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4 章 兩百九十四章:懸挂

第兩百九十四章:懸挂

“舉手之勞的事,咱們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不能功虧一篑才是。”

“更何況,你若是真嫁給那李承硯,真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可惜得很。”

聽見這話,林逾靜“噗嗤”一聲笑出口。

往日若是聽見這般粗俗不堪的話,她定然是萬分嫌棄,可今日聽到從裴佑丞口中說出,卻不覺有何粗鄙,倒覺真性情得很,又帶着那麽一絲可愛。

“怎麽了?我說得不對?”

以前的裴佑丞混跡在花叢中,聽過不少這樣的粗鄙話,卻從未覺得有任何不妥之處,倒覺十分暢快。

只是在這些閨閣女子面前,或許還是奔放了些。

“不是,只是覺得公子是個性情中人,是個值得結交的好友。”

林逾靜目不轉睛看着他解釋。

冷不丁被她這麽認真看着,裴佑丞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抓耳撓腮了好一會兒方道:“好了,話我已帶到,我得回去了!”

“裴小公子且先等等。”

末了,林逾靜将人叫住。

裴佑丞見她命馨兒進屋,拿出件比甲。

林逾靜拿到手上遞給他:“這是我這些日子做的,你常上戰場,我想着你應當用得到。”

她待在蕭宅內無事可做,除了幫蕭千帆照看麟兒外,空暇之時便想着幫裴佑丞做件比甲,讓他用來防身,也算是她報答他的恩情。

“給我的?”

看着眼前針腳緊密又精致的比甲,裴佑丞愛不釋手摸了摸,想不到自已也能收到了女子送的東西。

以前都是只有他送人的份,哪兒有女子會想着給他送東西。

“是給你的,你幫了我這麽多忙,我送你件比甲亦是小事一樁。”

林逾靜明媚笑着,毫不掩飾對他的好意。

“如此貴重的物件,我會好好收着。”

裴佑丞笑得合不攏嘴。

“別收着呀,要穿上方能體現它的價值。”

林逾靜掩唇笑。

“好,我一定穿着。”

裴佑丞點點頭,興高采烈帶着東西走了。

“小姐,這裴小公子看着怎麽還有點傻裏傻氣的?”

馨兒站在後邊,早已憋不住笑意。

“休得亂說。”

林逾靜斥她一聲,自已心裏雖也是這般想的,可就是不許人說。

“奴婢說錯話了。”

馨兒趕忙低下頭認錯。

“進去吧。”

林逾靜抿抿嘴,擡步進屋。

馨兒也急忙跟上。

裴嘉韻見裴佑丞滿面春風回來,以為他又到外邊去鬼混。

人還未走進屋裏,便被裴嘉韻堵在院裏提點他:“剛安分沒幾日,你可別松懈了,這西北還在水深火熱之中呢。”

裴佑丞一頭霧水,一時之間未弄清楚她話中之意,片刻後方反應過來,知道她定是以為自已又恢複成以前混跡花街柳巷的德性,忙解釋道:“阿姐,你想到哪兒去了?”

他将人扯到一旁,低聲道:“以前的事你可少提,況且以前我不過是去她們一道玩玩,又沒真幹出什麽風流事。”

“少拉拉扯扯的。”

裴嘉韻扯回自已被他抓住的衣袖,臉色冷下幾分:“你是沒惹回風流債,可與那些勾欄瓦舍的女子們飲酒作樂,做些淫詞豔曲卻是真的!”

“那些都是陳年舊事了,你就當我是年少不懂事,如今我變了這麽多難道你都沒看出來嗎?”

“都有女子送我東西了!”

裴佑丞忍不住拿出林逾靜送給他的比甲拿出來炫耀。

裴嘉韻看到他手中揚着的比甲,冷然的臉色這才緩和幾分,亦是有些驚訝道:“這是林小姐送給你的?”

“是啊,她那是感念我救了她一命。”

裴佑丞青澀眉眼間滿是得意。

“還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你以前那些爛事,以後我一句都不提了!”

見裴佑丞收到女子送的物件,裴嘉韻打心眼裏高興。

“早就不該提了!”

裴佑丞只覺松了一口氣,能得到家裏人的認可,是他一直介懷的事。

雖然此刻唯有裴嘉韻一人認可,等回到裴家,他自會成為裴家的驕傲。

“行了,好好收着,別叫人瞧見了,大殿下還在刺史府上呢。”

裴嘉韻生怕被李承硯的人知道,悄聲囑咐他。

“我知道。”

裴佑丞輕聲應下,帶着東西趕緊回屋了。

幾人在刺史府上商量到後半夜,李承硯才願妥協,聽江雲岫的先将西北城池的将土給撤回來。

照江雲岫的意思,他是打算先放棄西北城池,另謀他計了。

南燕。

慕容淵花費了好一番功夫,方尋出江雲岫安插在自已身邊的眼線。

沒想到竟是指揮使司的副指揮使郭淮。

此人曾多次落入他設下的圈套中,又多次僥幸逃脫,故而廢了慕容淵不少心思。

“想不到你這樣的能人竟被江雲岫給收買了去,當真是可惜了。”

彼時的郭淮被人押着跪在地上,聽候慕容淵的發落。

“臣自願追随江兆尹,并無可惜之處,更談不上收買。”

對于慕容淵的說法,郭淮卻是不認同。

“你隐藏在南燕朝堂多年,若是這麽将你殺了實在便宜。既然你說你是自願跟随江雲岫,那朕便要看看你的自願跟随值幾個錢?”

慕容淵眸光幽冷,盯着郭淮面上滿是陰鸷。

“不管你要做什麽,江兆尹都絕不會上你的當!”

橫豎是個死,郭淮倒想在死前死得有骨氣些。

“是麽?朕也信你說的,畢竟他與朕一樣,亦是個面冷心冷的家夥。”

慕容淵笑着,揮手讓底下的侍衛将他押下去。

當日,郭淮被懸挂于城門之上,彼時已然八月初秋,白日裏風吹日曬,到了夜裏更是陰冷不已。

“慕容淵,你有本事就一刀殺了我!”

“你将我懸挂在這,除了礙眼,無濟于事——”

頭兩日郭淮還能罵出聲,可罵了兩日後便徹底沒了叫喊的氣力,只剩幹渴和痛苦。

他被曬得整個人口幹舌燥,身上被風吹得皮膚幹裂,沒過幾日,渾身上下便如同被上千只螞蟻啃噬一般痛苦。

“砰——”

江雲岫得知郭淮被慕容淵懸挂于城門的消息,氣得摔碎手邊茶盞。

第 293 章 兩百九十三章:告發

第兩百九十三章:告發

魏氏算準這個時候北齊帝定不會走出禦書房,故而挑準了時機到未央宮來尋阮莞兒的麻煩。

未央宮內的宮人皆被魏氏帶來的人堵住,誰也未能來得及跑出去通風報信。

眼見将人教訓得差不多,慎兒提醒道:“娘娘,得穩着些,不能一下将人打得太重,若是她告發到陛下面前,只怕陛下不會輕饒。”

“停手!”

聽了慎兒的話,魏氏方開口命那踹人的小太監住手,随即威脅阮莞兒和未央宮的宮人道:“若誰膽敢将此事告到陛下面前,本宮絕不會放過他——”

冷冰冰瞪向這些宮人一眼,魏氏攜承喜宮的宮人一道離開。

“娘娘,您怎麽樣?”

“快去傳太醫來——”

見人走遠,雲莺趕忙上前扶起趴在地上的阮莞兒,只見她臉色發青,額角上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看着着實傷了不輕。

“快扶我躺到榻上。”

阮莞兒氣息微弱,自知魏氏這般做是為了讓她不再有生兒育女的能力,生怕搶走她的光環和北齊帝獨有的那份寵愛。

只可惜魏氏聰明反被聰明誤,忘記了她喝下藏紅花藥湯早已不能生育。

“好。”

雲莺扶着人往榻邊走去,讓她躺到上面歇息。

“奴婢去就去禀明陛下,讓他替娘娘出口氣——”

雲莺氣上心頭,恨不得立刻跑到北齊帝面前告發魏氏。

“別急,回來!”

阮莞兒拼盡最後一絲氣力将人拽住,不讓她離開未央宮半步。

“不能去告發,此事本宮得讓陛下自已知情…”

阮莞兒咬緊牙關,想到方才的恥辱加上這段時日以來魏氏在李君珩身上動的手腳,心底仇恨早已翻湧,只是她籌謀了多日方重新獲得北齊帝寵幸,定然要步步為營,行錯一步都不行。

“好…”

得知阮莞兒此番費盡心機,便是要重獲聖寵,雲莺聽她的未敢輕舉妄動。

回到承喜宮的魏氏,方覺一口堵在心間的惡氣消散許多。

慎兒沏好茶水端到她跟前,低眸道:“娘娘,奴婢方才命人盯着未央宮了,倘若她敢派人告發到陛下跟前,咱們便将人截下來——”

“辦得不錯。”

魏氏略一挑眉,低頭看到自已大着肚子,想到這段時日北齊帝免不了又要去未央宮寵幸那狐貍精,不由得蹙眉:“若是陛下到未央宮去,她将咱們告發了怎麽辦?”

阮莞兒小腹上的傷明眼人一看便都知道是被人傷的,便是阮莞兒自個不說,北齊帝一問便全都露餡了。

慎兒想了想,附耳到魏氏耳邊,低語幾句。

“來人,即刻到禦書房去禀明陛下,就說本宮動了胎氣,疼得厲害。”

魏氏眼波流轉,将人喚到殿內囑咐。

“是。”

那小太監聞言,急忙退下去。

“快。”

魏氏朝慎兒伸手,讓她扶自個起身到內殿躺下。

慎兒點點頭,忙将人帶到內殿,用汗巾擰幹了覆到她額間。

不消片刻,北齊帝擺駕到承喜宮,果真見魏氏躺在榻上,面色難看得緊。

“陛下,陛下…”

魏氏看見他,整個人哭出聲。

“這是怎麽了?”

“太醫呢,怎麽還不過來?!”

北齊帝聽到魏氏動了胎氣,着急忙慌趕過來,卻見只有魏氏一人躺在榻上,全然不見太醫的身影。

“太醫來看過臣妾了,說是不小心驚擾腹中胎兒,才致胎象混亂,方才臣妾還疼得厲害,見到陛下便好多了。”

魏氏抽泣着,一副小女兒家的委屈模樣。

“怎麽回事?”

聽到她這般說,卻完全消解不了北齊帝的擔憂,只問她事發始末。

“早間,臣妾親自将三殿下送到未央宮,不料阮姐姐見到臣妾便對臣妾怒罵不止,臣妾本想解釋幾句,被阮姐姐一推搡,險些令臣妾跌下石階…”

魏氏肩頭微微顫抖,說出這些話時一臉的心有餘悸。

“真有此事?”

北齊帝眼色驚詫,萬萬想不到阮莞兒竟膽大妄為到如此地步。

“滿屋子的人都看到了…”

魏氏瞥向殿內下跪的宮人。

“若非上天垂憐,這孩子恐怕就…”

說到最後,魏氏愈發痛哭出聲,再也說不出話來。

“愛妃放心,阮氏如此失德,朕定不會輕饒她——”

北齊帝仔細撫摸魏氏後背,魏氏靠在他腿上,眼裏露出得逞笑意。

多虧了方才慎兒朝她獻計,讓她先發制人告阮莞兒的狀,令阮莞兒百口莫辯,日後她便是想告發自已,北齊帝也斷不會信。

在承喜宮內坐了許久,直到魏氏睡過去,北齊帝方起身離開。

“陛下,都弄清楚了。是惠妃娘娘到未央宮去鬧了一晌午,聽說将阮貴人傷得不輕,太醫那兒給敷了不少藥,需得養上一段時日。”

回禦書房的路上,劉瑾将事實真相告知北齊帝。

“讓太醫好好醫治阮貴人,便算是對她的恩榮吧。”

北齊帝并不打算到未央宮去看阮莞兒,亦不打算懲治魏氏,她如今懷了身孕難免驕縱,只要不鬧出人命,北齊帝便能睜只眼閉只眼。

“是。”

劉瑾颔首應下。

到了夜裏,因着身上有傷,阮莞兒到後半夜才能睡着。原本是想等着看北齊帝今夜會不會過來,可直到子時也不見人影,她便知道無需再等,也多虧自已将雲莺攔下來,沒讓她自作聰明将今日魏氏過來鬧的事捅破到北齊帝跟前。

晉中。

攻不下晉中後,慕容淵對好不容易奪來的西北城池加大防守,李承硯久攻不下,只得回到晉中找江雲岫商量對策。

江雲岫見他滿身狼狽回來,知道這并非是他本意,而是他收到了北齊帝從盛京給他傳出去的密函,西北的戰事仍舊讓江雲岫當主帥,這是江雲岫用笠陽的下落換來的。

趁着倆人在書房內商議戰事,裴佑丞趁機到蕭宅去,将李承硯回到晉中的事告知林逾靜,讓她這幾日無事不要外出,免得不小心撞上李承硯。

“多謝裴小公子告知,小女感激不盡。”

眼見着裴佑丞幫了自已這麽多事,林逾靜便知他是個情深義重之人。

第 292 章 兩百九十二章:争寵

第兩百九十二章:争寵

因着宮裏身處妃位的嫔妃們相繼出事,北齊帝念着後宮不能空着妃位不立,将得寵的魏氏封為惠妃,将六宮治理之權交到她手上。

“眼下裴氏還在喪期間,你的受禮儀式便免了,委屈你了。”

北齊帝摟着懷裏的魏氏,柔聲細語寬慰着。

“臣妾年幼,能得陛下垂憐已是萬幸,又怎會覺得委屈?”

仗着北齊帝的寵愛,魏氏素日在宮裏本就橫行霸道,如今升了妃位,心裏更是得意不已,高興得沖昏了頭,完全沒将那些儀仗放在心上。

“你是年幼,可卻也争氣,懷了身孕不說,還極為知書達理,能體會朕的難處。”

北齊帝撫摸她四個月的小腹,雖尚未明顯,可卻也已經顯懷,若是能誕下一子,那皇室之中何愁沒有皇子繼承大典,也就沒有李承硯什麽事了。

“臣妾也是進宮一年多方懷上這孩子,定會好好護着他落地,替陛下生個白白胖胖的皇子!”

魏氏将北齊帝哄高興了又撒嬌道:“不過陛下也要派人護着臣妾,後宮妃嫔善妒,以前懷了身孕滑胎的妃子便不在少數,臣妾心裏害怕着呢。”

“你放心,朕絕不會容許任何人傷害你。”

北齊帝緊緊摟着她,話裏滿是疼愛。

魏氏靠在他懷裏,眼神充滿欲望,心想自已入宮一年多便能升妃位,這後位定然是指日可待。

後宮裏只有一個不成氣候的阮莞兒是個威脅,她暗暗發誓要找個機會将她除去,日後才能安心。

之後的日子,魏氏常常借着打理後宮的名頭找阮莞兒的麻煩,還讓慎兒将李君珩抱回承喜宮,說是要學着帶皇子,為腹中龍子日後的落地做準備。

日子久了,阮莞兒知道這般忍下去定然是護不了李君珩周全,只怕為等到他長大便被魏氏折磨沒了,思慮許久的她終于下定決心重新争寵。

這大半年來,北齊帝都在為了西北晉中的戰亂憂心,每日在處理朝政後除了到魏氏的承喜宮,便是歇在養心殿裏,極少寵幸旁的妃子。

是夜,在他從禦書房回養心殿的路上,卻見一形銷骨瘦的女子站立在石橋上,月色潑灑到她身上,将她婀娜身姿映照到橋下的池子裏,宛如嫦娥仙子般動人。

“莞兒?”

那人穿着碧色衣裙,消瘦的身姿令北齊帝嘴裏不自覺吐露出阮莞兒的名字。

聽到身後傳來的怔然聲,阮莞兒宛若是只被吓到的月兔一般,在緩了緩心神後方呢喃道:“我竟是魔怔了,陛下又怎會無端喚我的名字。”

“陛下?”

雲莺裝作剛見到北齊帝一般,急忙出聲朝他行禮。

“你別哄我了,陛下此刻應當在禦書房處理朝務才是,怎會來這兒?”

阮莞兒苦笑。

“娘娘,真是陛下…”

雲莺小聲翼翼解釋着。

阮莞兒恍然轉過身,唇齒微微張大看他:“陛下?”

“臣妾見過陛下…”

意識到失禮的阮莞兒,急忙朝他行禮。

“夜風微涼,你穿得這般少站在這兒,極易感染風寒,你的身子最是嬌弱。”

北齊帝上前将人護着,生怕她受夜風侵襲。

“陛下還記得臣妾身子嬌弱?”

阮莞兒眼眸裏星光點點,似是驚喜,又似是意外。

北齊帝揚起唇:“你的身子朕怎會記不得?”

“這麽晚你怎麽站在這兒?”

北齊帝不解地問她。

“珩兒被惠妃娘娘接走照顧好些日子了,臣妾心裏想他想得發緊,這兒能看到承喜宮的一角,臣妾便想着來這兒興許能看到珩兒一眼。”

阮莞兒微微抿唇,話裏是訴不盡的委屈。

“苒苒竟将珩兒接到承喜宮去了?”

這些事,北齊帝竟不曾聽聞。

“惠妃娘娘懷了身孕,說是要将珩兒接到承喜宮裏去帶帶,日後龍子落地阖宮上下的宮人們也有了帶皇子的經驗。”

阮莞兒急着替魏氏辯解,不小心扯動衣袖,露出手腕上的傷痕。

“你這手,是怎麽回事?”

眼尖的北齊帝一下看到她手腕上的淤青。

“沒,沒事,是臣妾不小心弄到的…”

阮莞兒急忙将袖子給扯上遮掩住。

“你來說,到底怎麽回事?”

北齊帝斥問跪在地上的雲莺。

“是,是前些日子我們娘娘給惠妃娘娘倒茶,被惠妃娘娘用滾燙的熱茶水給潑的…”

雲莺垂頭回禀。

“好啊,朕将六宮治理之權交到她手上,她便是這般治理的?!”

北齊帝冷嗤。

“陛下別責怪魏妹妹,她年紀尚幼,嬌蠻任性些乃是常事,能将後宮打理得這麽好已是不易,臣妾這一點小傷不打緊的。”

阮莞兒撫了撫北齊帝心口,讓他平息怒氣。

北齊帝盯着她看,好似是忍不下這口氣。

“臣妾先将陛下扶回養心殿。”

阮莞兒趁熱打鐵,将眼前的人攙扶着往養心殿而去。

當晚,阮莞兒服侍着北齊帝憩在養心殿。

天亮後,替北齊帝更衣伺候他去上朝堂後,阮莞兒方擺架回未央宮。

下早朝沒多久,承喜宮那邊便來了人,将李君珩給抱了回來,交回到阮莞兒手裏。

幾個時辰後,興許是估摸着北齊帝在禦書房內批閱奏折,魏氏跑到未央宮來,命人給阮莞兒賞耳光。

她早已命人打探清楚,昨夜是阮莞兒用狐媚子的功夫哄着北齊帝侍寝,這才有了劉瑾到承喜宮裏傳令将李君珩送回未央宮的口谕。

“本宮原以為你成不了氣候,侍奉不到陛下跟前了,想不到狐媚子便是狐媚子,搖一搖狐貍尾巴便能蠱惑陛下了,給本宮狠狠地罰,本宮要讓你知道這後宮是誰說了算——”

不将阮莞兒打個半死,難以消解魏氏心頭之恨。

“惠妃娘娘恕罪,昨夜臣妾站在石橋上本是想遠遠的看珩兒一眼,不想遇到陛下,陛下是見臣妾可憐方讓臣妾伺候一夜,臣妾以後再也不敢了…”

阮莞兒哭着求饒,将姿态放得極低。

“這種話你也就拿去騙騙陛下,別以為本宮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麽——”

“你心裏妒恨本宮,想靠着争寵重新獲得陛下寵愛,你做夢——”

罵完,魏氏冷聲命身邊小太監上前猛踹阮莞兒小腹。

第 291 章 兩百九十一章:賜死

第兩百九十一章:賜死

念蕊原本抱着小郡主在長信宮裏等笠陽,忽然見到她氣急敗壞跑回來,臉頰上還挂着淚痕,不由得疑惑起來,認定她是與慕容淵他們起了沖突,不然不會這副殘敗樣。

“公主,可是出了什麽事?”

念蕊上前關切般問詢。

“沒什麽事,能有什麽事?”

“小郡主,她可哭着吵着找本宮了?”

見到她懷裏的小郡主,笠陽的心氣散開許多,不再困宥于慕容淵和沈樂窈方才的那番話。

“方才鬧了一會兒,不過都讓奴婢給哄下來了。”

念蕊忙将人遞給她。

“小花貓,去打些熱水來,本宮給小郡主擦擦臉。”

笠陽情緒尚未完全穩定下來,尋着借口将念蕊打發走。

“是。”

念蕊颔首應着,翩翩然退下去。

看着懷裏的小郡主,笠陽想到獨自一人守在懿祥宮裏的敬妃,自已離宮多日,北齊帝又知道自已不是他的親生骨肉,也不知敬妃如今過得如何了?

自欺瞞北齊帝笠陽是葬身于火海之中後,敬妃便鮮少踏出懿祥宮的門,一來是笠陽不在她也沒了外出的興致,二來是想周全些,讓宮裏頭這些人都慢慢淡忘掉她這位妃子,笠陽的事便也就能瞞天過海。

可偏偏她越想周全,就越是周全不了。

這一日,得知笠陽在南燕給慕容淵生下一女的北齊帝,帶着笠陽往日佩戴的信物來到敬妃面前,扔在她眼前,叫她好好瞧瞧地上的東西。

敬妃面色驚了驚,彎腰拾起地上繡着池底蓮花的墨色錦囊,那是她親手為笠陽所繡,這些年來笠陽一直佩戴在身上。

卻不知為何,落到北齊帝手中。

“陛下,這錦囊怎會?”

敬妃裝傻充愣,不知他如何拿到笠陽的貼身物件。

“看來愛妃對這錦囊并不陌生,一眼看出這是陽兒身上所佩戴的。”

“朕還想問你是怎麽一回事,你倒質問起朕來了?”

北齊帝只覺可笑至極。

“臣妾是真不知這錦囊怎會在陛下手中,臣妾一直以為連同那場大火給燒掉了。”

敬妃小心翼翼解釋,攥緊手中錦囊。

“是麽?”

“這其中的蹊跷,愛妃最清楚了不是麽?”

“不單是那場大火蹊跷,連同陽兒的身世,都蹊跷得很啊!”

既然江雲岫命人将東西帶回來,北齊帝幹脆新賬舊賬連着同敬妃算!

“臣妾,臣妾不知陛下在說什麽…”

敬妃驟然跪到地上,既像是認罪,又像是被吓的。

北齊帝哼笑:“都到了這份上,愛妃還想瞞着朕麽?陽兒都這般大了,愛妃還真是想把這個秘密帶到棺材裏去不成?”

“臣妾不敢…”

彼時,敬妃唯有沉默,生怕說錯一個字,她死了不要緊,只是怕連累到笠陽。

即便是她身處南燕,可北齊帝既然有本事拿到她的貼身物件,那便有本事對她下手。

“朕當初說了,若你敢欺瞞朕,朕一定會找你算賬。”

“既然陽兒沒死,你預備如何謝罪?”

眼前的人龍袍袍角映入敬妃眼裏,她只覺晃眼得令她難受,叫她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朕已經知道她在南燕,還替慕容淵生下一女。南燕如今與北齊作對,本就該趕盡殺絕,她,朕亦不會心慈手軟——”

北齊帝不怒自威,說出這番話已然叫人心驚膽寒,敬妃實在想不到他們會對笠陽下如何慘絕人寰的重手。

“陛下,一切都是臣妾的錯,是臣妾将陽兒放出宮外,縱火瞞天過海,求陛下責罰臣妾,莫要怪陽兒…”

敬妃緊緊抓住他袍角,雙手顫抖不止。

對她來說,取笠陽的命便如同剜她的心,她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也會提心吊膽。

“你犯下的,豈止是将陽兒放出皇宮之外那般簡單,當年你大着肚子入宮為陽兒尋父,淆亂皇室血統——”

“裴氏,你可知罪?!”

北齊帝氣得面色通紅,這麽多年,這件事便是壓在他心底裏的一塊石頭,叫他每每想到都覺得惡心不已。

敬妃吓得臉色煞白,幾乎是愣神好一會兒方回過神色,她松開了攥緊他袍角的手,手背上青筋凸起,像是沒了血色。

“陛,陛下都知道了…”

她不敢擡起頭,生怕見到他震怒的雙目。

“這麽多年來,朕念着忠勇侯府滿門忠良,在朝中的地位又屹立不倒,朕才沒處置你們母女倆,你還真以為朕是那麽好欺瞞的?”

北齊帝生平最恨的,便是別人将他當成傻子耍。

非但是敬妃,還有一個阮莞兒。

一個兩個,都不是好貨色。

“是臣妾的錯,臣妾願以死謝罪——”

提到忠勇侯府,敬妃更是慌不擇路,忠勇侯府的名節不能毀在她一個人頭上,她的父親兄弟們為了裴家出了許多力,入宮後她雖也為裴家光耀門楣,可只有她心裏清楚這內裏的實情有多肮髒,一旦敗露,整個忠勇侯府的名譽都會毀掉。

見敬妃對着自個磕頭不起,北齊帝冷冷瞪了她片刻,很快起身離開。

劉瑾帶着一早準備的好的東西,放到敬妃面前,勸道:“娘娘按個手印吧,日後若是牽扯起來,也好說得清楚些,亦不會牽連到您的母家。”

敬妃眼睫發顫,看着劉瑾攤開在眼前的罪狀書,牙關微微打顫,片刻後咬下食指,在上面按下手印。

上面寫的是她在懿祥宮縱火放走笠陽,欺瞞北齊帝的罪行。

“娘娘一路走好。”

收起罪狀書,劉瑾命人将北齊帝賜的白绫擱到她眼前,便帶着人離開。

不多時,只聽見懿祥宮裏傳出宮人慘叫的聲音,之後便得到敬妃薨逝的消息。

斜陽照射在琉璃瓦上,本該是絢爛的盛夏末,卻因着敬妃的薨逝蒙上一層黯淡。

“這宮裏的腌臜事,真是一件都瞞不過陛下的眼。”

“珩兒,母妃一定會好好護着你長大。”

看着懷裏即将滿周歲的李君珩,阮莞兒的眼神愈發堅毅起來。

她明白北齊帝看似面上不表,可心裏卻跟明鏡似的,任何事都能瞧得透徹。

第 290 章 兩百九十章:笠陽的出身

第兩百九十章:笠陽的出身

聽到‘玷污身子’這幾個字,令沈樂窈心被猛地揪起,便是慕容淵不說,他也能做出這樣的事。

“你難道就這點本事?!”

沈樂窈驚恐地看着他,不斷往後縮。

腿根處傳來陣癱軟,她手指頭亦是緊緊握住桌沿,不讓自已往地上跌落。

笠陽方才見到慕容淵怒氣沖沖朝昭和宮趕來,将懷裏的小郡主交到念蕊手上,悄悄跟了過來,此刻見到宮女們都躲着遠遠的,她悄悄上前,貼耳聽裏頭的動靜。

“你與朕本就是夫妻,如何行不得夫妻之禮?”

慕容淵盯着她,只覺她說的話十分可笑。

“誰與你是夫妻?你是李景淮乃是前世的事,今世你該知道我厭惡極了你,重活一世我巴不得你早些下地獄,又怎會想同你結成夫妻?!”

沈樂窈朝他怒斥,想到他乃是前世的李景淮所托生,內心只覺厭惡無比,可恨自已卻不能奈他如何。

此刻在外邊貼耳的笠陽,聽到這番話更是震驚無比,她一時理解不了沈樂窈話中之意,卻終于知道慕容淵為何會執意将沈樂窈留在他身邊。

壓制住內心驚懼,她眼睫顫了顫,迫使自已穩下心神,繼續貼耳偷聽。

“可惜到了今世,你依舊逃不出朕的手掌心,你越是想要逃離,就越是逃離不了,沈樂窈,你可恨?可惱?可氣?”

見到她将自已無可奈何的樣子,慕容淵方覺解氣。

“我不管你是慕容淵亦或是李景淮,我都不會屈服于你!我不是前世的沈樂窈,你若是強要了我,我有的是法子讓你懊悔!”

沈樂窈緊緊貼在桌角處,滿眼警惕看着他,不想讓他靠近自已分毫。

“你想自戕?朕亦是有法子讓人看緊你,朕倒要看看你有何顏面見江雲岫?”

想到江雲岫方寸大亂的樣子,慕容淵早已迫不及待,他将眼前瑟縮的人猛地攬入懷中,手指節開始去解她領口盤錦扣,任由沈樂窈如何在他懷裏掙紮都無濟于事。

“砰!”

突然,宮門被人一把推開,慕容淵驚了下,回過頭去看時,發現笠陽正站在門口惡狠狠盯着他。

沈樂窈趁亂推開朝她施暴之人,攏緊衣裳亦是看向笠陽。

只見笠陽失魂落魄朝他們二人走來,顫抖着唇齒問:“你們方才說的可都是真的?”

她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荒唐之事,她在北齊皇宮內,與各位兄弟姐妹間關系最好的便是李景淮,可李景淮怎會忍心對她做出這樣的事?

更何況,世間怎會同時有兩個李景淮存在過?

她腦子一片混沌,不可置信盯着慕容淵,等他同她解釋清楚,不管是辯解也好,欺瞞也罷,她都想要弄個清楚。

沈樂窈沉了沉眸,咬唇道:“自然是真的,站在你眼前的便是你重活了一世的二皇兄,他那般禽獸不如,你如今可瞧得更真切了?”

“啪——”

笠陽不由分說,朝慕容淵揚去一巴掌,而不是失而複得的擁抱。

“本宮的好兄長,竟會對本宮做出這樣傷風敗俗的事!”

後來的多少個日夜裏,笠陽本就懊悔自已當初同意與趙遠舟發生關系,此刻聽聞這樣石破天驚的事,除覺離譜之外,對慕容淵只剩下惱怒,這讓小郡主日後如何做人?!

她攥緊雙拳,見慕容淵毫無悔過之色,揚起手又要朝他打去,被慕容淵一把扣住,眼神兇橫道:“北齊的金枝玉葉,你以為自已真是你那父皇口中的掌上明珠?”

“你,你此話何意?!”

笠陽正一片混亂,聽到他此番質問一時緩不過心神。

慕容淵笑了笑:“你在他心中若真那般重要,當初便不會任由你一步踏錯,步步踏錯,他要做的便是讓你自生自滅,他對你豈非有半分父女情分在?”

“你把話說清楚,怎麽叫父皇任由我一步踏錯,步步踏錯?!”

不光是笠陽聽不清楚,就連沈樂窈亦是露出絲困惑。

得知慕容淵便是前世的李景淮後,她也困惑為何慕容淵會與笠陽發生關系。

更困惑慕容淵是何時發現她亦是重生之人,才會使計策将她留在身邊。

“你母妃早在入宮前便有了身孕,她是了不讓忠勇侯府蒙羞,才瞞着家裏人入了宮,為的便是替肚子裏的孩子尋個父親。”

“不過她也十分争氣,進宮沒多久便獲北齊帝寵幸,自然而然生下了你。”

“你父皇也曾以為你是他親生的,直到有一年冬日宴,親眼見到你母妃與她的舊情人私會,方想查清楚你的出身。”

“而你父皇委托查清你身世之人,便是朕的父親趙光廉。”

到了如今這步,慕容淵不懼于将這些陳年舊事都和盤托出,全告訴笠陽也無妨。

“不可能,我是父皇的女兒,你說的這些事母妃從未與我說過——”

笠陽往後退兩步,一時之間竟無法消化慕容淵說的這番話。

一波皆一波風浪席卷而來,她只覺自已如同置身于翻滾的滔滔江水中,尋不到能靠岸的船舫。

“她自然不敢說,忠勇侯府世代榮耀,她豈敢将這些事說出口?”

慕容淵冷笑,說起笠陽的出身更是滿臉鄙夷。

“你騙人,你們說的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又驚又怕的笠陽,朝他們怒吼一聲吼,從昭和宮跑出去,腳步聲很快消失。

慕容淵回頭看向沈樂窈,瞧她那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心底想起之前江雲岫說的那番話,在揪出江雲岫藏在自已身邊的眼線前,他确實不宜動沈樂窈。

好在經笠陽這一番鬧騰後,他已然冷靜下來,整了整衣袍後,他踏步離開。

沈樂窈捂住心口,見他走遠這才松了口氣。

只是她始終沒弄清楚慕容淵對笠陽說的那番話是真是假,前世的沈樂窈未留意過笠陽,倒是沒想過她的出身究竟是不是北齊皇室的公主。

不過聽慕容淵方才的語氣,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第 289 章 兩百八十九章:發洩怒火

第兩百八十九章:發洩怒火

“怎麽了?我想上去問問清楚,看看阿丞身邊的是何人。”

裴嘉韻推搡着,不放心地探頭出去。

“別瞎猜了,我來跟你說個清楚。”

袁霆琛将她拉到一旁,讓她消聲。

裴嘉韻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們三人上了馬車,從刺史府外消失。

“阿丞帶走的到底是什麽人?”

她眼神急切,逼問袁霆琛。

“是他從淮北救回來的,說來想必你也認識,是盛京林府家的林小姐,逃婚陰差陽錯來到了淮北,又恰好被阿丞給救了下來,他說要将人帶回晉中安頓,現下正往蕭宅去。”

袁霆琛一五一十告訴她。

“他要把人安頓在蕭宅?”

裴嘉韻眨了眨眼。

“不錯,是江兆尹出的主意,這樣也能避開大殿下的耳目。”

袁霆琛稍稍點頭。

“想不到林逾靜居然逃婚,真是稀奇。”

“不過大殿下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逃了也好,省得好好的這麽一位姑娘掉入龍潭虎穴中。”

說着說着,裴嘉韻倒是同情起林逾靜來。

“當初我就說了讓你相信阿丞,他定然能解決淮北的棘手事,如今如何,不僅解決好還救回個高門貴女,你可能放心了?”

想到那日裴嘉韻要追着跟裴佑丞去淮北,袁霆琛忍不住打趣她。

“是我不對,不該舍不得放手,如今見到他能将差事辦得這麽好,父親母親定然高興,等回去我也能向他們交差了。”

說到這,裴嘉韻不免欣慰起來。

見她提到忠勇侯夫婦,袁霆琛見縫插針道:“那咱們的事是不是也得同忠勇侯和忠勇侯夫人交代交代?”

“咱們的事?”

“咱們有什麽事?我怎麽不知?”

裴嘉韻裝聾作啞,臉頰卻不免爬上一絲緋紅。

“你說還能有什麽事?”

“自然是我去你們家提親的事。”

袁霆琛邊說着,邊跟在她後邊追上去。

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誰也不願松口。

待倆人走遠後,袁怡珺方從假山石後走出來,看向碧珠一眼,倆人皆笑出聲來。

“看來我這哥哥的婚事成了。”

袁怡珺傲嬌道。

“小姐就放心吧,奴婢瞧這裴大小姐是個實心人,必然會對咱們少將軍好。”

碧珠踮腳往倆人走遠的方向瞧去,眼裏滿是喜色。

“裴姐姐自然是極好的,我哥哥瞧上的人,哪兒會有錯?”

在袁怡珺眼裏,袁霆琛是那人中龍鳳,做的事瞧上的人都是頂好的。

“小姐說的是。”

碧珠嘿嘿笑着,跟在她後邊離開。

蕭宅內,裴佑丞将人帶到後,同蕭千帆解釋了一番,便将林逾靜主仆安頓在蕭宅。

林逾靜這才知道,原來蕭千帆獨自帶着江雲岫和沈樂窈的孩子。

自那次在明華長公主府上,沈樂窈奪得插花比試的頭籌後,林逾靜便對此人有些印象,只是後來倆人交集甚少,便也沒什麽往來,想不到今日卻還能有這樣的緣分。

而且,聽聞沈樂窈被慕容淵抓去困在南燕,不由得可憐起眼前被蕭千帆抱在懷裏的孩子。

麟兒自出生起就沒見過自已母親,沈樂窈也從未得看過她一眼,她将孩子抱到懷裏,說日後只要她在蕭宅內,便同他一道照看這孩子。

多個人照顧蕭千帆也能松快些,倒是沒拒絕她。

彼時的南燕皇庭,得知曹亮等人全軍覆沒的消息,慕容淵氣得摔掉手邊茶盞,茶盞碎片和茶水四處飛濺,将伺候在邊上的沐瑤吓了一跳,趕忙跪到地上請罪。

慕容淵‘噌’地起身,走出勤政殿的門,往昭和宮而去。

去的路上,笠陽正抱着小郡主在禦花園內游玩,見到慕容淵怒氣沖沖往昭和宮而去,忙抱着小郡主躲到的樹枝後邊,生怕他将怒氣發洩到她們母女身上。

沈樂窈正在昭和宮聽到外邊宮女行禮叫一聲‘陛下’,還未反應過來,便見宮門被他一腳踹開,龍袍袍角掠過她眉眼,只見他已經逼至眼前,整個人眼裏的怒氣顯而易見,顯然是帶着滿腔的怒火而來。

“你重活一世,找的靠山可真真是好啊——”

慕容淵咬牙切齒,一副恨不得将沈樂窈給吃了的模樣。

“陛下何出此言?”

沈樂窈笑了笑,迫使自已穩下心神,聽到他口中所言的‘靠山’,便知道他說的必然是江雲岫。

可即便如此,她亦是要裝傻充愣。

“何出此言?”

慕容淵冷哼:“你心裏跟明鏡似的,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心裏定是還存着他能到這兒來将你救出去的念頭吧?!”

慕容淵緊緊捏住她脖頸,恨不得将她細頸給扭斷。

“我與他有了孩子,自然存這樣的念頭,不然我早已自戕一了百了,又怎會任你拿捏?!”

沈樂窈眸光驟緊,帶着微微顫色。

“朕告訴你,你別妄想了,這輩子你們一家三口都別想團聚——”

他說着,手中力道已然加重。

“你殺了我吧,被困在這宮闱之中也是煎熬,若是能見到他們父子必是上蒼給的憐憫,便是見不着,我也無憾了…”

鼻間呼入的氣息越來越稀薄,沈樂窈額角青筋暴起,自知見到江雲岫父子無望,故意說出這番讓慕容淵成全自已的話來刺激他。

“哼——”

果不其然,被刺激到的慕容淵猛然松手,将人從他虎口松開。

“咳咳咳——”

沈樂窈後背倚靠到桌沿邊上,彎腰猛咳。

“想要朕就這麽輕輕松松放過你,休想——”

慕容淵目色猩紅,雖松了手,可眼裏的怒氣不減反而愈發濃郁。

“那陛下想怎麽樣?将怒火發洩在小女身上,便是陛下的治國之道?”

沈樂窈眼裏流露出不屑,還蒙着一層被溢出的水霧。

“朕本就不是什麽正人君子,前世不是,今世亦不是,這一點你心裏比誰都清楚,難道不是麽?”

被沈樂窈刺激的慕容淵,卻是不怒反笑。

“這倒是。”

沈樂窈冷然發笑。

“朕不要你的性命,但玷污你的身子,令江雲岫方寸大亂的本事還是有的。”

既然沈樂窈本就鄙夷自已,慕容淵倒是不介意再讓她多鄙夷些。

第 288 章 兩百八十八章:烈性女子

第兩百八十八章:烈性女子

“沒想到你還是這般烈性的女子。”

聽完林逾靜所言的苦衷,裴佑丞倒是對她生出絲崇拜。

自古以來,極少有女子敢反抗家中父母所定下的婚約,更何況還是林府這樣高門顯貴的門戶,林逾靜自小受的高門禮儀便不許她做出此等忤逆長輩的事。

可她卻敢逃出那樣尊貴的人家,只為反抗父親定下的婚事。

“與皇室宗親結親,可是多少盛京貴女所夢寐以求的事,怎麽你反倒不願了呢?”

裴佑丞打趣般問她。

“或許是我與她們不同,我自來看重的是人品,而非家世。他李承硯與後宮妃嫔染指,能是什麽好人?別說他當初還是太子,便是他是當今聖上,只要我不想嫁,誰也逼不得我。”

林逾靜義正言辭,完全不顧裴佑丞會如何看自已,又會不會将自已說的這番話告發到李承硯面前。

裴佑丞稍稍挑眉,眼神裏閃過絲異樣,恰好這時,星河從後邊走上來,帶回來個小丫鬟,正是險些受到迫害的馨兒。

“小姐——”

馨兒見到林逾靜安然無恙站在眼前,忙跑上前去,淚眼汪汪瞧着她。

“馨兒!你沒事吧?可是挨打了?”

林逾靜握住她的手,瞧見她手上滿是傷痕,顯然是被那些南燕賊人打得不輕。

“不礙事,都是小傷,他們并未謀害我的性命,能見到小姐奴婢就安心了。”

馨兒小心翼翼解釋着。

“你這傻丫頭,他們叫你做什麽你不會先答應下來,白白的挨打做甚?”

馨兒跟在林逾靜身邊,不曾受過打,此刻見到她手上露骨的傷,林逾靜不免心疼起來。

“真不打緊的。”

馨兒抹了抹淚。

“來,快謝過裴小公子。”

想到是裴佑丞救了她們,林逾靜拉着她朝裴佑丞道謝。

“舉手之勞罷了,不必挂齒。”

裴佑丞卻沒放在心上。

“對了,你們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雖然淮北的事已經處理完,但裴佑丞還得在淮北待上一段時日,造出江雲岫派了許多人來護衛淮北的聲勢,好給江雲岫争取機會。

“我們原想到晉中去,想着在李承硯眼皮子底下,最危險的地方或許是最安全的地方,既然如今得救,我們該繼續按原計劃到晉中去。”

林逾靜将她之前定好的行程告訴他。

“去晉中?”

“你們身上的銀錢都被那些南燕賊給搶光了,去晉中恐怕連口飯都難吃上,更何況那邊應該也快打起來了,你們不如先随我一道留在淮北,等我回去再将你們一道帶回去。”

裴佑丞看着她們這副落魄樣子,身上只怕連一兩銀子都找不出來。

“你将我們帶回去?”

林逾靜皺起眉頭,想到他如今和李承硯待在一處,不免多想。

“你別誤會,便是将你們帶回晉中,我也會找個地方将你們安置好,不會将你們帶到李承硯面前。”

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裴佑丞急忙解釋。

如此,林逾靜才放下心。

“小姐,不如就聽裴小公子的吧,奴婢怕您再遇上那些賊人,恐怕下次就沒那麽好運了。”

這一路上,不光遇到打她們主意的車夫,還遇到南燕敵軍,馨兒早已吓得魂飛魄散,如今好不容易找到棵能傍身的大樹,馨兒不敢再冒險。

“那好,我們就聽你的。”

林逾靜自知在淮北人生地不熟,裴佑丞此人看起來還算靠譜,便也不再動別的腦筋。

“帶這兩位姑娘下去安頓。”

為免林逾靜的身份敗露,裴佑丞小聲吩咐身後的星河。

“是。”

星河聽話的帶林逾靜和馨兒離開。

淮北的安危剛一解除,晉中便湧來泱泱南燕敵軍,慕容淵收到宋與時傳來的江雲岫已派大量兵力前往淮北的消息,便命曹亮抓緊時機攻入晉中。

好在江雲岫和袁霆琛有所準備,還不至于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打得措手不及。

袁霆琛甚至摩拳擦掌,等他們自投羅網等不及了,等曹亮反應過來時為時已晚,不僅中了江雲岫等人的圈套,還被裴佑丞從淮北包抄,将他們一幹人等一網打盡。

慕容淵在晉中的眼線均被一一清除,宋家氣數已盡,無法再為慕容淵辦事。

這場勝仗來得不易,江雲岫臉上終于現出多日來不見的笑意。

幾日後,見裴佑丞将兩個姑娘帶回刺史府,江雲岫和袁霆琛皆愣了愣,不知他打的是何主意。

“你們別誤會。”

見他們眼珠子滴溜溜直轉,裴佑丞猜出他們倆人心裏的小九九,忙将江雲岫和袁霆琛拉到一旁,小聲解釋道:“那是與大殿下定下婚約的林家小姐,逃婚逃到淮北去了,好巧不巧落到那些南燕賊人手裏,又好巧不巧被我給救下,我見她無處可去,想着送佛送到西,便将她給帶回來了。”

“這兒可是大殿下的住處,你将她帶到這兒來,豈不是讓她狼入虎口?”

袁霆琛不可置信。

“所以我不是趁着他不在,将人帶回來與你們二人商量嘛,看看将人安頓在哪兒合适?我答應了人家,要将她們安頓好,躲開這門親事的。”

裴佑丞前不久放了話出去,如今又不好意思改口,只得先将人帶回來找江雲岫他們商量。

“依我看,可以先安頓在蕭宅裏。”

江雲岫思來想去,只有蕭宅最是合适,那兒有他的暗衛看着,又有蕭千帆在,總不至于虧待林逾靜。

“甚好甚好!”

裴佑丞拍掌叫好。

“我瞧着,你是就等着江兆尹這句話吧?”

袁霆琛皺眉瞥向他,看到他這副眉開眼笑的樣子,便知道他必定是在這等着江雲岫。

“哪兒有的事,你可別挑撥離間!”

裴佑丞正正神色,随即上前同林逾靜言語兩句,便悄悄帶着她們往蕭宅而去。

恰巧裴嘉韻端着茶水上來,聽聞裴佑丞剛從淮北回來,她正要過來寒暄幾句,見到裴佑丞帶着兩個姑娘往外走,不由得怔了怔,正想追出去問個清楚,被袁霆琛上來一把将她按住。

第 287 章 兩百八十七章:被救

第兩百八十七章:被救

“小姐,咱們這麽走着也不是辦法。待會兒到了附近的鎮子上,奴婢去給您找輛馬車,奴婢親自趕路。”

馨兒不敢再叫車夫趕路。

“好。”

林逾靜已走得雙腿酸痛,可也只能逞強,不敢說一個累字。

好在走了大半日後,總算抵達最近的鎮子上。

馨兒同鎮子上住的百姓一打聽,才知道她們已經到淮北和晉中的地界,淮北是出了名的莽荒之地,想來那車夫便是想在淮北打劫她們身上的銀錢。

“晉中?那咱們豈不是離李承硯越來越近了?”

西北城池失守後,江雲岫等人退回到晉中的消息在盛京內人盡皆知,林逾靜自然也知情。

李承硯雖急着奪回西北城池,可他如今卻也只能栖身在晉中,自已還逃到晉中來,豈非是讓他逮個正着?

“小姐,不如咱們先到晉中裏歇歇腳,最危險的地方或許是最安穩的地方。”

“老爺知道您是為了逃婚才逃離府上,必定不會猜測到您會逃到晉中來。”

馨兒想了想,開口勸慰起林逾靜。

這一路上艱難,若是再折騰一番,指不定又會在路上發生什麽事。

林逾靜沒想到馨兒也能說出這樣的話,這倒是她沒想到的。

她原先只想着要離李承硯越遠越好,晉中對她們來說是個陌生地方,沒人認得她們只當她們是從西北逃難來的,那自然是極好的。

“那咱們得把身上的衣物給換了。”

雖在山林裏睡了一夜,可倆人身上還穿着绫羅綢緞的華服,一點兒逃難的影子也沒有。

“好。”

馨兒趕忙帶着林逾靜去換上當地百姓的衣裳。

裝扮一番後,倒是沒了高府小姐的模樣。

馨兒在鎮子上買了輛馬車後,倆人往晉中方向驅車。

彼時的晉中,因着江雲岫和李承硯不和,倆人遲遲沒達成共識。

最後幹脆分成兩派,李承硯帶着援軍去西北征戰,江雲岫帶着剩下的西北軍守在晉中,以防慕容淵來攻。

“阿岫,既然慕容淵來攻晉中的消息是假的,他會不會反其道而行之,從最艱難的淮北下手?”

裴佑丞見着李承硯帶人走,知道他與他們始終不可能會站在同一戰線上,慕容淵最是會挑這種時候下手。

“淮北易守難攻,他不會那麽做,但他興許會造聲勢。”

淮北雖風平浪靜,但江雲岫深知慕容淵看不上淮北,不會對淮北下手。

可用淮北來釣他們,卻是極有可能。

“這樣,你帶些人到淮北去,要将聲勢鬧得越大越好。”

為以防萬一,江雲岫還是決定讓裴佑丞去淮北一趟。留下他和袁霆琛守着晉中足矣。

“好——”

倆人并肩作戰多日,江雲岫心裏在想什麽裴佑丞也早已能摸清一二。

“阿丞,我跟你去吧,我答應了母親要好好照顧你。”

裴嘉韻亦是穿上便裝,打算和裴佑丞一同前去淮北。

“說什麽胡話,我去是領兵作戰的,你跟着不好,還是待在晉中便好。”

裴佑丞不願她一個女子跟着。

“別說了,我說要同你去便同你去。”

裴嘉韻沒什麽身手,但出身忠勇侯府,馬上功夫還是會的。

她翻身上馬,正要策馬跟上時,被人一把搶奪手中缰繩,将她胯下烈馬制服在原地。

“聽阿丞的一次,你就別跟去了,相信他這一回,你總不能一輩子盯着他。”

裴嘉韻低頭往下看,看到奪走缰繩的正是袁霆琛。

“我…”

裴佑丞是男兒家,她一個女兒家老跟着确實不像話,可她總覺得裴佑丞就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不舍得放手。

“阿姐,你就聽少將軍的吧,在晉中好好等着我回來!”

趁着袁霆琛拉扯缰繩她動不了,裴佑丞夾緊馬腹,驅馬而去。

裴嘉韻便是想追上也追不了了,只能眼睜睜看着他身影消失在眼前。

“你怎麽能縱容他?”

裴嘉韻嘆聲氣。

“阿丞可以的,他跟了江兆尹和我這麽多時日,這點小事能辦好。”

袁霆琛說完,朝她伸出手,想将她從馬背上扶下來。

裴嘉韻愣了愣,将手心放在他大掌上,任由他握住自已手心将她往下帶。

“沒有我跟在身邊,他這回可高興了,可以撒歡了。”

裴嘉韻話裏是斥責,可心裏的心疼卻半分不少。

“他這回若是相安無事回來,你日後可不能再将他當成孩子,看他看得那麽緊了。”

袁霆琛替裴佑丞說話。

“那也得等他平安回來再說。”

裴嘉韻犟嘴,不願松口。

袁霆琛笑了笑,跟在她後邊走入刺史府。

同江雲岫料想的不錯,裴佑丞趕到淮北時,已經看到有南燕軍朝淮北的百姓下手,好在他們人不是很多,應當是打算鬧事,讓消息傳回到江雲岫耳中,好讓他誤以為慕容淵的真正目的是淮北。

裴佑丞處置了那些南燕軍後,從他們手中救下不少被關押的淮北百姓,其中便有林逾靜。

“你不是,林相家的林小姐嗎?”

裴佑丞怔了怔神,以為自已看花了眼。

林逾靜好好的盛京不待,怎麽跑到淮北來了?

“裴小公子?”

林逾靜正了正神色,這才看出是裴佑丞。

以前在盛京時,裴佑丞便時常出入各府盛宴,林逾靜便是在宴席上結識的他。

林府和忠勇侯府沒什麽交集,裴佑丞雖知道林逾靜,卻沒和她說過幾句話,只知道她是明華長公主府上的貴客,年年在春日宴上拔得頭籌,也就是那年輸給了沈樂窈一回。

“你怎麽弄成這樣了?”

裴佑丞讓人将她扶到一旁坐着。

“我身邊還有個丫鬟名叫馨兒的,她前幾日和我一同被南燕賊人抓走後我們走散了,你可能幫我将她尋回來?”

想到身邊的馨兒,林逾靜顧不上回他的話,讓他先去将自已身邊的丫鬟尋回來。

“好,我這便派人去尋。”

裴佑丞趕忙答應下來,吩咐身邊的侍衛去找個名叫馨兒的丫鬟。

趁着去尋人之際,林逾靜這才将自已逃婚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他。

第 286 章 兩百八十六章:逃婚

第兩百八十六章:逃婚

周旋一圈下來,林相已然清楚北齊帝的想法,他斷然不可能再輕易信任李承硯,西北一行算是考驗也算支使,是警告李承硯這北齊還是他北齊帝說了算的。

“全憑陛下做主。”

到了這一步,林相只能屈服,再争論下去只會惹北齊帝不快。

他如今雖是朝中的肱股之臣,可到底是北齊帝一番動作便能革職的,還是不要得寸進尺的好。

倒是林逾靜,眼見林相遲遲不去退掉自已與李承硯的親事,很是着急,可媒妁之言豈非是她一個女兒家能做主的,更何況還是與皇室結親。

得知林相今日在朝堂上又替李承硯說話,她深知父親是篤定了心将她嫁入皇家,林逾靜幹脆收拾東西,打算離家出走。

“小姐,您這麽做若是被老爺追回來,可是要被罰的。”

她的貼身丫鬟馨兒急得團團轉,林逾靜知書達理,向來不會做忤逆長輩的事。

自從李承硯到林府上提親後,林逾靜的心思就開始活泛起來,且不說做了許多不顧禮儀的事,如今卻都要離家出走了。

“與其在府上等着嫁入皇家,倒不如到外頭去自生自滅,橫豎也是個死,你以為嫁入皇家我便能安生了?!”

李承硯的事林逾靜都命人打探得差不多了,除了知曉他與阮莞兒的事,還知道他原來的正妃沈言湘被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如今回到了濟州祖宅,女兒李绮夢被迫與母分離,養在李承硯身邊。

還有個側妃秦思薇,被趕回秦家,如今還不知怎麽樣了。

若說李承硯日後能真心實意對林逾靜好,也斷然是看在林相的面子上,絕不會是發自內心的喜歡她。

“呸呸呸,小姐怎麽能說死不死的話,晦氣得很!”

馨兒連着跺了幾下腳,作勢要将晦氣給跺跑。

“既然知道晦氣,你還不幫着收拾東西——”

林逾靜篤定了心要逃離林府,等李承硯從西北回來,連她的影子都別想見着。

“奴婢聽您的便是了。”

馨兒自小跟在林逾靜身邊,自然是她說什麽便是什麽,沒有敢不聽的道理。

東西收拾好,趁着夜黑風高,馨兒早已叫了馬車在後門等候,悄悄帶着林逾靜坐上馬車,主仆倆人往南邊逃去。

如今北邊正在打仗,她們知道唯有南邊最是安全。

那車夫本在鬧市行裏做事,見兩個姑娘家大半夜的收拾東西逃離府宅,便知道是離家出走的,看向她們鼓鼓囊囊的行李,頓時打起壞心思。

林逾靜沒出過家門,最遠只去過相國寺,并不知道馬車是往北而非往南走。

直到趕了十來天的路後,見到外邊的景致并非綠樹蔥郁,倒像是顯露出一絲荒涼之感,才讓她心生警惕。

“師傅,這可是去南下的路?”

馨兒聽了林逾靜的話,開口問那悶頭趕路的車夫。

“自然是的,小人行車趕路這麽多年,怎麽走錯路?”

那車夫眼珠子一轉,跟馨兒打哈哈。

“既是去南下的路,怎麽一路上都沒看到溪流江海,都是峽谷山林,南下的景致不都是綠水青山麽?”

馨兒大着膽子再問。

“小姑娘,既然你這般疑窦,不如你來趕路可好?正好小爺我也趕累了!”

那車夫陡然露出兇悍神色,将馨兒吓了一跳。

她往後縮了縮争辯道:“我不過是問你兩句罷了,咱們是給了你銀錢的,自然是由你來趕路!”

“由我來趕路,便是小爺我說了算!”

“駕——”

倏忽間,那車夫揮動長鞭,用力拍打在馬背上,受驚的烈馬馳騁而去,車辇颠簸間,将轎內的林逾靜摔翻在裏面,她已然覺察出不對勁。

想到戲文裏常寫到的,土匪強盜會将人拉到荒野之地搶奪貴人身上的銀錢,并将貴人殺害的事,不由得心慌起來。

馨兒将她扶起來時,她急忙悄聲吩咐馨兒将她們的金銀細軟都收拾拿好,随即讓她再給那車夫十兩銀子道歉。

那車夫拿到銀子,以為她們是怕了他才拿出銀子來收買自已,亦是放下警惕心。

等天色暗下來後,趁着車夫天黑趕路之時,林逾靜和馨兒拿上銀錢,悄悄從馬車後頭躍下,盡管身上襲來陣陣疼痛,主仆倆人也忍着不敢叫出聲。

馨兒忙扶起林逾靜,倆人躲到樹叢後邊。

車夫察覺到轎辇變輕,頓時大驚失色,掀起車簾時發現裏面已然空無一人。

他連忙點起火折子,驅車折返回去尋人,一路上卻尋不到主仆倆人的蹤跡。

他咬咬牙,痛恨自已大意丢了條大魚。

可夜色茫茫,這深山老林裏憑他一已之力也難尋到兩個大活人,況且林內還有蛇蟲鳥獸,便是再如何痛恨也只得驅車離去。

眼見着那火苗和馬車影子離她們越來越遠,林逾靜和馨兒方松口氣。

“小姐,咱們若是好好待在府上多好,您都差點被人殺害奪錢了。”

馨兒心有餘悸,被吓得魂魄都險些沒了。

“咱們這不是沒事嗎?只是天色已黑,咱們又不知道在哪兒,只能等天亮再趕路了。”

好在倆人從府上拿出來的行李都還在身上,七月悶熱的天兒拿來對付一夜還過得去。

夜裏不過是下些露水罷了,并不會多寒涼。

“您還真是膽大,這深山老林的,也不知道有沒有野獸呢。”

聽着山鳥盤旋在空中的叫聲,馨兒只覺毛骨悚然得很。

“只要咱們不生火,就不會引來鳥獸。”

這些也都是林逾靜從書上看來的,想不到今夜倒派上用場了。

“奴婢給您鋪一鋪。”

馨兒拿出身上行李,開始給她鋪成席子。

“來,你挨着我睡,這樣能暖和些。”

如今身邊只有馨兒一個人陪着,林逾靜自然不想她出事。

“嗯。”

馨兒挨着她身側躺下,主仆倆人聽着滿山的鳥叫聲,和衣而睡。

天亮後,倆人方蘇醒過來,一晚上雖睡得不踏實,但好歹也算是歇了一陣。

收拾完東西,主仆倆人吃過東西,趕忙順着山路往下走。

第 285 章 兩百八十五章:撺掇

第兩百八十五章:撺掇

等笠陽走後,沈樂窈的心思才漸漸定下來。

方才她打聽笠陽和慕容淵相識的年份,是想弄清楚慕容淵是不是和自已重生的年份一致。

如今看來,他重生得要比自已早一些。

甚至在重生後,便開始謀劃這一切,發現自已亦是重生之人是他後面才看出來,或許一開始他并不想招惹她,只想奪回北齊皇帝的位子。

只是在他走上奪位之路時,意外發現沈樂窈與他一樣是重活一世的人,這才轉變對她的态度。

晉中。

江雲岫收到郭淮傳出的慕容淵最近在查找朝堂奸細的消息,并對外謊稱要進攻晉中。

此刻若是江雲岫要不叫李承硯撤回兵力,回來鎮守晉中,便等同于告訴慕容淵,他的朝堂上有他江雲岫的安插在裏面的眼線。

“傳令下去,讓大殿下從西北撤回來。”

江雲岫未有猶疑,直接朝地上跪着的探子下令。

“小人明白!”

那探子急忙退下。

“可大殿下未必會聽。”

裴佑丞擔憂道。

“他聽不聽是他的事,我倒是寧願他不聽。只要将我派人去傳令的消息傳出去便可,讓慕容淵知道我有這麽做。”

眼前江雲岫要做的便是保住郭淮,這可是他在南燕朝堂中最重要的眼線,若他被慕容淵發現,那一切都會變得更棘手。

“好。”

裴佑丞點點頭,趕忙下去做事。

“大人,你王宋兩家怎麽處置?”

這段時日王家和宋家廣濟善事,忙着朝廷安置不少從西北逃難過來的百姓,讓她們白吃白住,倒是做了不少善事。

手中象牙扇瞧了瞧桌面,江雲岫冷幽幽道:“他們既做得好,賞他們便是。”

“不僅要賞,還要多賞。”

只要賞得夠多,便能令慕容淵生疑。

到時候不必他費力,只怕慕容淵會自個處置他們。

“好。”

袁霆琛亦是點點頭,下去找賀長洲清點刺史府上能拿出來的銀錢。

王滌玄和宋與時原本還處在驚魂不定的情緒中,見到賀長洲拿着賞銀過來,都不由怔了怔,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這是江兆尹大人點名要賞給你們兩家人的,如今刺史府上能拿出來的就這麽多,日後若是你們表現得好,還會有賞。”

賀長洲露面,轉達江雲岫的話。

“多謝江兆尹,多謝大人。”

王滌玄和宋與時受寵若驚,上前将賞銀領下。

等賀長洲一走,倆人清點了下送過來的賞銀,足足有兩千兩之多,這對處于水深火熱的晉中來說,能拿出這麽多官銀已然不易。

“難道就因為咱們安置了難民就能拿到賞賜了?”

“宋兄,他可是知道你我都是南燕陛下的人,怎麽還會給賞銀?”

便是王滌玄再糊塗,也覺得這賞銀來得蹊跷。

“這賞銀要不得,最好是拿去置換了東西,再送回到那些難民手上。”

宋與時已隐隐猜測到江雲岫要做都什麽。

“可兩千兩呢,咱們不要豈不是虧了?”

想想這段日子白白撒出去多少銀子,王滌玄心裏就心疼得緊。

“兩千兩銀子換你的命,你可願意?”

宋與時瞪看他。

“那可不行——”

王滌玄後脖頸一涼,當即慌了。

“既然如此,還不照我說的去辦——”

宋與時冷冷咬牙。

王滌玄臉色曬曬,只要忍痛割愛。

前腳見王滌玄拿着銀子出門置辦東西,袁霆琛後腳便回去禀告給江雲岫。

“無妨,頭一回他願意往外撒,可次數多了,可就不一定了。”

只要王滌玄和宋與時有将銀錢昧下來的那一日,慕容淵便不會再信任他們。

之後的日子,賀長洲源源不斷将賞銀送入王家宋家,每次都是兩千兩。

宋與時與剛開始一樣堅定,都是叫王滌玄拿去置辦東西,再用回到難民的身上。

頭幾次王滌玄還聽,之後便漸漸有了自個的主意,私自将賞銀扣下來,放入自已褲腰帶裏。

宋知意發現後,将此事告訴宋與時卻已經來不及,王滌玄在月湖酒樓的路上,突然跌落馬車,被受驚脫缰的烈馬踩踏身亡。

宋與時雖安然無恙,卻也受到了慕容淵的警告。

“可惜了,沒能一箭雙雕,想不到這宋與時還真能忍。”

袁霆琛惋惜道。

“先去查清楚慕容淵的人是如何混進晉中幫他辦事的。”

除了要對付王滌玄和宋與時,江雲岫還要順藤摸瓜将慕容淵安插在晉中的眼線給揪出來。

如此,晉中方能安寧。

“是——”

趁着此事發生得尚早,他們還有機會将人給揪出來。

對付王宋兩家的事剛有起色,被逼退回晉中的李承硯見江雲岫傳出的是假消息,不由分說将他的行徑寫入信函,命人傳回盛京告發到北齊帝面前。

朝堂的臣子們得知此事,紛紛指責江雲岫丢了西北城此刻又差點讓晉中給丢掉。

“陛下,既然大殿下已然帶兵前去支援,比如就将江兆尹給叫回來,讓大殿下放手去做便好。”

此刻站出來說話,便是還未與李承硯解除婚約的林家,林相。

原本他還在想着怎麽推拒掉這門親事,眼下見北齊帝對李承硯又軟了心腸,不由得又生出旁的心思來。

“林愛卿真覺得大殿下能将西北城池給重新奪回來?”

李承硯沒有沙場作戰的經驗,北齊帝并不信任他。

“有少將軍在一旁輔佐,應當無礙。”

林相的目的很明顯,便是讓李承硯扳回這一城,好趁機撺掇北齊帝重新立他為太子。

“應當?”

“朕可不想賭,也不願賭。”

他的意圖北齊帝已然窺見清楚,又怎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聽從他的撺掇,西北城池已然失去,斷不能再失去一個晉中。

“可有江兆尹在一旁阻撓,大殿下便是想施展拳腳也無從下手,如何能掃平那些個南燕賊子?”

朝堂上自古以來是既生瑜何生亮,林相眼見如今江雲岫在朝中的地位比他還要穩固,心裏便生了鏟除的念頭。

“那朕叫他給大殿下打下手便好。”

北齊帝眯了眯眼,別有異心掠過他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