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4 章 :落井下石

第一百七十四章:落井下石

“此事本兆尹早已有安排。”

江雲岫雙手負于身後,黑眸裏湧動着陣陣狠絕。

輔國公府。

昨夜魏如意被送回西廂院時便一直昏迷不醒,春凝逃回沈家,發現魏如意一動不動躺在床榻上,看着她面色蒼白,身上又落着傷口,連夜跑出府去尋太夫,尋回個太夫瞧了許久都瞧不出她病症。

那太夫為賺點問診費,只好硬着頭皮給魏如意開了些滋補的藥,反正喝下去死不了。

春凝熬了好幾副給她喝下,魏如意都沒反應。

“太子妃,您這是怎麽了…”

春凝來到北齊,唯一的依靠只有魏如意,雖說她也效忠過沈樂窈一段時日,可如今沈樂窈自身難保,春凝又另投明主,拉不下臉去找她,只能到玉瓊院去找王氏。

王氏過來一看,驚得差點昏厥過去。

前兩日還好端端地一個人,如今陡然變成這半死不活的樣,比病恹恹了好一段時日的沈樂窈還要吓人。

“大夫人,您可得救救咱們太子妃啊,若是她不能安然無恙回南燕,奴婢也只有随她去了…”

春凝邊說邊磕頭。

“你先別急,待我先回去想想…”

王氏穩下心神,先說了幾句好話應付春凝,便抽身回玉瓊院。

她讓茗煙趕緊去一趟翊王府,讓沈言湘回到沈家來。

大清早的,見到茗煙過來沈言湘以為是王氏出了什麽事,聽完茗煙的話,沈言湘立刻心領神會,動身回了沈家。

“湘兒…”

六神無主的王氏,在見到沈言湘後像抓到救命稻草般,将她拉進內室說話。

“母親,您是不是打算趁機将沈家中饋奪回來?”

方才茗煙一說完,沈言湘便猜測到王氏的念頭。

“不錯。”

王氏立刻點頭,心內感慨還是沈言湘最為了解她。

“我聽說阿窈也病了好一段時日,如今魏如意也倒下,正是奪回中饋的好時機,我覺得母親可以一試。”

沈言湘亦是同意她這麽做。

“魏如意那個死丫頭,當初明明說好是暫時接管沈家,可過了這麽多日,也不見她有要讓位的意思,既然老天爺給了我這個機會,可就別怪我狠心了——”

王氏咬咬牙,聽了沈言湘的話帶上幾個婆子丫鬟往西廂院去。

沈言湘躲在玉瓊院裏,不方便露面。

彼時的春凝正在急頭上,還等着王氏回去拿主意,見她折返春凝以為她是想到了主意,正興高采烈地上前要問詢時,才發現她身後還跟着幾個婆子丫鬟。

“春凝,你別害怕,我已經讓人去請宮裏的太醫來了。不過既然意兒她病了,那這沈家的家務她便沒那個精力打理了。這府上不能沒有主事的人,這家務事我便暫時攬回去。”

王氏同她還說着客氣的話,雖是苦口婆心,可春凝是經過事的人,自然知道她打的什麽主意。

王氏使了個眼色,身後的丫鬟婆子們立刻闖進屋翻箱倒櫃,搜找沈家的賬目和庫房鑰匙等物。

“你們幹什麽?!”

“太子妃只是暫時昏迷,不日定會醒過來的,等她醒過來你們不得好死——”

春凝想要攔住那些人,可哪個也攔不住,慌亂奔走之餘,那些丫鬟婆子已經将屋子內翻得沒有一處是齊整的。

當初魏如意拿回來的沈家的那些東西,也被那幾個丫鬟婆子一一搜刮出來,呈到王氏面前。

“大夫人,您不能這麽做,太子妃醒來若是知道大夫人您這麽做,您臉上可挂不住——”

春凝跪在地上,淚眼模糊朝她對峙。

“茗煙,教訓教訓這個不知規矩的小蹄子,別以為得了主子幾顆甜棗兒便能得意忘形,免得日後騎在主子頭上撒野——”

王氏拿到東西,翻臉不認人。

“是——”

茗煙領命,上前對着春凝就甩耳光。

王氏任由茗煙給她掌嘴,眼色往內室瞧一眼後,頭也不回出了屋子。

眼見王氏走遠,茗煙才住手,她對着春凝‘呸’一聲,也趕忙走了出去。

春凝跪坐在地,看着滿室的狼藉嗚嗚咽咽哭出聲,不知該如何是好。

“春,春凝…”

一番打鬧過後,內室裏突然傳來魏如意的聲音。

“太子妃?”

春凝以為是自已出現幻聽,再仔細辨認是從內室裏傳來的聲音後,她趕忙爬起身往內室奔去。

“怎,怎麽會鬧成這樣?…”

方才魏如意迷迷糊糊醒過來,聽到外面的吵鬧聲只以為自已在睡夢中,待聽到王氏訓斥春凝的聲音後,才發覺并非做夢。

“大夫人她趁太子妃您昏迷不醒,帶人來将沈家的賬目和庫房鑰匙都拿走了…”

春凝邊抹淚邊回禀。

她的臉又紅又腫,卻來不及顧及。

聽完,魏如意微微閉眼,告訴她:“先別管那些了,你去幫我找找書案上的黑漆盒子,看看裏面的東西還在不在?”

方才屋子裏經過一陣翻找,魏如意生怕裏面的東西也沒了。

“奴婢這便去——”

春凝颔首應下,趕忙朝外室走去。

書案上的黑漆盒子确實被人打開過,好在裏面的東西還在。

“太子妃,您要找的可是這個?”

春凝手中拿着個小瓷瓶,趕忙回到魏如意面前。

“是這個沒錯——”

魏如意神色緊張,“你去取碗熱水來,将這裏面的藥倒進去,以水化開,喂我喝下。”

“好…”

聽到有醫治她的法子,春凝十分高興,立刻按她說的照做。

魏如意已經意識到發生何事,那小瓷瓶裏的藥,便是為了今日而準備的。

春凝化開後,端到她面前,喂她喝下。

喝下藥,魏如意緩緩閉上眼,好似又要昏迷過去,不過好在她尚有意識,只覺得難受些,額角上出了些冷汗,沒過多久,春凝便發覺她身上全都濕透了。

她趕忙去打盆清水進屋,邊幫魏如意擦拭邊換衣裳。

“太子妃,您這個樣子怎麽同三小姐中的毒一模一樣?”

春凝也瞧出來了,她整個人困惑得很,自已不過消失了一夜,回來魏如意何以就變成了這副樣子?

第 173 章 :哭訴

第一百七十三章:哭訴

“阿岫,你回來了…”

笠陽一步步往後退,腳下不小心踩到濕滑的青石臺,差點跌倒在地,好在有銀蝶在她身後扶着。

“方才我不過是去瓊華庭看看母親,公主識相點就在洞房裏好好待着,夜黑風高的別到處亂走,若是出了什麽事,我可管不了——”

江雲岫神色冷漠,再睨看她一眼後,頭也不回進了墨雲居。

“阿岫不随我回去麽?”

“難道你想讓母親知道我們洞房花燭夜就分房睡不成?!”

定下心神,笠陽站穩朝江雲岫的背影叫嚣。

“那又何妨?”

“原本就該分房睡的。”

“難不成公主以為嫁進臨安侯府便能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江雲岫冷冰冰的話語從前邊傳來,讓笠陽怔愣了一瞬,待回過神色才發覺他身影已消失在夜幕中。

“也罷,反正本宮名義上是你江雲岫的妻子——”

笠陽攥緊手指尖,頭頂上的鳳冠壓得她頭重,她怒聲将頭頂上的鳳冠摘下,塞到銀蝶手裏冷嗤:“咱們回去——”

“是…”

銀蝶手裏冷不丁被她塞個鳳冠過來吓了一跳,慌忙颔首應承,随着她腳步走出墨雲居。

從喜兒嘴裏知道昨夜在墨雲居裏鬧了這麽一出,隔日笠陽來瓊華庭裏同自已敬茶時,臨安侯夫人顯得十分尊謙,洞房花燭夜是江雲岫對不住她在先,臨安侯夫人未敢再為難她。

豈料,笠陽當着自已的面又哭訴了一輪。

“母親,昨夜的事您也知道了,阿岫那邊,便由您來出面同他說了。”

笠陽抹了抹面頰上的淚,打算讓臨安侯夫人來做中間人,說和她與江雲岫的關系。

“等他今日回來,母親一定幫你說情。”

江雲岫在自已面前向來是孝順的,他在外人面前雖然冷血些,但對臨安侯夫人卻十分體貼,這麽多年來,臨安侯夫人所用的藥都是他親自盯着,故而和章太醫才那般稔熟。

“多謝母親…”

笠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當着臨安侯夫人的面一直抹淚,将自已駕馭于弱者之上,以此讓臨安侯夫人站在她這一頭。

奇怪的是,新婚第二日江雲岫便夜不歸宿。

雖然他以前也常在外頭過夜,可他如今娶了妻子便不能同往日而語。

笠陽在澤蘭院裏等了他一整日,都見不到他的身影。

臨安侯夫人也着急,派人去了京兆府,卻無人知曉他的下落。

“夫人,大公子他興許是出門查案去了,他向來明事理,不會讓夫人您難堪的…”

喜兒拿來張毯子,蓋到她雙膝上。

“我知道阿岫懂事,可他這回對笠陽卻是沒有身為夫君該有的氣度,想來當初接下聖旨也不過是為了不想讓臨安侯府為難罷了。”

臨安侯眸光往外張望,話語間卻透出一陣酸楚。

“如今人已經娶進府裏,他不能這麽待人家,何況笠陽還是金枝玉葉之身。”

說完,她兀自嘆了聲氣。

“這兒風大,章太醫說了您吹不得風,還是到裏邊去吧?”

喜兒面上亦是難為情,但還是規規矩矩勸她。

“也好,我這身子骨若是再犯病又該惹他擔憂了。”

臨安侯夫人點點頭,命喜兒将自已推入屋內。

京郊。

天一亮,江雲岫便來到冰泉別院。

昨夜在墨雲居裏他睡得不好,輾轉反側到後半夜才睡着,天微微亮便起了身,趁着臨安侯府的人不注意出了府。

府上的下人只以為他趕着到京兆府裏去辦案,并未多有揣測。

昨日雖有蕭千帆在沈樂窈身邊守着,江雲岫也想親自來看看她。

她正是虛弱的時候,有任何意外都會致命。

見江雲岫來了,守在門外打盹的齊安慌忙爬起來,給他推開屋門。

進去後,江雲岫見到趴在茶幾上累得睡過去的蕭千帆,沈樂窈躺在內室,楹月在她身邊照顧着。

聞見腳步聲,楹月轉身看一眼,行過禮數後退到錦屏外。

躺在床榻上的沈樂窈臉色較昨日好了些,但唇色仍舊蒼白,眉心緊皺着,仿佛還在痛苦之中。

看到床榻邊上擱置的清水,他拿起擱在一旁的汗巾,沾了水擰幹,替她擦拭臉上的汗珠。

昨夜她全身被汗水濕透,楹月幫她換了身衣服,今日一早便又幾乎濕透。

楹月将換洗的衣裳放在邊上,想來方才是想替沈樂窈換衣裳的,不想被江雲岫的突然到來給打斷了。

解開她衣襟處的盤錦扣,江雲岫緩緩擡起她身子,開始替她換衣裳。

看到裏邊的身影,楹月微微瞪大雙眸,随即又慌忙轉身,在錦屏外候着。

興許是剛換過血水的緣故,沈樂窈白嫩的肌膚起了些淤青,等過些日子才會消散。

懷裏的人身子已經變得極輕,稍稍施力仿佛就能捏斷筋骨似的。

看得出來就算是清除掉體內的毒,沈樂窈也要好好将養一番,将身子骨給養好。

“疼…”

江雲岫不小心碰到她穴位,讓她蒼白唇齒間溢出痛楚感,額角上流下的汗珠越來越密。

“乖。”

他仔細安撫她情緒,手指骨拂過她眉眼,仔細撫摸着。

大抵是感受到他的安撫,沈樂窈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眉眼一點點舒展開。

江雲岫低下頭,在她唇瓣落下了吻,繼續替她穿衣。

換好時,蕭千帆恰好醒過來,見楹月低着頭站在錦屏外,聽見內室的動靜,蕭千帆便知道是江雲岫過來了。

他沒進去叨擾,寫了張藥方命齊安回太醫院取藥。

有些滋補的藥極為昂貴,只有皇宮裏才有。

沈樂窈此時身子虛弱,正是要進補的時候。

須以藥補融入食補,一點點讓她吃下去,如此方能早日醒來。

齊安走後,蕭千帆端了碗混着小米粥的藥水走入內室。

江雲岫站起身,讓蕭千帆給沈樂窈喂藥。

“大人,阿窈就這麽從沈家不明不白的失蹤,若是沈家人找起來怎麽辦?”

喂過藥,蕭千帆來到江雲岫面前,将自已的擔憂說出來。

若只是一兩日倒還好,可如今看沈樂窈的身子,還得養上一段時日。

第 172 章 :去找誰算賬?

第一百七十二章:去找誰算賬?

今日一早,趁着衆人都在忙活江雲岫和笠陽成婚的事,衛臨悄悄潛入沈家,将魏如意迷暈後帶到冰泉別院來,連她身邊的丫鬟春凝也被迷暈綁了扔在巷尾,一時之間也回不了沈家通風報信。

得到江雲岫準允,蕭千帆打開藥箱,拿出裏面刀具,開始同躺在榻上的倆人換血。

唯有在與江雲岫成親之日,笠陽才會放松警惕不去找魏如意。xl

而魏如意身上流着與沈樂窈同樣的血水,比沈鈞儒還要再合适不過。

沈樂窈身上的毒不是她投的麽,江雲岫便讓她自個也嘗嘗中毒的滋味。

屋內亮着燈盞,外面亦是有日光照射進來,江雲岫往外看一眼,發現日頭已經在慢慢西沉。

蕭千帆這場醫術已進行了有三個多時辰。

此事不能對外聲張,他身邊只有兩個幫手,便是齊安和衛臨。

看他落刀沉穩,沈樂窈臉上雖露出痛苦之色,但好在蒼白的臉上起了絲生機。

楹月在一旁擰着汗巾,擦拭沈樂窈額角和脖頸上滲透出來的汗珠。

齊安見蕭千帆也冒了不少汗,取來汗巾亦是小心翼翼替他擦拭,生怕驚擾到他。

眼見着日落西沉,蕭千帆的醫術卻還未行完。

江雲岫靜靜候在一旁,末了還是命外邊守着的暗衛入宮去将章太醫叫來,以防有不測。

那暗衛按着江雲岫的話,只說是臨安侯夫人身子不适,命他趕緊去臨安侯府一趟。

想着今日是江雲岫娶妻的日子,若是臨安侯夫人有不測那自個罪責便大了,章太醫未敢耽擱,提着藥箱便坐上轎辇。

見他入了轎辇,那暗衛便驅車往京郊駛去,壓根沒走去臨安侯府的路。

待章太醫發現時已經晚了,他猜測到大抵是要給沈樂窈以血換血,心中忐忑不已,想着一會兒到江雲岫面前該如何拒絕。

到那時,卻發現蕭千帆也在,而且醫術已進行大半,眼看着就要結束。

“大人叫臣來這是?”

章太醫明知故問。

“你去看看,蕭禦醫的醫治之術可有疏漏?”

江雲岫直言不諱。

“大人,臣說過,不會行此醫術。”

章太醫出言拒絕。

“沒讓你動手,難道章太醫要眼睜睜看着傷者在你面前死去?”

江雲岫知道他有骨氣,沒想逼他動手,但要确保蕭千帆給沈樂窈醫治得萬無一失。

“臣也不會說半句話——”

章太醫仍舊回拒。

沈樂窈的臉色是逐漸變好了,可魏如意的臉色卻越來越差,明顯是蕭千帆将沈樂窈體內的毒轉移到了她身上。

“太醫瞧好了,這可是兩條人命,若是治不好,兩個人都沒了,若是治得好,興許還能活下一人,太醫怎麽選?”

江雲岫挑眉,說出令他為難的話。

威逼一個人有時候未必要對他動手,只要将他架在他無法權衡的天秤上,他自然知道該怎麽做。

“大人說得不錯。”

“阿窈身上的毒便是她旁邊這位姑娘下的,如此惡毒之人,晚輩拿她的命來相抵有何錯處?太醫便救救阿窈吧——”

盡管在宮內練手多次,到最後一步蕭千帆還是亂了心神,怎麽縫合都不對。

“太醫再不開口,這兩條活生生的人命可就都沒了。”

江雲岫攥緊雙拳,拼命克制胸口生出的焦灼,語氣平穩逼迫他。

“按照老夫之前所見的,須得先止住她神門穴上的血,而你單單止住她陽池穴上的血是不足的。”

危急關頭,章太醫只得違背心意提醒蕭千帆。

蕭千帆聽了他的話,立刻止住沈樂窈的神門穴。

神門穴并未有傷口,但聽了章太醫的話止住神門穴後,沈樂窈的經脈上的血總算止住。

魏如意如今不單是沈家人,還是南燕的太子妃,江雲岫讓蕭千帆給她留了一口氣。

能不能活下來,亦或者能活多久,便看她的造化了。

“今日是大人的大婚之日,大人不該逃婚才是,不然臨安侯夫人可是會擔憂。”

章太醫臨行前,還奉勸了江雲岫幾句。

“大人,這兒有臣便可,您要不要回臨安侯府?”

淨過手,蕭千帆來到他面前回禀。

沈樂窈尚在昏迷中,确實要有太夫陪在她身側。

沉思片刻後,江雲岫還是決定先回臨安侯府一趟。

此時的臨安侯府上,賓客們已經紛紛離去,獨留下侯府內其他人收拾殘局。

起先笠陽一直以為江雲岫在前院招呼賓客,直到到了入洞房的時辰,也不見江雲岫的身影,才讓銀蝶去打聽他的下落。

聽到喜兒說江雲岫在墨雲居休憩,銀蝶只得回來回禀笠陽。

“洞房花燭夜,難道他今晚要憩在墨雲居不成?!”|

笠陽惱怒般扔下手中團扇。

便是裝個樣子,也該來洞房裏留宿才是。

“要不奴婢去通禀一聲?”

銀蝶吓得跪倒在地。

“慢着,本宮同你一道去——”

笠陽不信她親自前去,江雲岫不乖乖随她回來。

“是…”

如此,銀蝶只好扶着她一道往外走。

夜黑風高,但熱鬧的氣氛還未完全消散,府上還有不少下人們在吃糖果蜜餞,都是為了沾他們二人的喜氣。

每條長廊上都還亮着燈盞,要尋摸到墨雲居倒也不是什麽難事,只是笠陽和銀蝶對臨安侯府不熟,尋摸了好幾條路都走錯了。

待尋摸到墨雲居時,卻發現裏面空無一人。

“賤蹄子,被人耍了都不知道?!”

笠陽反應過來,立刻甩了銀蝶一耳光。

“奴婢都是聽臨安侯夫人身邊的喜兒說的,想來是臨安侯夫人指使她這麽做的…”

銀蝶捂着臉,跪在地上認錯。

“臨安侯夫人?!”

笠陽擰緊眉頭。

“本宮找她算賬去——”

笠陽不将顧氏放在眼中,撩起裙擺就要去找她說理。

卻剛走出墨雲居幾步,被突然出現的江雲岫逼退回來。

“公主說要去找誰算賬?”

江雲岫渾身散發寒意,将她整個人籠罩起來。

笠陽擡眸看他,只覺他臉色極為吓人。

他早已褪去身上喜袍,此刻乃一身紫袍穿在身上,卻是比白日裏的他還要俊逸斐然。

第 171 章 :用婚禮掩人耳目

第一百七十一章:用婚禮掩人耳目

這一切,都是在敬妃的注視下進行,笠陽是她的心頭寵,敬妃必定一步步都要親眼盯着,以免出了差池。

“母妃,兒臣這個樣子可好看?”

笠陽站在銅鏡前,手執龍鳳團扇,靜靜看着鏡中一身大紅嫁衣的自已。

“自然好看,陽兒什麽樣都好看。”

敬妃站在她身後,亦是靜靜看着她,眼裏落滿不舍和欣慰。

不舍笠陽離開她,卻又欣慰笠陽最後還是嫁給了江雲岫,否則只怕她會不依不饒。

皇家出身的子嗣,若是鬧得太難看,會惹北齊帝厭惡,到那時笠陽便沒了價值。

如今她能如願以償嫁給江雲岫,非但沒有給北齊帝惹出丢臉的事,還能讓江雲岫成為皇家的女婿,這一點笠陽沒做錯,北齊帝也很滿意。

不然北齊帝也不會一大早便讓劉瑾送賞賜過來,足足幾大箱的東西,都是讓笠陽帶去臨安侯府的。

“母妃,日後兒臣不能時常待在您身邊,您可得保重身子。”

看到敬妃眼圈發紅,笠陽也不由感傷。

“宮裏什麽都有,你別擔憂母妃。倒是你,江雲岫若是對你不好,你回來告訴母妃,母妃會同臨安侯夫婦二人說。”

敬妃想着有臨安侯夫婦出面,江雲岫應當不會做得太過分才是。

日後只要有了孩子,他們倆人之間便有了羁絆,到那時什麽難處都會過去。

“兒臣記下了。”

笠陽紅着眼睛點頭。

擡眼看一眼外面的天色,就快到笠陽出宮的時辰,敬妃趕忙抹了抹眼角,握住笠陽的手,讓她拿穩手中的龍鳳團扇,随着禮官往外走。

銀蝶跟在身後,拿着她曳地的裙擺。

“去吧。”

敬妃站在懿祥宮門口朝她揮手。

笠陽咽下喉間酸澀,轉頭跟上禮官的腳步。

走到宮門口,傳來唱喝聲,北齊帝站在宮牆上,看着笠陽坐上去臨安侯府的喜轎。

“陛下,您也算是送了公主一程了,城牆上風大,咱們回去吧。”

劉瑾拿手裏的明黃色披風上前給他披上。

“也好,笠陽也只是嫁去臨安侯府,離朕不算遠,想回來便能回來了。”

看着喜轎漸行漸遠,北齊帝自言自語幾句後,轉身走下宮牆。

半刻鐘後。

“公主,再過一條街便到臨安侯府了。”

銀蝶跟在喜轎旁,彎身朝笠陽禀告。

今日盛京.城內熱熱鬧鬧,百姓們都出來看公主出嫁的喜轎,而江雲岫已坐在白馬上,在臨安侯府前的長街口等候喜轎的到來。

他一身大紅喜袍,墨發用玉冠高高束起,冷峻的五官間仿佛攬盡山川湖色,即便是娶到金枝玉葉的笠陽,也不見他黑眸泛起一陣喜色,倒是平靜似水,一絲波瀾也無。

“江兆尹是不是不滿意這門親事啊?”

前來湊熱鬧的人中,也有不少貴女。

她們知道江雲岫今日娶妻,都想來一睹他穿喜袍的風采。х

見到他臉上沒有喜色,她們開始竊竊私語。

“不會吧,陛下下旨時他是接下了的,便是認定了要娶笠陽公主。”

其中一個貴女反駁道。

“我可聽說一直是笠陽公主對他有情,沒準正是因為陛下下旨,他不敢反抗皇家威嚴,才迫不得已應下這門親事。”

另一個貴女對他流露出惋惜。

“哎,新娘子的喜轎來了!”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聲,那幾個貴女才慌忙噤聲,紛紛朝那駛來的喜轎望去。

只見江雲岫稍稍朝坐在喜轎內的笠陽行過禮數,便領她往臨安侯府走。

表面上瞧江雲岫做得倒是體面,可他面容依舊是冰冷的,瞧不出半點在娶親的樣。

笠陽坐在喜轎內,看不見他面容,但聽到銀蝶說是江雲岫親自來迎接,忐忑了一路的心着才緩緩放下。

江雲岫肯出現,對她來說今日便不算留有遺憾。

喜轎來到臨安侯府門前,兩邊的石獅子邊上都站滿了人,除了臨安侯府的人,還有前來賀喜的賓客,都不想錯過這場親事的熱鬧場面。

臨安侯府在北齊朝堂一直居高位,江雲岫又是京兆尹,今日來賀喜的賓客自然門庭若市。

人潮擁擠,臨安侯命侯府的下人們讓開一條入府的路,江雲岫下了馬才能帶着笠陽一道入內。

已經有喜娘走上前,給江雲岫和笠陽各遞上一頭紅綢,倆人各拉着一邊往裏走,跨過火盆後朝寬敞開闊的廳堂走去。

臨安侯夫人的身子不好,一直坐在椅凳上,張望着外邊的人群,想看看江雲岫領着笠陽到了何處。

不多時,便聽見人群傳來嬉笑聲,伴随着鞭炮齊鳴聲,江雲岫和笠陽一同來到臨安侯和臨安侯夫人面前。

臨安侯夫人看出了江雲岫的臉色很不好,可這樣的場面她也不敢表露對他的關切,在臨安侯的示意下,她接下笠陽遞上來的茶水,聽她叫了自已一聲:“婆婆。”

“哎。”

臨安侯夫人笑着聲應下。

拜過天地,笠陽便被送回後院的洞房裏候着。

這場婚事,便算完成了大半。

賓客們只顧着與臨安侯府上的人道喜,卻沒人留意到江雲岫去了哪兒。

臨安侯夫人知道他情緒不好,告訴身邊的喜兒,若是有人問起江雲岫的下落,便說他回了墨雲居。

墨雲居是江雲岫在臨安侯府上的住處。

“奴婢記下了。”

喜兒邊扶着臨安侯夫人回去,邊應承下來。

彼時的江雲岫已脫下身上的大紅喜袍,換上平日穿的紫袍,往京郊的冰泉別院趕去。

衛臨和蕭千帆已經在那裏候着,沈樂窈也被悄悄帶到了那兒。

“大人來了——”

聽到馬蹄疾馳聲,衛臨便知道定是江雲岫無疑。

蕭千帆站在院中正來回踱步,聽到江雲岫來的消息,他匆忙擡頭。

方才見到沈樂窈那副瘦弱的模樣,蕭千帆才知道她這段時日竟吃了那麽多苦頭。

若非是江雲岫讓章太醫尋求醫治之法,只怕沈樂窈早已命喪黃泉。

“開始吧——”

江雲岫要等他到了,親自盯着才讓蕭千帆動手。

推開屋門入內,裏面的床榻上已躺着兩個人,一人是沈樂窈,另一人便是魏如意。

第 170 章 :入院探虛實

第一百七十章:入院探虛實

“小姐,您可還好?”

見沈樂窈面色蒼白,額角上滿是汗珠,楹月的心猛地提起來。

沈樂窈搖搖頭,示意她不要慌張,并命她将屋內炭火撤掉。

二月的倒春寒一過,三月便逐漸暖和起來。

楹月這才察覺到是屋內太過炙熱的緣故,趕忙聽沈樂窈的将炭火盆端到屋外,命兩個小丫鬟上前将那炭火盆給處理掉。

她要轉身回屋內時,瞧見個人影在外面鬼鬼祟祟站着,察覺到楹月發現自已,那人才慌忙離去。

楹月伸長脖子去看那人的身影,瞧着倒像是春凝。

她擰擰眉,回屋去禀告沈樂窈。

“我都落到這個地步了,她竟還派人盯着咱們?”

倚靠在軟枕上的沈樂窈哼笑,恐怕要她斷氣,魏如意才能徹底放心。

“日後進咱們這院子裏的人,奴婢都得仔細盤問過才行,以防她又對小姐使壞——”

楹月對沈樂窈中毒一事心有餘悸得很,若非是沈樂窈發現是那鴛鴦玉佩的問題,只怕會命喪魏如意之手。

“今後除了你和前院的王嬷嬷香蓮,誰也不能入驚蟄院半步。”

“還有,尋兩個可靠的家丁,讓他們在院門口仔細守着。”

沉眸片刻,沈樂窈出言叮囑楹月。

“奴婢明白——”

楹月應聲,照沈樂窈說的下去行事。

春凝回到西廂院,将沈樂窈有所警惕的事回禀給魏如意。

魏如意撚起手中茶杯,漫不經心問:“她最近的身子可有所好轉?”

自上回見過笠陽後,魏如意雖聽了她的沒有掉以輕心,但也沒把太多心思放在沈樂窈身上。

“還是那個老樣子,奴婢并未瞧出有任何不對勁。”

“倒是那個鴛鴦玉佩,好像許久沒見她佩戴在身上了。”

春凝仔細回憶着,一五一十道出來。

“是麽?”

按理說沈樂窈之前戴了好一段時日,毒性入肺腑後便難以恢複,便是不戴也無濟于事。

“去炖上參湯,多放些補藥,今晚我去瞧瞧三妹妹。”

為以防萬一,魏如意還是決心親自去看一眼。

春凝點點頭,退出屋外。

晚膳時分,魏如意端着參湯過來,見到有家丁在外邊守着,深覺如春凝所言那般有異樣,她并未硬闖,讓那兩個家丁進院子裏通禀。

聽到魏如意無事獻殷勤,楹月只想趕緊打發她走了事,卻被沈樂窈阻攔下來,接着吩咐她:“去将那血色鴛鴦玉佩取過來。”

“小姐還要那勞什子做什麽?”

楹月站着不動,眉心急得皺成一團。

“你盡管去便是。”

沈樂窈催她。

無奈之下,楹月只得乖乖去将玉佩取了來。

沈樂窈拿起身下軟枕,将那玉佩放了進去。

“燒藥的炭火可還有?去端進來。”

楹月稍稍點頭,去外面端了還未滅掉的炭火盆進屋,還用扇子将炭火扇燒得更旺了些。

“去将人帶進來罷。”

做好這番功夫,沈樂窈才出聲下令。

“好。”

楹月收起臉上急色,去院門口讓那兩個家丁放人。

“楹月,這好好的,怎麽叫兩個家丁在這守着啊?”

魏如意邊扭身子往裏走,邊開口問楹月。

“小姐沒幾日活頭了,還不是防着有人投毒——”

楹月并未給好臉色。

“這話說的,青天白日的,誰敢來到驚蟄院投毒?”

魏如意樂呵呵笑出聲。

“這誰說得準呢?”

“是人是鬼的,青天白日就算辨出來了,可還有晚上呢,不見得能辨認出來。”

楹月陰陽怪氣回話,令魏如意幾不可微皺了下眉頭,暗道:“死丫頭,等你主子死了,看我給不給你好活路——”

盡管心裏有氣,魏如意臉上還是笑意斐然。

“二姐姐怎麽有空來看我?”

自拿到庫房鑰匙後,魏如意就再沒來過驚蟄院。

沈樂窈盯着她,眼裏依舊沒有半分情意。

“自然是來看看三妹妹身子怎麽樣了,雖說太夫是下了期限的,可沒準三妹妹福大命大,死不了呢。”

說話間,魏如意的眼神就沒從沈樂窈身上移開過。

沈樂窈知道她在找那個鴛鴦玉佩,裝作不輕易間挪了挪身子。

楹月為讓她靠得更舒适些,上前挪動軟枕,露出底下枕着的鴛鴦玉佩的一角。

魏如意眸光瞟到那玉佩,又留意到屋內燒着炭火,攥着帕子的手指尖不由松了松。

“天兒都這麽暖了,三妹妹屋子裏還燒着炭火?”

斂回眼神,她故意發問。

“我本就畏寒,中毒後身子就愈發陰寒,太夫說了屋子裏要常備着炭火,才能好受些。”

沈樂窈尋個理由搪塞她。

“是麽?”

“那府上今年剩下的炭火我都讓人擡到三妹妹這兒來。如今天兒暖和了,各院裏都不燒炭火了,唯獨你這兒還用着。”

魏如意稍稍掩唇,裝作好心好意道。

“那阿窈便多謝二姐姐了,給我炖參湯親自送來不說,還想着将府上的炭火都送到我這兒來。”

她的一番好心意,沈樂窈倒是不能掃興才是。

“你我本就是親姐妹,我是看在你身子不好的份上才接手沈家,不然你也不會誤會我。”

魏如意裝模作樣的話信手拈來。

“參湯我一會兒就喝,二姐姐趕緊回去用膳吧。”

沈樂窈不願再看到她那副虛僞面容,明擺着攆人。

“那我便先回去了,改日再來看你。”

命春凝放下參湯,魏如意起身往外走。

約莫一炷香後,魏如意果然派人将各院剩下的炭火都擡到沈樂窈院子裏來。

她恨不得沈樂窈日日都燒炭火取暖,送她炭火極為爽快。

“尋個夜深人靜的夜,将這些炭火偷偷拿出府去處理了吧。”

聽到外面有的逐漸遠去的腳步聲,沈樂窈低聲吩咐楹月。

“奴婢記下了。”

楹月點點頭。

三月初十,迎來江雲岫和笠陽成婚的日子。

懿祥宮裏,笠陽已經穿上尚衣局制的嫁衣,上面繡着騰飛于雲間的金鳳凰,裙擺上繡繁複金絲線,曳地足有一米長,腕間戴镌刻牡丹的金手镯,頭頂珠翠環繞的鳳冠,眉心描畫牡丹花,襯得她極為端莊貴氣。

第 169 章 :斷氣是遲早的事

第一百六十九章:斷氣是遲早的事

“殿下?”

沈言湘沒想到他會突然打自已,臉頰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痛楚,讓她一下反應不過來,眼神錯愕又迅速湧上淚珠。

“你為何要指使人那樣對莞兒?!”

李承硯坐到椅凳上,瞪向她怒罵。

“妾身做什麽了?”

沈言湘不明所以。

“你還裝?”

“是你指使未央宮的宮女虐待三弟,讓他感染風寒的吧?”

“你知不知道三弟一病,便等同于要了莞兒的命?!”

李承硯不顧她落下的淚珠,只将怒氣發洩到她身上,像是要将阮莞兒受了委屈的窟窿一點點縫補上。

“妾身從未指使過未央宮的宮女,又何來的虐待三殿下一說?”

沈言湘這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你果然不願承認,若今後還有這樣的事發生,我不會輕饒你——”

李承硯之前與沈言湘的那幾分溫情,今夜在阮莞兒的哭訴下消失殆盡。

“殿下若是不信,将那宮女叫來與妾身對質便是——”

沈言湘不願自已被人污蔑,硬聲硬氣同他叫嚣。

“對質?那小宮女早已投井自盡,你想跟她對質,自已到陰曹地府與她對質去吧——”

此時的沈言湘雖已有四個多月的身孕,但肚子尚未大起來,李承硯一時忘了她腹中還有個孩子,氣昏頭說出了令沈言湘震愕不已的話。

“殿下不顧念妾身對您的情意可以,難道連這腹中的胎兒都不要了麽?”

沈言湘臉頰已經紅腫起來,看向他的眼神裏滿是失落。

她明白不管自已做什麽都抵不過阮莞兒在李承硯心目中的份量,阮莞兒說什麽他便信什麽。

阮莞兒說那小宮女是投井自盡,誰又知道焉不是她為了誣陷沈言湘将那小宮女處死掉。

李承硯低垂着臉,也才想起沈言湘的腹中還有他的孩子。

被沈言湘這麽一問,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屋內沉默片刻後,李承硯起身出了屋子。

青鳶這才敢從外面進來,替沈言湘處理臉上的傷。

“小姐您還懷着身孕呢,殿下怎能那樣待您?”

青鳶看着這段日子李承硯對沈言湘的态度逐漸好轉,只以為倆人的關系真的轉好,想不到被阮莞兒勾勾手指頭,倆人便又回到原地。

“暫且忍着吧,如今我只想将這肚裏的孩子平平安安生下來。”

盡管臉上刺痛,沈言湘也沒顯露出太多痛楚。

“小姐是有福氣之人,不然上天也不會給小姐這份福氣,您一定能平安生下小殿下。”

青鳶邊替她擦藥邊寬慰她。

沈言湘微微點頭,藏在袖中的手指緊攥成拳。

整個二月,盛京除了被倒春寒籠罩着,還有江雲岫和笠陽快要成婚的喜事。

自從沈樂窈喝下以鹿茸為藥引子的藥後,身子倒是沒再惡化,只是仍舊是像吊着一口氣似的,既沒精氣神,人也懶怠得不想動,只在榻上卧着。

魏如意果真從沈家各處鋪子挪了銀子,被她用來拉攏王氏和沈言湘,還有盛京其他官家女眷。

收了她的好處,她們自然要幫着魏如意說話,沒多久沈樂窈便成了她們口中私下唾罵的對象,在貴眷圈中變得臭名昭著。

唯有府上的下人們明白沈樂窈是被構陷的,思慮之下,沈樂窈将庫房鑰匙給了魏如意。

“小姐,您就這麽将沈家家權讓出去了麽?”

看着魏如意那搔首弄姿得意離開的背影,楹月仍有幾分不甘心。

“不讓她松懈,她會時時刻刻盯着咱們,倒不如将這家權全給了她,她才不會總想着打我們的主意。”

沈樂窈生怕魏如意察覺出異樣,若真被她察覺出來,那才真是得不償失。

“小姐思慮周全。”

如此,楹月便不再多舌。

到了二月底,江雲岫和笠陽成婚的事已準備妥帖,只要等着倆人走個過場便算完婚。

臨安侯全程盯着下人們籌備親事,未見到江雲岫有任何反常舉止,臨安侯總算稍放下心。

這場婚事,最沉浸其中的當屬笠陽。

只是令她沒想到的是,沈樂窈竟能撐了那麽久,如今還有一口氣吊着。

“公主且放心與江兆尹成婚,沈樂窈身上毒性已蔓延至五髒六腑,人消瘦得不成樣,顯然她的氣血正一點點被消耗,斷氣是遲早的事。”

“上回聽到公主與江兆尹的婚期定下來,她急得都吐血了。等你們倆人完婚,她怕是也熬不過幾日。”

魏如意有條不紊說着。

“你如今拿到沈家家權,可別就不将心思放在她身上,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吊着,都不能掉以輕心——”

笠陽卻是沒順着她話頭往下說。

只要沈樂窈還活着一日,她便一日不得安心。

“我會盯着她的。”

面上雖應下來,魏如意心中卻對笠陽生出鄙夷。

她自個抓不住江雲岫的心,卻偏偏要讓自已跟着受累。

看了魏如意一眼,見她還算聽話,笠陽才沒再深究。

皇宮。

自那日去京兆府見過江雲岫後,回來蕭千帆便苦心鑽研以血換血之術,用禦膳房裏的兔子來練手。

要同沈樂窈換血的人江雲岫到時會帶到蕭千帆面前,端等着他與笠陽成婚那日動手。

這樣,也算是給蕭千帆練手的時日。

一旦動手,便得小心翼翼行事,行錯一步,都會殃及沈樂窈的性命,故而蕭千帆将此事看得極為重要。

每日去到未央宮給三殿下看診回來,他要做的便是這件事。

沈樂窈每日亦是在府裏等江雲岫的消息,只是日子越近,她心思越不安。

除了對蕭千帆行醫術時的不安外,還有江雲岫與笠陽成婚的事。

沒想到前世發生的事,今世到底還是成真了。

從晉中回來,江雲岫就會與笠陽成婚。

江雲岫對這門婚事的态度沈樂窈心裏清楚,可日後的事誰能說得清楚,臨安侯夫婦對笠陽極為滿意,江雲岫為了讨長輩歡心,成婚後會好好相待笠陽也說不定。

思及此處,沈樂窈便覺渾身焦躁,手心止不住地冒出冷汗。

第 168 章 :以血換血

第一百六十八章:以血換血

章太醫出宮問診向來不會亂說話,此刻突然問出這件事,衛臨一時反應不過來。

“那位姑娘是沈家三小姐,大人與她相熟已有幾年。”

衛臨将話說得隐晦,但章太醫一下便猜測出來。

他稍稍點頭,随即從袖中拿出張紙條遞給衛臨,讓他交給江雲岫。

衛臨吩咐車夫趕緊将章太醫送回宮,轉身走入臨安侯府,将章太醫給的紙條呈給江雲岫。

琉璃燈盞盈透出的光照下,江雲岫看到上面落着‘以血換血’四個字。

“以血換血?”

連帶着衛臨都怔愣住。

“章太醫這是何意?”

衛臨沒讀出這四個字的真谛,江雲岫卻讀出來了。

眼下沈樂窈身上毒性已浸入五髒六腑,要想她身上的毒全都清除,唯有以人血換人血。

但這法子要殃及性命,章太醫是醫者,以救死扶傷為已任,若讓他行此醫術便是有悖倫理,便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會動手。

故而方才在江雲岫面前,章太醫才沒将此醫術給說出來。

“明日叫蕭千帆到京兆府去一趟。”

眼皮子噙下眸光,江雲岫開口吩咐衛臨。

章太醫不願動手,可蕭千帆卻是不同。他對沈樂窈情深意切,不會不答應。

“是——”

衛臨匆忙應下。

次日過了午時,蕭千帆來到京兆府。

他不明白江雲岫叫自已來所謂何意。

江雲岫坐在四方椅凳上,聽到腳步聲掀起眼睫,将那枚血色鴛鴦玉佩丢到蕭千帆面前。

“這是?”

蕭千帆不明。

“蕭禦醫仔細看看這玉佩,可眼熟?”

江雲岫直直盯着他。

蕭千帆拿到手上,不多時便回想起來:“這是阿窈身上的玉佩?”

衛臨上前道:“沈小姐身上中的毒,便是這玉佩所致。”

緊接着,他将昨夜章太醫說的那些話再同蕭千帆說了一遍。

“以人血換人血?!”

這醫術蕭千帆不是沒在醫書古籍上見過,可他從未行過此醫術。

“蕭禦醫不願?”

江雲岫皺緊眉頭,周身散發出寒氣。

“我是怕會有所疏漏,畢竟事關阿窈安危…”

蕭千帆不是不願,是沒有把握。

倘若出了意外,他定會後悔一輩子。

“如今她只能以鹿茸續命,沒幾日活頭了,行不行事全在蕭禦醫你。”

蕭千帆這段日子沒見到沈樂窈,對她病情惡化得如此嚴重的事并不知情。

“若是以人血換人血,唯有找與阿窈有血緣關系的人,此事或許才可保萬無一失。”

蕭千帆未有一絲猶豫。

江雲岫給衛臨使了個眼色,衛臨已然明了。

商議完,蕭千帆在酉時三刻出了京兆府。

他本打算到沈家去看一眼沈樂窈,想到江雲岫說的此事要保密,他只能打消這個念頭。

人剛回到宮門口,便被雲莺叫去未央宮,說是三殿下受了風寒,奶娘喂下去的奶水全都嘔吐出來,阮莞兒讓雲莺去太醫院叫蕭千帆前去看病,不料去到那兒雲莺卻沒見到他。

知道阮莞兒不願別的禦醫碰三殿下,雲莺只得來到宮門口候着。

好在等了有半個時辰,便見到蕭千帆駛到宮門口的馬車。

蕭千帆未有耽擱,提上藥箱便随雲莺往未央宮行去。

進入二月後總算沒再下雪,但這倒春寒卻凍人得很,稍不留神便容易感染風寒。

“蕭禦醫快随奴婢來。”

雲莺領着蕭千帆步入未央宮。

聽到聲音,阮莞兒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命蕭千帆趕緊給李君珩問診。

“三殿下今日喝的奶水全吐出來了,如今是喂什麽吐什麽。”

阮莞兒眼圈通紅,看得出她對李君珩可謂是牽腸挂肚。

“娘娘別着急,臣這便給三殿下查看。”

蕭千帆邊說着,邊替李君珩問診。

片刻後,蕭千帆讓阮莞兒寬心,說李君珩的病情不算嚴重,只要喝上幾日的傷寒藥便能痊愈。

還叮囑她如今外面雖沒再下雪,但春寒陡峭也極易令人生病,尤其是孩子,抱在風口上不消一刻便容易生病。

阮莞兒命雲莺趕緊下去煎藥,爾後讓蕭千帆退下。

蕭千帆剛走出不遠,便聽到裏面傳來阮莞兒的叫罵聲:“下賤蹄子,誰讓你私自帶三殿下到外邊兒去的,你居心何在?!”

緊接着,便聽到掌嘴聲。

自李君珩出生這麽久以來,還是第一次生病,阮莞兒心裏難免焦急,但蕭千帆沒想到她會發如此大的脾氣。

斂回心神,他如今最該擔憂的應是沈樂窈。

夜裏,李承硯出宮前去見了阮莞兒一面,她因為李君珩生病的事哭得眼圈通紅,見到李承硯才止住了淚珠。

“蕭禦醫不是說了三弟病情不算嚴重麽?莞兒別太過擔憂了。”

李承硯寬慰她。

“殿下可知道珩兒為何會感染風寒?”

阮莞兒任由他替自已擦拭淚珠,突然擡眸問他。

“為何?”

其中緣由李承硯倒是不知情。

“那是因為未央宮的一個小宮女故意将珩兒抱到了風口上…”

“我盤問那小宮女好半天她才道出實情,竟說是,說是太子妃指使她這麽做的…”

阮莞兒說着,晶瑩剔透的淚珠又滑落下來。

“什麽?!”

聽到此話,李承硯震驚不已。

他萬萬沒想到沈言湘竟背地裏指使未央宮的宮女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好在沈言湘将此事壓了下來,若是鬧到北齊帝跟前,不僅是沈言湘,連他也會殃及——

“那小宮女親口所說的,說是上回新歲時太子妃入宮陪端妃娘娘守歲時将她叫到了跟前…”

沈言湘邊說邊抽泣,連帶着鼻尖也紅紅的,瞧着甚是可憐。

“莞兒你別太過傷神,三弟的病尚未痊愈,若你再病倒便不好了。”

“孤回去定會好好敲打湘兒——”

李承硯邊幫她擦淚,邊同她許諾會好好看管沈言湘。

“莞兒謝殿下垂憐。”

阮莞兒靠到他懷裏,這才止住眼中淚水。

倆人溫存片刻後,李承硯乘着夜色出宮,趕在宮門落鎖前坐上回翊王府的轎辇。

凝萃院裏還亮着燈盞,沈言湘一見到李承硯進屋,立刻上前迎接。

就在她伸手要替李承硯寬衣時,迎面而來的是他狠狠的一耳光。

第 167 章 :吐血

第一百六十七章:吐血

幾日後,魏如意來到沈樂窈屋內。

盡管外面的雪花積了厚厚一層,沈樂窈屋子內仍舊是暖烘烘的。

她躺在內室裏,已有好些日子不曾下榻。

“三妹妹可有按時吃太夫開過的藥了?怎也不見好?”

見沈樂窈病恹恹地躺在床榻上,魏如意愈發安心,嘴裏只裝模作樣的關心兩句。

“大抵是病入膏肓,沒得治了。”

說完,沈樂窈猛咳幾聲,連帶臉色都咳得漲紅起來,卻又很快慘白成一張紙。

這一紅一白的樣兒,即便是不透露笠陽和江雲岫定下婚期的事,魏如意猜測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三妹妹別說這些喪氣話,總能治好的。”

“只是你身子病成這樣,便不好再打理沈家上下了,不若将中饋實打實地交到我手裏,我也好幫你分擔不是?”

魏如意這段日子拿走的只是沈家賬目和一些鋪子的鑰匙,可沈家庫房鑰匙,卻仍在沈樂窈手上。

“二姐姐剛入沈家族譜,何況你打理沈家也不是我答允的,是你從我手上奪過去的,怎麽這會兒還能厚着臉皮來跟我說這些?”

沈樂窈哼笑,鬧到這份上,她懶怠再對她留有情面。

“三妹妹這話說得可就不對了,如今沈家除了我便是大伯母還有能力去打理沈家,我是你的親姐姐,你不交給我,難道要交給大伯母不成?”

魏如意收起臉上笑容,也不再對她客氣。

“二姐姐若真想拿,便等我死了再來拿罷——”

沈樂窈身子不好,不想再同她浪費口舌。

“既然你不給,那我只能從各個鋪子裏支賬了。等入了春,笠陽公主要和京兆尹大人成婚,還要頭疼着送禮的事呢。”

魏如意自顧自說着,看似是在自言自語,卻是故意說給沈樂窈聽的。

沈樂窈面色驚詫,盡管知道他們倆人成婚是遲早的事,可在親耳聽到時還是不可抑制受到震懾。

“到時候三妹妹可別怪我。”

見她這表情凝固的樣子,魏如意擺了擺裙角,起身往外室走去。

“小姐,您可還好?”

楹月上前跪坐下,緊張地看她。

沈樂窈躺着一動不動,直到外邊的腳步聲走遠,才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那鮮血映在楹月帕子上,黑紅的一片,将楹月吓得不輕。

“小姐…”

楹月慌亂不已,不敢大聲叫她。

她怕沈樂窈看到這些血,慌忙将帕子收起來。

“等等——”

卻被沈樂窈猛地拽住她手腕。

“怎麽了?”

楹月回過頭看她。

“拿來給我看看…”

沈樂窈看向她手中緊攥的絲帕。

“快——”

見楹月跪坐着不動,沈樂窈語氣湧上焦急。

楹月知道隐瞞不住,只得乖乖遞上手中帕子。

沈樂窈将帕子打開,看着上面黑紅的血色,黯淡的眸光逐漸變得驚奇,“這血色怎麽如此眼熟?”

“小姐可是想起了什麽?”

楹月焦灼地看她。

“血色鴛鴦玉佩?”

她嘴裏喃喃說着。

楹月抹了抹眼淚,聽到她的話腦子空了一瞬,爾後好像想到什麽,趕忙起身去翻屜子。

不多時,拿出魏如意送給沈樂窈的那枚玉佩:“小姐說的可是這個?!”

她跑到沈樂窈面前,很快遞上前。

“對,一定是這玉佩的問題——”

想到這鴛鴦玉佩還是魏如意送的,沈樂窈心裏愈發篤定。

她的吃食都沒有問題,唯獨這血色鴛鴦玉佩,魏如意贈給她的時候,她未免不落人口舌,連着戴了好些日子。

卧床之後,才将這玉佩從身上摘下來。

“奴婢這就拿去給江兆尹——”

得知沈樂窈中的毒與這鴛鴦玉佩有關,楹月一刻也待不住。

沈樂窈微微點頭,任由她往外走。

拿到那玉佩,衛臨連日去将章太醫帶到臨安侯府上。

章太醫拿到手裏端詳不出有何可疑之處,但看到那玉佩通體血紅,便覺有股暈眩之感。

他讓衛臨去端盆熱水上來,将那玉佩放入水盆之中。

之後,取來一根銀針入水。

銀針剛一觸水,立刻蔓延成黑色。

“果然是這玉佩的問題——”

衛臨驚吓出聲。

章太醫沒有說話,将那水盆挪到炭火之上烘烤。

等水熱後,看着在水中沸騰的玉佩,他才撈出重新放置帕子上,讓衛臨取下他身上的刀,在上面挂下一小片。

之後,用小勺勺起來湊到鼻尖。

“如何?”

站在邊上的江雲岫目色沉沉,緊盯着章太醫做的這一系列舉止。

“回禀大人,此物并非玉石制成——”

刮下玉佩上的粉末後,章太醫才敢斷言。

“此話何意?”

江雲岫看到這玉佩,便知道魏如意的下毒手法不簡單。

“此玉佩乃丹砂制成,在制成玉佩前裏面摻了水龜血、鶴血、地膽、龍腦香等極陰極寒之物。”

“原本這些藥材各為良藥,可混煮在一起後便會揮發出毒性,加之用丹砂石來熬煮,毒性被鎖在丹砂石中,平日的尋常碰觸倒是無礙,若是常日佩戴在身上,毒性遇熱會透過衣裳慢慢浸入體內。”

沈樂窈佩戴這枚血色鴛鴦玉佩時正值深冬,屋內時常烤着炭火,她手中又時常懷揣着火爐,那鴛鴦玉佩的毒性便浸入得愈發快。

想到骊園宮宴的那晚,沈樂窈剛戴了幾個時辰便突然暈倒,江雲岫才想起是眼前這枚玉佩所致。

“此人極為擅長用毒,可見心機之深。”

章太醫在宮裏當值多年,也從未在後宮見識過這樣的手段。

“那可還有法子醫治?”

沉默片刻,江雲岫再次開口問。

豈料章太醫還是搖了搖頭,道:“臣不敢欺瞞大人,那位姑娘确實已病入膏肓,便是以鹿茸入藥,也難保她性命。”

“那便以鹿茸入藥——”

江雲岫黑眸覆滿冷意,冷冷逼視眼前跪着的人。

章太醫應承下來,在提起藥箱往外走前,他看向江雲岫一眼,最終還是壓下心頭困惑,在衛臨的引領下往外走。

“那位姑娘,與大人是何關系?”

步上轎辇前,章太醫突然開口問衛臨。

第 166 章 :早已不是完璧之身

第一百六十六章:早已不是完璧之身

“我的病,是不是好不了了?”

看到楹月這副臉色,沈樂窈早已猜測到。

“不會治不好的,昨夜大人已讓章太醫回宮去查閱醫書,定會查出小姐中的是何毒。”

楹月不想沈樂窈傷心,吞咽下喉間酸澀。

“蕭哥哥也是這麽說的…”

沈樂窈苦笑。

過了這麽久,蕭千帆那邊還沒動靜,沈樂窈便知道自已的病找不到醫治之術。

“小姐,您向來是不願輕易服輸的人,如今沈家中饋被二小姐奪了去,您該早日将病治好,将她趕出沈家去才是——”

提起魏如意,楹月滿是憤憤不平。

沈樂窈瞧她這副小臉猙獰的樣子,隐約察覺出不對勁。

“怎麽了?”

“昨夜是不是還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的事?”

沈樂窈看着她。

楹月跑去屋門口往外瞧了瞧,緊接着關上屋門,回到沈樂窈面前将江雲岫查清魏如意來歷的事告訴她。

原來當年魏如意被靜月庵姑婆子抱回去後,沒過幾年那姑婆子便死了。

兩年之後,靜月庵突然來了一位夫人,說是北邊起了戰事,她和身邊的丫鬟是逃難過來的。

便是在那樣的機緣巧合下,那位夫人收養了魏如意。

在靜月庵內待了半年,某日庵內來了一夥侍衛,還有一位器宇不凡的將軍,靜月庵的師父們才知道逃難來的竟是南燕國魏大將軍的夫人。

當時南燕和北齊的西北打得正兇,魏大將軍接連喪子,為了保護活下來的將軍夫人,他便讓身邊手下暗中将將軍夫人護送着離開西北。

後面兩國戰事交停,魏大將軍才來靜月庵将魏夫人接回南燕。

魏如意便以魏大將軍女兒的身份在南燕生活了這麽多年。

在沈樂窈逃出南燕後,慕容淵去找了魏如意,告訴她有讓她回北齊的法子,魏如意義無反顧答應他與沈樂窈貍貓換太子,嫁給他做了這個有名無實的南燕太子妃。

她的目的,便是要回到沈家,除了報複沈老夫人,還有沈樂窈。

“果然是沖着我來的,我中的毒定然也是她下的——”

沈樂窈咬緊唇齒,仔細回想魏如意會在何時給自已下毒。

“定然是她——”

“不然她怎會從小姐手中奪走沈家家權?!”

彼時楹月的腦子亦靈光得很。

“蕭哥哥和章太醫給我醫治的事沒有傳出去吧?”

思及此處,沈樂窈突然開口問向楹月。

楹月搖搖頭,“就連給小姐您煎藥,奴婢都是躲到無人的角落裏煎的,那些藥渣子早同外面那些太夫給您開的藥給燒掉了。”

“好在你做事夠謹慎,不管我還有多少日活頭,這件事都先別讓她知道。”

沈樂窈神色平靜囑咐她。

楹月聽到這話心裏卻難受得緊,她只得忍着痛楚點頭。

皇宮。

得知沈樂窈毒性已侵入五髒六腑的消息,笠陽來到敬妃面前,讓她抽時日去到臨安侯府,與臨安侯夫婦定下她與江雲岫的婚期。

在這個節骨眼上,她偏偏要以這樣的方式送沈樂窈一程。

若是她得知江雲岫與自已成婚,只怕連一刻都支撐不了。

敬妃看着她道:“陽兒,江雲岫雖接了聖旨,可對于你們這樁婚事,母妃怕他是另有所圖。”

畢竟笠陽是皇室出身,敬妃生怕江雲岫是想在笠陽身上撈到什麽好處。

當初诓騙她去晉中,可不就是如此?還讓笠陽在南燕待了足足有一年之久——

“母妃,女兒…”

笠陽欲言又止。

“怎麽了?”

敬妃看不出讓她遲疑的緣故。

“其實女兒早已不是完璧之身…”

笠陽垂眸哭泣。

“什麽?!”

她的話令敬妃震驚不已。

笠陽是北齊的公主,金枝玉葉的身份卻被人玷污了去,豈能叫敬妃不震驚?

“在晉中時便不是了…”

笠陽越說,眼淚掉得越兇。

“是慕容淵?!”

慕容淵是趙遠舟的事,敬妃早已知曉,她知道笠陽與趙遠舟有幾分情分。

笠陽眸光滞了一瞬,擡眸道:“不是…是阿岫。”

“江雲岫?”

敬妃眼中閃爍困惑和惱怒,不多時惱怒便覆蓋住雙眼:“這個混賬東西——”

“難怪他終于肯接下聖旨,原來是做出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你怎麽不早同母妃說?”

敬妃疼惜地問她。

笠陽搖頭道:“兒臣不想母妃擔憂…”

“明日母妃便到臨安侯府去,這門親事江家他別想抵賴——”

敬妃怒氣沖天,恨不得立刻将江雲岫痛打一頓。

笠陽倚靠在敬妃懷裏,抹去臉上淚珠,眸底湧上一陣譏诮。

唯有這麽做,她和江雲岫才能盡快成親,否則敬妃只怕還會有所斟酌。

江雲岫那邊,就更不必說。

豎日,敬妃擺架到臨安侯府,與臨安侯和臨安侯夫人提了此事。

江雲岫的事臨安侯夫婦倆向來做不得主,他去京兆府的事也是他拿的主意,并未事先與臨安侯夫婦商量。

好在他在京兆府幹得不錯,不過幾年便成為京兆尹,臨安侯夫婦對他的事情便也就睜只眼閉只眼。

這次見他主動接下北齊帝賜婚的聖旨,臨安侯夫婦也高興得很,畢竟是與皇家結親,笠陽的身份與江雲岫不相上下,他們也便以為日後江雲岫與笠陽成婚是水到渠成的事。

不想幾個月過去,他并未再提過此事。

直到今日,看到敬妃親自前來。

臨安侯把臨安侯府的榮辱看得重,既然敬妃找上門,江雲岫和笠陽成婚的事便不能再不了了之。

商議過後,臨安侯同意讓敬妃回宮尋禮官定下成婚的日子,讓倆人盡早完婚。

這樁婚事,他會親自盯着。

臨安侯夫人身子不好,見臨安侯已經答應下來,便也不好再說什麽。

敬妃滿意地離開,回了宮裏便尋來禮官。

禮官翻閱黃歷,最後将江雲岫與笠陽成婚的日子定在開春。

得知這個消息的笠陽站在宮門口,看向外面飄揚的雪花,吩咐銀蝶:“讓魏如意将這個好消息透露給沈樂窈罷。”

“是。”

銀蝶颔首,撐開傘走下臺階。

第 165 章 :不治之症

第一百六十五章:不治之症

大抵是沒料到她會這麽說,江雲岫面色顯露出前所未有的怔然,下一刻語氣一如既然地霸道道:“這由不得你說了算。”

“帶我去臨安侯府,會給你招惹麻煩的。”

沈樂窈不願松手。

之前她恨不得江雲岫不求回報地幫她,不僅要幫她對付李景淮,還得幫她對付整個沈家。

可倆人的心走近後,沈樂窈卻不想虧欠他,倘若禍事都由他來承擔,沈樂窈又于心何忍?

江雲岫眼尾掃過笑意,低眸輕聲道:“委屈你了。”

還未等沈樂窈反應過來,她那雙嬌嫩的手便被他反扣到大掌內,連人帶着從床榻上抱起來。

她身子虛弱,即便是使盡渾身氣力都不敵江雲岫一分。

他點了她後頸上的穴位,讓她昏睡過去。

“大人随奴婢來——”

楹月機靈地打開屋門,帶他往外走。

好在府上如今都是沈樂窈的人,魏如意已經順利拿到賬目,此刻也沒将沈樂窈放在心上,故而江雲岫出沈家還算順利。

車辇往臨安侯府駛去,他将帽檐蓋到沈樂窈臉上,抱着人往後院走,回了自已院落。

他前腳剛到,衛臨後腳也已帶着章太醫前來。

“大人…”

章太醫朝他行禮,身子還在微微發顫。

“人在裏面。”

江雲岫冷冷盯看那站在玉屏前的人影。

“是…”

章太醫這才提藥箱走入內室。

紗簾從床沿邊上放下,遮掩住床榻上人的面容,但看着那雙嫩白的手,章太醫便知道是個女子無疑。

他沒敢多問,怔愣片刻後便上前替沈樂窈診脈。

剛觸碰到她冰涼細腕,章太醫臉色便沉了沉,她的手腕已隐隐發黑,若非是湊近看,根本瞧不出來。

“這位姑娘…”

章太醫欲言又止。

“說——”

江雲岫就站在邊上,他的身影宛若黑壓壓的雲層,覆蓋在章太醫身上,叫他不得不心生害怕。

“這位姑娘脈象平穩,單單診脈并瞧不出什麽,臣想,須得紮針取血,方能診斷一二。”

章太醫面露難色,摸不清江雲岫讓不讓紮針。

“方能診斷一二?”

江雲岫眉心微皺,他還沒見到章太醫有這麽沒底氣的時候。

“不錯,這位姑娘身子雖虛,脈象卻毫無問題,顯然這種病不是尋常醫術中常見到的。就算是取了血,臣也不敢篤定便能診斷是何病。”

章太醫不敢有欺瞞。

“就按你說的。”

既然連章太醫都謹慎成這樣,江雲岫心思沉了沉,只得讓他盡快取血。

章太醫稍稍點頭,從布袋裏取出一根銀針,捏起沈樂窈食指紮了進去。

殷紅的血迅速從她手指腹冒出來,順着指尖滴入水碗,血一遇水便化成可怕的黑紅色。

章太醫趕忙放下水碗,幫沈樂窈止住傷口。

随即拿着水碗走到燈盞下,用手指沾了後放到鼻尖聞,不一會兒臉色大變。

“怎麽?”

江雲岫臉色冷到極致,緊盯着章太醫不放。

“這位姑娘患的是連臣都前所未見的奇毒,這種毒一開始并瞧不出是中了毒,只能等毒性侵入五髒六腑,方能覺察出來。”

章太醫說得十分惶恐。

“這麽說,她身上的毒性已經侵入五髒六腑?”

江雲岫黑眸翻湧陣陣黑雲。

章太醫怔然點頭。

“能不能醫得好?”

江雲岫不想過問太多,只想知道這個。

章太醫沉默片刻,搖搖頭,大氣都不敢出。

“你是宮裏德高望重的太醫,你會沒有法子?!”

饒是江雲岫鎮定了一晚上,此刻也忍不住對他低吼。

“大人恕罪,臣不過是實話實說。”

章太醫跪到地上,即便是害怕得後脊背生汗,也不會硬着頭皮說好話。

“為今之計,是先給這位姑娘用些藥穩住毒性,不讓毒性再蔓延,否則…”

便是章太醫再沉浸在醫理之中,也看得出來江雲岫對躺在紗帳內的女子十分上心,否則也不會兩次叫他出宮替她治病。

後面的話章太醫沒說出口,江雲岫已經心領神會。

他微微噙眸,章太醫趕緊抓了藥給衛臨,讓他下去煎煮。

“這毒臣回宮裏會好好查醫書,查明後會盡快告訴大人。”

宮裏有宵禁,章太醫不能在外邊逗留太久。

江雲岫揮揮手,連話都懶怠再跟他說。

章太醫趕忙提了藥箱,拿起方才他給沈樂窈擦拭手指腹用的帕子收入箱中,那帕子上有沈樂窈的血跡。

楹月見章太醫從裏面出來,又見衛臨下去煎藥,便跟在衛臨身後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衛臨感念她照拂過自已一段時日,讓她跟着去煎藥。

“我家小姐生的是什麽病?”

楹月不敢問江雲岫,只能問衛臨。

“我也不知道,我進去時就見大人和章太醫的臉色都難看得很,并不敢多待。”

“只聽見章太醫說什麽回去後會好好查醫書…”

衛臨将偷聽來的只言片語告訴她。

楹月臉色沉下來,失神嘟囔:“那豈不是和蕭公子說的一樣…”

如此看來,只怕沈樂窈的病不好治。

“你別擔心,有大人看顧,沈小姐一定能痊愈。”

衛臨見她垮着臉,悵然若失的樣子,連忙寬慰她。

“但願小姐能盡快好起來。”

楹月對着火堆,雙手合十道。

衛臨聽她這麽說,心也跟着提起來。

好端端的,沒想到沈樂窈竟會沾惹上這樣的怪病。

子時一刻,給沈樂窈喂下藥,看着她氣息平穩後,江雲岫才将她送回沈家。

隔日睡到午後,沈樂窈方醒過來,不過她氣色看起來好了一些。

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她問道:“可是又下雪了?”

過了元宵這雪剛停了幾日便又開始下起來。

“嗯,昨天夜裏便下了。”

楹月邊扶她起身邊回話。

“等這場雪一過,也該入春了。”

沈樂窈盯着那樹上已經冒出的嫩芽,眼眸含笑道。

“等天兒暖些,奴婢就帶您到外邊去走走。”

回想沈樂窈已經有好長一段時日沒在府上好好逛逛,楹月心裏極不好受,連帶着眼圈都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