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火光之災

第一百一十九章:火光之災

在這個時候起火光之災,可不是什麽好征兆。

“走水了——”

“養心殿走水了——”

養心殿外傳來宮女太監們的驚叫聲,這場大火來得奇怪,等火光漫天了才有人注意到。

養心殿是南燕帝平日修身養息的宮殿,每日都有宮女太監在裏面值守,不敢有絲毫懈怠。

怎料今日如此重要的日子,卻鬧出這樣的岔子。

諸人的目光都被養心殿裏的大火所吸引,臺下已經有竊竊私語聲,還有恐慌聲,生怕會給南燕惹來不祥之兆。

“還愣着做什麽,趕緊去救火——”

恐慌之際,慕容淵最先反應過來。

養心殿着火,祭祀儀式定是再進行不下去,眼下當務之急是先把火滅了。

“父皇,要不…”

“陛下——”

慕容淵想勸他停了這場儀式,可話還沒說完,只見人群中緩緩走出一個身影,朝天禦臺上叫出來的聲音蒼勁有力,震停底下面露惶恐的臣子議論聲。

“孟太傅?”

慕容淵看清那人面容。

南燕帝聽到慕容淵的輕語聲,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臺下顫巍巍站出來的人。

“今日乃是欽天監夜觀天象挑選出來的好日子,養心殿卻突發大火,陛下可知道是為何?”

孟太傅拄着拐杖,着一身他尚在朝為官的紫色官袍,紫袍加身,朝中三品以下的官員都得整裝行禮。

諸人正回神色,都肅靜地垂首,不敢再有僭越之态。

“太傅此話何意?”

南燕帝知道他出現在這絕非偶然,顯然是帶着意圖而來。

慕容淵死死盯看孟太傅,眼神裏甚至帶警告之意,讓他別亂說話。

這樣的場合,但凡鬧出點水花都會惹南燕帝起疑心。

可在這個節骨眼上,慕容淵卻不能出聲勸阻。

沈樂窈望向底下的孟太傅,倆人眼神相對時,她陡然皺了皺眉心。

那孟太傅的眼神裏帶了恐吓,顯然認出是她讓春凝帶話,而且并不打算放過她。

沈樂窈藏在衣袖中的十指微微蜷起,這老匹夫已到垂暮之年,他跳入火坑裏是無所畏懼,但她絕不能被他拉着一塊陪葬——

“行祭祀儀式遇到火光之災,連上蒼都看不下去了,這不祥之物興許就在臺上,陛下難道還要一意孤行麽?”

孟太傅為官時在朝中便十分有威望,即便是他退位,朝野也有不少他帶出來的學生。

此言一出,果然激起不小的水花,不少人都紛紛朝臺上看去,方才還尊崇的眼神一下變得戒備。

“太傅可要把話說清楚了。”

慕容淵眸色陰陰沉沉,警告他說話要注意分寸。

孟太傅不懼他威脅,仰頭笑了笑:“太子殿下如此着急娶從北齊來的沈小姐,還暗中造出她為紫微星降臨的謠言造勢,結果謠言成慌,這才有養心殿走火的意外發生。”

慕容淵怒視:“太傅已沒有官位在身,胡亂造謠可是會被押入刑獄受刑的。”

“去年北齊與南燕通商,是太子殿下親自到北齊說和。而這位沈小姐,曾與北齊二殿下有婚事,婚約解除後不久便見到殿下,如今殿下又執意要娶她為太子妃,莫不是北齊二殿下将此女獻給殿下?”

“殿下如此大費周折,其中緣由可見一斑。”

一石激起千層浪,孟太傅此話一出,臺下衆人臉上露出疑窦。

南燕帝更是不由自主看向沈樂窈,若她真替慕容淵與李景淮暗中牽線,那這門親事是萬萬不能應下。

慕容淵臉色陰沉,薄唇卻噙着笑:“今日祭祀儀式,太傅并不是臣子名列之內,何以會突然出現在此處?”

“你一出現在這兒養心殿便着火,難道這也是巧合?”

他非但沒被激怒,反咬孟太傅一嘴。

“陛下若不信,可看看這個——”

孟太傅顯然是有備而來,從袖裏拿出一塊礦石。

有太監立刻上前,拿去呈與南燕帝。

看清那礦石,沈樂窈眸色不由深了深,但她很快按下不表。

南燕帝拿到手上仔細端詳,神色間厲色漸攏,揚聲問他:“這礦石從何而來?!”

他手中的礦石呈黑紅色,放眼整個南燕,都沒有這種成色的石礦。

“回禀陛下,此礦産自北齊西北,是從北齊運來的瓷器中搜尋得來——”

“南燕與北齊通商,一直是在太子殿下手中運行,怎麽兩國往來的瓷器中有黑礦石一事,太子殿下都不知情麽?”

黑礦石可用來打造兵器,好端端地,慕容淵偷偷将這些石礦從北齊運過來,其中意圖實在不能不令人生疑?

“太子可要解釋解釋?”

南燕帝正值壯年,孔武有勁的面龐上覆滿盛怒。

慕容淵隐隐咬牙,驟然跪到地上:“父皇,主抓此事的乃是指揮使司的曹亮,兒臣每月去查看都未發現有太傅口中所言的黑礦石,還望父皇明察——”

天禦臺下的臣子們還在跪着,養心殿的火勢也滅了下來,見南燕帝略有遲疑,沈樂窈趁機道:“陛下,祭祀儀式若不行完,恐更惹上蒼震怒,不若将此事壓一壓,若此事真牽扯小女,小女願配合查清楚——”

她沒想到孟太傅這個老匹夫會将她也拉下水,再膠着下去對她亦沒任何好處。

“是啊陛下,沈小姐說的沒錯。”

司祿們正恐無人解圍,此時見沈樂窈站出來,也都緊跟其後應和。

祭祀日子是他們挑的,若任事情再發酵下去,他們也免不了要跟着受罰。

盯向慕容淵的目光深了深,南燕帝點下頭。

司祿們揩了揩額頭上混着雨水的汗珠,鎮定下來繼續完成祭祀儀式。

好在最後沒再鬧出岔子。

事畢,南燕帝命人去将曹亮帶過來,并命人在禦書房外守着,無事不得讓人進內叨擾。

彼時的太子府,正被人偷偷潛入暗中搜尋。

躲藏在莅光閣內的趙光廉聽到動靜聲,正要倉皇逃竄時,突然被把利刃抵在脖頸上,擋住他去路。

“是你?!”

趙光廉瞪大雙眼,滿臉震懾看向眼前背着身子的江雲岫。

他手中象牙扇正有一搭沒一搭敲打虎口,聽到聲音緩緩轉過身來。

第 118 章 :神女

第一百一十八章:神女

衛臨正想看清那人的真面目,只見他突然以手撐樹,彎身猛咳出幾口鮮血。

綿綿細雨彙聚成水滴,順着樹枝低落下來,落到那人身上,衛臨亮起火折子,才照清他面容。

“袁少將軍——”

衛臨睜大雙目,想不到袁霆琛會出現在此處。

“救我...”

他唇色黑紫,衛臨看到他胸口處留着一道傷痕,像是被利箭射中所傷。

“大人,是少將軍——”

衛臨剛禀告完,袁霆琛已倒入他懷裏。

江雲岫微微皺眉,看向他胸口上的傷口,再盯向他黑紫的唇色,那道傷口顯然傷到了要害,流了不少血,都凝固在他傷口周圍。

方才他突然使力從樹上飛身躍下,想來拉扯到了傷口,此刻還有鮮血從裏面流出。

“帶他一塊進城——”

掃視一眼地上殘骸,江雲岫翻身上馬,命衛臨将袁霆琛也一塊帶上。

袁霆琛出現在此處,他們能這麽快處理掉這些黑衣人,根本不是巧合。

“明白——”

衛臨将人扛上馬,緊跟在江雲岫身後。

巍峨的南燕城門上,有守城的将土在來回巡邏,雨水紛紛揚揚灑落下來,襯得雨夜格外陰冷。

江雲岫朝衛臨示意,衛臨猛一點頭,蒙住臉面躍上城牆,主動吸引城門下守衛的注意。

聽到上面傳來的動靜聲,城門口守衛變得松懈,江雲岫趁機混入城內。

子時一刻,城門被調遣來的将土團團圍住時,江雲岫和衛臨已在客棧內安頓好。

客棧掌櫃給他們尋來太夫,幫袁霆琛處理傷口。

“這位公子的傷口已有段時日,上面血肉潰爛,老夫已将傷口處理好,須得讓他好好休養些日子方能下床。”

那太夫叮囑衛臨好一番,又給他抓好藥方離開。

喂袁霆琛喝下藥,衛臨推開旁邊的客房門,江雲岫倚靠在椅凳上,回想今夜在城外遇襲的事。

事後他們檢查過那些屍首,雖然身上皆穿着便衣,但還是從一名黑衣人身上搜到塊令牌,上面落着一個‘皇’字,是南燕皇宮裏的禦林軍所佩。

“看來在我們來到南燕前,袁霆琛已經遇襲。”

離開密林時,江雲岫看到密林裏的殘骸不止将他們圍困的黑衣人。

顯然在幾日前,袁霆琛已遇襲過一次。

若非如此,只怕他們沒有那麽快脫困。

“大人,這慕容淵防備如此周全,是不是已經提前知道咱們會來南燕?”

遇襲時,衛臨便猜測到是慕容淵所為。

“應當是有人從盛京給他通風報信了。”

孫成賢是江雲岫的人,他的嘴巴是嚴的。

而李承硯回到盛京後,江雲岫在濟州的事只怕已經洩露出去,故而慕容淵才在邊界埋人攔路,想讓江雲岫知難而退。

衛臨遲疑問:“那咱們?”

“依計行事——”

即便如此,江雲岫也未有退縮之色。

“是——”

衛臨急忙下去布置。

三日後,南燕皇宮舉行祭祀儀式。

天空依舊是細雨綿綿,将天禦臺上的青石板染成深青色。

自上回慕容淵警告過後,沈樂窈便沒再去招惹他,每日眼睜睜看着那些宮人進進出出地往院內擡倆人成親要用的東西。

“小姐,該走了。”

眼看着到進宮的時辰,春凝從屏風上拿來月牙色披風,給沈樂窈披上。

她是欽天監口中所言的紫微星,今日定然是要陪同慕容淵進宮行祭祀禮,那些臣子都還眼巴巴地要瞧這位紫微星一眼。

沈樂窈稍稍點頭,随春凝起身。

慕容淵已在府門口候着,車辇立在雨中,車轅邊上站着沐瑤。

看到沈樂窈,她眼中露出抹惡毒。

當初在晉中來了個笠陽,回到南燕又來個沈樂窈,她卻遲遲入不得慕容淵的眼。

沈樂窈眸光沒在她身上停留,直接略過她,上了車辇。

“今日的祭祀禮一行完,你我二人的婚期會定下來。”

慕容淵都與欽天監說好了,讓他們行完祭祀禮後,同上天占上一卦,當着南燕帝和那些臣子的面定下他和沈樂窈的婚期。

在那般神聖的場面,沒人會記得屍骨未寒的孟與卿。

更何況,沈樂窈是難得一見的紫微星。

沈樂窈臉上蒙着一塊薄紗,一張臉繃着并不說話。

待會兒的祭祀禮能不能成還兩說呢,她唇角微微勾起,不敢讓他察覺出異色。

不多時,車辇來到皇宮門口,碰到不少臣子行色匆匆往宮裏趕。

見到慕容淵的轎辇,臣子們紛紛駐足在原地低頭行禮,不敢随意擡視。

他們也是要往天禦臺而去,慕容淵手攜沈樂窈下車辇,走在他們前面。

待人走遠,他們才敢擡頭。

“那就是紫微星?”

臣子間開始有人議論。

“瞧那個樣子,與那些高門貴女也沒什麽兩樣。”

有幾個年輕官員見過不少貴女,盯着沈樂窈身影,并未看出有何不同。

“聽說她還與北齊的二殿下有過婚約呢!”

南燕朝中已經有人打聽到沈樂窈在北齊的事。

“啊?這麽說是那二殿下親手将這紫微星推到咱們南燕來了?”

那幾個年輕官員還在交頭接耳。

“別胡說八道——”

有年長些的官員敲了下他們官帽,瞪他們一眼他們才噤聲。

在宮裏議論這樣的事,若是被南燕帝聽到,只怕的得讓他們挨上幾板子。

知道自已闖了禍,那幾個年輕官員都低着頭,把嘴巴封得嚴嚴實實。

天禦臺下站滿了臣子,走上石階時,沈樂窈悄悄往官員們站着的隊列們逡巡,看到隐在人群中的孟太傅,忐忑一路的心總算放下。

冰涼十指陡然被站在身旁的人攥住,沈樂窈眉心微擰,礙于此刻群臣站在下面,她只能忍下心間不适。

午時一刻,南燕帝和司祿們一起走上天禦臺,盡管雨絲不斷,在場諸人情緒仍十分高漲。

沈樂窈站在天禦臺中間,司祿拿起沾滿雨絲的觀音葉,對着她灑雨珠,她一身月牙色長裙,站在臺上,有微風吹拂起她裙擺,順着雨絲灑落的方向飛揚,倒有幾分神聖。

卻在這時,與天禦臺相對的養心殿突然冒起熊熊火光。

第 117 章 :聞着味來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聞着味來了

“可是,奴婢該尋什麽借口?”

春凝想不到。

自孟與卿出事,她就沒再回過孟家。

而且處處有慕容淵的人盯着,她也不敢做出任何僭越之事。

沈樂窈沉思片刻,開口問她:“你身上可還留有你小姐生前用的物件?”

孟與卿留在府上的東西已被慕容淵全都清理,若說還能留下什麽物件,也唯有春凝身上可能有。

春凝想了想,猝然開口道:“有。”

她從袖口處拿出一塊雕着孟與卿生辰的羊脂玉佩,當初孟與卿為堵住春凝的嘴,随便賞了她一塊玉,不想上面竟落着孟與卿的生辰。

沈樂窈讓她來到身前,俯首到她耳畔低語幾聲。

春凝聽完,趕忙點頭應承下來。

豎日,她按着沈樂窈吩咐的,來到府門口同守門的小厮言語幾句後,那小厮将她放出去。

慕容淵曾叮囑過,倘若府上再有孟與卿的東西,務必要清理幹淨,若是一經發現,所有人都得受罰。

守門的小厮生怕春凝懷揣孟與卿玉佩一事敗露,趕忙将她放出府,任憑她借着歸還玉佩回了趟孟家。

以前的孟家在南燕朝中還算有些地位,自從孟與卿的祖父孟太傅退位後,孟家後輩便的沒有能在南燕帝面前說得上話的。

便是孟家不說,孟太傅對孟與卿的事也略有耳聞,只是這件事到底是醜聞,他并沒在此事上插手,任由着南燕帝和慕容淵就這麽壓了下去。

可要說他心裏沒有半分芥蒂,那是萬萬不可能。他只是半截身子入土,如今人還好好在孟府裏待着,皇家便将孟家欺負到這份上,他心裏自然有怨。

想當初,慕容淵還是他一手教大的,孟與卿與慕容淵這樁親事能成,孟太傅功不可沒。

不想他剛退位沒多久,慕容淵便翻臉不認人,他悄無聲息處理掉孟與卿,便相當于朝着孟太傅的臉結結實實打了一巴掌。

聽完春凝說的話,孟太傅臉色猛然沉下去,斥問她:“你說的這些,可是真的?!”

若是慕容淵與李景淮暗中勾結的事傳出去,不管有沒有真憑實據,南燕帝都不會讓慕容淵好過,更遑逞在這個節骨眼上讓他将沈樂窈娶進太子府。

“奴婢此言千真萬确——”

孟太傅雖退位,但身上尚帶着官威,這麽一吓唬春凝吓得雙腿直抖,好在還能說得出話。

“你先回去——”

生怕被人瞧出端倪,孟太傅趕緊打發她走。

“奴婢告退。”

春凝拿起手邊帷帽,從孟家後門悄然離開。

回到府上,她将孟太傅的态度告知沈樂窈,擔憂地問:“沈小姐,若是被太子殿下查出來,奴婢怕太傅他...”

孟家就這麽一個老爺子能成事,春凝生怕他卷入這場争鬥會被牽連。

“這些不是我們該擔憂的。”

三日後便是天禦臺祭祀儀式,能不能暫時牽制住慕容淵,便看孟太傅這一次了。

為了孟家子孫後代,孟太傅不會怕賠上自已性命,沈樂窈只是給他找了個契機罷了。

聞言,春凝只得噤聲。

西北。

北齊帝賜婚的聖旨傳到將軍府上時,袁随野并不驚奇,驚奇的是袁怡珺,她沒想到自已會被李景淮瞧上。

不過驚奇之餘,心裏還有那麽一絲得意。

她自小雖生長在西北,但眼光卻是奇高,除了皇室,其他男子是斷然看不上眼。

去年入京,她見過李承硯,也見過李景淮,論相貌自然是李景淮更勝一籌,可論氣度,卻是李承硯完勝。

但她知道李承硯府上已有位正妃和一位側妃,她再嫁進去只能和沈言湘平起平坐,她那樣的氣性怎能忍受得了?

若是嫁給李景淮,府上便是她說了算,倒也還算過得去。

況且放眼整個北齊,除了皇家這兩位皇子,哪兒還有比他們身份更高的公子哥。

故而袁怡珺對這道千裏傳來的聖旨并不算抗拒,見她肯接受,袁随野也不必再費口舌去勸說她。

“只可惜哥哥不在,不能與我同享這份喜悅。”

袁怡珺雙手托腮,對着外邊夜色百無聊賴道。

“小姐,雖許久不見少將軍身影,可等小姐出嫁,奴婢想他必定會回來送小姐出嫁——”

碧珠極有眼力見地道。

“自然會——”

袁怡珺水靈靈的眼珠子滿是篤定。

卻不知若是被袁霆琛得知她要嫁給李景淮,只怕會氣炸。

彼時的西北與南燕接壤的邊境,正有兩匹鐵騎馳騁而過,在邊境密林間被突然闖出的黑衣人團團圍住。

江雲岫和衛臨從濟州一路趕來,他們如今是北齊帝通緝的罪犯,一路喬裝打扮而來,不想還是被人識破身份,聞着味就竄出來了。

“我家主子勸大人還是早些回去,別來這浪費時日——”

為首的黑衣人亮出腰間長刀,聲色粗犷威脅穩坐于馬鞍之上的江雲岫。

“看來你家主子還算看得起我家大人,知道派人在這守着,生怕我家大人踏入南燕國土——”

衛臨嘲諷,一副不以為然的樣。

“大人若是識相,就趕緊離開——”

為首的黑衣人目露兇光,手中的刀好似随時會朝他們砍來。

“少廢話,有種的就放馬過來——”

不必江雲岫出聲,衛臨将他的話全怼了回去。

那黑衣人見臉面丢盡,也不再扭捏,直接揮動手中長刀領身後的随從沖上前。

江雲岫和衛臨迅速分開,倆人各自周旋于黑衣人之間。

那些黑衣人有些身手,顯然是訓練有素的軍土,膠着半個時辰下來,雖未能傷害到江雲岫分毫,卻将他的坐騎傷得不輕,眼見身下紅鬃烈馬發狂着狂奔出去,江雲岫雙腿夾緊馬腹,借以馬背淩空而起,直取那首領首級。

剩下的黑衣人見首領已殁,從胸口掏出個火折子,打開木塞子要放出煙火時,只見樹上滑下來道身影,冒着寒光的匕首飛速劃破剩下幾名黑衣人喉嚨。

他們手中的火折子掉落在地,滾動幾下便沒了聲響。

江雲岫斂緊眸光,看向舉着匕首的人影。

第 116 章 :激怒孤,對你沒好處

第一百一十六章:激怒孤,對你沒好處

入春後,南燕開始下起綿綿細雨。

這對于地處北邊,常年幹旱的南燕來說是好事,即便是陰雨綿綿,也到處散發着生機盎然的氣息,這一點與北齊尤為不同。

為感念上蒼雨露降臨,南燕帝命朝中司祿夜觀天象,挑選個日子在天禦臺舉行祭祀,以此來祈禱南燕今年風調雨順。

便是這時,朝中開始有流言蜚語散播出來,說太子府上有紫微星降臨,籠罩在太子府上空,呈現出一片紫光。

彼時南燕春雨延綿,便是紫微星降臨的緣故。

南燕帝尋來司祿,詢問是怎麽一回事。朝中謠言不可信,可若是司祿也親口這麽說,那便是真的。

欽天司的司祿尋來蔔卦占星等物,一番折騰後,證實傳言為真,且紫微星已降臨有一段時日。

也正這時,慕容淵将要迎娶沈樂窈的事告知南燕帝。

在那之前,惠妃已在南燕帝面前鼓吹過此事,只是南燕帝都沒點頭。

紫微星降臨,沈樂窈又恰好出現在太子府,可見那祥瑞便是指向她。

慕容淵處置孟與卿的事南燕帝一清二楚,他命人将事情封鎖得嚴嚴實實,這種不光彩的事最好是深埋于地下永不見天日,人命也比不得皇室的面子重要。

好在孟家嘴巴嚴,沒人敢聲張。

思及此處,南燕帝倒覺得是紫微星庇護的緣故。

既然沈樂窈是祥瑞,就更不能放她回北齊,南燕的祥瑞自然該留在南燕,長長久久庇佑這兒的百姓。

一直未動搖的南燕帝,終于點頭。

此消息一傳出來,非但南燕的臣子們贊同這門親事,就連民間百姓也贊不絕口。

“嘭——”

這日,正在別院內處理朝務的慕容淵,屋門被沈樂窈猛然從外面推開。

外頭将他們倆人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她卻是方才見端着嫁衣的宮人到了府上才知道。

“沈小姐火氣為何這般大?”

慕容淵擡起頭,一臉地不知所雲。

“難道南燕的禮儀便是這般沒規沒矩,太子殿下要迎娶小女,非但是小女,就連小女的母家也一無所知。”

“聘書沒下,嫁妝沒擡進家門,太子殿下便要将小女娶進門來,這與強盜有何區別?!南燕的皇室娶親未免太過随便了些——”

沈樂窈擰柳眉,潋滟眸光滿是怒氣,就連瑩潤的下颌都繃緊成一條直線,顯然對慕容淵的所作所為十分厭惡,并沒有要嫁為人妻該有的喜悅。

慕容淵覺得好笑:“沈小姐的母家待你如何,想必不用孤提醒你了吧?”

“我母家自然待我非常好,輪不到你在我面前指手畫腳——”

沈樂窈裝出一副十分有底氣的模樣,實則心裏卻慌成一團。

“是麽?”

慕容淵哼笑出聲:“沈家若真待你好,便不會讓你孤零零到晉中去收租金,也不會在你下落不明這段日子裏,連個人都不派出來找。”

“你說說,這是待你好麽?”

“孤讓你待在南燕,給你個太子妃的身份有何不好,這可是多少貴女都豔羨不來的,我勸沈小姐還是識相些。”

慕容淵一語點破她隐藏在心底的那點子卑微,原本沈樂窈該有一番好作為,卻被沈家打壓成這般任人看輕的樣兒,任她在誰面前都矮人一截。

“識相?”

被戳破真相的沈樂窈反笑出聲,眼神覆上嘲諷,“小女是該識相,早點将太子妃與北齊二皇子有染的真相告訴太子殿下,那殿下也不必被蒙在鼓裏那麽久了。”

“被人戴了綠帽子,竟還幫人做事。”

沈樂窈故意譏諷。

“那賤女人本就是雙破鞋,與誰有染孤都不在乎。”

這件事慕容淵早就知情,只是不知道沈樂窈為何又要搬出來說。

“殿下是不在乎前太子妃,可若是讓二殿下知道你與他往來是為刺探北齊國情,你說二殿下會如何做?”

沈樂窈眼中怒意消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看好戲般望着他。

這段日子她終于想起來當初在晉中她看到趙遠舟雙眼為何那般熟悉,原來他那雙眼睛與慕容淵的十分相似,甚至在她靠近慕容淵時,能到他眉骨間隐隐現出的疤痕。

那道疤痕很細很小,外人不輕易注意到。

前世的慕容淵,眉骨間并沒有疤痕。

若她沒猜錯,當初在晉中的趙遠舟便是此刻的慕容淵。

她不知道江雲岫和袁霆琛要找的人是不是慕容淵,但慕容淵明知道孟與卿與李景淮有奸情,卻能隐忍不發,佯裝若無其事幫李景淮做事。

若說他心裏不介意,便也不會借着楊文啓一事處置孟與卿了,可見他心裏十分在意孟與卿頂着太子妃的頭銜做那些事。

既然在意,卻佯裝不知情,唯有一種可能,李景淮對他還大有用處。

他執意要娶自已為妻,除了要牽制江雲岫,應當還有羞辱李景淮之意。

慕容淵緊皺的眉心漸漸舒展開,沈樂窈讓他驚詫,她說的那些話對他确實是一種威脅,可眼下構不成任何傷害。

他朝沈樂窈一步步走來,“沈小姐說的這些都沒證據,僅憑你一張嘴造謠罷了。”

他将人逼至角落,沈樂窈退無可退。

“激怒孤,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慕容淵擡手,指腹用力摩挲她鬓發下的黑痣。

沈樂窈眉心微擰,眼神裏有驚恐彌漫開來。

突然,他深深掐入她鬓角:“你放心,聘書和嫁妝等你我二人完婚,孤會命人一一送至沈家,一件也不會少了你的——”

痛楚從鬓角處傳來,沈樂窈只覺他好似要将她黑痣給摩挲掉。

回到屋內,春凝給她拿來靶鏡時,看到她長着黑痣的地方已經血肉模糊,是被慕容淵硬生生擦掉的。

“那沐瑤還是油鹽不進?”

趁着春凝給自已處理傷口,沈樂窈忍着痛疼問她。

“她對太子殿下忠心耿耿,無論奴婢如何蠱惑她都不願屈從。”

這段時日春凝有意接近沐瑤,在她身上花了許多功夫,可惜皆為無用功。

“罷了,明日你尋個借口回孟家一趟。”

遲遲在沐瑤身上下了手,沈樂窈不能再等下去。

第 115 章 :給她提鞋都不配

第一百一十五章:給她提鞋都不配

“呵——”

李承硯亦是冷笑。

“這麽說,本王和莞兒還要感謝你了?”

往日看着他這副氣宇軒昂的面容,沈言湘心裏充滿了明媚,可今日再看,卻讓她心生厭惡。

“難道不該麽?”

“皇子與後宮妃嫔通奸,難道是什麽光彩的事麽?”

“妾身苦心替殿下隐瞞,反惹殿下不快,敢問殿下,妾身求的是什麽?”

沈言湘字字句句朝他控訴,非但不懼他威嚴,反有步步緊逼之态。

“當了大半年的翊王妃,你還真把自個當回事了?”

“別忘了,當初本王娶你可并未看上你分毫,全是你們沈家舔着臉要将你嫁入皇室。”

李承硯湊近她,臉色冰冷:“為的是什麽,不必本王點破了吧?”

李承硯的話戳破沈言湘真面目,将她辛苦維系在他面前的尊嚴踩得稀碎。

她用力掐掌心,找不到一句話來辯駁。

知道自已說到她痛處,李承硯眼中露出鄙夷,冷哼一聲闊步離去。

“小姐,您可還好?”

方才屋內的倆人吵得激烈,青鳶全都聽到了。

“去打盆冷水來。”

沈言湘目色平靜囑咐着,手撐着桌沿緩緩坐下,失落的神情溢于言表。

“奴婢這便去...”

青鳶趕忙下去打水。

冷水端上來,青鳶擰幹汗巾,敷到她被打腫的左臉上。

冷熱交替在臉上,刺痛感異常明顯,令沈言湘倒吸一口涼氣。

“命人仔細照顧側王妃,不能讓她出任何事。”

想到大着肚子的秦思薇,沈言湘不敢再掉以輕心。

一旦秦思薇有事,被責怪的只會是她。

“奴婢明白。”

青鳶滿口應下。

趁着北齊帝對李承硯尚在氣頭上,李景淮十分合時宜地來到他面前,懇求他為自個指婚。

他與沈樂窈的親事告吹也有一段時日,如今李承硯府裏的秦思薇有了身孕,李景淮心裏自然着急。

他雖時常與夏荷同房,可她的身份擺在那,就算沒有淑妃放話,他也不會讓自已的嫡子從那麽一個身份低微的女人肚子裏生下來。

“你看上哪家姑娘了?”

聽他這麽說,北齊帝便知道他心裏有屬意的人。

李景淮低着頭,做出一番不肯輕言之色。

“朕讓你說你便說。”

北齊帝見他不語,擡臉瞥他一眼揚聲斥責。

“去年袁大將軍入京時,其女袁怡珺曾陪同入京,兒臣覺得她便不錯。”

李景淮給自已選了個手握重兵的岳丈,令北齊帝神色凝固下來。

“哦?”

“你屬意于她?”

北齊帝再問。

“不錯。”

李景淮朗聲應答。

“她可是袁卿的掌上明珠,讓她不遠千裏嫁到盛京來,只怕袁卿不會應允。”

北齊帝放下了手中折子,這番話也不知是在刺探李景淮,還是在認真與他辨析。

“只要父皇肯賜婚,袁大將軍想必不敢不從。”

李景淮卑躬屈膝,再次懇求:“兒臣想為皇家開枝散葉,讓父皇兒孫繞膝,還望父皇全了兒臣心願——”

他這番話倒是說得好聽,倘若北齊帝不答應,便是不想讓他給皇家開枝散葉了,落到那些禦史臺大夫的耳裏,他可是要被世人诟病的。

“你先回去,朕想想要如何同袁卿開這個口。”

北齊帝既沒答應,也沒不答應,只想将他打發走。

“兒臣也想如翊王兄那般,早日當上父親。”

李景淮退下前,模棱兩可說了這麽一句話,令北齊帝眼神閃過陣警覺。

如今李承硯有了封號,府上妃子又懷有身孕,來日誕下麟兒,朝中臣子定會趨之若鹜。

來到北齊帝面前讓他給李承硯加封太子的臣子只會越來越多。

回到定王府,夏荷能明顯感覺到李景淮心花怒放。

“殿下這是碰着什麽好事了?”

夏荷邊替他脫下外袍邊笑問。

轉過頭,看着她這副善解人意的樣兒,李景淮心中愈發快活,掐着她胸脯道:“最遲後日,宮裏頭就會來消息。”

“那奴婢可要恭喜殿下了。”

雖不知道是何事,但夏荷反應極快,小嘴兒抹了蜜般先朝他道喜。

“到時候,本王亦不會讓你吃虧。”

李景淮大掌愈發用力,令夏荷忍不住發出道嘤咛聲。

“殿下,這會兒可是白日呢。”

夏荷臉色爬上紅暈,直奔她耳後根而去。

“白日怎麽了?”

“本王便要白日行事——”

在李景淮的喝聲下,守在外邊的婢女識相地合上屋門。

“殿下~”

被他揉捏得起了興頭,夏荷溢出口的話都染着情欲。

她将李景淮帶到內室,覆身伺候。

直到日暮西沉,李景淮才起身。

知道自已受淑妃牽制,夏荷每次與李景淮同房過後都想着如何避人耳目不喝那一碗碗送到自個面前的避子湯。

身邊沒有子嗣,日後難以在府上立足,夏荷是從宮裏頭出來的,更是知道母憑子貴這句話的真谛。

是以,趁着今兒個百日,她故意對外聲稱自已只是伺候李景淮午歇,方才行事時也故意壓低聲音,不讓聲音溢出房外。

以往這些事都是淑妃在處理,李景淮便也沒放在心上。

“姑娘,就算是僥幸逃過,日後您肚子大起來,被淑妃娘娘和二殿下知道可怎麽得了?”

自從沈姝寧去了攝政王府後,畫眉回不了沈家,李景淮便她留在夏荷身邊伺候。

“先懷上再說,日後的事再做打算。”

“只要我真懷了殿下孩子,我就不信他能狠心将孩子打掉。”

夏荷明白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這府上總會來位新主子。

畫眉不敢再多嘴,只和平時一般,她的吃食該如何準備便如何準備,以免惹人生疑。

兩日後,宮裏傳來北齊帝命人帶聖旨到西北的消息,那是給李景淮和袁怡珺賜婚的聖旨。

夏荷狠狠咬牙,好在自已留着後路,否則等袁怡珺進門,她只會過得比沈姝寧在的時候還要艱難。

袁怡珺的身後是手握重兵的母家,她掉顆眼淚只怕盛京的地都得抖三抖。

夏荷這樣的身份,連給她提鞋都不配。

第 114 章 :并非本宮冤枉她

第一百一十四章:并非本宮冤枉她

雲莺邊抹淚朝沈言湘控訴:“翊王妃就算對我家娘娘再有不滿,也不能将人推入湖中啊,她的病剛好,這湖水這般冰涼,娘娘的身子可怎麽受得住?”

主仆倆人的驚叫聲引來在禦花園內清掃的宮女太監,有會水的小太監趕忙撲入湖中,朝湖面上撲騰不已的阮莞兒游去。

其他宮女太監們見狀,去尋了根長杆過來,伸入湖內,讓阮莞兒抓着長杆,一點點将她拉至岸邊。

小太監們并不敢與她挨得太近,她是北齊帝身邊最受寵的妃嫔,若是生出閑言碎語,他們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可雲莺對沈言湘罵出口的那些話,都被他們聽了去,除了照顧救上岸的阮莞兒,更有甚者已經開始竊竊私語的嚼舌根,顯然将阮莞兒落水的罪名扣到了沈言湘頭上。

沈言湘擰眉,眸光生冷盯着躺在地上猛咳不止的阮莞兒,她嗆了水,須得将肺腑裏的水都咳出來。

她身子本就嬌弱,此刻再咳成這般簡直要她命一般,宮女太監們都捏着一把汗。

見她緩過心神後,雲莺吩咐幾個宮女與她一道将阮莞兒送回未央宮。

蕭千帆萬萬想不到會鬧出這樣的岔子,從太醫院提了藥箱便匆忙趕來未央宮。

來到宮門前,見沈言湘跪在外邊,他疑惑地看了一眼,不過很快從她身旁經過,入了殿內。

北齊帝已經守在床榻邊,知道阮莞兒跌落入湖,他比任何人都要着急。

“蕭禦醫,快給莞兒看看——”

見蕭千帆來到身前,北齊帝開口命令他。

“臣遵旨。”

蕭千帆看着阮莞兒發白的唇,趕忙替她把脈。

她脈象尚有些紊亂,想來被吓得不輕,不過肺腑裏的水都已經吐出來,人已無大礙,就怕她這一受涼又引舊疾複發,若是如此,又得好好将養一段時日。

把完脈,蕭千帆跟北齊帝說了病情後,命雲莺跟自已到太醫院去拿藥回來煎給阮莞兒。

回太醫院的路上,撞上急匆匆趕來未央宮的李承硯。

看他那副心焦的樣子,也不知是為了落水的人還是為了跪在未央宮外的人。

蕭千帆朝他微微行禮,與雲莺快步離開。

來到宮門外,見到跪在地上的沈言湘,李承硯心中怒意更盛,但他此刻只能隐忍不發。

他急匆匆步入殿內,沈言湘只看到他錦袍在自已眼中飛速劃過,便不見了蹤影。

李承硯先是見到躺在榻上虛弱不已的阮莞兒,随即跪到地上,求北齊帝寬恕沈言湘。

北齊帝緊緊握住阮莞兒的手,并未看他一眼。

阮莞兒心裏又驚又氣,她想不到李承硯會來替沈言湘求情。

“朕原以為你那正妃是個懂分寸的,今日卻闖出這樣的禍端,朕豈能輕饒她?!”

北齊帝語氣很重,顯然不打算輕易放過沈言湘。

“她,她歷來十分知輕重,今日應當是不小心...”

盡管心裏對沈言湘有氣,但在北齊帝面前,李承硯不敢表露出半分對沈言湘的厭惡。

“不小心?”

“并非是本宮冤枉她,雲莺和禦花園裏清掃的宮女太監們全都看到了,殿下若是不信,随便抓個人來問便是。”

此話引起阮莞兒的不滿,她滿腔憤恨數落,甚至還隐約透着絲妒意。

“是,是兒臣妄言了,兒臣懇求阮嫔娘娘放過她...”

李承硯低着頭,是咬着後槽牙說出這番話的。

他不願讓阮莞兒受委屈,可此刻這樣的情景,卻不得不讓她受委屈。

如此,他們倆人才能安然無恙。

阮莞兒別過臉,不願再與他争論。

未央宮的動靜傳到端妃那兒,她也着急忙慌趕過來,見到沈言湘跪在地上不由大驚,與李承硯一般入殿內同北齊帝求情。

母子倆人跪在阮莞兒床榻前,全看她和北齊帝的臉色。

“莞兒,你做主,你怎麽說朕便怎麽做。”

北齊帝話語間全是寵溺。

阮莞兒緊緊咬唇,藏在被褥裏的手緊緊攥着,若是沒有李承硯求情,她定然當着北齊帝的面發作一番,再将沈言湘打發入慎刑司。

可此刻在李承硯面前,她不能這麽做,她得維護自個在他心目中善良大度的樣兒。

“想來翊王妃不過是一時昏了頭,才做出這般不知輕重的舉動,念她是初犯,陛下便饒了她這一回吧。”

咬咬牙,阮莞兒臉上露出寬容大度的樣,水盈盈的眸盯着北齊帝說出自已做下的決定。

“莞兒寬容大度。”

北齊帝憐愛地誇贊她。

随後,他瞪向跪在地上的母子:“趕緊将人領回府上去,用心教訓着。”

李承硯和端妃雙雙跪拜,道出謝意後退出去。

阮莞兒心裏有氣,不願看那退出內殿的身影。

“湘兒,趕緊起身罷。”

端妃來到沈言湘跟前,命青鳶将她扶起來。

“母妃...”

沈言湘仍有些無措。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在北齊帝面前,她就算是有冤也不敢輕易辯解。

她心裏明白,北齊帝定然是站在阮莞兒那頭。

“趕緊和硯兒回去吧。”

生怕阮莞兒反悔,端妃催促他們倆人。

知道她用心良苦,沈言湘點點頭,随李承硯出宮。

一路上李承硯步履匆匆,并不考慮沈言湘是否跟得上。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這是心裏有氣。

回到府上,屋門剛被人從外面合上,李承硯立刻揚手,“啪——”地一聲甩了沈言湘一耳光。

青鳶在外面聽到動靜聲,整個人都驚了驚。

沈言湘捂住被他打腫的左臉,眼中淚水迅速積蓄上來,她盯着他笑:“殿下就那般信阮嫔娘娘說的話?”

她在笑,眼淚卻順着臉頰滑落。

被淚水滑過的肌膚,傳來一陣刺痛,好似能直抵沈言湘心尖上。

“無論是與不是,你見着她都該避着,是不是将本王與她的關系告到父皇面前,你便開心了?”

李承硯也不再掩飾,話裏甚至有警告之意,是警告她不能招惹阮莞兒。

看着他這副怒氣沉沉的樣兒,沈言湘反而笑出聲,挺直腰身滿臉的厭惡:“若妾身真想那麽做,方才大可以在陛下面前捅破你們這層窗戶紙——”

第 113 章 :明知故犯

第一百一十三章:明知故犯

內室裏站着一名身穿朱紅色錦袍的中年男子,面無白須,眼神中尤透着幾分陰冷。

“父親——”

慕容淵走上前,朝他行跪拜禮。

中年男子回過頭,犀利的鷹鈎鼻十分醒目,右眼眉間長着一顆黑痣,正是當初從趙家火場裏逃出來的趙光廉。

那天夜裏,整個趙家都沉睡在睡夢中,是他親手放了一把火,把整個趙家燒成灰燼。

車辇往城門外駛去時,他聽到了身後傳來的撕心裂肺慘叫聲。

裏面還有他的妻子兒女,但他只能自已逃出來,一個都不能救。

從盛京逃出來後,他去了晉中,李景淮早已在那裏給他安排好一切。

自那之後,他便成為李景淮暗處的眼線,幫他在南燕和袁家之間傳遞消息。

原本一切風平浪靜,不曾想幾個月前江雲岫突然來到晉中,打破了這一切平靜。

他迫不得已,只能來到南燕,躲藏在這太子府上。

“起來吧。”

好在自已還有這麽一個兒子,他自小被送來南燕,如今的身份雖是南燕太子,但他們父子倆卧薪嘗膽,總有能光明正大回到北齊的那一日。

“盛京那邊來了消息,說江雲岫正從濟州趕來,想來不日便會抵達南燕。”

趙光廉将盛京幾日前傳出來的消息告訴他。

“他動作竟那麽快?”

滿打滿算,沈樂窈被困在南燕已有三個多月,江雲岫如今成北齊帝通緝的罪犯,還要暗中查趙家和李景淮,能在這個時候得知沈樂窈困在南燕的消息,動作已算十分迅速。

“為父猜想,他已經知道你的身份,這南燕太子的位子你得坐穩了。”

趙光廉正色叮囑他,不想他有一絲懈怠。

“兒子明白。”

慕容淵不敢在裏面待太久,很快出了內室。

書架合攏上,仿佛方才的一切并未發生過。

盛京皇宮。

自李承硯回來,北齊帝身上朝務便有人分擔,來後宮的次數便也多了些。

阮莞兒那日暈倒在雪地裏醒來後,身子便一陣好一陣壞的,好在有蕭千帆高明的醫術,總能讓她脫險。

眼見着她身子日漸好轉,北齊帝為逗她開心,特命明華長公主今年将春日宴搬到宮裏頭來辦。

彼時已是二月中旬,距離辦春日宴僅有半個多月,好在今年是個暖春,少了許多倒春寒的日子,僅是二月便有草長莺飛之象。

蕭千帆見近來外頭暖和,囑咐雲莺可時常帶阮莞兒到外邊去散散心,纾解掉心中郁結,這病自然也能好得快些。

雲莺應承下來,每日都扶着阮莞兒到禦花園裏散心,看着蝴蝶蜜蜂飛在花叢間,阮莞兒只覺豔羨不已。

它們自由,能夠無憂無慮飛着,不像她,整日只能困在後宮,什麽也做不了主。

她站在花叢前,盯着這些采蜜的蜜蜂,不自覺看得入迷。

雲莺給她披上件藕色織錦披風,生怕她受涼。

她嬌弱的身影倒映在湖中,好似一幅生動的畫。

沈言湘經過禦花園時,恰巧看到站在湖邊上的阮莞兒。

她感染風寒痊愈後,每日都進宮來給端妃請安。

端妃待見她,每次都留她在寝殿裏待上許久,倆人不是聊家常便是一起做些驅蚊蟲的草藥袋,沈言湘什麽事都做得井井有條,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處。

就是她這肚子不争氣,嫁入翊王府已經快一年,還不見有動靜。

不過好在不久前翊王府傳來消息,說秦思薇已有三個月的身孕。

這些日子沈言湘除了進宮陪端妃,便是在府上照顧懷了身孕的秦思薇,兩頭都悉心顧着。

此刻見到阮莞兒站在湖邊上,沈言湘穩了穩心神,還是走了上去。

這段日子李承硯就算整日進宮,回到府上還是一副茶不思飯不想的樣兒,沈言湘知道都是為了阮莞兒。

身為皇家嫡長子,整日為了一個女人這般消沉,沈言湘心裏對阮莞兒頗有怨言。

借着今日與阮莞兒撞上,沈言湘想上去給她些教訓。

“娘娘...”

雲莺回過身,看到朝她們走來的沈言湘,她不由扯了扯阮莞兒衣帶子提醒她。

正盯着花叢看入迷的阮莞兒聞言,雙眸朝後看去,卻見沈言湘已來到身前。

“翊王妃?”

她發出困惑的語氣,佯裝看不出她過來是何意。

李承硯從濟州回來後不久,北齊帝便給他正式加封了翊王的谥號,明面上是嘉獎他在濟州的所作所為,唯有李承硯心裏清楚,這一切還得拜江雲岫所賜。

阮莞兒病過後,身上的纖弱感反而更重,整個人看起來都是輕盈的,更容易惹人憐愛。

“妾身見過阮嫔娘娘。”

盡管心裏有氣,但表面上的功夫還是得做。

行過禮,不等她回話,沈言湘已挺直腰身。

“瞧翊王妃這副樣子,好似是要找本宮算賬的。”

阮莞兒輕咳一聲,眼眸隐現出害怕之色。

沈言湘笑了笑,她做事素來光明磊落,不願意搞那些彎彎繞繞,她知道女子若是使這樣的手段在男子身上,更得男子垂憐,可她偏偏看不慣這樣的行徑。

“身為後宮妃嫔,阮嫔娘娘更該自愛自重,怎還明知故犯呢?”

她微微仰着臉,并不打算在矮阮莞兒一頭。

“本宮不知翊王妃在說些什麽...”

阮莞兒用絲帕掩唇,有幾分受驚的樣子。

沈言湘冷笑,“娘娘心裏清楚得很。”

她步步逼近,拿出她在沈家當嫡女、在翊王府上當主母的風範,冷冷警告她:“倘若你想讓翊王殿下好過些,日後便少去招惹他,唯有他平安,才能保娘娘平安——”

“你,你敢威脅本宮...”

阮莞兒沒想到她會如此直白點破自已與李承硯的奸情,眼角餘光憋見自個身後便是冰涼的湖,阮莞兒微微垂眸,腳後跟往後滑去,猝然間發出驚恐尖叫聲。

沈言湘臉色大變,伸手抓住她手腕,想要将人往岸邊拉時,卻被阮莞兒将她給推開,她只能眼睜睜看她跌落入湖。

“娘娘,娘娘——”

雲莺急得失聲大叫。

第 112 章 :你比你主子聰明

第一百一十二章:你比你主子聰明

“既然感激,日後便留在淵兒身邊好好照顧他,你可願意?”

欣賞過後,惠妃漸漸收攏起眼中悅色,取而代之的,是身居後宮妃位的施壓之色。

“恕娘娘寬宥,小女雖感念太子殿下救命之恩,卻不能留在他身邊。”

沈樂窈驟然起身,跪到地上。

惠妃見她拒絕得這般幹脆,眼皮子微微睨着。

“母妃不要吓到她了。”

慕容淵看不得沈樂窈下跪,開口替她求情。

求情聲入耳,惠妃命人将她從地上扶起來,挂起的面頰露出笑容:“瞧瞧你,今日咱們倆頭一次見面,理應高興些。”

他們倆人的目光都直直落在自個身上,沈樂窈知道今日這場戲是不得不陪他們演完了,只得壓下此事暫時不表。

“來,這是從南邊來的禦廚做的菜系,應當合你口味。”

惠妃動筷,給沈樂窈夾了道青筍雞絲。

“多謝惠妃娘娘。”

沈樂窈身子端坐着,拿起絲帕掩唇,夾入口中。

清而不膩的口感,沈樂窈已許久沒吃到這樣的菜色,想來惠妃為取悅她下了些功夫。

只是她想不明白,慕容淵為何要娶她為妃,如今自已已被困在府上,毫無招架之力,壓根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而惠妃,竟也聽從慕容淵的話,答應讓他娶自已為妃。

今日入宮,約莫是讓惠妃先見自已一面,好讓她在南燕帝耳邊吹吹風。

若真成慕容淵妃子,沈樂窈這輩子都別想回北齊,那李景淮在北齊只會更順風順水,來日能如同前世一般坐上皇位也說不定。

原先沈樂窈還猜測慕容淵将她困在南燕是為牽制江雲岫,此刻想來只怕沒那麽簡單,只怕他還有別的目的。

到底是什麽?

回府的一路上,沈樂窈都心不在焉。

自從來到南燕,她身邊沒了可倚仗之人,瞬間覺得畏手畏腳許多,很多事破不開局面。

如今又陷入與慕容淵的糾葛中,再想不出破局的法子,不日她就真成南燕太子妃了。

時辰尚早,慕容淵并沒和沈樂窈一道回府,彼時只有她坐在轎辇內,春凝在她邊上跪坐着伺候。

盯着身旁聳眉搭眼滿臉不樂意的人,沈樂窈将注意力放到她身上。

春凝将熱茶端上來時,沈樂窈接過手,明明拿穩了,手卻一滑,她“啊”地叫出聲,滾燙的茶水潑灑到她手背上。

白嫩手背一下被燙紅,很快冒起水泡。

“你?!”

春凝眉頭緊皺,知道她是故意的。

“姑娘就算是想替太子妃報仇,也不必将氣撒到我頭上,這樣對你沒有好處。”

沈樂窈小臉煞白,好似真就疼得心肝兒痛。

“你明明是故意的,我是見你拿穩了才松手的,你別血口噴人!”

春凝怒視,心內亦是有幾分慌亂。

她明白今日慕容淵将沈樂窈帶進宮引薦給惠妃是何用意,保不齊她日後還真是自個的新主子,若是慕容淵受她蠱惑,自個日後可沒好日子過。

“我哪兒拿穩了?”

“太子殿下可看着了?”

“你說殿下是信你一個丫鬟說的話呢,還是信我說的?”

沈樂窈連連叩問,逼得春凝沒有招架之力。

“陰險狡詐——”

春凝怒斥。

她好歹是大戶人家出來的丫鬟,還算是有幾分骨氣。

“別管我是不是陰險狡詐,姑娘還是想想該如何保命罷。”

沈樂窈微微噙眸,柳眉間隐隐現出殺意。

被她吓唬,春凝冷笑,“你這麽做,無非是想我日後忠心跟你罷了。”

沈樂窈眼中露出異樣,“你比你的前主子要聰明多了。”

若非孟與卿太過蠢笨,又怎會落到如今的下場?

春凝絞着衣袖,并不直接應承。

“你細想如今處境,孟與卿暴斃已成事實,孟家也不會幫你贖身,日後你只能待在太子府上。”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難道孟與卿死了你就不為自個的出路打算了?”

若是一般的丫鬟,被沈樂窈這麽一吓唬早就慌得六神無主,可春凝卻能沉住氣這麽久,沈樂窈還真覺得自已低看了她。

如此一番話下來,總算能看到她動心。

片刻後,春凝伏首跪拜:“奴婢日後定當竭盡全力照顧小姐——”

“你識相就好。”

沈樂窈命她起身,先将自已手背上的傷口處理了。

春凝端來冷水,仔細替她擦拭傷口,往上面塗抹藥膏,并取來紗布包紮好。

“這太子府的事,你知道多少?”

趁着車辇尚未回到太子府,沈樂窈悄聲問她。

春凝告訴她,自已也只知道慕容淵時常出入莅光閣,其他并不知情。

而且他時常不在府上,許多事她都無從打聽。

聽她說完,沈樂窈問:“他身邊那個名叫啞女的丫鬟呢?”

春凝聽她這麽一說不由愣了愣,緊而回道:“那丫鬟并不叫啞女,她名喚沐瑤,伺候在太子殿下多年,原來她并不啞,也不知道從何時起便說不出話了。”

“奴婢是伺候在孟小姐身邊的,近不得太子殿下的身,而且殿下也極少和小姐往來,她何時變啞女的奴婢并不知情。”

春凝将自已知道的皆告知沈樂窈。

“若平時殿下不在府上,可是在宮裏處理朝務?”

沈樂窈話剛說完,春凝便搖頭,“這個奴婢真不知道了。”

“一會兒回到府上後機靈些,別讓人瞧出你對我态度變了。”

眼見車辇快回到太子府,沈樂窈收斂神色,仔細叮囑她。

“奴婢明白。”

春凝趕忙點頭。

回到府上,倆人當做無事發生般,夜幕降臨後沈樂窈沐浴過便歇下。

而慕容淵直到後半夜才回到府上,直奔莅光閣而去。

莅光閣分上下兩層,慕容淵走到上層,入屋後連敲三下案幾上的黃色牡丹花瓶,裝滿文書的牆面頓時往兩邊挪開,他快步朝暗道內走去。

原來書架後面內有乾坤,竟建有一間寬敞的內室。

彼時裏邊已是燈火通明,在燈光映照下,地上拉出一道影子。

慕容淵見到那道身影,快步走上前。

第 111 章 :殺意漸攏

第一百一十一章:殺意漸攏

“殿...殿下這是何意?”

孟與卿唇色蒼白,在顫抖,驚恐的淚珠沿着眼眶往下掉落,滴到到慕容淵手背上。

慕容淵眼中殺意漸攏,湊上前,繃成一條直線的唇勾出令人發怵的笑:“你好歹也算跟了孤一場,孤不會讓你死得太痛苦。”

“不,不要...”

“咳咳咳...”

孟與卿使勁掰開他雙手,拼了命想掙脫開他的桎梏,卻被他越箍越緊,直到額角上青筋暴起,最後緩緩閉上雙眼。

孟與卿徹底沒了呼吸。

丫鬟啞女站在一旁,眼神亦是流露出驚恐,最後匆忙低下頭去,生怕被慕容淵察覺到分毫。

“傳令下去,就說太子妃突發惡疾,不幸暴斃——”

事畢,慕容淵拿起茶幾上放置的帕子,擦了擦手,仿若處置的是什麽腌臜東西。

啞女點點頭,去打開屋門喚人進來将屍首悄悄處理。

隔日,孟與卿暴斃的消息在太子府內傳揚開來,沈樂窈聽到時只覺驚愕不已。

前世的孟與卿是在慕容淵登上皇位後才突然暴斃,如此看來,前世的她亦是被慕容淵秘密處死,為掩人耳目才放出這樣的消息罷了。

正當她神色尚未收攏,只見春凝從外面走進來,手上端了一盒盒胭脂水粉,還有金銀珠寶等首飾。

“沈小姐,太子殿下命奴婢前來為您梳妝打扮。”

春凝眼睛有點紅,但語氣異常客氣,可見是主子死了心裏不好受,又不敢忤逆慕容淵,便到沈樂窈跟前伺候。

“梳妝打扮?”

沈樂窈警惕看着她,不明白她話中之意。

春凝微微叩首,“太子殿下吩咐,午時您要陪同他一塊兒進宮見惠妃娘娘。”

沈樂窈眉頭微蹙,心中生出陣不安感,只覺慕容淵在她下套。

可她被困在這座院子裏不見天日,與其整日這麽待下去,倒不如先從了慕容淵,再想法子脫困。

“宮裏頭規矩多,務必要打扮得端莊些。”

很快,沈樂窈松了口。

見她答應得如此爽快,春凝對她的敵意變得更濃。

“進了宮,沈小姐可得仔細些,萬不可招惹惠妃娘娘,否則下場可不好受。”

春凝将最後一支牡丹金簪插入她發髻內,看着她這副容色照人的樣兒,陰陽怪氣地吓唬她。

“不必姑娘提醒,在北齊時我也沒少進宮,自然知道在宮內如何行事,否則也不會結識太子殿下,讓他不遠千裏将我從山崖下救回來了。”

對于沒點本事,還想為主子出頭的丫鬟,沈樂窈最是知道該如何對付。

透過銅鏡,沈樂窈能看到身後春凝扭曲的表情,便是她心裏再不爽快也只能隐忍不發。

午時,車辇往皇宮駛去。

慕容淵一早上都在孟家處理孟與卿的事,直到方才才回到太子府,便是要回來接沈樂窈入宮。

孟家對于孟與卿突然暴斃的事自然不能接受,可慕容淵手裏有她與楊文啓通奸的證據,而且孟與卿嫁入太子府前便不是完璧之身。

這一點,是孟家對皇室欺瞞在先。

慕容淵忍下這口怒氣三年,如今才對孟家發難對他們已算十分客氣,便是孟家再如何惱怒,也絕不敢将這些事拿到臺面上來說。

畢竟家中女兒在出閣前便與人有染,并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最後受南燕帝治罪的只會是孟家。

他們家不過是死了個女兒,而慕容淵身為太子殿下,受了三年的委屈,兩者相較,慕容淵可吃虧多了。

故而慕容淵只花了一個早上,便讓孟家人将這件事嚼碎吞進肚子裏,誰也不敢吐露出半個字。

也不知是不是他剛從孟家回來的緣故,沈樂窈能感受到他周身尚散發着寒意,令人不敢輕易靠近分毫。

“幫孤捶捶肩。”

慕容淵低着頭,正用指腹按揉眉心,約莫是這些日子為了處理孟與卿和楊文啓的事,人有些疲憊。

“殿下是不是認錯人了?”

沈樂窈聽他的語氣,想來是将她誤當成孟與卿。

聞言,慕容淵才緩緩掀起眼皮,看到的便是沈樂窈水盈盈的眸,正戒備地盯着他。

慕容淵也意識到自已認錯人,擡起了頭,動了動身上各處關節,端直身子呷下一口茶水。

暖陽從車簾外照進來,照到他身上繡着麒麟的錦袍,閃耀着熠熠光輝。

他的舉手投足間,自帶皇室子嗣的貴氣,看得出來翰林院的太傅們沒少在他身上花功夫,将他教化得極為聖賢。

“遲早的事。”

放下手中青釉色茶盞時,慕容淵唇齒間洩出這四個字。

沈樂窈豎耳傾聽,很快聽出他話中之意,身子繃得更緊:“太子妃剛過世,太子殿下總不能在這個時候納妃子。”

即便是處理孟與卿的身後事,少說也得花費半個多月。

孟與卿屍骨未寒,倘若他在這個時候重新娶妃,豈非惹人诟病。

身為未來國君,最是忌諱這樣的流言蜚語。

“孤要做的事,向來沒有辦不成的。”

慕容淵好似胸有成竹,仿佛在告誡沈樂窈,他此刻說出這些話不是要同她商量,而是知會她一聲,讓她有個心理準備,不至于到時候鬧得太難看。

“那太子殿下過于自信了些。”

沈樂窈坐直身子,嫣然一副不将他話放在心上的模樣。

慕容淵微微斂眸,對她這樣淡漠的态度自是更不屑一顧。

鳳鸾宮內,惠妃已經命人擺好碗筷。

慕容淵帶着沈樂窈步入殿中,坐到圓桌邊。

看到桌面上擺放的三副碗筷,沈樂窈看出來慕容淵是早就和惠妃商量好的。

否則也不會有此情此景。

“聽淵兒提起過沈小姐多次,今日總算見到真人。”

從沈樂窈坐下,惠妃就一直在打量她。

“小女不過是平平官宦之女,并不值得一提。倒是太子殿下救了小女一命,小女感激不盡。”

沈樂窈微微垂首,客氣回着。

她今日的衣裳和首飾皆是慕容淵為她準備,彼時見她将這身藕色荷花綢緞裙和玉脂色夾棉襖子穿得這般清新脫俗,惠妃眼中流露出幾分悅色。

第 110 章 :癱軟成一團

第一百一十章:癱軟成一團

孫成賢正從公堂上斷完案子回來,見到江雲岫翻身上馬離去的身影,不由長舒一口氣。

江雲岫來無影去無蹤,讓他這烏紗帽都戴不踏實,好在總算将這尊佛給送走了,無論如何孫成賢總能舒坦些。

現下只盼着北齊帝不知道江雲岫曾躲在他府上,好讓他能坐穩這身官位。

南燕太子府。

彼時已是二月初,沈樂窈在府上住了有三個月,給孟與卿制的香早就做完,每日除了坐在屋內,或是在院中走動外,慕容淵不許她離開院落半步。

孟與卿原以為慕容淵留沈樂窈是要讓她陪自已解悶,可這會子看來,這與囚禁并無任何分別,她想不通其中緣由。

按理說當初慕容淵将沈樂窈帶回府上是為救她,可如今看來,倒是失了原先之意。

“小姐,殿下該不會是看上那沈小姐了吧?”

春凝也覺得不對勁。

慕容淵的心本就不在孟與卿身上,倘若還看上別人,那孟與卿就更沒了活路。

“她那樣的家世,太子殿下怎會看上她?”

孟與卿正對着靶鏡抹唇脂,聽了春凝的話只覺可笑。

“太子殿下身份尊貴,是該配小姐這樣的大家閨秀。”

春凝只得應和着,此刻她們正坐在前往楊家的車辇上,她知道孟與卿的心早都飛到楊文啓那兒,并無心思想這些。

車辇到了楊家後門,楊文啓的小厮便上前将孟與卿引入後院僻靜之處。

這處無人問津的偏院早就成了楊文啓和孟與卿私會的地方,屋內的床榻上,倆人一見面就滾成一團,楊文啓的嘴不停在她身上各處啄着,将孟與卿勾得欲火焚身。

倆人已有一個月沒見,楊文啓硬生生要了兩三回才停下來。

孟與卿很久沒有這般松快過,沈樂窈制的那些香鬧得她日夜心癢癢,彼時碰到楊文啓,一刻也不願停。

事畢,她仍騎在他身上,不願下來。

楊文啓受用得很,摟緊她纖細腰肢。

孟與卿趴在他肩頭上,咬耳問:“這些日子沒見着我,可有出去鬼混?”

“哪兒有,我這心裏只記挂你一個。”

楊文啓色眯眯盯着她發誓。

“我才不信。”

孟與卿手指尖撚在他心口上。

楊文啓是兩三日不碰女人就心癢難耐的人,孟與卿不信他真能為自個兒忍那麽久。

“真的,不信我把心挖出來給你瞧瞧?”

楊文啓握住她掌心,覆在自個心頭上,将人壓在身下。

身上一片灼熱,孟與卿被她弄得又起了興頭,只得順了他,由着他搗鼓,到最後将她弄得癱軟成一團兒,再也不願動彈半分。

“聽說太子殿下看上了他救回來的那位沈小姐,日後是不是就更不會管你了?”

楊文啓抱着她,雙眼迷離問。

“聽誰說的?”

孟與卿一下擡起頭,神色顯然有些焦急。

“那些王宮貴胄們都是這麽說的啊。”

楊文啓平日時常去與那些纨绔子弟吃酒,自然而然也就聽到些風聲。

幾個時辰前孟與卿尚不将春凝這沒來頭的話聽入耳,此刻又聽到楊文啓提起,不由得放在心上。

自從新歲過後,她發覺慕容淵回府的次數倒是勤快了,且時常會問起沈樂窈。

如今細細想來,是有些不對勁。

“我得回去了!”

孟與卿待不住了,起身叫春凝進來伺候她穿衣。

“你怎麽了?”

“太子殿下不将你放在心上,你不樂意了?”

楊文啓将這話說得酸溜溜的,溫文儒雅的面龐也透着醋意。

“表公子快別說了。”

春凝制止他。

“你個臭丫頭,何時輪到你來教訓主子了?!”

楊文啓把氣撒到春凝頭上。

“我才是她主子。”

孟與卿疾言厲色,簡直像換了副面孔似的。

直到人走出屋子,楊文啓才敢怒聲道:“臭娘兒們——”

他知道孟與卿這是既要與他偷情,又不願失去這個太子妃的身份。

與他,不過是一時取樂罷了。

坐上轎辇,孟與卿吩咐車夫盡快往太子府趕。

今日自已不在府上,若是慕容淵回來,還指不定會和那沈樂窈發生些什麽,到時候她悔都來不及——

車辇停在太子府門口,果真見到慕容淵的轎辇,孟與卿行色匆匆往他平日住的別院趕去。

院內一片寂靜,倒是未有可疑之處,可走至院中,卻聽到裏面傳來女子的嬉笑聲。

這府上就沈樂窈住着,不是她還會有誰?!

孟與卿一腔怒火爬上心頭,猛然上前推開屋門,裏頭的人受驚,趕忙從慕容淵身上起來,站在一旁攏緊衣裳,将頭發絲捋到耳後根。

“你來做什麽?”

看清來人,慕容淵語氣不悅,眉心微微皺起。

只見他一手撐頭,正斜斜睨她,身上錦袍松散着挂在身上,可想而知方才發生了什麽。

“殿下竟與這樣下賤的丫鬟行不軌之事?!”

孟與卿怒目瞪站在一旁的丫鬟,正是伺候在慕容淵身邊的啞女。

平日見她人前都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不曾竟能在人後做出這等不知羞恥的事,令孟與卿又驚又怒。

“本王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

既然被她撞見,慕容淵一副不再瞞她之色。

“妾身是太子妃,如何管不得?殿下将這太子府交給妾身打理,這府上的下人就都歸妾身管——”

孟與卿怒火攻心,有種被人背叛之感。

“知道被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了?”

慕容淵坐起身子,話裏行間落滿諷刺之意。

“你,你都知道?”

“...”

孟與卿怔愣站着,不可置信望他,眼裏多了躲閃之色。

“你當本王是傻子?是瞎子?”

“能将本王一個九五之尊欺瞞得團團轉?”

一旁的啞女走上前,幫慕容淵穿好錦袍,變回那副畢恭畢敬模樣,全然沒了方才的調情之意。

“求殿下放過妾身,妾身再也不敢了!”

看出他們倆人是在自已面前做戲,孟與卿猛然跪到地上,眼淚撲簌簌滑落下來,苦苦朝他哀求。

慕容淵俯下身子,大掌掐住她下颌,狠聲道:“日後,可就沒你這個太子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