,在石頭後面藏好,收斂氣息,等着看那棵樹接下來會有什麽變化。

過不多時,魔氣散盡,沙地上的那株“錦青”竟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穿着淺紅色衣裳的高挑女郎。

這姑娘看背影頭發甚長,腰肢纖細,薄薄的衣裳貼在身上更顯得身軀凹凸有致,如此一個妖嬈美人沐浴在銀色的月光中,只有叫人拔不開眼睛之感。

但齊秀寧不是男人,不會為這等美色所誘惑,她在天魔宗呆了二十年,清楚的知道前面沙地上這女子是個魔修,并且修為還不低。

不過這魔女沒有結嬰,距離這麽遠應該發現不了自己。

齊秀寧悄悄施展了一個“凝神注目”,想看清楚那女子到底在做什麽。

“凝神注目”的效果立竿見影,一經施展,齊秀寧頓時覺着精神更加集中,眼睛也看得更為清楚。

那女子像是在跳舞一樣舒展手臂做了幾個動作,等齊秀寧意識到對方是在施法的時候為時已晚,她只覺腦袋裏一陣暈眩,人已經身不由己地站起來,向着那沙地上的女郎一步步走了過去。

那女郎停下來,轉過身,眼睛眨也不眨盯着齊秀寧,待等齊秀寧走到身前,她露出甜死人的笑容,伸出手掌在齊秀寧眼前晃了晃,見她沒有反應,笑道:“也不過如此嘛,一個金丹初期的小道修,不用小叔叔出手,我也搞得定。”

齊秀寧先前藏身的石頭附近,有人出聲道:“不要大意,我一路跟她過來,這女修對咱們熟悉得很。”

這兩個人正是程田和程情情。

程田眼見侄女控制住了齊秀寧,飄然出來,擡頭看看月亮的方位,道:“時間差不多了,這裏交給你,我回去照顧下符圖宗那元嬰。”

程情情慵懶地擺了擺手:“去吧去吧,我自會把她全頭全尾送去丹崖宗。”

“你仔細些,出了差錯可不是鬧着玩的。”程田看侄女這漫不經心的模樣有些不放心,額外又多叮囑了一句。

“真啰嗦,你那裏別壞事才是正經,快盯着那姓梅的去吧,別記錯了,只要丹崖宗護宗大陣一開,就立時動手取了他的狗命。”

程田向來拿這侄女沒有辦法,當下不再多說,“砰”地一聲化身為一團黑光,向着桐城方向原路返回。

程情情等叔叔去遠,轉頭似笑非笑又将呆站着的齊秀寧打量一番,伸手在她臉上狠狠擰了兩把。

她見齊秀寧神色木然全無反應,才挽住齊秀寧的一條胳膊,親親熱熱地道:“就為你個死丫頭,叫我大老遠跑了來,這就跟我走吧。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等梅杞發現齊秀寧不見了蹤影,已經是天過四更。

梅杞打着坐突然覺着外邊風越刮越大,“嗚”的一聲低嘯,吹開了閣樓上的窗戶。

數百株竹子的葉片沙沙作響,吵得他心中難安,梅杞這才調動神識,逐漸籠罩了整個後園。

這個時候他才發覺齊秀寧的住處竟然一點聲息也沒有。

梅杞開始還未在意,直到他将整個後園找了個遍,沒有發現齊秀寧,才意識到不對勁。

他自住處飛身而出,趕到齊秀寧落腳的地方,裏裏外外察看了個遍,沒發現有什麽異常,不敢再耽誤,連忙施展了“求根溯源”。

此時距離齊秀寧追出去只隔了兩個多時辰,“求根溯源”之下還能發現不少痕跡。梅杞發覺齊秀寧不是遇到敵人松了口氣,但她招呼也不打便這麽獨自離去實在古怪,梅杞索性順着線索追了下去。

他很快追至那片沙地,沙地上不便施展“求根溯源”,但往前去不遠,梅杞又發現了蛛絲馬跡。

齊秀寧是自己趕過來的,開始的時候還躲躲閃閃怕被人撞見,但在這附近,她等到了同伴,兩個人會合之後相攜而去。

幾株沙地上頑強生長的小草此時氣息奄奄,梅杞小心地拔起一棵,端詳片刻,确定自己沒有眼花,草葉上染到的真是魔氣,這才若有所思地将那株草收進了乾坤袋。

也就是自己湊巧将發現齊師妹秘密的時間提前了一個時辰,真等天亮之後,這些草早化為飛灰,陽光一照,罪證全無,誰會相信齊師妹竟暗中與魔修還有着勾結?

梅杞自覺已是元嬰,在這桐城一帶沒有敵手,全未料到此時有一個修為還要高過他的魔修正不遠不近地吊在他身後。

第 259 章 來把大的

有個問題,紅箋從一開始便想問,只是她看石清響全部心神都用來觀察寰華殿,一直未敢打擾。

這會兒見他跟着梅杞沾光,連丹房裏冒着寒氣的泉眼都看清楚了,忍不住開口:“問你個事,呃,你那會兒,我們丹崖宗的護宗大陣一直沒能打開麽,怎麽我見你對寰華殿裏的情形一點兒也不清楚?”

若非萬不得已,紅箋盡量不去問他經歷過的那些事情。

“三兩句話說不清楚,等出去了我再慢慢給你講。”石清響在心中如是回答。

這會兒梅杞又問了個紅箋關心的問題:“法陣呢?怎麽沒看見丹崖宗的護宗大陣?”

馬語堂道:“這就不清楚了,咱們一來就這麽個樣子。”

紅箋不知道他這“咱們”,指的是他與寧醉二人,還是連戴明池、齊天寶等人都包括在內。

石清響開口:“既是要靠上古靈泉才能開啓,我猜它不是個咱們尋常所見的法陣,山川脈絡、流水甚至陽光和風都可能是它的陣盤與陣旗。”

寧醉吃驚:“這麽玄乎?”

石清響笑了笑,他雖然笑,卻沒有人敢往他臉上看。

梅杞“啧啧”兩聲,道:“那這還毀不掉了。”

諸人又聊了一陣,齊秀寧提議道:“梅師兄,咱們走吧,也好叫石師兄早早回去休息。”

梅杞“啊”了一聲,連忙道:“石師弟,你沒事吧?光顧着說話,都把你身體不适的事給忘了。”

石清響搖了搖頭:“沒事,我也早想過來看看馬、寧兩位師兄。”

話雖這樣說,衆人卻都看出他精神遠不如剛一見面的時候,梅杞不敢再耽誤,趕緊帶着兩人同馬語堂和寧醉告辭,原路返回。

出了元必簡的洞府,三人一路下山,梅杞道:“師弟你快回去歇着吧,我和師妹去穆逢山那裏看看。”

齊秀寧亦道:“師兄好好休息,我們回來再去看你。”

石清響應了,傳聲将窦東陽喊來,吩咐他陪着梅杞和齊秀寧去香積峰,石清響則自己返回洞府。

紅箋想起此前元必簡同梅杞等人的對話,不由有些擔憂:“他們不會是想要對我師父師伯不利吧?”

石清響未答,過了一會兒,在心中道:“等等看,穆逢山那裏有什麽最新情況,他們回來會說給我聽。”

這會兒他倒出空來,還記着剛才紅箋那問題。直到他進了洞府,坐到自己的座椅上,将身體後仰至幾乎躺倒,在黑暗中閉上眼睛,方才道:“當日我回來得太晚了,等我再有機會進到寰華殿,殿中情形與今天看到的相比完全是兩副模樣。”

“怎麽?”

“那時候丹崖宗的上古靈泉比現在強大得多,已經有了化形的能力,不再需要借助于修士的力量便可随意操縱護宗大陣,我們大家很難琢磨它的喜好。傳宗玉簡上的溝通之法形同虛設,不管是戴明池還是季有雲,都不敢輕易打它主意。它成了一個獨特的存在。”

紅箋吃驚非小,先前在宗門秘境裏上古靈泉曾通過幻境向她表達了對于化形的向往,也不過往後三十餘年,上古靈泉怎麽突然能夠化形了呢?

她此時正向“同心蝶”施展着《大難經》,心緒這一劇烈波動,石清響馬上有所覺察,他道:“跹雲宗的木系靈種被蒲平平自秘境裏帶回去,交給了戴明池,後來便是你今日所見的這位梅杞,不知由何處知道木系靈種對上古靈泉有着莫大吸引,他帶着木系靈種來到赤輪峰,妄圖引得上古靈泉現身,結果弄巧成拙,不但自己身死,木系靈種也被上古靈泉得到。”

紅箋遲疑了一下,問道:“那時候,丹崖宗怎麽樣?”

“上古靈泉對丹崖宗的修士們還算關照,天下再亂,丹崖宗的人只要不出丹崖五峰,便可保住性命。”

“那你為什麽……”為什麽要操縱着改變這結果?

這一次由于他的幹涉,木系靈種被自己得到,此時已經同自己的水靈根融為了一體,可紅箋想起當日木系靈種聽說上古靈泉在打它主意時,那慌裏慌張呼天搶地的模樣,又覺着這話很難問出口。

石清響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它始終不是人,随着它越來越強大,它要去找尋木系靈種那樣的存在繼續晉階,在我們找到蜃景神殿之前,它已經決定要打開天幕,使兩片大陸之間變得暢通無阻。”

紅箋明白了,正因為上古靈泉不是人,不存在人的感情,所以天幕打開之後會死多少人根本不在它的考慮範圍之內。

想到這裏,她心中有些發寒,向石清響道:“你做的對!”

躺在黑暗中的石清響動了一動,調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他在心中道:“我知道你會這樣想。”

是吧,他本就應該很了解自己……紅箋晃了一下神,不再繼續想下去。

“你歇一歇吧,折騰這一番是不是很累?”

“不,不累,你接着說,我聽着呢。”

石清響不願意就此停下聯絡,就這麽躺着,閉上眼睛,感受着來自心底的波動,他有一種置身明媚春日清風海上的錯覺。

紅箋笑了一聲,再說話卻透着幾分慎重:“那好,我說了。寰華殿裏的情況你看到了,傳宗玉簡裏所說的陣眼,我覺着應該就是那泉眼,除了這個,我沒發現還有什麽別的可能。且不說師父的元嬰進入泉眼之後是否會有危險,要進入那間丹房已是困難重重。兩個金丹,元必簡,還有那張符,你有什麽辦法沒有?”

“确實不好辦,但現在是最好的時機。因為戴明池在閉關,無法當即趕來,最麻煩的那張封禁符反到不用牽扯咱們太多精力,只要将它打爛就可以了。”石清響分析道。

“肯定會驚動戴明池吧,若是能影響到他的心境,叫他晉階失敗那就再好不過。”

石清響笑了笑,他沉吟良久,心中電閃而過的都是如何破解其它幾道難關:“馬、寧二人,修為不是很高,不過他們肯定可以同元必簡随時聯絡,要為你師父争取到足夠多的時間,就必須将他們三個同時除去。看來我們眼下需要調集手頭上所有的力量,趁着戴明池不在,在赤輪峰打一場硬仗啊。”

“那就趕緊謀劃安排吧,需要我做什麽?”紅箋早看這些鸠占鵲巢的敵人不順眼,聽石清響的意思這次出手要來把大的,将他們一股腦除去,登時難抑激動。

“先別忙,咱們一起好好考慮周全了,開弓可沒有回頭的箭,一旦失敗,你師父沒能打開護宗大陣,咱們接下來要怎麽收場?”

“這個……”雖然很不願去設想,這卻是不得不提前考慮的情況。

自己這些人全部參與進去,到時卻無功收場,待等戴明池破空而來,發現元必簡死于非命,大夥能不能把手尾及時收拾幹淨?

莫忘了還有季有雲和他的《大難經》,到時誰有能力能抵抗住化神的報複?

等等,元必簡是元嬰後期,此番要除去他不能“乒乒乓乓”大戰三百回合,必須無聲無息一招置其于死地,還要小心不令其元嬰逃脫,難度可是不小。

紅箋問道:“誰去殺元必簡?”

“誰能殺他?只好是英明神武的你親自去了。”石清響語帶調侃。

“石清響!都什麽時候了你還開玩笑?”紅箋急了。

“呵呵,好吧,我去,我去總行了吧。”石清響仿佛能看到紅箋急得跳腳,不由笑出聲來。

“這還差不多。”紅箋頓了一頓又補充道,“你去也需得特別小心啊。”

“等我好好掂量一下。你和你師父對付兩個金丹沒有問題吧?”

“姓寧的那個是金丹後期?他是什麽靈根?”

“他們倆和元必簡一樣,都是金靈根。”石清響道。

“那沒問題。”紅箋對付水、金兩系的修士最是有把握,一聽馬、寧二人都是金靈根登時放下心來。

兩個人便如此你一言我一語的商量起來,不知過了多久,窦東陽進來向石清響禀報梅杞和齊秀寧已從香積峰回來,要進洞府來看他。

石清響起身相迎,梅杞樂呵呵地進來,一見面便道:“石師弟,我們來同你說一聲便要走了。”

石清響微微皺眉:“這麽快?”

齊秀寧跟在後面解釋:“梅師兄要趕去丹鳳處理陳家的事。”

梅杞笑道:“這次來看到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等忙完元師叔交待的事我再回來看你,缺什麽只管叫唐師兄的弟子給我傳信,千萬別客氣。”

石清響點頭稱謝,梅杞又道:“這麽來去匆匆的,和石師弟真是沒有相處夠。方才我按元師叔的意思跟穆逢山說了,丹崖宗孫幼公那一支還有兩個元嬰,正是那方紅箋的師父師伯,我叫他幹脆便宣布說這兩人同魔修有勾結,将人拿下交給咱們帶走。我看穆逢山‘哼哼哈哈’的,似乎不大想照辦,等我們走了,你有空再敲打敲打他。”

第 258 章 寰華後殿

符圖宗極為講究輩分尊卑,不要說他們三人,便是南宮久來了,當着元必簡也需畢恭畢敬。

元必簡待三個師侄給他行過禮,先叫石清響一旁休息,才問梅杞和齊秀寧:“你二人怎麽招呼也不打就跑來丹崖宗了?宗主情況如何?”

梅杞自不會傻到說自己是趁着大師兄南宮久倒黴,想要拉攏石清響以為助力,合起夥來在師父面前給南宮久穿小鞋。

他面露憤慨之色,道:“回師叔,近來宗門接連在小瀛洲吃敗仗,更有數十名弟子被困,師父一時還沒有出關的征兆,故而我和齊師妹準備去找大師兄,看能不能幫上忙,由此經過,便來給師叔問安,另外探看一下石師弟。”

元必簡微微颦眉,道:“還沒有出關的征兆麽?”

眼前三個人在他看來都足以信任,石清響和齊秀寧自魔域回歸,是經季有雲檢驗過忠誠的,梅杞更是全家族利益都寄托于符圖宗,很得戴明池偏愛。

像丹崖宗上古靈泉這等秘密旁人或許不知,這三個卻都是知情人,元必簡也不避諱,道:“小瀛洲那邊還是等你師父出關再處置吧,量樂游也不敢把咱們的人如何,正好叫他們都長點教訓。到是你師父,能沖擊化神中期的古來只有寥寥幾人,沒有經驗可以借鑒,只能靠他自己摸索,可惜咱們到現在也沒能捉住這條靈泉,不然的話,單這靈泉的巨大能量就夠他晉階的了。”

梅杞聽着心動,齊秀寧卻道:“拿了傳宗主簡的陳載之連他父親的性命都不顧惜,很難找他出來,至于另一個知情人,師侄當年在丹崖宗當練氣學徒的時候,與她在一起呆過幾年,對她到是有些了解。”

“咦,竟然說到我身上來了。”石清響識海中登時傳來了紅箋的神念。

“方紅箋?”元必簡立時道。他當初認識方紅箋的時候,紅箋才剛剛築基,在這些人眼中真如蝼蟻一樣的存在,但二十年過去了元必簡并沒有将她遺忘,實在是寰華殿那件事給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齊秀寧立時道:“不錯,就是她。就師侄所見,她有一個很大的弱點,她很喜歡管閑事,和那陳載之相反,她把親人朋友的命看得比天還重,若是能抓住她那寶貝弟弟,說不定就會令她乖乖來降,抓不到也不要緊,晚潮峰上還有不少修士呢。”

“……我要殺了她!一定要!”紅箋氣急敗壞地叫道。

“知道,放心吧,她早晚自作自受。”石清響安撫她。

紅箋呼呼喘了兩口粗氣,才算勉強冷靜下來。齊秀寧這幾句話确實直戳她要害,幸好方峥已經被盧雁長帶回滅雲宗了,符圖宗想抓也抓不到,不然的話……想到此,她不由深深體會到了陳載之心中的痛苦。

元必簡沉吟道:“不錯,當年她一定要殺景勵,便是要給丹崖宗清理門戶。看來我們對丹崖宗還是太客氣了。丹鳳陳家那邊也不要放松,除了陳玉章,陳家還有幾百口呢,我走不開,梅杞,這件事你去做,放出風去,陳載之每晚出現三天,咱們便取他陳家一條人命,看他能忍到什麽時候!”

梅杞一聽能參與到這件大事,喜出望外,忙不疊應了。

元必簡這番安排出口,紅箋那邊反到冷靜下來沒了動靜,停了片刻,石清響聽着她道:“石清響,咱們這一回真的必須将護宗大陣打開。”

“好。不過不必為此過于憂心,他們越是倒行逆施,引起的反抗就會越強烈,他們也就死得越快。”

元必簡交待完,他這裏也就沒有什麽事了,梅杞笑道:“師叔,馬師兄和寧師弟不是服侍着您也來了丹崖?我們過去打個招呼吧。”

元必簡并未在意,揮了下手示意他們自便。

石清響雖然早估計着梅杞不可能把元必簡的兩個弟子漏了,不過這麽順利卻沒想到,在心中笑道:“看來咱們運氣不錯。”

紅箋咬着牙叮囑:“眼睛瞪大些,一定要看仔細了。”

梅杞帶着齊秀寧、石清響告辭出來,他對寰華殿後殿這先前丹崖宗宗主的住處頗有些好奇,向二人道:“石師弟,你在這赤輪峰住了這麽久,寰華殿後殿裏面什麽樣子你也不知道吧?”

石清響笑眯眯地回答:“是啊,不知道裏面除了上古靈泉,還有什麽寶貝?”

梅杞笑道:“走吧,咱們去看看。”

三個人自元必簡的洞府內經通道直接進入寰華後殿。

整個寰華後殿冷冷清清,梁柱高拱,壁呈暗金,長長的幕帷拖在地上,光照不到殿內,幽暗中透着一股陳舊的氣味。

梅杞“啧啧”兩聲,道:“怪不得穆逢山識趣,這地方,不住也罷。”

石清響放開了神識,化作千絲萬縷看不到的觸角,往四周擴散開來。

這個位置往左側幾步遠便是一間丹房,從外邊看丹房很大,門口一左一右擺了兩個蒲團,元必簡的弟子馬語堂、寧醉正老老實實打坐入定。

不用問,這丹房肯定便是淩虛子的住處,護宗大陣的陣眼縱然不在丹房之內,裏面也有極為重要的線索,否則符圖宗不可能如此興師動衆。

雖然石清響已經有了初步的判斷,出于謹慎,他還是将整個後殿仔仔細細探察了一番。

這間丹房在後殿位置居中,兩旁偏殿不知先前放置着什麽,東西已經全部搬走,避塵法陣早便已經停止運轉,殿內空蕩蕩的到處落滿了灰塵。

這些地方就石清響所見并沒有發現哪裏有異,可牆上浮雕掉落,幾處避塵法陣的陣眼都有挖掘的痕跡,明顯有人曾在這裏掘地三尺過。

看來符圖宗的人也是經過一番尋找,最後确定了上古靈泉的位置。

三人的到來驚動了馬語堂和寧醉,兩人連忙起身,過來相互見禮。

梅杞同他二人交情都不錯,笑道:“原來你們哥倆自來了丹崖宗就在這裏耗着,可夠無趣的,這什麽時候是個頭?”

馬語堂年紀雖然比梅杞大,卻仍是金丹圓滿,平時多得梅杞關照,聞言嘆道:“那有什麽辦法?眼下這是大事,有辦法收服上古靈泉的人一天不出現,我們就得一直在這守着。”

寧醉亦道:“我和師兄現在就只盼着宗主能順利晉階,到時候他老人家來把這寶貝收走,就算免了我們的苦差。”

寧醉的修為更弱,只有金丹後期,他們兄弟被師父元必簡派來這寰華後殿,一了解到其中內情便暗自叫苦,枯燥無聊還是小事,最怕有那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人真的來打靈泉主意。

旦有人來必是元嬰,憑他二人哪還有活命的可能?

石清響聽着他三人對話,心中暗忖:“元必簡派這兩人在此,起不了阻礙的作用,大約他們師徒之間有什麽傳遞消息的秘法或法器,一旦這邊有異,元必簡立刻便會察覺。這到是個麻煩。”

自從進了寰華殿看到遍地狼藉,紅箋就變得不大出聲,此時道:“看看淩宗主的丹房,有沒有辦法不驚動他們兩個偷偷進去?”

這到也是個辦法,只是石清響卻不抱什麽希望,回她道:“我覺着可能性不大,即便有,也應該是陷阱。”

果然石清響神識往內一探便遇到了阻礙,而梅杞顯然也在做着同樣的事,他道:“咦?這屋子有古怪啊。”

他靠近了丹房大敞着的房門向內一望,卻見高處懸着一張符,恍然道:“原來是封禁符。”

馬語堂拉了拉他袖子,示意他從門口退開,悄聲道:“師父說符上附着宗主一縷神識,平時不怕有人搗亂,宗主一旦發覺會立刻趕來,只這些天他老人家閉關,咱們才要特別小心。梅師弟你也退後些,盡量不要驚動他老人家。”

梅杞吓了一跳,連忙恭恭敬敬退開幾步。

不過方才這一會,他已經看清了丹房裏的情況,屋子裏能挪動的東西已經全部挪走,地面泥土翻挖的痕跡更重,可在屋子正中,赫然有一個泉眼。

離遠看這個泉眼只有杯口大小,并沒有向外冒水,可你說它幹枯吧,它卻正向外汩汩冒着白色的寒氣。

梅杞手指那方向,壓低聲音道:“那便是上古靈泉?”

馬語堂苦笑:“我聽師父說,早先宗主曾順着泉眼向下找,找不到十丈,泉眼就不見了,但很快它又會在別的位置再次出現。據季先生說那是因為咱們沒找到訣竅,這靈泉先前是淩虛子控制的,所以它會冒出冰寒之氣幫他修煉‘積素經’,如今淩虛子雖然死了,卻沒有人更改那個命令,它就一直這麽冒着。”

齊秀寧開口道:“沒有試過一直向下挖嗎?挖開赤輪峰,叫它無處遁形。”

馬語堂早聽說這個魔域回來的齊師妹行事狠辣,今天還是第一次接觸,他搖了搖頭,回答道:“季先生說了,靈泉依土而生億萬年,有它自己的意識,硬來的話就算咱們把丹崖五峰全部挖倒,也找不到它。”

第 257 章 心念相通

石清響在距離洞府半裏之外迎到了梅杞和齊秀寧。

像齊秀寧做為知情人,有心裏準備還好,梅杞離遠看到石清響,不由吓了一大跳。

石清響站在樹影裏,身姿異常挺秀,這幾乎是木靈根高階修士共有的特點,梅杞自己便是木靈根,常常以此自得,可再往臉上一看,石清響的臉實在太吓人了。

幾乎是以鼻子為界,半邊兒臉瑩白如玉,半邊兒臉卻似長了大片的青灰色胎記。

這,也就是白天,要是晚上,豈不是以為見到了鬼?

梅杞好容易才忍住沒有露出異樣來,熱情地道:“石師弟!哎呀,這離遠一看就是,快三十年了沒怎麽變樣,哈哈,你身子不舒服還跑出來做什麽,我和師妹又不是外人!”

一旁齊秀寧這時候才插上話:“師兄安好!”

石清響微微一笑,那笑容看得梅杞心中發寒。

石清響沒把梅杞這番客氣話放在心上,回應道:“一直未有機會恭賀師兄結成元嬰,反到勞動師兄為我奔波,一想到這個,清響哪裏還坐得住。”

“哈哈,你為師門立下大功,我來看看你還不應該。”

石清響笑笑:“可不能這麽說,諸位師兄裏面,梅師兄是第一個來看我的。”

梅杞聽石清響如此知機識趣,頓覺這師弟看上去也沒那麽難看了,含笑走到石清響身前,将他由頭至腳打量一遍,道:“看樣子是大好了。怎麽樣,什麽時候回宗門去?”

石清響回答他:“還要過一段時間。到是師兄你,怎麽不在宗門等着恭賀師父出關?”

梅杞笑笑,意有所指道:“最近出了不少事,師弟你肯定也聽說了,師父出關,只怕不會高興了,我才不要留在宗門代人受過呢。”說罷,他親切地道:“走吧,去你那裏看看。”

到這會兒,石清響已經基本确定了梅杞的來意,他轉身的工夫瞥了齊秀寧一眼,齊秀寧察覺,與他目光相對,沖他眨了眨眼睛。

石清響一時嘴角微翹,似笑非笑,看來不光齊秀寧有野心,南宮久還未怎樣,便有更有野心的人跳了出來。

他陪着這兩人往自己的洞府而去,梅杞左右看看,埋怨道:“不是唐師兄的弟子在服侍你麽?他人呢?如此不盡心怎麽能行,回頭等我打發幾個過來。”

幾人的三師兄唐不樂,在符圖宗掌管丹藥靈草,窦東陽乃是他的弟子。

石清響雖然知道梅杞為什麽要挑這刺,還是替那位窦師侄解釋了一下:“我剛打發他去做點兒事情。”

梅杞這才作罷,停了停,壓低聲音問道:“元長老不是在赤輪?他住在哪裏?”

石清響站住,将元必簡住處所在方向指給他看,寰華殿矗立高處,自石清響的洞府外邊看元必簡的洞府清清楚楚。

他有意道:“長老自來到赤輪,深居簡出,便是他座前的兩位師兄亦是如此,我需得呆在洞府養病,所以只和他們見了寥寥幾次。師兄和齊師妹若是想去拜見的話,我正好和你們一起過去看看。”

梅杞猶豫了一下,道:“還是先去你那裏坐坐吧。”

石清響笑:“我那裏,只怕師兄坐不習慣。”

梅杞一擺手:“這說的什麽話!”

他會這麽說,是因為這會兒他還沒有進到石清響的洞府,等他當真坐下來,感受到那異樣的黑暗和陰冷,環顧左右,不由讪笑道:“這……師弟這住處,真是特別。”

他一輩子養尊處優順風順水,哪裏受過這個。

石清響解釋:“我也不喜歡,不過沒有辦法,師兄你知道的,我在魔域為了早些完成師門任務,迫于無奈學了魔修的功法,自從結丹,道基魔種沖突越來越厲害,只好平時盡量少見光亮,丹崖宗的英峰主給我看過,他說我這個樣子下去不久可能就會失明。”

“這……”梅杞一時不知說什麽好,只得安慰他道:“英麒丹藥上的成就也就一般。等回頭咱們再找個真正懂的看看。”

話雖這麽說,梅杞心中卻明白若不是知道石清響道魔同修,已經沒有什麽前程可言,他還不敢貿然跑來結交。

齊秀寧感慨道:“都是我沒用,叫石師兄付出了這樣大的代價,若不是他,我倆現在還在‘天幕’那邊掙紮活命。”

梅杞覺着這氣氛不對,幹笑道:“齊師妹這些年也鍛煉出來了,我看這洞府裏也就你們兩個還呆得住,走吧,咱們師兄妹回頭再聊,先去元長老那裏看看。”

窦東陽這會兒已經回來,見到梅杞三人一起出來,連忙上前給梅杞、齊秀寧見禮,又禀報說适才上山時遇見了穆逢山等人,穆宗主問起石清響身體如何。

石清響怔了怔,側頭向梅杞笑道:“穆宗主是沖着師兄來的,師兄來到丹崖宗,還沒有見過穆宗主吧?”

梅杞沒有在意:“我們自是直接來了你這裏,怎麽,還需得和丹崖宗的人先打過招呼?”

石清響道:“那到不是,不過我住在這裏向來得他關照,宗門和小瀛洲數次開戰的消息還是他告訴我的。”

梅杞來了精神:“穆逢山告訴你?那他怎麽說?”

石清響微微一笑:“自然是感嘆這些事情本不該發生,這兩回敗仗咱們打得實在是有些草率。”

他見梅杞若有所思,便向窦東陽吩咐道:“去同穆宗主說一聲,師兄此來,是有要緊事需得先面見元長老,待辦完事,他便去香積峰拜望穆宗主。”

梅杞“嘿嘿”而笑,親熱地在石清響肩上拍了一記,沖窦東陽道:“照你石師叔說的去辦。”

三人上到赤輪峰頂,在元必簡的洞府外站定,這洞府是先前齊天寶以土系法術所建,離遠看像一塊狗皮膏藥緊貼着寰華殿。

梅杞許多年以前來過丹崖宗,那時候金東樓、淩虛子等人都還活着,寰華殿象征着丹崖宗在道修大陸的數千年榮光,叫他印象十分深刻,如今再看到這一幕,不由心中輕視:“這個樣子,丹崖宗的人竟然都能忍了,活該要守不住寶貝,金東樓等人的死,是老天爺的意思,和我們符圖宗關系不大。”

元必簡是宗門長老,比他們輩高位尊,三人洞府外邊大聲道出來意,元必簡在裏面神識一掃,見是宗主的三位弟子,立刻叫他們進去。

這洞府齊天寶活着的時候石清響從未涉足,只在這次出門前後來過兩次,都是說完事情即走,沒有多停留。

梅杞自覺和元必簡很熟,雖是元嬰,卻沒有要避嫌的想法,帶頭進了洞府之後左顧右盼,道:“怎的師叔這裏冷冷清清,丹崖宗也不派幾個弟子過來服侍?”

齊秀寧亦道:“不是說馬、寧兩位師兄跟了來?”

石清響指了洞府內通往寰華殿後殿的一條通道,向兩人解釋道:“上次我也這麽問師叔,師叔說他二人被派去寰華殿後殿了。”

梅杞好奇地站在岔口向那邊張望了一下:“這裏通往寰華殿後殿嗎?”

此時石清響覺着心中一跳,神識若有所感,這絲感應來自于“同心蝶”,看來是紅箋拿着那玉盒到了安全的地方,終于發現了這只魔蝶的作用。

石清響招呼梅杞:“走吧,咱們先進去見過師叔。”

稍停片刻,一絲神識通過他和“同心蝶”之間的聯系傳遞過來,透着小心翼翼:“是石清響嗎?你給我這東西是這麽用沒錯吧?”

“沒有錯。你用《大難經》可以通過那蝴蝶知道我的所思所想。”石清響一邊陪着那兩人向裏走,一邊在心裏回答着紅箋。

那邊紅箋的神識停滞了一下,再響起來便透着一種歡快:“那你豈不是在我這裏再沒有秘密可言?哈哈,你麻煩了。”

石清響嘴角不由翹起,神識将心聲傳遞過去:“請讓我提醒你一聲,兩個都學了《大難經》的人,是沒有辦法相互窺探心意的,你只能知道我想叫你知道的。”

“切,那你整這麽只蝴蝶給我還有什麽意思?”紅箋的神識感覺着明顯有些掃興。但她随即又問:“你現在在做什麽呢?”

“我正帶着一位師兄一位師妹去見元必簡。你可以在旁聽聽熱鬧。”

“這樣啊……那你有沒有可能進到寰華殿後殿去看看?”

“我盡量。”石清響擡頭瞥了一眼走在他身前的梅杞,又繼續傳音:“你現在在哪?”

“我?齊秀寧來了,我先在師父這裏躲躲,別叫她認出來。這次出了意外,你原本沒計劃會有個元嬰跟了來,怎麽樣,能應付得了嗎?”

這種新奇的溝通方式,似乎叫遠在晚潮峰的紅箋感到和石清響說話特別無拘無束,話比平時多了許多。

石清響十分享受這種感覺,他甚至有些後悔怎麽早就沒有想到可以這樣。“自然,好對付得很,不信你等着瞧。”

那邊傳來紅箋輕快的笑聲。

前面已經進到洞府深處,元嬰後期的元必簡正等着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