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章 :放血水

第一百二十三章:放血水

“滾出去,到外面跪着給本王好好反思——”

知道她瞧出破綻,李承硯惱羞成怒。

“端上這盆血水,潑到她身上,讓她知道什麽叫以皇家子嗣為重——”

李承硯氣昏頭,勒令下人端走那盆血水,拿去潑沈言湘。

下人們戰戰兢兢,沈言湘更是氣憤不已。

她冷笑一聲,走出屋外跪下。

“嘩——”

很快,外面傳來水聲潑灑的聲音。

秦思薇靠在李承硯懷裏,臉上憤懑消退幾分,随之覆上的是勝利的喜悅。

雖然肚裏的孩子沒了,但沈言湘能被李承硯厭棄成這樣,她這個委屈也不算白受。

青鳶原本是想求慕容淵放過沈言湘,如今見到沈言湘身上被潑血水,整個都驚了驚。

這血水乃是從秦思薇身上流出來的殘餘,就這樣潑在人身上且不說會受涼,就是傳出去也是不吉利得很。

沈言湘好歹是李承硯的正妃,竟會被對待至此,皇家果真出涼薄之人。×

青鳶跑上去,将手中披風披到沈言湘身上,又掏出絲帕幫她擦拭臉上血水。

血腥味撲鼻而來,難聞又嗆鼻。

沈言湘卻好似聞不到似的,只面色無溫跪着。

外人都以為李承硯這麽做是替秦思薇出氣,可只有沈言湘知道他做這一切是為阮莞兒。

夜裏氣溫變涼,沈言湘跪了一晚上又濕着身子,還沒等來天亮人便暈倒過去。

“小姐——”

青鳶吓得跑過去将人扶起來,想要将她帶走時屋門突然打開,秦思薇披着外衫走到屋門口,怒罵青鳶:“姐姐還未受完罰,沒有殿下的命令,誰也不能将她帶走!”

“可小姐她身子濕了一夜,再不尋太夫來救治只怕性命垂危…”

被秦思薇這麽一斥責,青鳶站在原地不敢動。

“還不快将人放下?”

“難道你想陪你家主子受罪不成?”

見秦思薇不願放人,青鳶不敢再輕舉妄動,默默陪在沈言湘身旁跪下,朝她磕頭。

“好好看着她們——”

秦思薇冷哼,轉身走進屋內繼續休憩。

屋門被關上,院中守着的幾個婆子對沈言湘的暈倒視若無睹,無論青鳶如何苛求都沒用。

隔日,青鳶伸手覆上沈言湘額角,觸手便是一片滾燙。

“小姐,小姐…”

青鳶邊哭邊輕聲叫喚,生怕她就這麽睡過去再也醒不來。

哭喚聲引來秦思薇不滿,她下令讓那幾個婆子教訓青鳶。

得了秦思薇準予,那幾個婆子下手沒輕重,對着青鳶拳打腳踢,上完早朝回來的李承硯恰好碰見這一幕。

“怎麽回事?”

他皺眉問,看着倒在地上的主仆。

“殿下,這丫鬟不懂事,在妾身的院子裏到處鬼哭狼嚎,妾身身子正虛弱,太夫說要靜養呢,哪兒能受得住她這樣鬧騰?”

聽見李承硯聲音,秦思薇讓丫鬟扶着自個搶先到李承硯面前解釋。

“殿下,王妃她暈了一早上,此刻全身滾燙,興許是發了高熱,還望殿下準予奴婢叫太夫進府來醫治!”

青鳶抓着機會,不顧身上疼痛,爬起來同李承硯求情。

聞言,李承硯臉色冷下來,赫然瞪向秦思薇,仿佛在說‘你幹的好事——’

秦思薇吓得低下頭,不敢再出聲。

“去将太夫叫來——”

一聲令下後,李承硯将沈言湘從地上抱起來,快步走出秦思薇院子。

“殿下?”

秦思薇還欲走上前挽留,被身邊婆子攔下來:“娘娘身子還不宜吹風,可萬萬不能出門。”

秦思薇咬咬牙,只能眼睜睜看李承硯将沈言湘帶走。

沈言湘暈倒那麽久,只怕高熱已傷及肺腑,也夠她受的了。

思及此處,秦思薇垂着的眼角露出得逞。

“去找太夫來——”

“不,還是進宮去将蕭禦醫叫來——”

原本想打發青鳶出去請太夫的李承硯,改口讓她進宮去找蕭千帆。

“奴婢這就去——”

青鳶未敢耽擱,拔腿往外跑。

彼時的蕭千帆正在未央宮給阮莞兒請脈,她的身子已無虞,但北齊帝還是交待蕭千帆每日到未央宮來診脈,一來是為阮莞兒身子着想,二來是想讓她好好養着,日後好再懷子嗣。

“娘娘的身子日漸好了,只需喝些補身子的藥便可。”

診完脈,蕭千帆邊收拾藥箱,邊與阮莞兒回禀她病情。

“有勞蕭禦醫。”

阮莞兒臉色較之前紅潤多了,眼神了多了絲生機。

“微臣先告退。”

蕭千帆拎起藥箱往外走。

剛走到殿門口,便見青鳶急急迎上來,朝他道:“蕭禦醫,翊王殿下有請,讓您到翊王府上去給王妃看病,禦醫快随奴婢走罷。”

阮莞兒躺在湘妃榻上,聽到外面傳來的聲音,打發雲莺出去看看怎麽回事。

雲莺小跑到宮門口,倚在門框後看到蕭千帆被沈言湘身邊丫鬟帶走,不由皺起眉頭。

“是誰?”

見她心不在焉走進殿,阮莞兒察覺出不對勁。

“回娘娘,是翊王妃身邊的丫鬟。”

雲莺低頭小聲回着。

阮莞兒微一擰眉:“是翊王殿下的主意?”

“聽那丫鬟說,是翊王殿下打發她進宮來請蕭禦醫到府上去給翊王妃看病。”

“砰——”

雲莺話剛說完,阮莞兒猛一拂袖,将茶幾上的茶盞揮至地上,茶盞碎了一地。

“娘娘千萬息怒...”

雲莺吓得跪到地上。

“賤人——”

阮莞兒指尖丹寇深深陷入手掌心。

雲莺低垂着臉,大氣都不敢出。

車辇很快駛回翊王府,蕭千帆剛出現,李承硯便命他立刻給沈言湘診脈。

彼時她身上的濕衣裳已經換下,但臉色慘白如紙,被裹在被褥中的身子微微顫抖。

“王妃這是中了傷寒,寒氣入肺腑,只怕要燒上好幾日才能退燒,臣得給她放些血水出來。”

蕭千帆轉頭給李承硯回禀。

“怎麽放?”

李承硯不太明白。

蕭千帆回:“須以銀針紮入十指指尖。”

“殿下得幫忙。”

十指連心,一聽便知道要受不少罪。

李承硯起身來到床榻前坐下,将沈言湘抱入懷裏,示意蕭千帆可以開始。

第 122 章 :不及她

第一百二十二章:不及她

走到僻靜無人處,阮莞兒朝雲莺使了個眼色,雲莺會意,很快走開。

聽到後面傳來的腳步聲,阮莞兒故意走入重重疊疊的竹林。

“莞兒。”

不多時,身後傳來李承硯又急又迫切的輕喚聲。

阮莞兒知道他定會跟來,但腳步還是停頓下來,蔥白手指尖無措地絞着絲帕。

直到他腳步聲漸漸逼近,阮莞兒才肯轉過身。

豈料她眸光還未與他相觸,眼前視線便被他完全遮住,急促的呼吸聲湧入耳畔,阮莞兒雙唇已被他完完全全堵住。

他的吻落得又急又猛,仿佛想要将她吞噬殆盡。

“殿下...”

她用手推他,唇齒緊叩,并不想讓他得逞。

李承硯将她雙手圈入掌心,攥得又緊又急,不願松開。

“你心裏早已不是只有我一個,何必還要來招惹我?”

阮莞兒眼眶有一小灘淚水急急湧上,順着她面頰滑落。

她鼻尖微微發紅,委屈盯看他。

“那日在父皇和母妃面前,我不得不那麽做。”

李承硯低下頭,眸光逼得很緊,仿佛要将她整個人緊緊包裹得透不過氣。

“可那之後,你也不曾進宮看過我...”

委屈悶堵在心口,阮莞兒眼中滿是怨氣。

“我實在是尋不到機會。”

“莞兒,是本王讓你受委屈了...”

李承硯知道她最是受不了這樣的委屈,可他毫無辦法。

“你回去吧——”

阮莞兒咬唇,突然将他推開往竹林深處跑去。

地上鋪着從她發髻上掉落的幾朵玉蘭。

“莞兒...”

李承硯生怕她出事,快步追上去。

好在她跑得不遠,很快被李承硯追上,竹林深處有一間小屋,應當是平日來這清掃的宮人歇息的地方。

李承硯将她帶入小屋,用力合上屋門。

阮莞兒站在屋門前,用絲帕擦拭面頰上的淚。

“殿下還要做什麽?”

她小聲啜泣,眼眶和鼻尖都紅紅的,襯得她肌膚更白。

“咱們的孩子沒了,我心裏也很難受,可我生怕我繼續待在盛京惹你更傷心,故而才決定去濟州。”

回來這麽久,李承硯終于開口同她解釋。

“真的?”

阮莞兒神色怔住,萬萬沒想到李承硯去濟州不是抛棄她,而是想讓她好好休養身子。

李承硯點頭,眼中布滿情意:“本王何時騙過莞兒?”

“殿下——”

誤會得以解開,阮莞兒撲入他懷裏,用力吸吮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是本王的錯,本王沒能護住你和孩子。”

想到這個,李承硯心裏一片苦澀。

即便如今秦思薇懷了他的孩子,也不及阮莞兒懷有身孕來得讓他高興。

“不,是莞兒錯怪了殿下...”

阮莞兒伸出手,指尖覆上他唇瓣,眼神裏帶着心疼。

李承硯猛然将她指尖攥入掌心,頭微微側着朝她低下來,再也抑制不住這連日來的思念。

自去年阮莞兒懷有身孕後,倆人就沒再這般親密過,此刻熟悉的感覺鋪天蓋地襲上心頭,倆人身子都起了興致。

李承硯握緊她腰肢,将人抱起來放至榻上,她發髻上的鮮花灑落在榻上,床笫搖晃間,她青絲滑落至肩頭上。

李承硯将那些青絲輕輕撥開,薄唇落到她肩頭上,脖頸上和身上的每一寸肌膚。

她皮膚白皙,與他行事後,身上各處都透着淡淡的粉紅。

即便是隔了這麽久,李承硯依舊對她愛不釋手。

倆人耳鬓厮磨至午後,阮莞兒方提醒他自已得回未央宮了,這個時辰她也該午歇起來了。

李承硯還在她身上各處吻着,聽她這麽說終于戀戀不舍松手,仔細替她穿好衣裙和鞋履。

阮莞兒這段日子以來的空虛被他填滿,此刻心裏樂開了花兒,眼中也有了生機。

只是見到床榻上散落的鮮花,她抿抿唇,有些犯難。

“梳發髻我便不會了。”

李承硯也犯難。

“不打緊,我遮住面頰悄悄回去便好。”

好在阮莞兒的披風有帽子,她将帽子戴好,低下頭匆匆離開。

直到看不見她身影,李承硯才起身走出小屋,離開竹林。

彼時宮內的春日宴早已散場,勳貴們都乘上車辇各自回府。

李承硯未疑有他,亦是乘上車辇回去。

豈料回到府上,便見青鳶站在府門口,焦急地來回張望。

“殿下——”

見李承硯回來,青鳶宛若見到救星,趕忙上前行禮,卻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發生了何事?”

李承硯知道她是在等自已。

“殿下趕緊去勸勸側妃娘娘吧,還有,我家小姐是冤枉的...”

青鳶面色焦急,說出口的話帶着顫音。

李承硯皺緊眉頭,這話一聽便知道出事了。

果不其然,還未踏入秦思薇院子,便聽到裏面傳來哭叫和摔東西的聲音。

院內服侍的下人都跪在屋門外,大氣也不敢出。

李承硯走進屋,見沈言湘手足無措站在她床榻前,地上滿是殘餘,有小杌子上還放着一盆血水。

“怎麽回事?”

血腥味撲鼻而來,李承硯走到床榻前。

聽到聲音的秦思薇這才轉過臉,滿眼哀泣朝李承硯伸出手,抱住他斷斷續續控訴:“殿下,是王妃她推妾身下石階,這才讓妾身肚子裏的孩子沒了...”

“殿下,妾身沒有做過...是雨花閣前的石塊松動...”

沈言湘低聲解釋。

“殿下,您要替妾身和咱們的孩子做主...”

秦思薇聽不進她的話,在她眼裏就是沈言湘所為,不然好端端地怎麽她一來到自已身邊相陪便令她摔下石階?

沈言湘怕事情在宮裏鬧大,命人悄悄将秦思薇帶回府上才叫來太夫醫治,不是心裏有鬼是什麽?!

孩子保不住,沈言湘的罪過最大。

“本王交代過你要好好照顧薇兒直到孩子生下來,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麽?!”

那盆血水近在眼前,沈言湘诋毀不了。

“可秦妹妹進宮乃是殿下準允,并非妾身。且殿下究竟有何朝務要急着處理,竟将秦妹妹一人丢在雨花閣外不顧?”

看到他玉帶間殘留的花瓣,沈言湘眼神冷下去。

第 121 章 :宴席勾魂

第一百二十一章:宴席勾魂

笠陽的淚順着眼角滑落,房間內沉默如斯,只能聽到她啜泣的聲音。

慕容淵的理智在這一聲聲啜泣中回攏,他清楚地知道自已傷害了笠陽,可這次他心無愧疚。

他理了理衣襟,默不作聲從屋內離開。

來到屋外,才吩咐銀蝶好好照顧笠陽。

随後,頭也不回走下遠舟閣。

江雲岫看着那輛車辇漸漸駛離督院街,冷淡的眸光現出陰鸷。

盛京。

與南燕不同的是,盛京入春後只下過幾場小雨,其他時候都是豔陽高照,照得人身上暖煦煦的。

轉眼到了宮裏舉辦春日宴的日子,阮莞兒的身子也大好,北齊帝命人好好給她打扮。

這場宴席她是主角,自然要打扮得光彩奪目的才好。

雲莺領着宮女們去禦花園裏摘了海棠、玉蘭和桃花并一些綠枝帶回來,用以裝扮到她绾好的發髻上。

去掉發髻上繁重又金貴的飾物,只以鮮花為裝飾的阮莞兒,宛如個花仙子一般。

她面色有幾分病态,但用胭脂一遮掩,加之被鮮花包圍,倒是顯得尤為靈動。

“娘娘,陛下今日在荷園內準備了小舟,到時候娘娘以這身裝扮乘舟出現在衆人面前,必定會十分驚豔。”

雲莺驚嘆于阮莞兒的美貌,每次只要她稍加打扮,總能有傾國傾城之色,是這後宮裏的娘娘們都比不上的。

“再如何驚豔也入不了他的眼。”

喜悅之餘,阮莞兒眸色變得黯淡。

自從她跌落入湖後,便再也沒見過李承硯,也不知是他有意避嫌還是厭惡了她。

“娘娘千萬別這麽說。”

生怕她又勾起傷心事,雲莺趕忙勸聲。

上次沈言湘鬧過一次後,他們行事只能萬般小心,生怕被北齊帝覺察出分毫。

“時辰到了,娘娘咱們走吧。”

雲莺見時辰也差不多,為免阮莞兒坐在這兒愈發傷感,雲莺便想着先轉移她注意力。

“嗯。”

阮莞兒輕嘆聲氣,起身讓她替自個披上條裙擺繡着荷花的披風,同她一道往荷園走去。

小舟已準備在荷花池畔,阮莞兒在雲莺的攙扶下,緩緩步上小舟,往荷池深處駛去。

雖說此時是三月天兒,但荷花池裏荷葉茂綠,水面上灑着桃花花瓣,一片粉漂浮在水面上,倒是也十分賞心悅目。

來參加春日宴的勳貴們已紛紛入園,今年的春日宴在宮裏舉辦,不少人都覺新奇得很,尤其是整日流連在花叢中吃花酒的裴佑丞,最是喜愛這樣的宴席。

有美酒,有美景,最重要是有美人。

“你給我放好分寸,別惹出笑話來讓忠勇侯府蒙羞。”

知道裴佑丞最是喜歡這樣的場面,入座前裴嘉韻便出言警告他。

“知道了知道了。”

不想她掃自已興頭,裴佑丞先滿口答應下來。

不多時,北齊帝也攜着後宮嫔妃到場。

李承硯沒見到阮莞兒站在北齊帝身側,不動聲色收回眸光。

今日他原本只想帶沈言湘入宮,但秦思薇懷了身孕後總說待在府上煩悶,李承硯拗不過她,只好将她也帶來。

此刻她和沈言湘正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側,懷了身孕的秦思薇臉色變得稍許得意,顯然是做給沈言湘看的。

明華長公主讓諸人落座,并告知今年沒有插花比試,正當衆人困惑時,只見荷池深處傳來陣動聽的琵琶聲,一葉扁舟順着水面緩緩駛來。

池面上水波蕩漾,扁舟上坐着一纖弱袅袅的女子,身披藕色荷花裙裾披風,盡管有茂盛的荷葉遮擋,透過荷葉縫隙,李承硯也能認得出那是阮莞兒。

她頭上绾滿鮮花,比往日都要靈秀動人,置身于荷葉之間,宛若降落人間的仙子。

“竟是阮嫔娘娘。”

落座的勳貴,不少人發出驚嘆聲。

既驚嘆于阮莞兒傾國傾城的美貌,又驚嘆北齊帝竟能将她寵愛至此,這樣的寵溺後宮沒幾個嫔妃享受過。

從她乘坐扁舟、手彈琵琶出來,李承硯的眼睛就沒從她身上移開過,沈言湘拿起銀筷,給他夾了塊點心道:“殿下嘗嘗這荷葉糕。”

李承硯被勾去的魂魄回神幾分,沈言湘特意打斷他,擺明是警告。

“殿下嘗嘗這道玉帶蝦仁。”

秦思薇以為沈言湘是在争寵,也不甘示弱地給李承硯夾菜,沒一會兒他眼前的菜碟便堆成了小山堆。

興致被打斷,李承硯也沒了那個心思,只得悻悻收回眸光。

“愛妃。”

驚豔衆人的扁舟行至池畔,北齊帝已經在池畔亭子裏候着,朝阮莞兒伸出手,滿臉的寵溺。

阮莞兒粉腮含笑,起身時眸光忍不住朝李承硯那兒看了一眼,見他并未盯着自已,眼底湧上絲失落。

“愛妃累了吧?”

北齊帝關切的詢問聲從耳畔傳來,阮莞兒趕忙斂回眸光,搖了搖頭。

見她臉色尚好,北齊帝放下心。

彼時在場勳貴們都瞧出來了,今日的宴席主角是阮莞兒,北齊帝做這一切都是為讨她歡心。

等她落座,絲弦管樂聲這才響起,北齊帝命勳貴們不必太過拘謹,随意便好。

宴席進行到一半,北齊帝見阮莞兒眼皮子垂着,知道她是困意襲上心頭,命雲莺扶她回去歇息。

此時有不少勳貴游走在禦花園中,賞這春日盛景,其中便有李承硯和秦思薇。

方才宴席開始沒多久,李承硯便沒了留在宴席上的心思,借口要到禦花園中走走,秦思薇搶先說自個也要去觀賞春景,便陪同在李承硯身側。

“見過翊王殿下。”

見到他們二人伫立在魚池邊上,阮莞兒特意上前打招呼。

“阮嫔娘娘?”

見她走來,秦思薇眼中露出絲困惑。

“娘娘這是要回宮歇息?”

李承硯語氣透着關切,實為提醒秦思薇她回未央宮要經過此處,打消她的顧慮。

“有些乏了。”

話落,阮莞兒手中絲帕掉落在地。

李承硯趕忙彎腰替她撿起來,阮莞兒水眸含笑道謝,随雲莺離開。

她這一走,令李承硯愈發心不在焉。

“殿下,妾身想…”

“本王還有朝務在身。”

李承硯命人去将沈言湘叫過來陪秦思薇,自已匆匆離開,獨留秦思薇愣在原地。

第 120 章 :金屋藏嬌

第一百二十章:金屋藏嬌

“趙大人別來無恙?”

江雲岫黑眸含笑,笑意間嗜血之色甚濃,如同黑曜石散發出令人恐懼的光。

“你...你怎會知道我藏匿在此?!”

從晉中逃出來後,趙光廉原以為能逃過一劫。

“帶走——”

江雲岫未搭理他,此刻慕容淵被困在宮內,随時會回來,他不能在這浪費時間。

趙光廉還想掙紮,被衛臨等人五花大綁帶走,轎辇從太子府外悄無聲息離開。

在來到南燕前,江雲岫便查到趙光廉藏匿于太子府上,他知道今日皇宮內要行祭祀儀式,特意定在今日将趙光廉從太子府上抓出來。

他當初讓李承硯帶回盛京的便是趙光廉身上的信物,證實趙光廉并未在去年那場大火中喪生。

正因為如此,北齊帝才以通緝江雲岫來掩人耳目,讓他暗中查清趙光廉去向,務必将他抓拿歸案。

此時人抓在手裏,江雲岫囑咐衛臨先将趙光廉押回盛京,以保萬無一失。

“大人不回去?”

人已抓到,他們不能在南燕久留。

“你們先走,将袁霆琛也送回西北。”

袁霆琛去到晉中後便暗中查探趙光廉下落,一路跟着來到南燕,只可惜他勢單力薄,那些禦林軍誤将他認成江雲岫這才身受重傷。

“大人萬事小心——”

衛臨知道他心裏記挂尚困在宮裏的沈樂窈,只得與他兵分兩路。

江雲岫站在窗臺前,望向皇宮的方向,眸色漸深。

三日前剛到南燕,他便潛入太子府見了沈樂窈,那天夜裏也是同今日這般細雨綿綿,她就坐在茶幾邊上,用蠟燭将那大紅嫁衣燙出一個個窟窿。

空氣中甚至能聞到一股燒焦味。

暮色沉下時,慕容淵攜沈樂窈從禦書房內走出來,曹亮跟在身後,唯有孟太傅被押入牢獄。

聽着身後傳來的喊冤聲,沈樂窈手心生出薄汗,她知道孟太傅這一遭定免不了一死,可當他在她身後叫冤時,沈樂窈還是會心生不忍。

夜色中,能看到她臉色有些白。

“這會兒知道慚愧了?”

慕容淵眼神緊盯她,看出她是在為已是垂暮之年的孟太傅擔憂。

沈樂窈拿開他髒手,冷笑回:“該慚愧的是太子殿下——”

方才在禦書房內,指揮使曹亮與他一丘之貉,将罪過扣到孟太傅的學生,同在指揮使司當差的郭淮頭上,孟太傅為不讓學生受罰,這才将罪名頂下來。

南燕帝下令,将他關入沼獄,無令不得放出,可見他晚年都得在沼獄中度過。

人在獄中,慕容淵怎會輕易放過,沼獄那樣陰暗潮濕的地方,不小心受了鼠疫便會身亡,一旦入獄孟太傅活不了多久。

慕容淵并未搭理她,此事已塵埃落定,很快他與沈樂窈的婚期便會定下來,只要倆人成婚,笠陽會見到他對她的赤誠。

回太子府的半道上,慕容淵讓護衛們先将沈樂窈送回府上,他則換了輛車辇,往督院街而去。

督院街有許多為貴胄們而建的亭臺樓閣,慕容淵在這裏有一處樓閣,名為遠舟閣,乃用他名字所命名。

這裏常年有人打理,裏面清雅別致,樓閣前有用疊造的山石做觀賞之用,把它像屏風一樣立在閣樓前,借以遮擋樓下的視線。

閣樓上亮着燈,繞過石山屏風,慕容淵能看到樓上窗柩映出道身影,倩倩然落在上面,不過她在來回走動,好似很焦灼。

慕容淵撩起衣袍緩緩上樓,樓上的人聽到聲音,迫不及待走出來。

倆人四目相對那一刻,她頭上珠翠叮當作響,晃得令人眼花缭亂。

“公主這是?”

“啪——”

慕容淵話還未說完,面龐就迎來她一耳光,住在閣樓上的人正是笠陽。

“你幹的好事——”

“自已府邸被人端了都不知道?!”

笠陽住的遠舟閣與慕容淵太子府上的莅光閣遙遙相望,今日府上發生的事她俱看在眼裏。

她派人去找慕容淵,卻被攔在宮外。

生怕被江雲岫發現,笠陽不敢再輕舉妄動,只得眼睜睜看着趙光廉被他帶走。

“這麽一件小事都處理不好——”

笠陽說着,擡起手正欲再打下一巴掌,被慕容淵擰緊眉頭箍緊手腕,眼神間露出冷意:“若不是你逼孤娶那沈樂窈為妻,今日在宮裏怎會招惹出那麽多麻煩事?!”

這些日子,笠陽被他安置到這遠舟閣上,他事事都聽她的,從未有忤逆過一次。

今夜他終于沒忍住,壓下她的跋扈。

“趙遠舟,你放手——”

興許是他屈從自已太多次,即便此刻被他壓制着,笠陽氣焰仍舊不消。

“趙遠舟?”

“公主忘了?如今是在南燕,孤是南燕的太子啊。”

慕容淵心底爬上陣陣陰郁,眼神間怒意漸攏。

“那又如何?”

“難道你還想玩金屋藏嬌那一套不成?!”

笠陽冷笑,全然不知危險在靠近。

慕容淵松了手,傳令護衛們将府上的沈樂窈盯緊,笠陽原以為他不會再折返。

豈料她剛垂眸揉被他箍緊的手腕,卻聽見屋門被人合上的聲音。

緊接着,一道黑影赫然遮住眼前視線。

她眸色微詫,不等擡起頭已被他拽入內室,如同一頭洩洪的洪水猛獸,将她欺壓在榻上,動彈不得。

從晉中來到南燕後,慕容淵一次也沒強迫過她,偏偏今夜,他不願再唯命是從。

“你瘋了?!”

笠陽扭動身子,她已經被他壓制得儀态盡失,卻還試圖要将他罵醒。

“孤還是太過縱容你了。”

今夜他便要讓她看清楚,什麽是真正的金屋藏嬌——

“趙遠舟,你敢?!”

恐懼從心底爬上來,笠陽徹底慌了。

趙遠舟從來沒有強迫過她,就算當初在晉中,他也是以利為誘導。

可今夜不同,即便是她反抗,他也視而不見。

慕容淵不顧她叫喊,大掌扯下她腰間玉帶,緊握她腰肢占據她。

他拼棄掉以前的耐性和疼惜,毫不憐惜地蹂躏,直至她眼眶溢出淚。

燭火搖曳間,看着她蜷縮的身子,慕容淵松開手。

第 119 章 :火光之災

第一百一十九章:火光之災

在這個時候起火光之災,可不是什麽好征兆。

“走水了——”

“養心殿走水了——”

養心殿外傳來宮女太監們的驚叫聲,這場大火來得奇怪,等火光漫天了才有人注意到。

養心殿是南燕帝平日修身養息的宮殿,每日都有宮女太監在裏面值守,不敢有絲毫懈怠。

怎料今日如此重要的日子,卻鬧出這樣的岔子。

諸人的目光都被養心殿裏的大火所吸引,臺下已經有竊竊私語聲,還有恐慌聲,生怕會給南燕惹來不祥之兆。

“還愣着做什麽,趕緊去救火——”

恐慌之際,慕容淵最先反應過來。

養心殿着火,祭祀儀式定是再進行不下去,眼下當務之急是先把火滅了。

“父皇,要不…”

“陛下——”

慕容淵想勸他停了這場儀式,可話還沒說完,只見人群中緩緩走出一個身影,朝天禦臺上叫出來的聲音蒼勁有力,震停底下面露惶恐的臣子議論聲。

“孟太傅?”

慕容淵看清那人面容。

南燕帝聽到慕容淵的輕語聲,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臺下顫巍巍站出來的人。

“今日乃是欽天監夜觀天象挑選出來的好日子,養心殿卻突發大火,陛下可知道是為何?”

孟太傅拄着拐杖,着一身他尚在朝為官的紫色官袍,紫袍加身,朝中三品以下的官員都得整裝行禮。

諸人正回神色,都肅靜地垂首,不敢再有僭越之态。

“太傅此話何意?”

南燕帝知道他出現在這絕非偶然,顯然是帶着意圖而來。

慕容淵死死盯看孟太傅,眼神裏甚至帶警告之意,讓他別亂說話。

這樣的場合,但凡鬧出點水花都會惹南燕帝起疑心。

可在這個節骨眼上,慕容淵卻不能出聲勸阻。

沈樂窈望向底下的孟太傅,倆人眼神相對時,她陡然皺了皺眉心。

那孟太傅的眼神裏帶了恐吓,顯然認出是她讓春凝帶話,而且并不打算放過她。

沈樂窈藏在衣袖中的十指微微蜷起,這老匹夫已到垂暮之年,他跳入火坑裏是無所畏懼,但她絕不能被他拉着一塊陪葬——

“行祭祀儀式遇到火光之災,連上蒼都看不下去了,這不祥之物興許就在臺上,陛下難道還要一意孤行麽?”

孟太傅為官時在朝中便十分有威望,即便是他退位,朝野也有不少他帶出來的學生。

此言一出,果然激起不小的水花,不少人都紛紛朝臺上看去,方才還尊崇的眼神一下變得戒備。

“太傅可要把話說清楚了。”

慕容淵眸色陰陰沉沉,警告他說話要注意分寸。

孟太傅不懼他威脅,仰頭笑了笑:“太子殿下如此着急娶從北齊來的沈小姐,還暗中造出她為紫微星降臨的謠言造勢,結果謠言成慌,這才有養心殿走火的意外發生。”

慕容淵怒視:“太傅已沒有官位在身,胡亂造謠可是會被押入刑獄受刑的。”

“去年北齊與南燕通商,是太子殿下親自到北齊說和。而這位沈小姐,曾與北齊二殿下有婚事,婚約解除後不久便見到殿下,如今殿下又執意要娶她為太子妃,莫不是北齊二殿下将此女獻給殿下?”

“殿下如此大費周折,其中緣由可見一斑。”

一石激起千層浪,孟太傅此話一出,臺下衆人臉上露出疑窦。

南燕帝更是不由自主看向沈樂窈,若她真替慕容淵與李景淮暗中牽線,那這門親事是萬萬不能應下。

慕容淵臉色陰沉,薄唇卻噙着笑:“今日祭祀儀式,太傅并不是臣子名列之內,何以會突然出現在此處?”

“你一出現在這兒養心殿便着火,難道這也是巧合?”

他非但沒被激怒,反咬孟太傅一嘴。

“陛下若不信,可看看這個——”

孟太傅顯然是有備而來,從袖裏拿出一塊礦石。

有太監立刻上前,拿去呈與南燕帝。

看清那礦石,沈樂窈眸色不由深了深,但她很快按下不表。

南燕帝拿到手上仔細端詳,神色間厲色漸攏,揚聲問他:“這礦石從何而來?!”

他手中的礦石呈黑紅色,放眼整個南燕,都沒有這種成色的石礦。

“回禀陛下,此礦産自北齊西北,是從北齊運來的瓷器中搜尋得來——”

“南燕與北齊通商,一直是在太子殿下手中運行,怎麽兩國往來的瓷器中有黑礦石一事,太子殿下都不知情麽?”

黑礦石可用來打造兵器,好端端地,慕容淵偷偷将這些石礦從北齊運過來,其中意圖實在不能不令人生疑?

“太子可要解釋解釋?”

南燕帝正值壯年,孔武有勁的面龐上覆滿盛怒。

慕容淵隐隐咬牙,驟然跪到地上:“父皇,主抓此事的乃是指揮使司的曹亮,兒臣每月去查看都未發現有太傅口中所言的黑礦石,還望父皇明察——”

天禦臺下的臣子們還在跪着,養心殿的火勢也滅了下來,見南燕帝略有遲疑,沈樂窈趁機道:“陛下,祭祀儀式若不行完,恐更惹上蒼震怒,不若将此事壓一壓,若此事真牽扯小女,小女願配合查清楚——”

她沒想到孟太傅這個老匹夫會将她也拉下水,再膠着下去對她亦沒任何好處。

“是啊陛下,沈小姐說的沒錯。”

司祿們正恐無人解圍,此時見沈樂窈站出來,也都緊跟其後應和。

祭祀日子是他們挑的,若任事情再發酵下去,他們也免不了要跟着受罰。

盯向慕容淵的目光深了深,南燕帝點下頭。

司祿們揩了揩額頭上混着雨水的汗珠,鎮定下來繼續完成祭祀儀式。

好在最後沒再鬧出岔子。

事畢,南燕帝命人去将曹亮帶過來,并命人在禦書房外守着,無事不得讓人進內叨擾。

彼時的太子府,正被人偷偷潛入暗中搜尋。

躲藏在莅光閣內的趙光廉聽到動靜聲,正要倉皇逃竄時,突然被把利刃抵在脖頸上,擋住他去路。

“是你?!”

趙光廉瞪大雙眼,滿臉震懾看向眼前背着身子的江雲岫。

他手中象牙扇正有一搭沒一搭敲打虎口,聽到聲音緩緩轉過身來。

第 118 章 :神女

第一百一十八章:神女

衛臨正想看清那人的真面目,只見他突然以手撐樹,彎身猛咳出幾口鮮血。

綿綿細雨彙聚成水滴,順着樹枝低落下來,落到那人身上,衛臨亮起火折子,才照清他面容。

“袁少將軍——”

衛臨睜大雙目,想不到袁霆琛會出現在此處。

“救我...”

他唇色黑紫,衛臨看到他胸口處留着一道傷痕,像是被利箭射中所傷。

“大人,是少將軍——”

衛臨剛禀告完,袁霆琛已倒入他懷裏。

江雲岫微微皺眉,看向他胸口上的傷口,再盯向他黑紫的唇色,那道傷口顯然傷到了要害,流了不少血,都凝固在他傷口周圍。

方才他突然使力從樹上飛身躍下,想來拉扯到了傷口,此刻還有鮮血從裏面流出。

“帶他一塊進城——”

掃視一眼地上殘骸,江雲岫翻身上馬,命衛臨将袁霆琛也一塊帶上。

袁霆琛出現在此處,他們能這麽快處理掉這些黑衣人,根本不是巧合。

“明白——”

衛臨将人扛上馬,緊跟在江雲岫身後。

巍峨的南燕城門上,有守城的将土在來回巡邏,雨水紛紛揚揚灑落下來,襯得雨夜格外陰冷。

江雲岫朝衛臨示意,衛臨猛一點頭,蒙住臉面躍上城牆,主動吸引城門下守衛的注意。

聽到上面傳來的動靜聲,城門口守衛變得松懈,江雲岫趁機混入城內。

子時一刻,城門被調遣來的将土團團圍住時,江雲岫和衛臨已在客棧內安頓好。

客棧掌櫃給他們尋來太夫,幫袁霆琛處理傷口。

“這位公子的傷口已有段時日,上面血肉潰爛,老夫已将傷口處理好,須得讓他好好休養些日子方能下床。”

那太夫叮囑衛臨好一番,又給他抓好藥方離開。

喂袁霆琛喝下藥,衛臨推開旁邊的客房門,江雲岫倚靠在椅凳上,回想今夜在城外遇襲的事。

事後他們檢查過那些屍首,雖然身上皆穿着便衣,但還是從一名黑衣人身上搜到塊令牌,上面落着一個‘皇’字,是南燕皇宮裏的禦林軍所佩。

“看來在我們來到南燕前,袁霆琛已經遇襲。”

離開密林時,江雲岫看到密林裏的殘骸不止将他們圍困的黑衣人。

顯然在幾日前,袁霆琛已遇襲過一次。

若非如此,只怕他們沒有那麽快脫困。

“大人,這慕容淵防備如此周全,是不是已經提前知道咱們會來南燕?”

遇襲時,衛臨便猜測到是慕容淵所為。

“應當是有人從盛京給他通風報信了。”

孫成賢是江雲岫的人,他的嘴巴是嚴的。

而李承硯回到盛京後,江雲岫在濟州的事只怕已經洩露出去,故而慕容淵才在邊界埋人攔路,想讓江雲岫知難而退。

衛臨遲疑問:“那咱們?”

“依計行事——”

即便如此,江雲岫也未有退縮之色。

“是——”

衛臨急忙下去布置。

三日後,南燕皇宮舉行祭祀儀式。

天空依舊是細雨綿綿,将天禦臺上的青石板染成深青色。

自上回慕容淵警告過後,沈樂窈便沒再去招惹他,每日眼睜睜看着那些宮人進進出出地往院內擡倆人成親要用的東西。

“小姐,該走了。”

眼看着到進宮的時辰,春凝從屏風上拿來月牙色披風,給沈樂窈披上。

她是欽天監口中所言的紫微星,今日定然是要陪同慕容淵進宮行祭祀禮,那些臣子都還眼巴巴地要瞧這位紫微星一眼。

沈樂窈稍稍點頭,随春凝起身。

慕容淵已在府門口候着,車辇立在雨中,車轅邊上站着沐瑤。

看到沈樂窈,她眼中露出抹惡毒。

當初在晉中來了個笠陽,回到南燕又來個沈樂窈,她卻遲遲入不得慕容淵的眼。

沈樂窈眸光沒在她身上停留,直接略過她,上了車辇。

“今日的祭祀禮一行完,你我二人的婚期會定下來。”

慕容淵都與欽天監說好了,讓他們行完祭祀禮後,同上天占上一卦,當着南燕帝和那些臣子的面定下他和沈樂窈的婚期。

在那般神聖的場面,沒人會記得屍骨未寒的孟與卿。

更何況,沈樂窈是難得一見的紫微星。

沈樂窈臉上蒙着一塊薄紗,一張臉繃着并不說話。

待會兒的祭祀禮能不能成還兩說呢,她唇角微微勾起,不敢讓他察覺出異色。

不多時,車辇來到皇宮門口,碰到不少臣子行色匆匆往宮裏趕。

見到慕容淵的轎辇,臣子們紛紛駐足在原地低頭行禮,不敢随意擡視。

他們也是要往天禦臺而去,慕容淵手攜沈樂窈下車辇,走在他們前面。

待人走遠,他們才敢擡頭。

“那就是紫微星?”

臣子間開始有人議論。

“瞧那個樣子,與那些高門貴女也沒什麽兩樣。”

有幾個年輕官員見過不少貴女,盯着沈樂窈身影,并未看出有何不同。

“聽說她還與北齊的二殿下有過婚約呢!”

南燕朝中已經有人打聽到沈樂窈在北齊的事。

“啊?這麽說是那二殿下親手将這紫微星推到咱們南燕來了?”

那幾個年輕官員還在交頭接耳。

“別胡說八道——”

有年長些的官員敲了下他們官帽,瞪他們一眼他們才噤聲。

在宮裏議論這樣的事,若是被南燕帝聽到,只怕的得讓他們挨上幾板子。

知道自已闖了禍,那幾個年輕官員都低着頭,把嘴巴封得嚴嚴實實。

天禦臺下站滿了臣子,走上石階時,沈樂窈悄悄往官員們站着的隊列們逡巡,看到隐在人群中的孟太傅,忐忑一路的心總算放下。

冰涼十指陡然被站在身旁的人攥住,沈樂窈眉心微擰,礙于此刻群臣站在下面,她只能忍下心間不适。

午時一刻,南燕帝和司祿們一起走上天禦臺,盡管雨絲不斷,在場諸人情緒仍十分高漲。

沈樂窈站在天禦臺中間,司祿拿起沾滿雨絲的觀音葉,對着她灑雨珠,她一身月牙色長裙,站在臺上,有微風吹拂起她裙擺,順着雨絲灑落的方向飛揚,倒有幾分神聖。

卻在這時,與天禦臺相對的養心殿突然冒起熊熊火光。

第 117 章 :聞着味來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聞着味來了

“可是,奴婢該尋什麽借口?”

春凝想不到。

自孟與卿出事,她就沒再回過孟家。

而且處處有慕容淵的人盯着,她也不敢做出任何僭越之事。

沈樂窈沉思片刻,開口問她:“你身上可還留有你小姐生前用的物件?”

孟與卿留在府上的東西已被慕容淵全都清理,若說還能留下什麽物件,也唯有春凝身上可能有。

春凝想了想,猝然開口道:“有。”

她從袖口處拿出一塊雕着孟與卿生辰的羊脂玉佩,當初孟與卿為堵住春凝的嘴,随便賞了她一塊玉,不想上面竟落着孟與卿的生辰。

沈樂窈讓她來到身前,俯首到她耳畔低語幾聲。

春凝聽完,趕忙點頭應承下來。

豎日,她按着沈樂窈吩咐的,來到府門口同守門的小厮言語幾句後,那小厮将她放出去。

慕容淵曾叮囑過,倘若府上再有孟與卿的東西,務必要清理幹淨,若是一經發現,所有人都得受罰。

守門的小厮生怕春凝懷揣孟與卿玉佩一事敗露,趕忙将她放出府,任憑她借着歸還玉佩回了趟孟家。

以前的孟家在南燕朝中還算有些地位,自從孟與卿的祖父孟太傅退位後,孟家後輩便的沒有能在南燕帝面前說得上話的。

便是孟家不說,孟太傅對孟與卿的事也略有耳聞,只是這件事到底是醜聞,他并沒在此事上插手,任由着南燕帝和慕容淵就這麽壓了下去。

可要說他心裏沒有半分芥蒂,那是萬萬不可能。他只是半截身子入土,如今人還好好在孟府裏待着,皇家便将孟家欺負到這份上,他心裏自然有怨。

想當初,慕容淵還是他一手教大的,孟與卿與慕容淵這樁親事能成,孟太傅功不可沒。

不想他剛退位沒多久,慕容淵便翻臉不認人,他悄無聲息處理掉孟與卿,便相當于朝着孟太傅的臉結結實實打了一巴掌。

聽完春凝說的話,孟太傅臉色猛然沉下去,斥問她:“你說的這些,可是真的?!”

若是慕容淵與李景淮暗中勾結的事傳出去,不管有沒有真憑實據,南燕帝都不會讓慕容淵好過,更遑逞在這個節骨眼上讓他将沈樂窈娶進太子府。

“奴婢此言千真萬确——”

孟太傅雖退位,但身上尚帶着官威,這麽一吓唬春凝吓得雙腿直抖,好在還能說得出話。

“你先回去——”

生怕被人瞧出端倪,孟太傅趕緊打發她走。

“奴婢告退。”

春凝拿起手邊帷帽,從孟家後門悄然離開。

回到府上,她将孟太傅的态度告知沈樂窈,擔憂地問:“沈小姐,若是被太子殿下查出來,奴婢怕太傅他...”

孟家就這麽一個老爺子能成事,春凝生怕他卷入這場争鬥會被牽連。

“這些不是我們該擔憂的。”

三日後便是天禦臺祭祀儀式,能不能暫時牽制住慕容淵,便看孟太傅這一次了。

為了孟家子孫後代,孟太傅不會怕賠上自已性命,沈樂窈只是給他找了個契機罷了。

聞言,春凝只得噤聲。

西北。

北齊帝賜婚的聖旨傳到將軍府上時,袁随野并不驚奇,驚奇的是袁怡珺,她沒想到自已會被李景淮瞧上。

不過驚奇之餘,心裏還有那麽一絲得意。

她自小雖生長在西北,但眼光卻是奇高,除了皇室,其他男子是斷然看不上眼。

去年入京,她見過李承硯,也見過李景淮,論相貌自然是李景淮更勝一籌,可論氣度,卻是李承硯完勝。

但她知道李承硯府上已有位正妃和一位側妃,她再嫁進去只能和沈言湘平起平坐,她那樣的氣性怎能忍受得了?

若是嫁給李景淮,府上便是她說了算,倒也還算過得去。

況且放眼整個北齊,除了皇家這兩位皇子,哪兒還有比他們身份更高的公子哥。

故而袁怡珺對這道千裏傳來的聖旨并不算抗拒,見她肯接受,袁随野也不必再費口舌去勸說她。

“只可惜哥哥不在,不能與我同享這份喜悅。”

袁怡珺雙手托腮,對着外邊夜色百無聊賴道。

“小姐,雖許久不見少將軍身影,可等小姐出嫁,奴婢想他必定會回來送小姐出嫁——”

碧珠極有眼力見地道。

“自然會——”

袁怡珺水靈靈的眼珠子滿是篤定。

卻不知若是被袁霆琛得知她要嫁給李景淮,只怕會氣炸。

彼時的西北與南燕接壤的邊境,正有兩匹鐵騎馳騁而過,在邊境密林間被突然闖出的黑衣人團團圍住。

江雲岫和衛臨從濟州一路趕來,他們如今是北齊帝通緝的罪犯,一路喬裝打扮而來,不想還是被人識破身份,聞着味就竄出來了。

“我家主子勸大人還是早些回去,別來這浪費時日——”

為首的黑衣人亮出腰間長刀,聲色粗犷威脅穩坐于馬鞍之上的江雲岫。

“看來你家主子還算看得起我家大人,知道派人在這守着,生怕我家大人踏入南燕國土——”

衛臨嘲諷,一副不以為然的樣。

“大人若是識相,就趕緊離開——”

為首的黑衣人目露兇光,手中的刀好似随時會朝他們砍來。

“少廢話,有種的就放馬過來——”

不必江雲岫出聲,衛臨将他的話全怼了回去。

那黑衣人見臉面丢盡,也不再扭捏,直接揮動手中長刀領身後的随從沖上前。

江雲岫和衛臨迅速分開,倆人各自周旋于黑衣人之間。

那些黑衣人有些身手,顯然是訓練有素的軍土,膠着半個時辰下來,雖未能傷害到江雲岫分毫,卻将他的坐騎傷得不輕,眼見身下紅鬃烈馬發狂着狂奔出去,江雲岫雙腿夾緊馬腹,借以馬背淩空而起,直取那首領首級。

剩下的黑衣人見首領已殁,從胸口掏出個火折子,打開木塞子要放出煙火時,只見樹上滑下來道身影,冒着寒光的匕首飛速劃破剩下幾名黑衣人喉嚨。

他們手中的火折子掉落在地,滾動幾下便沒了聲響。

江雲岫斂緊眸光,看向舉着匕首的人影。

第 116 章 :激怒孤,對你沒好處

第一百一十六章:激怒孤,對你沒好處

入春後,南燕開始下起綿綿細雨。

這對于地處北邊,常年幹旱的南燕來說是好事,即便是陰雨綿綿,也到處散發着生機盎然的氣息,這一點與北齊尤為不同。

為感念上蒼雨露降臨,南燕帝命朝中司祿夜觀天象,挑選個日子在天禦臺舉行祭祀,以此來祈禱南燕今年風調雨順。

便是這時,朝中開始有流言蜚語散播出來,說太子府上有紫微星降臨,籠罩在太子府上空,呈現出一片紫光。

彼時南燕春雨延綿,便是紫微星降臨的緣故。

南燕帝尋來司祿,詢問是怎麽一回事。朝中謠言不可信,可若是司祿也親口這麽說,那便是真的。

欽天司的司祿尋來蔔卦占星等物,一番折騰後,證實傳言為真,且紫微星已降臨有一段時日。

也正這時,慕容淵将要迎娶沈樂窈的事告知南燕帝。

在那之前,惠妃已在南燕帝面前鼓吹過此事,只是南燕帝都沒點頭。

紫微星降臨,沈樂窈又恰好出現在太子府,可見那祥瑞便是指向她。

慕容淵處置孟與卿的事南燕帝一清二楚,他命人将事情封鎖得嚴嚴實實,這種不光彩的事最好是深埋于地下永不見天日,人命也比不得皇室的面子重要。

好在孟家嘴巴嚴,沒人敢聲張。

思及此處,南燕帝倒覺得是紫微星庇護的緣故。

既然沈樂窈是祥瑞,就更不能放她回北齊,南燕的祥瑞自然該留在南燕,長長久久庇佑這兒的百姓。

一直未動搖的南燕帝,終于點頭。

此消息一傳出來,非但南燕的臣子們贊同這門親事,就連民間百姓也贊不絕口。

“嘭——”

這日,正在別院內處理朝務的慕容淵,屋門被沈樂窈猛然從外面推開。

外頭将他們倆人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她卻是方才見端着嫁衣的宮人到了府上才知道。

“沈小姐火氣為何這般大?”

慕容淵擡起頭,一臉地不知所雲。

“難道南燕的禮儀便是這般沒規沒矩,太子殿下要迎娶小女,非但是小女,就連小女的母家也一無所知。”

“聘書沒下,嫁妝沒擡進家門,太子殿下便要将小女娶進門來,這與強盜有何區別?!南燕的皇室娶親未免太過随便了些——”

沈樂窈擰柳眉,潋滟眸光滿是怒氣,就連瑩潤的下颌都繃緊成一條直線,顯然對慕容淵的所作所為十分厭惡,并沒有要嫁為人妻該有的喜悅。

慕容淵覺得好笑:“沈小姐的母家待你如何,想必不用孤提醒你了吧?”

“我母家自然待我非常好,輪不到你在我面前指手畫腳——”

沈樂窈裝出一副十分有底氣的模樣,實則心裏卻慌成一團。

“是麽?”

慕容淵哼笑出聲:“沈家若真待你好,便不會讓你孤零零到晉中去收租金,也不會在你下落不明這段日子裏,連個人都不派出來找。”

“你說說,這是待你好麽?”

“孤讓你待在南燕,給你個太子妃的身份有何不好,這可是多少貴女都豔羨不來的,我勸沈小姐還是識相些。”

慕容淵一語點破她隐藏在心底的那點子卑微,原本沈樂窈該有一番好作為,卻被沈家打壓成這般任人看輕的樣兒,任她在誰面前都矮人一截。

“識相?”

被戳破真相的沈樂窈反笑出聲,眼神覆上嘲諷,“小女是該識相,早點将太子妃與北齊二皇子有染的真相告訴太子殿下,那殿下也不必被蒙在鼓裏那麽久了。”

“被人戴了綠帽子,竟還幫人做事。”

沈樂窈故意譏諷。

“那賤女人本就是雙破鞋,與誰有染孤都不在乎。”

這件事慕容淵早就知情,只是不知道沈樂窈為何又要搬出來說。

“殿下是不在乎前太子妃,可若是讓二殿下知道你與他往來是為刺探北齊國情,你說二殿下會如何做?”

沈樂窈眼中怒意消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看好戲般望着他。

這段日子她終于想起來當初在晉中她看到趙遠舟雙眼為何那般熟悉,原來他那雙眼睛與慕容淵的十分相似,甚至在她靠近慕容淵時,能到他眉骨間隐隐現出的疤痕。

那道疤痕很細很小,外人不輕易注意到。

前世的慕容淵,眉骨間并沒有疤痕。

若她沒猜錯,當初在晉中的趙遠舟便是此刻的慕容淵。

她不知道江雲岫和袁霆琛要找的人是不是慕容淵,但慕容淵明知道孟與卿與李景淮有奸情,卻能隐忍不發,佯裝若無其事幫李景淮做事。

若說他心裏不介意,便也不會借着楊文啓一事處置孟與卿了,可見他心裏十分在意孟與卿頂着太子妃的頭銜做那些事。

既然在意,卻佯裝不知情,唯有一種可能,李景淮對他還大有用處。

他執意要娶自已為妻,除了要牽制江雲岫,應當還有羞辱李景淮之意。

慕容淵緊皺的眉心漸漸舒展開,沈樂窈讓他驚詫,她說的那些話對他确實是一種威脅,可眼下構不成任何傷害。

他朝沈樂窈一步步走來,“沈小姐說的這些都沒證據,僅憑你一張嘴造謠罷了。”

他将人逼至角落,沈樂窈退無可退。

“激怒孤,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慕容淵擡手,指腹用力摩挲她鬓發下的黑痣。

沈樂窈眉心微擰,眼神裏有驚恐彌漫開來。

突然,他深深掐入她鬓角:“你放心,聘書和嫁妝等你我二人完婚,孤會命人一一送至沈家,一件也不會少了你的——”

痛楚從鬓角處傳來,沈樂窈只覺他好似要将她黑痣給摩挲掉。

回到屋內,春凝給她拿來靶鏡時,看到她長着黑痣的地方已經血肉模糊,是被慕容淵硬生生擦掉的。

“那沐瑤還是油鹽不進?”

趁着春凝給自已處理傷口,沈樂窈忍着痛疼問她。

“她對太子殿下忠心耿耿,無論奴婢如何蠱惑她都不願屈從。”

這段時日春凝有意接近沐瑤,在她身上花了許多功夫,可惜皆為無用功。

“罷了,明日你尋個借口回孟家一趟。”

遲遲在沐瑤身上下了手,沈樂窈不能再等下去。

第 115 章 :給她提鞋都不配

第一百一十五章:給她提鞋都不配

“呵——”

李承硯亦是冷笑。

“這麽說,本王和莞兒還要感謝你了?”

往日看着他這副氣宇軒昂的面容,沈言湘心裏充滿了明媚,可今日再看,卻讓她心生厭惡。

“難道不該麽?”

“皇子與後宮妃嫔通奸,難道是什麽光彩的事麽?”

“妾身苦心替殿下隐瞞,反惹殿下不快,敢問殿下,妾身求的是什麽?”

沈言湘字字句句朝他控訴,非但不懼他威嚴,反有步步緊逼之态。

“當了大半年的翊王妃,你還真把自個當回事了?”

“別忘了,當初本王娶你可并未看上你分毫,全是你們沈家舔着臉要将你嫁入皇室。”

李承硯湊近她,臉色冰冷:“為的是什麽,不必本王點破了吧?”

李承硯的話戳破沈言湘真面目,将她辛苦維系在他面前的尊嚴踩得稀碎。

她用力掐掌心,找不到一句話來辯駁。

知道自已說到她痛處,李承硯眼中露出鄙夷,冷哼一聲闊步離去。

“小姐,您可還好?”

方才屋內的倆人吵得激烈,青鳶全都聽到了。

“去打盆冷水來。”

沈言湘目色平靜囑咐着,手撐着桌沿緩緩坐下,失落的神情溢于言表。

“奴婢這便去...”

青鳶趕忙下去打水。

冷水端上來,青鳶擰幹汗巾,敷到她被打腫的左臉上。

冷熱交替在臉上,刺痛感異常明顯,令沈言湘倒吸一口涼氣。

“命人仔細照顧側王妃,不能讓她出任何事。”

想到大着肚子的秦思薇,沈言湘不敢再掉以輕心。

一旦秦思薇有事,被責怪的只會是她。

“奴婢明白。”

青鳶滿口應下。

趁着北齊帝對李承硯尚在氣頭上,李景淮十分合時宜地來到他面前,懇求他為自個指婚。

他與沈樂窈的親事告吹也有一段時日,如今李承硯府裏的秦思薇有了身孕,李景淮心裏自然着急。

他雖時常與夏荷同房,可她的身份擺在那,就算沒有淑妃放話,他也不會讓自已的嫡子從那麽一個身份低微的女人肚子裏生下來。

“你看上哪家姑娘了?”

聽他這麽說,北齊帝便知道他心裏有屬意的人。

李景淮低着頭,做出一番不肯輕言之色。

“朕讓你說你便說。”

北齊帝見他不語,擡臉瞥他一眼揚聲斥責。

“去年袁大將軍入京時,其女袁怡珺曾陪同入京,兒臣覺得她便不錯。”

李景淮給自已選了個手握重兵的岳丈,令北齊帝神色凝固下來。

“哦?”

“你屬意于她?”

北齊帝再問。

“不錯。”

李景淮朗聲應答。

“她可是袁卿的掌上明珠,讓她不遠千裏嫁到盛京來,只怕袁卿不會應允。”

北齊帝放下了手中折子,這番話也不知是在刺探李景淮,還是在認真與他辨析。

“只要父皇肯賜婚,袁大將軍想必不敢不從。”

李景淮卑躬屈膝,再次懇求:“兒臣想為皇家開枝散葉,讓父皇兒孫繞膝,還望父皇全了兒臣心願——”

他這番話倒是說得好聽,倘若北齊帝不答應,便是不想讓他給皇家開枝散葉了,落到那些禦史臺大夫的耳裏,他可是要被世人诟病的。

“你先回去,朕想想要如何同袁卿開這個口。”

北齊帝既沒答應,也沒不答應,只想将他打發走。

“兒臣也想如翊王兄那般,早日當上父親。”

李景淮退下前,模棱兩可說了這麽一句話,令北齊帝眼神閃過陣警覺。

如今李承硯有了封號,府上妃子又懷有身孕,來日誕下麟兒,朝中臣子定會趨之若鹜。

來到北齊帝面前讓他給李承硯加封太子的臣子只會越來越多。

回到定王府,夏荷能明顯感覺到李景淮心花怒放。

“殿下這是碰着什麽好事了?”

夏荷邊替他脫下外袍邊笑問。

轉過頭,看着她這副善解人意的樣兒,李景淮心中愈發快活,掐着她胸脯道:“最遲後日,宮裏頭就會來消息。”

“那奴婢可要恭喜殿下了。”

雖不知道是何事,但夏荷反應極快,小嘴兒抹了蜜般先朝他道喜。

“到時候,本王亦不會讓你吃虧。”

李景淮大掌愈發用力,令夏荷忍不住發出道嘤咛聲。

“殿下,這會兒可是白日呢。”

夏荷臉色爬上紅暈,直奔她耳後根而去。

“白日怎麽了?”

“本王便要白日行事——”

在李景淮的喝聲下,守在外邊的婢女識相地合上屋門。

“殿下~”

被他揉捏得起了興頭,夏荷溢出口的話都染着情欲。

她将李景淮帶到內室,覆身伺候。

直到日暮西沉,李景淮才起身。

知道自已受淑妃牽制,夏荷每次與李景淮同房過後都想着如何避人耳目不喝那一碗碗送到自個面前的避子湯。

身邊沒有子嗣,日後難以在府上立足,夏荷是從宮裏頭出來的,更是知道母憑子貴這句話的真谛。

是以,趁着今兒個百日,她故意對外聲稱自已只是伺候李景淮午歇,方才行事時也故意壓低聲音,不讓聲音溢出房外。

以往這些事都是淑妃在處理,李景淮便也沒放在心上。

“姑娘,就算是僥幸逃過,日後您肚子大起來,被淑妃娘娘和二殿下知道可怎麽得了?”

自從沈姝寧去了攝政王府後,畫眉回不了沈家,李景淮便她留在夏荷身邊伺候。

“先懷上再說,日後的事再做打算。”

“只要我真懷了殿下孩子,我就不信他能狠心将孩子打掉。”

夏荷明白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這府上總會來位新主子。

畫眉不敢再多嘴,只和平時一般,她的吃食該如何準備便如何準備,以免惹人生疑。

兩日後,宮裏傳來北齊帝命人帶聖旨到西北的消息,那是給李景淮和袁怡珺賜婚的聖旨。

夏荷狠狠咬牙,好在自已留着後路,否則等袁怡珺進門,她只會過得比沈姝寧在的時候還要艱難。

袁怡珺的身後是手握重兵的母家,她掉顆眼淚只怕盛京的地都得抖三抖。

夏荷這樣的身份,連給她提鞋都不配。

第 114 章 :并非本宮冤枉她

第一百一十四章:并非本宮冤枉她

雲莺邊抹淚朝沈言湘控訴:“翊王妃就算對我家娘娘再有不滿,也不能将人推入湖中啊,她的病剛好,這湖水這般冰涼,娘娘的身子可怎麽受得住?”

主仆倆人的驚叫聲引來在禦花園內清掃的宮女太監,有會水的小太監趕忙撲入湖中,朝湖面上撲騰不已的阮莞兒游去。

其他宮女太監們見狀,去尋了根長杆過來,伸入湖內,讓阮莞兒抓着長杆,一點點将她拉至岸邊。

小太監們并不敢與她挨得太近,她是北齊帝身邊最受寵的妃嫔,若是生出閑言碎語,他們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可雲莺對沈言湘罵出口的那些話,都被他們聽了去,除了照顧救上岸的阮莞兒,更有甚者已經開始竊竊私語的嚼舌根,顯然将阮莞兒落水的罪名扣到了沈言湘頭上。

沈言湘擰眉,眸光生冷盯着躺在地上猛咳不止的阮莞兒,她嗆了水,須得将肺腑裏的水都咳出來。

她身子本就嬌弱,此刻再咳成這般簡直要她命一般,宮女太監們都捏着一把汗。

見她緩過心神後,雲莺吩咐幾個宮女與她一道将阮莞兒送回未央宮。

蕭千帆萬萬想不到會鬧出這樣的岔子,從太醫院提了藥箱便匆忙趕來未央宮。

來到宮門前,見沈言湘跪在外邊,他疑惑地看了一眼,不過很快從她身旁經過,入了殿內。

北齊帝已經守在床榻邊,知道阮莞兒跌落入湖,他比任何人都要着急。

“蕭禦醫,快給莞兒看看——”

見蕭千帆來到身前,北齊帝開口命令他。

“臣遵旨。”

蕭千帆看着阮莞兒發白的唇,趕忙替她把脈。

她脈象尚有些紊亂,想來被吓得不輕,不過肺腑裏的水都已經吐出來,人已無大礙,就怕她這一受涼又引舊疾複發,若是如此,又得好好将養一段時日。

把完脈,蕭千帆跟北齊帝說了病情後,命雲莺跟自已到太醫院去拿藥回來煎給阮莞兒。

回太醫院的路上,撞上急匆匆趕來未央宮的李承硯。

看他那副心焦的樣子,也不知是為了落水的人還是為了跪在未央宮外的人。

蕭千帆朝他微微行禮,與雲莺快步離開。

來到宮門外,見到跪在地上的沈言湘,李承硯心中怒意更盛,但他此刻只能隐忍不發。

他急匆匆步入殿內,沈言湘只看到他錦袍在自已眼中飛速劃過,便不見了蹤影。

李承硯先是見到躺在榻上虛弱不已的阮莞兒,随即跪到地上,求北齊帝寬恕沈言湘。

北齊帝緊緊握住阮莞兒的手,并未看他一眼。

阮莞兒心裏又驚又氣,她想不到李承硯會來替沈言湘求情。

“朕原以為你那正妃是個懂分寸的,今日卻闖出這樣的禍端,朕豈能輕饒她?!”

北齊帝語氣很重,顯然不打算輕易放過沈言湘。

“她,她歷來十分知輕重,今日應當是不小心...”

盡管心裏對沈言湘有氣,但在北齊帝面前,李承硯不敢表露出半分對沈言湘的厭惡。

“不小心?”

“并非是本宮冤枉她,雲莺和禦花園裏清掃的宮女太監們全都看到了,殿下若是不信,随便抓個人來問便是。”

此話引起阮莞兒的不滿,她滿腔憤恨數落,甚至還隐約透着絲妒意。

“是,是兒臣妄言了,兒臣懇求阮嫔娘娘放過她...”

李承硯低着頭,是咬着後槽牙說出這番話的。

他不願讓阮莞兒受委屈,可此刻這樣的情景,卻不得不讓她受委屈。

如此,他們倆人才能安然無恙。

阮莞兒別過臉,不願再與他争論。

未央宮的動靜傳到端妃那兒,她也着急忙慌趕過來,見到沈言湘跪在地上不由大驚,與李承硯一般入殿內同北齊帝求情。

母子倆人跪在阮莞兒床榻前,全看她和北齊帝的臉色。

“莞兒,你做主,你怎麽說朕便怎麽做。”

北齊帝話語間全是寵溺。

阮莞兒緊緊咬唇,藏在被褥裏的手緊緊攥着,若是沒有李承硯求情,她定然當着北齊帝的面發作一番,再将沈言湘打發入慎刑司。

可此刻在李承硯面前,她不能這麽做,她得維護自個在他心目中善良大度的樣兒。

“想來翊王妃不過是一時昏了頭,才做出這般不知輕重的舉動,念她是初犯,陛下便饒了她這一回吧。”

咬咬牙,阮莞兒臉上露出寬容大度的樣,水盈盈的眸盯着北齊帝說出自已做下的決定。

“莞兒寬容大度。”

北齊帝憐愛地誇贊她。

随後,他瞪向跪在地上的母子:“趕緊将人領回府上去,用心教訓着。”

李承硯和端妃雙雙跪拜,道出謝意後退出去。

阮莞兒心裏有氣,不願看那退出內殿的身影。

“湘兒,趕緊起身罷。”

端妃來到沈言湘跟前,命青鳶将她扶起來。

“母妃...”

沈言湘仍有些無措。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在北齊帝面前,她就算是有冤也不敢輕易辯解。

她心裏明白,北齊帝定然是站在阮莞兒那頭。

“趕緊和硯兒回去吧。”

生怕阮莞兒反悔,端妃催促他們倆人。

知道她用心良苦,沈言湘點點頭,随李承硯出宮。

一路上李承硯步履匆匆,并不考慮沈言湘是否跟得上。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這是心裏有氣。

回到府上,屋門剛被人從外面合上,李承硯立刻揚手,“啪——”地一聲甩了沈言湘一耳光。

青鳶在外面聽到動靜聲,整個人都驚了驚。

沈言湘捂住被他打腫的左臉,眼中淚水迅速積蓄上來,她盯着他笑:“殿下就那般信阮嫔娘娘說的話?”

她在笑,眼淚卻順着臉頰滑落。

被淚水滑過的肌膚,傳來一陣刺痛,好似能直抵沈言湘心尖上。

“無論是與不是,你見着她都該避着,是不是将本王與她的關系告到父皇面前,你便開心了?”

李承硯也不再掩飾,話裏甚至有警告之意,是警告她不能招惹阮莞兒。

看着他這副怒氣沉沉的樣兒,沈言湘反而笑出聲,挺直腰身滿臉的厭惡:“若妾身真想那麽做,方才大可以在陛下面前捅破你們這層窗戶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