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0 章 :入院探虛實

第一百七十章:入院探虛實

“小姐,您可還好?”

見沈樂窈面色蒼白,額角上滿是汗珠,楹月的心猛地提起來。

沈樂窈搖搖頭,示意她不要慌張,并命她将屋內炭火撤掉。

二月的倒春寒一過,三月便逐漸暖和起來。

楹月這才察覺到是屋內太過炙熱的緣故,趕忙聽沈樂窈的将炭火盆端到屋外,命兩個小丫鬟上前将那炭火盆給處理掉。

她要轉身回屋內時,瞧見個人影在外面鬼鬼祟祟站着,察覺到楹月發現自已,那人才慌忙離去。

楹月伸長脖子去看那人的身影,瞧着倒像是春凝。

她擰擰眉,回屋去禀告沈樂窈。

“我都落到這個地步了,她竟還派人盯着咱們?”

倚靠在軟枕上的沈樂窈哼笑,恐怕要她斷氣,魏如意才能徹底放心。

“日後進咱們這院子裏的人,奴婢都得仔細盤問過才行,以防她又對小姐使壞——”

楹月對沈樂窈中毒一事心有餘悸得很,若非是沈樂窈發現是那鴛鴦玉佩的問題,只怕會命喪魏如意之手。

“今後除了你和前院的王嬷嬷香蓮,誰也不能入驚蟄院半步。”

“還有,尋兩個可靠的家丁,讓他們在院門口仔細守着。”

沉眸片刻,沈樂窈出言叮囑楹月。

“奴婢明白——”

楹月應聲,照沈樂窈說的下去行事。

春凝回到西廂院,将沈樂窈有所警惕的事回禀給魏如意。

魏如意撚起手中茶杯,漫不經心問:“她最近的身子可有所好轉?”

自上回見過笠陽後,魏如意雖聽了她的沒有掉以輕心,但也沒把太多心思放在沈樂窈身上。

“還是那個老樣子,奴婢并未瞧出有任何不對勁。”

“倒是那個鴛鴦玉佩,好像許久沒見她佩戴在身上了。”

春凝仔細回憶着,一五一十道出來。

“是麽?”

按理說沈樂窈之前戴了好一段時日,毒性入肺腑後便難以恢複,便是不戴也無濟于事。

“去炖上參湯,多放些補藥,今晚我去瞧瞧三妹妹。”

為以防萬一,魏如意還是決心親自去看一眼。

春凝點點頭,退出屋外。

晚膳時分,魏如意端着參湯過來,見到有家丁在外邊守着,深覺如春凝所言那般有異樣,她并未硬闖,讓那兩個家丁進院子裏通禀。

聽到魏如意無事獻殷勤,楹月只想趕緊打發她走了事,卻被沈樂窈阻攔下來,接着吩咐她:“去将那血色鴛鴦玉佩取過來。”

“小姐還要那勞什子做什麽?”

楹月站着不動,眉心急得皺成一團。

“你盡管去便是。”

沈樂窈催她。

無奈之下,楹月只得乖乖去将玉佩取了來。

沈樂窈拿起身下軟枕,将那玉佩放了進去。

“燒藥的炭火可還有?去端進來。”

楹月稍稍點頭,去外面端了還未滅掉的炭火盆進屋,還用扇子将炭火扇燒得更旺了些。

“去将人帶進來罷。”

做好這番功夫,沈樂窈才出聲下令。

“好。”

楹月收起臉上急色,去院門口讓那兩個家丁放人。

“楹月,這好好的,怎麽叫兩個家丁在這守着啊?”

魏如意邊扭身子往裏走,邊開口問楹月。

“小姐沒幾日活頭了,還不是防着有人投毒——”

楹月并未給好臉色。

“這話說的,青天白日的,誰敢來到驚蟄院投毒?”

魏如意樂呵呵笑出聲。

“這誰說得準呢?”

“是人是鬼的,青天白日就算辨出來了,可還有晚上呢,不見得能辨認出來。”

楹月陰陽怪氣回話,令魏如意幾不可微皺了下眉頭,暗道:“死丫頭,等你主子死了,看我給不給你好活路——”

盡管心裏有氣,魏如意臉上還是笑意斐然。

“二姐姐怎麽有空來看我?”

自拿到庫房鑰匙後,魏如意就再沒來過驚蟄院。

沈樂窈盯着她,眼裏依舊沒有半分情意。

“自然是來看看三妹妹身子怎麽樣了,雖說太夫是下了期限的,可沒準三妹妹福大命大,死不了呢。”

說話間,魏如意的眼神就沒從沈樂窈身上移開過。

沈樂窈知道她在找那個鴛鴦玉佩,裝作不輕易間挪了挪身子。

楹月為讓她靠得更舒适些,上前挪動軟枕,露出底下枕着的鴛鴦玉佩的一角。

魏如意眸光瞟到那玉佩,又留意到屋內燒着炭火,攥着帕子的手指尖不由松了松。

“天兒都這麽暖了,三妹妹屋子裏還燒着炭火?”

斂回眼神,她故意發問。

“我本就畏寒,中毒後身子就愈發陰寒,太夫說了屋子裏要常備着炭火,才能好受些。”

沈樂窈尋個理由搪塞她。

“是麽?”

“那府上今年剩下的炭火我都讓人擡到三妹妹這兒來。如今天兒暖和了,各院裏都不燒炭火了,唯獨你這兒還用着。”

魏如意稍稍掩唇,裝作好心好意道。

“那阿窈便多謝二姐姐了,給我炖參湯親自送來不說,還想着将府上的炭火都送到我這兒來。”

她的一番好心意,沈樂窈倒是不能掃興才是。

“你我本就是親姐妹,我是看在你身子不好的份上才接手沈家,不然你也不會誤會我。”

魏如意裝模作樣的話信手拈來。

“參湯我一會兒就喝,二姐姐趕緊回去用膳吧。”

沈樂窈不願再看到她那副虛僞面容,明擺着攆人。

“那我便先回去了,改日再來看你。”

命春凝放下參湯,魏如意起身往外走。

約莫一炷香後,魏如意果然派人将各院剩下的炭火都擡到沈樂窈院子裏來。

她恨不得沈樂窈日日都燒炭火取暖,送她炭火極為爽快。

“尋個夜深人靜的夜,将這些炭火偷偷拿出府去處理了吧。”

聽到外面有的逐漸遠去的腳步聲,沈樂窈低聲吩咐楹月。

“奴婢記下了。”

楹月點點頭。

三月初十,迎來江雲岫和笠陽成婚的日子。

懿祥宮裏,笠陽已經穿上尚衣局制的嫁衣,上面繡着騰飛于雲間的金鳳凰,裙擺上繡繁複金絲線,曳地足有一米長,腕間戴镌刻牡丹的金手镯,頭頂珠翠環繞的鳳冠,眉心描畫牡丹花,襯得她極為端莊貴氣。

第 169 章 :斷氣是遲早的事

第一百六十九章:斷氣是遲早的事

“殿下?”

沈言湘沒想到他會突然打自已,臉頰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痛楚,讓她一下反應不過來,眼神錯愕又迅速湧上淚珠。

“你為何要指使人那樣對莞兒?!”

李承硯坐到椅凳上,瞪向她怒罵。

“妾身做什麽了?”

沈言湘不明所以。

“你還裝?”

“是你指使未央宮的宮女虐待三弟,讓他感染風寒的吧?”

“你知不知道三弟一病,便等同于要了莞兒的命?!”

李承硯不顧她落下的淚珠,只将怒氣發洩到她身上,像是要将阮莞兒受了委屈的窟窿一點點縫補上。

“妾身從未指使過未央宮的宮女,又何來的虐待三殿下一說?”

沈言湘這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你果然不願承認,若今後還有這樣的事發生,我不會輕饒你——”

李承硯之前與沈言湘的那幾分溫情,今夜在阮莞兒的哭訴下消失殆盡。

“殿下若是不信,将那宮女叫來與妾身對質便是——”

沈言湘不願自已被人污蔑,硬聲硬氣同他叫嚣。

“對質?那小宮女早已投井自盡,你想跟她對質,自已到陰曹地府與她對質去吧——”

此時的沈言湘雖已有四個多月的身孕,但肚子尚未大起來,李承硯一時忘了她腹中還有個孩子,氣昏頭說出了令沈言湘震愕不已的話。

“殿下不顧念妾身對您的情意可以,難道連這腹中的胎兒都不要了麽?”

沈言湘臉頰已經紅腫起來,看向他的眼神裏滿是失落。

她明白不管自已做什麽都抵不過阮莞兒在李承硯心目中的份量,阮莞兒說什麽他便信什麽。

阮莞兒說那小宮女是投井自盡,誰又知道焉不是她為了誣陷沈言湘将那小宮女處死掉。

李承硯低垂着臉,也才想起沈言湘的腹中還有他的孩子。

被沈言湘這麽一問,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屋內沉默片刻後,李承硯起身出了屋子。

青鳶這才敢從外面進來,替沈言湘處理臉上的傷。

“小姐您還懷着身孕呢,殿下怎能那樣待您?”

青鳶看着這段日子李承硯對沈言湘的态度逐漸好轉,只以為倆人的關系真的轉好,想不到被阮莞兒勾勾手指頭,倆人便又回到原地。

“暫且忍着吧,如今我只想将這肚裏的孩子平平安安生下來。”

盡管臉上刺痛,沈言湘也沒顯露出太多痛楚。

“小姐是有福氣之人,不然上天也不會給小姐這份福氣,您一定能平安生下小殿下。”

青鳶邊替她擦藥邊寬慰她。

沈言湘微微點頭,藏在袖中的手指緊攥成拳。

整個二月,盛京除了被倒春寒籠罩着,還有江雲岫和笠陽快要成婚的喜事。

自從沈樂窈喝下以鹿茸為藥引子的藥後,身子倒是沒再惡化,只是仍舊是像吊着一口氣似的,既沒精氣神,人也懶怠得不想動,只在榻上卧着。

魏如意果真從沈家各處鋪子挪了銀子,被她用來拉攏王氏和沈言湘,還有盛京其他官家女眷。

收了她的好處,她們自然要幫着魏如意說話,沒多久沈樂窈便成了她們口中私下唾罵的對象,在貴眷圈中變得臭名昭著。

唯有府上的下人們明白沈樂窈是被構陷的,思慮之下,沈樂窈将庫房鑰匙給了魏如意。

“小姐,您就這麽将沈家家權讓出去了麽?”

看着魏如意那搔首弄姿得意離開的背影,楹月仍有幾分不甘心。

“不讓她松懈,她會時時刻刻盯着咱們,倒不如将這家權全給了她,她才不會總想着打我們的主意。”

沈樂窈生怕魏如意察覺出異樣,若真被她察覺出來,那才真是得不償失。

“小姐思慮周全。”

如此,楹月便不再多舌。

到了二月底,江雲岫和笠陽成婚的事已準備妥帖,只要等着倆人走個過場便算完婚。

臨安侯全程盯着下人們籌備親事,未見到江雲岫有任何反常舉止,臨安侯總算稍放下心。

這場婚事,最沉浸其中的當屬笠陽。

只是令她沒想到的是,沈樂窈竟能撐了那麽久,如今還有一口氣吊着。

“公主且放心與江兆尹成婚,沈樂窈身上毒性已蔓延至五髒六腑,人消瘦得不成樣,顯然她的氣血正一點點被消耗,斷氣是遲早的事。”

“上回聽到公主與江兆尹的婚期定下來,她急得都吐血了。等你們倆人完婚,她怕是也熬不過幾日。”

魏如意有條不紊說着。

“你如今拿到沈家家權,可別就不将心思放在她身上,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吊着,都不能掉以輕心——”

笠陽卻是沒順着她話頭往下說。

只要沈樂窈還活着一日,她便一日不得安心。

“我會盯着她的。”

面上雖應下來,魏如意心中卻對笠陽生出鄙夷。

她自個抓不住江雲岫的心,卻偏偏要讓自已跟着受累。

看了魏如意一眼,見她還算聽話,笠陽才沒再深究。

皇宮。

自那日去京兆府見過江雲岫後,回來蕭千帆便苦心鑽研以血換血之術,用禦膳房裏的兔子來練手。

要同沈樂窈換血的人江雲岫到時會帶到蕭千帆面前,端等着他與笠陽成婚那日動手。

這樣,也算是給蕭千帆練手的時日。

一旦動手,便得小心翼翼行事,行錯一步,都會殃及沈樂窈的性命,故而蕭千帆将此事看得極為重要。

每日去到未央宮給三殿下看診回來,他要做的便是這件事。

沈樂窈每日亦是在府裏等江雲岫的消息,只是日子越近,她心思越不安。

除了對蕭千帆行醫術時的不安外,還有江雲岫與笠陽成婚的事。

沒想到前世發生的事,今世到底還是成真了。

從晉中回來,江雲岫就會與笠陽成婚。

江雲岫對這門婚事的态度沈樂窈心裏清楚,可日後的事誰能說得清楚,臨安侯夫婦對笠陽極為滿意,江雲岫為了讨長輩歡心,成婚後會好好相待笠陽也說不定。

思及此處,沈樂窈便覺渾身焦躁,手心止不住地冒出冷汗。

第 168 章 :以血換血

第一百六十八章:以血換血

章太醫出宮問診向來不會亂說話,此刻突然問出這件事,衛臨一時反應不過來。

“那位姑娘是沈家三小姐,大人與她相熟已有幾年。”

衛臨将話說得隐晦,但章太醫一下便猜測出來。

他稍稍點頭,随即從袖中拿出張紙條遞給衛臨,讓他交給江雲岫。

衛臨吩咐車夫趕緊将章太醫送回宮,轉身走入臨安侯府,将章太醫給的紙條呈給江雲岫。

琉璃燈盞盈透出的光照下,江雲岫看到上面落着‘以血換血’四個字。

“以血換血?”

連帶着衛臨都怔愣住。

“章太醫這是何意?”

衛臨沒讀出這四個字的真谛,江雲岫卻讀出來了。

眼下沈樂窈身上毒性已浸入五髒六腑,要想她身上的毒全都清除,唯有以人血換人血。

但這法子要殃及性命,章太醫是醫者,以救死扶傷為已任,若讓他行此醫術便是有悖倫理,便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會動手。

故而方才在江雲岫面前,章太醫才沒将此醫術給說出來。

“明日叫蕭千帆到京兆府去一趟。”

眼皮子噙下眸光,江雲岫開口吩咐衛臨。

章太醫不願動手,可蕭千帆卻是不同。他對沈樂窈情深意切,不會不答應。

“是——”

衛臨匆忙應下。

次日過了午時,蕭千帆來到京兆府。

他不明白江雲岫叫自已來所謂何意。

江雲岫坐在四方椅凳上,聽到腳步聲掀起眼睫,将那枚血色鴛鴦玉佩丢到蕭千帆面前。

“這是?”

蕭千帆不明。

“蕭禦醫仔細看看這玉佩,可眼熟?”

江雲岫直直盯着他。

蕭千帆拿到手上,不多時便回想起來:“這是阿窈身上的玉佩?”

衛臨上前道:“沈小姐身上中的毒,便是這玉佩所致。”

緊接着,他将昨夜章太醫說的那些話再同蕭千帆說了一遍。

“以人血換人血?!”

這醫術蕭千帆不是沒在醫書古籍上見過,可他從未行過此醫術。

“蕭禦醫不願?”

江雲岫皺緊眉頭,周身散發出寒氣。

“我是怕會有所疏漏,畢竟事關阿窈安危…”

蕭千帆不是不願,是沒有把握。

倘若出了意外,他定會後悔一輩子。

“如今她只能以鹿茸續命,沒幾日活頭了,行不行事全在蕭禦醫你。”

蕭千帆這段日子沒見到沈樂窈,對她病情惡化得如此嚴重的事并不知情。

“若是以人血換人血,唯有找與阿窈有血緣關系的人,此事或許才可保萬無一失。”

蕭千帆未有一絲猶豫。

江雲岫給衛臨使了個眼色,衛臨已然明了。

商議完,蕭千帆在酉時三刻出了京兆府。

他本打算到沈家去看一眼沈樂窈,想到江雲岫說的此事要保密,他只能打消這個念頭。

人剛回到宮門口,便被雲莺叫去未央宮,說是三殿下受了風寒,奶娘喂下去的奶水全都嘔吐出來,阮莞兒讓雲莺去太醫院叫蕭千帆前去看病,不料去到那兒雲莺卻沒見到他。

知道阮莞兒不願別的禦醫碰三殿下,雲莺只得來到宮門口候着。

好在等了有半個時辰,便見到蕭千帆駛到宮門口的馬車。

蕭千帆未有耽擱,提上藥箱便随雲莺往未央宮行去。

進入二月後總算沒再下雪,但這倒春寒卻凍人得很,稍不留神便容易感染風寒。

“蕭禦醫快随奴婢來。”

雲莺領着蕭千帆步入未央宮。

聽到聲音,阮莞兒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命蕭千帆趕緊給李君珩問診。

“三殿下今日喝的奶水全吐出來了,如今是喂什麽吐什麽。”

阮莞兒眼圈通紅,看得出她對李君珩可謂是牽腸挂肚。

“娘娘別着急,臣這便給三殿下查看。”

蕭千帆邊說着,邊替李君珩問診。

片刻後,蕭千帆讓阮莞兒寬心,說李君珩的病情不算嚴重,只要喝上幾日的傷寒藥便能痊愈。

還叮囑她如今外面雖沒再下雪,但春寒陡峭也極易令人生病,尤其是孩子,抱在風口上不消一刻便容易生病。

阮莞兒命雲莺趕緊下去煎藥,爾後讓蕭千帆退下。

蕭千帆剛走出不遠,便聽到裏面傳來阮莞兒的叫罵聲:“下賤蹄子,誰讓你私自帶三殿下到外邊兒去的,你居心何在?!”

緊接着,便聽到掌嘴聲。

自李君珩出生這麽久以來,還是第一次生病,阮莞兒心裏難免焦急,但蕭千帆沒想到她會發如此大的脾氣。

斂回心神,他如今最該擔憂的應是沈樂窈。

夜裏,李承硯出宮前去見了阮莞兒一面,她因為李君珩生病的事哭得眼圈通紅,見到李承硯才止住了淚珠。

“蕭禦醫不是說了三弟病情不算嚴重麽?莞兒別太過擔憂了。”

李承硯寬慰她。

“殿下可知道珩兒為何會感染風寒?”

阮莞兒任由他替自已擦拭淚珠,突然擡眸問他。

“為何?”

其中緣由李承硯倒是不知情。

“那是因為未央宮的一個小宮女故意将珩兒抱到了風口上…”

“我盤問那小宮女好半天她才道出實情,竟說是,說是太子妃指使她這麽做的…”

阮莞兒說着,晶瑩剔透的淚珠又滑落下來。

“什麽?!”

聽到此話,李承硯震驚不已。

他萬萬沒想到沈言湘竟背地裏指使未央宮的宮女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好在沈言湘将此事壓了下來,若是鬧到北齊帝跟前,不僅是沈言湘,連他也會殃及——

“那小宮女親口所說的,說是上回新歲時太子妃入宮陪端妃娘娘守歲時将她叫到了跟前…”

沈言湘邊說邊抽泣,連帶着鼻尖也紅紅的,瞧着甚是可憐。

“莞兒你別太過傷神,三弟的病尚未痊愈,若你再病倒便不好了。”

“孤回去定會好好敲打湘兒——”

李承硯邊幫她擦淚,邊同她許諾會好好看管沈言湘。

“莞兒謝殿下垂憐。”

阮莞兒靠到他懷裏,這才止住眼中淚水。

倆人溫存片刻後,李承硯乘着夜色出宮,趕在宮門落鎖前坐上回翊王府的轎辇。

凝萃院裏還亮着燈盞,沈言湘一見到李承硯進屋,立刻上前迎接。

就在她伸手要替李承硯寬衣時,迎面而來的是他狠狠的一耳光。

第 167 章 :吐血

第一百六十七章:吐血

幾日後,魏如意來到沈樂窈屋內。

盡管外面的雪花積了厚厚一層,沈樂窈屋子內仍舊是暖烘烘的。

她躺在內室裏,已有好些日子不曾下榻。

“三妹妹可有按時吃太夫開過的藥了?怎也不見好?”

見沈樂窈病恹恹地躺在床榻上,魏如意愈發安心,嘴裏只裝模作樣的關心兩句。

“大抵是病入膏肓,沒得治了。”

說完,沈樂窈猛咳幾聲,連帶臉色都咳得漲紅起來,卻又很快慘白成一張紙。

這一紅一白的樣兒,即便是不透露笠陽和江雲岫定下婚期的事,魏如意猜測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三妹妹別說這些喪氣話,總能治好的。”

“只是你身子病成這樣,便不好再打理沈家上下了,不若将中饋實打實地交到我手裏,我也好幫你分擔不是?”

魏如意這段日子拿走的只是沈家賬目和一些鋪子的鑰匙,可沈家庫房鑰匙,卻仍在沈樂窈手上。

“二姐姐剛入沈家族譜,何況你打理沈家也不是我答允的,是你從我手上奪過去的,怎麽這會兒還能厚着臉皮來跟我說這些?”

沈樂窈哼笑,鬧到這份上,她懶怠再對她留有情面。

“三妹妹這話說得可就不對了,如今沈家除了我便是大伯母還有能力去打理沈家,我是你的親姐姐,你不交給我,難道要交給大伯母不成?”

魏如意收起臉上笑容,也不再對她客氣。

“二姐姐若真想拿,便等我死了再來拿罷——”

沈樂窈身子不好,不想再同她浪費口舌。

“既然你不給,那我只能從各個鋪子裏支賬了。等入了春,笠陽公主要和京兆尹大人成婚,還要頭疼着送禮的事呢。”

魏如意自顧自說着,看似是在自言自語,卻是故意說給沈樂窈聽的。

沈樂窈面色驚詫,盡管知道他們倆人成婚是遲早的事,可在親耳聽到時還是不可抑制受到震懾。

“到時候三妹妹可別怪我。”

見她這表情凝固的樣子,魏如意擺了擺裙角,起身往外室走去。

“小姐,您可還好?”

楹月上前跪坐下,緊張地看她。

沈樂窈躺着一動不動,直到外邊的腳步聲走遠,才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那鮮血映在楹月帕子上,黑紅的一片,将楹月吓得不輕。

“小姐…”

楹月慌亂不已,不敢大聲叫她。

她怕沈樂窈看到這些血,慌忙将帕子收起來。

“等等——”

卻被沈樂窈猛地拽住她手腕。

“怎麽了?”

楹月回過頭看她。

“拿來給我看看…”

沈樂窈看向她手中緊攥的絲帕。

“快——”

見楹月跪坐着不動,沈樂窈語氣湧上焦急。

楹月知道隐瞞不住,只得乖乖遞上手中帕子。

沈樂窈将帕子打開,看着上面黑紅的血色,黯淡的眸光逐漸變得驚奇,“這血色怎麽如此眼熟?”

“小姐可是想起了什麽?”

楹月焦灼地看她。

“血色鴛鴦玉佩?”

她嘴裏喃喃說着。

楹月抹了抹眼淚,聽到她的話腦子空了一瞬,爾後好像想到什麽,趕忙起身去翻屜子。

不多時,拿出魏如意送給沈樂窈的那枚玉佩:“小姐說的可是這個?!”

她跑到沈樂窈面前,很快遞上前。

“對,一定是這玉佩的問題——”

想到這鴛鴦玉佩還是魏如意送的,沈樂窈心裏愈發篤定。

她的吃食都沒有問題,唯獨這血色鴛鴦玉佩,魏如意贈給她的時候,她未免不落人口舌,連着戴了好些日子。

卧床之後,才将這玉佩從身上摘下來。

“奴婢這就拿去給江兆尹——”

得知沈樂窈中的毒與這鴛鴦玉佩有關,楹月一刻也待不住。

沈樂窈微微點頭,任由她往外走。

拿到那玉佩,衛臨連日去将章太醫帶到臨安侯府上。

章太醫拿到手裏端詳不出有何可疑之處,但看到那玉佩通體血紅,便覺有股暈眩之感。

他讓衛臨去端盆熱水上來,将那玉佩放入水盆之中。

之後,取來一根銀針入水。

銀針剛一觸水,立刻蔓延成黑色。

“果然是這玉佩的問題——”

衛臨驚吓出聲。

章太醫沒有說話,将那水盆挪到炭火之上烘烤。

等水熱後,看着在水中沸騰的玉佩,他才撈出重新放置帕子上,讓衛臨取下他身上的刀,在上面挂下一小片。

之後,用小勺勺起來湊到鼻尖。

“如何?”

站在邊上的江雲岫目色沉沉,緊盯着章太醫做的這一系列舉止。

“回禀大人,此物并非玉石制成——”

刮下玉佩上的粉末後,章太醫才敢斷言。

“此話何意?”

江雲岫看到這玉佩,便知道魏如意的下毒手法不簡單。

“此玉佩乃丹砂制成,在制成玉佩前裏面摻了水龜血、鶴血、地膽、龍腦香等極陰極寒之物。”

“原本這些藥材各為良藥,可混煮在一起後便會揮發出毒性,加之用丹砂石來熬煮,毒性被鎖在丹砂石中,平日的尋常碰觸倒是無礙,若是常日佩戴在身上,毒性遇熱會透過衣裳慢慢浸入體內。”

沈樂窈佩戴這枚血色鴛鴦玉佩時正值深冬,屋內時常烤着炭火,她手中又時常懷揣着火爐,那鴛鴦玉佩的毒性便浸入得愈發快。

想到骊園宮宴的那晚,沈樂窈剛戴了幾個時辰便突然暈倒,江雲岫才想起是眼前這枚玉佩所致。

“此人極為擅長用毒,可見心機之深。”

章太醫在宮裏當值多年,也從未在後宮見識過這樣的手段。

“那可還有法子醫治?”

沉默片刻,江雲岫再次開口問。

豈料章太醫還是搖了搖頭,道:“臣不敢欺瞞大人,那位姑娘确實已病入膏肓,便是以鹿茸入藥,也難保她性命。”

“那便以鹿茸入藥——”

江雲岫黑眸覆滿冷意,冷冷逼視眼前跪着的人。

章太醫應承下來,在提起藥箱往外走前,他看向江雲岫一眼,最終還是壓下心頭困惑,在衛臨的引領下往外走。

“那位姑娘,與大人是何關系?”

步上轎辇前,章太醫突然開口問衛臨。

第 166 章 :早已不是完璧之身

第一百六十六章:早已不是完璧之身

“我的病,是不是好不了了?”

看到楹月這副臉色,沈樂窈早已猜測到。

“不會治不好的,昨夜大人已讓章太醫回宮去查閱醫書,定會查出小姐中的是何毒。”

楹月不想沈樂窈傷心,吞咽下喉間酸澀。

“蕭哥哥也是這麽說的…”

沈樂窈苦笑。

過了這麽久,蕭千帆那邊還沒動靜,沈樂窈便知道自已的病找不到醫治之術。

“小姐,您向來是不願輕易服輸的人,如今沈家中饋被二小姐奪了去,您該早日将病治好,将她趕出沈家去才是——”

提起魏如意,楹月滿是憤憤不平。

沈樂窈瞧她這副小臉猙獰的樣子,隐約察覺出不對勁。

“怎麽了?”

“昨夜是不是還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的事?”

沈樂窈看着她。

楹月跑去屋門口往外瞧了瞧,緊接着關上屋門,回到沈樂窈面前将江雲岫查清魏如意來歷的事告訴她。

原來當年魏如意被靜月庵姑婆子抱回去後,沒過幾年那姑婆子便死了。

兩年之後,靜月庵突然來了一位夫人,說是北邊起了戰事,她和身邊的丫鬟是逃難過來的。

便是在那樣的機緣巧合下,那位夫人收養了魏如意。

在靜月庵內待了半年,某日庵內來了一夥侍衛,還有一位器宇不凡的將軍,靜月庵的師父們才知道逃難來的竟是南燕國魏大將軍的夫人。

當時南燕和北齊的西北打得正兇,魏大將軍接連喪子,為了保護活下來的將軍夫人,他便讓身邊手下暗中将將軍夫人護送着離開西北。

後面兩國戰事交停,魏大將軍才來靜月庵将魏夫人接回南燕。

魏如意便以魏大將軍女兒的身份在南燕生活了這麽多年。

在沈樂窈逃出南燕後,慕容淵去找了魏如意,告訴她有讓她回北齊的法子,魏如意義無反顧答應他與沈樂窈貍貓換太子,嫁給他做了這個有名無實的南燕太子妃。

她的目的,便是要回到沈家,除了報複沈老夫人,還有沈樂窈。

“果然是沖着我來的,我中的毒定然也是她下的——”

沈樂窈咬緊唇齒,仔細回想魏如意會在何時給自已下毒。

“定然是她——”

“不然她怎會從小姐手中奪走沈家家權?!”

彼時楹月的腦子亦靈光得很。

“蕭哥哥和章太醫給我醫治的事沒有傳出去吧?”

思及此處,沈樂窈突然開口問向楹月。

楹月搖搖頭,“就連給小姐您煎藥,奴婢都是躲到無人的角落裏煎的,那些藥渣子早同外面那些太夫給您開的藥給燒掉了。”

“好在你做事夠謹慎,不管我還有多少日活頭,這件事都先別讓她知道。”

沈樂窈神色平靜囑咐她。

楹月聽到這話心裏卻難受得緊,她只得忍着痛楚點頭。

皇宮。

得知沈樂窈毒性已侵入五髒六腑的消息,笠陽來到敬妃面前,讓她抽時日去到臨安侯府,與臨安侯夫婦定下她與江雲岫的婚期。

在這個節骨眼上,她偏偏要以這樣的方式送沈樂窈一程。

若是她得知江雲岫與自已成婚,只怕連一刻都支撐不了。

敬妃看着她道:“陽兒,江雲岫雖接了聖旨,可對于你們這樁婚事,母妃怕他是另有所圖。”

畢竟笠陽是皇室出身,敬妃生怕江雲岫是想在笠陽身上撈到什麽好處。

當初诓騙她去晉中,可不就是如此?還讓笠陽在南燕待了足足有一年之久——

“母妃,女兒…”

笠陽欲言又止。

“怎麽了?”

敬妃看不出讓她遲疑的緣故。

“其實女兒早已不是完璧之身…”

笠陽垂眸哭泣。

“什麽?!”

她的話令敬妃震驚不已。

笠陽是北齊的公主,金枝玉葉的身份卻被人玷污了去,豈能叫敬妃不震驚?

“在晉中時便不是了…”

笠陽越說,眼淚掉得越兇。

“是慕容淵?!”

慕容淵是趙遠舟的事,敬妃早已知曉,她知道笠陽與趙遠舟有幾分情分。

笠陽眸光滞了一瞬,擡眸道:“不是…是阿岫。”

“江雲岫?”

敬妃眼中閃爍困惑和惱怒,不多時惱怒便覆蓋住雙眼:“這個混賬東西——”

“難怪他終于肯接下聖旨,原來是做出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你怎麽不早同母妃說?”

敬妃疼惜地問她。

笠陽搖頭道:“兒臣不想母妃擔憂…”

“明日母妃便到臨安侯府去,這門親事江家他別想抵賴——”

敬妃怒氣沖天,恨不得立刻将江雲岫痛打一頓。

笠陽倚靠在敬妃懷裏,抹去臉上淚珠,眸底湧上一陣譏诮。

唯有這麽做,她和江雲岫才能盡快成親,否則敬妃只怕還會有所斟酌。

江雲岫那邊,就更不必說。

豎日,敬妃擺架到臨安侯府,與臨安侯和臨安侯夫人提了此事。

江雲岫的事臨安侯夫婦倆向來做不得主,他去京兆府的事也是他拿的主意,并未事先與臨安侯夫婦商量。

好在他在京兆府幹得不錯,不過幾年便成為京兆尹,臨安侯夫婦對他的事情便也就睜只眼閉只眼。

這次見他主動接下北齊帝賜婚的聖旨,臨安侯夫婦也高興得很,畢竟是與皇家結親,笠陽的身份與江雲岫不相上下,他們也便以為日後江雲岫與笠陽成婚是水到渠成的事。

不想幾個月過去,他并未再提過此事。

直到今日,看到敬妃親自前來。

臨安侯把臨安侯府的榮辱看得重,既然敬妃找上門,江雲岫和笠陽成婚的事便不能再不了了之。

商議過後,臨安侯同意讓敬妃回宮尋禮官定下成婚的日子,讓倆人盡早完婚。

這樁婚事,他會親自盯着。

臨安侯夫人身子不好,見臨安侯已經答應下來,便也不好再說什麽。

敬妃滿意地離開,回了宮裏便尋來禮官。

禮官翻閱黃歷,最後将江雲岫與笠陽成婚的日子定在開春。

得知這個消息的笠陽站在宮門口,看向外面飄揚的雪花,吩咐銀蝶:“讓魏如意将這個好消息透露給沈樂窈罷。”

“是。”

銀蝶颔首,撐開傘走下臺階。

第 165 章 :不治之症

第一百六十五章:不治之症

大抵是沒料到她會這麽說,江雲岫面色顯露出前所未有的怔然,下一刻語氣一如既然地霸道道:“這由不得你說了算。”

“帶我去臨安侯府,會給你招惹麻煩的。”

沈樂窈不願松手。

之前她恨不得江雲岫不求回報地幫她,不僅要幫她對付李景淮,還得幫她對付整個沈家。

可倆人的心走近後,沈樂窈卻不想虧欠他,倘若禍事都由他來承擔,沈樂窈又于心何忍?

江雲岫眼尾掃過笑意,低眸輕聲道:“委屈你了。”

還未等沈樂窈反應過來,她那雙嬌嫩的手便被他反扣到大掌內,連人帶着從床榻上抱起來。

她身子虛弱,即便是使盡渾身氣力都不敵江雲岫一分。

他點了她後頸上的穴位,讓她昏睡過去。

“大人随奴婢來——”

楹月機靈地打開屋門,帶他往外走。

好在府上如今都是沈樂窈的人,魏如意已經順利拿到賬目,此刻也沒将沈樂窈放在心上,故而江雲岫出沈家還算順利。

車辇往臨安侯府駛去,他将帽檐蓋到沈樂窈臉上,抱着人往後院走,回了自已院落。

他前腳剛到,衛臨後腳也已帶着章太醫前來。

“大人…”

章太醫朝他行禮,身子還在微微發顫。

“人在裏面。”

江雲岫冷冷盯看那站在玉屏前的人影。

“是…”

章太醫這才提藥箱走入內室。

紗簾從床沿邊上放下,遮掩住床榻上人的面容,但看着那雙嫩白的手,章太醫便知道是個女子無疑。

他沒敢多問,怔愣片刻後便上前替沈樂窈診脈。

剛觸碰到她冰涼細腕,章太醫臉色便沉了沉,她的手腕已隐隐發黑,若非是湊近看,根本瞧不出來。

“這位姑娘…”

章太醫欲言又止。

“說——”

江雲岫就站在邊上,他的身影宛若黑壓壓的雲層,覆蓋在章太醫身上,叫他不得不心生害怕。

“這位姑娘脈象平穩,單單診脈并瞧不出什麽,臣想,須得紮針取血,方能診斷一二。”

章太醫面露難色,摸不清江雲岫讓不讓紮針。

“方能診斷一二?”

江雲岫眉心微皺,他還沒見到章太醫有這麽沒底氣的時候。

“不錯,這位姑娘身子雖虛,脈象卻毫無問題,顯然這種病不是尋常醫術中常見到的。就算是取了血,臣也不敢篤定便能診斷是何病。”

章太醫不敢有欺瞞。

“就按你說的。”

既然連章太醫都謹慎成這樣,江雲岫心思沉了沉,只得讓他盡快取血。

章太醫稍稍點頭,從布袋裏取出一根銀針,捏起沈樂窈食指紮了進去。

殷紅的血迅速從她手指腹冒出來,順着指尖滴入水碗,血一遇水便化成可怕的黑紅色。

章太醫趕忙放下水碗,幫沈樂窈止住傷口。

随即拿着水碗走到燈盞下,用手指沾了後放到鼻尖聞,不一會兒臉色大變。

“怎麽?”

江雲岫臉色冷到極致,緊盯着章太醫不放。

“這位姑娘患的是連臣都前所未見的奇毒,這種毒一開始并瞧不出是中了毒,只能等毒性侵入五髒六腑,方能覺察出來。”

章太醫說得十分惶恐。

“這麽說,她身上的毒性已經侵入五髒六腑?”

江雲岫黑眸翻湧陣陣黑雲。

章太醫怔然點頭。

“能不能醫得好?”

江雲岫不想過問太多,只想知道這個。

章太醫沉默片刻,搖搖頭,大氣都不敢出。

“你是宮裏德高望重的太醫,你會沒有法子?!”

饒是江雲岫鎮定了一晚上,此刻也忍不住對他低吼。

“大人恕罪,臣不過是實話實說。”

章太醫跪到地上,即便是害怕得後脊背生汗,也不會硬着頭皮說好話。

“為今之計,是先給這位姑娘用些藥穩住毒性,不讓毒性再蔓延,否則…”

便是章太醫再沉浸在醫理之中,也看得出來江雲岫對躺在紗帳內的女子十分上心,否則也不會兩次叫他出宮替她治病。

後面的話章太醫沒說出口,江雲岫已經心領神會。

他微微噙眸,章太醫趕緊抓了藥給衛臨,讓他下去煎煮。

“這毒臣回宮裏會好好查醫書,查明後會盡快告訴大人。”

宮裏有宵禁,章太醫不能在外邊逗留太久。

江雲岫揮揮手,連話都懶怠再跟他說。

章太醫趕忙提了藥箱,拿起方才他給沈樂窈擦拭手指腹用的帕子收入箱中,那帕子上有沈樂窈的血跡。

楹月見章太醫從裏面出來,又見衛臨下去煎藥,便跟在衛臨身後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衛臨感念她照拂過自已一段時日,讓她跟着去煎藥。

“我家小姐生的是什麽病?”

楹月不敢問江雲岫,只能問衛臨。

“我也不知道,我進去時就見大人和章太醫的臉色都難看得很,并不敢多待。”

“只聽見章太醫說什麽回去後會好好查醫書…”

衛臨将偷聽來的只言片語告訴她。

楹月臉色沉下來,失神嘟囔:“那豈不是和蕭公子說的一樣…”

如此看來,只怕沈樂窈的病不好治。

“你別擔心,有大人看顧,沈小姐一定能痊愈。”

衛臨見她垮着臉,悵然若失的樣子,連忙寬慰她。

“但願小姐能盡快好起來。”

楹月對着火堆,雙手合十道。

衛臨聽她這麽說,心也跟着提起來。

好端端的,沒想到沈樂窈竟會沾惹上這樣的怪病。

子時一刻,給沈樂窈喂下藥,看着她氣息平穩後,江雲岫才将她送回沈家。

隔日睡到午後,沈樂窈方醒過來,不過她氣色看起來好了一些。

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她問道:“可是又下雪了?”

過了元宵這雪剛停了幾日便又開始下起來。

“嗯,昨天夜裏便下了。”

楹月邊扶她起身邊回話。

“等這場雪一過,也該入春了。”

沈樂窈盯着那樹上已經冒出的嫩芽,眼眸含笑道。

“等天兒暖些,奴婢就帶您到外邊去走走。”

回想沈樂窈已經有好長一段時日沒在府上好好逛逛,楹月心裏極不好受,連帶着眼圈都紅起來。

第 164 章 :別為我做這麽多事

第一百六十四章:別為我做這麽多事

魏如意一幫忙,便不願撒手了。

有時就算沈樂窈腦子清醒,她也搶不回賬目,魏如意全都做好了。

她如今已成為名正言順的沈家人,有那個打理沈家賬目的權利。

“三妹妹,你的身子這般差,在你身子養好前都由我來打理這些賬目好了,這樣你也能輕松許多。”

魏如意眼露心疼,可話裏話外明顯噙着得意。

沈樂窈冷冷盯她,正想開口回拒,卻又被她搶回話頭:“你與我是親生姐妹,咱們之間不該有嫌隙才對。像大姐姐她們,她們才是與咱們有嫌隙的人。”

“我幫你,說來左不過是為了咱們過世的母親,不然我也不會插這個手。”

沈樂窈咬緊唇:“如此說來我還得感謝二姐姐才是?”

“不必那麽客氣,那晚在祖母院子裏你遲遲不肯松口讓我入沈家族譜,想來也不會相信我會真心實意将沈家打理好,身為親姐妹,我可不想聽你說違心的話。”

魏如意言語清晰,将她從未在沈家人面前顯露過的一面顯露出來。

“想不到二姐姐是懂得步步為營的。”

沈樂窈冷嘲,看向她的眼神也變得沉靜。

魏如意千方百計要入沈家族譜,可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從沈樂窈手裏接管沈家?

“在外流落多年,若是連這個都不會,恐怕我早就活不到今日了,三妹妹現在才看出來未免太遲了些。”

魏如意得意笑笑,随即起身睨着她放話:“此事我會同大伯母和祖母商量,想來她們也會聽我的。”

說完,人很快離開。

“大夫人豈非是引狼入室?!”

楹月惱恨地痛罵,對魏如意方才那番舉止痛恨不已。

“便是沒有大夫人,她也會想法子回來。”

沈樂窈攥緊被角,才深覺此事變得嚴重起來。

可就算是她有心,也沒有氣力去同魏如意争。

“小姐,蕭公子還在宮內查醫書古籍呢,想來會很快幫您把病醫治好的。”

楹月見沈樂窈倚靠軟枕人也難受得很,趕忙伺候她躺下,不敢再讓她多加操勞。

她微微點頭,不一會兒沉睡過去。

楹月看她睡得昏沉,盯着外面天色,猶豫再三後還是出了屋門。

她吩咐香蓮好好照看沈樂窈,在她回來之前誰也不能随意放進屋。

香蓮與驚蟄院本就走得近,此刻見楹月有事吩咐很快應承下來。

知道有香蓮盯着應當無礙,楹月飛快步入轎辇,命車夫往京兆府而去。

她身上還拿着京兆府的令牌,有了這塊牌子,她可以随時去找江雲岫。

連蕭千帆都診斷不出的怪病,就算是江雲岫來了恐怕也無濟于事,可楹月總得試試。

如今沈樂窈有難,最不會見死不救的便是江雲岫。

夜裏,沉睡大半日的沈樂窈才迷迷糊糊醒過來,看到床榻前坐着的人,她以為自已出現了幻覺。

“大人?”

她輕聲呢喃,卻又很快苦笑出聲:“大人怎會來這兒呢?我真是病糊塗了。”

“我還真來了。”

江雲岫面色微動,眼神一動不動盯着她,仿佛已經這般看了她許久。

見她整個人臉色蒼白,氣息微弱盯着自已,江雲岫只覺心疼不已。

但他自小在臨安侯府長大,臨安侯忙着看顧家族榮耀,臨安侯夫人又時常卧病在床。

十五歲起他便入了京兆尹,性子早就變得又冷又邪,唯獨對沈樂窈,會忍不住透露出那麽一點真心。

“大人怎麽會來此?”

沈樂窈知道他最近忙着搜羅李承硯與南燕往來的罪證,驚醒過來後趕忙撐手起身,面色露出驚奇。

“你都病成這樣了為何不與我說一聲?”

江雲岫扶着她,讓她靠在自已懷裏。

“不過是沒些精氣神,總想睡覺罷了,并無大礙。”

靠在他懷裏,沈樂窈眼皮子微微垂下,想抓住他的手,江雲岫擡起那雙骨節分明的手遞過去。

“若真無大礙,也不會連蕭千帆都找不到醫治的法子。”

楹月早就将這些日子發生的事俱告知給江雲岫。

“他一定會有法子的。”

沈樂窈相信蕭千帆,他醫術高明,向來沒讓她失望過。

“我叫了章太醫來,一會兒讓他給你看看。”

江雲岫來了有一個多時辰,可卻遲遲不見章太醫的身影。

“章太醫不是不出宮看診的麽?”

宮裏這位德高望重的章太醫,沈樂窈有印象。

前世他因為看不慣李景淮荒淫無日,自行告老還鄉,不想在回鄉的路上被李景淮派去的人刺殺在了路上,從此便杳無音信。

沈樂窈知道他經常到臨安侯府給臨安侯夫人看病,唯有臨安侯和江雲岫才能叫得動他。

可他出宮也只為臨安侯夫人醫治,不替外人醫治。

江雲岫正想寬慰她,不料卻見衛臨從外面急匆匆走來,站在錦屏後抓耳撓腮道:“大人,章太醫不肯來,說除了臨安侯府,他哪個府邸都不去。”

衛臨在宮裏磨了他一個多時辰,章太醫就是不肯挪屁股,只專心鑽研他的醫術。

“那你就叫他到臨安侯府去,他不來仔細他那身老骨頭——”

江雲岫臉色挂下來,冷聲臭罵衛臨。

“屬下這便去——”

衛臨腳底抹油似的出了屋門。

随即,江雲岫起身扯下身上大氅,蓋到她身上,囑咐楹月領路帶他們往後門走。

“咱們這是去臨安侯府?”

便是他不說,沈樂窈也猜測到了他會這麽做。

“嗯,我帶你回府。”

江雲岫毫不猶豫應承。

“可是…”

沈樂窈面露難色,臨安侯府是盛京裏的名門世家,便是到了江雲岫這一脈,府上也沒出一個游手好閑之徒,都是在朝野間有建樹的,從沒做出過一件令家族蒙羞的事。

可若是江雲岫帶她回臨安侯府的事傳出去,那被诟病的不單是江雲岫,還有整個臨安侯府。

更何況,江雲岫與笠陽定下親事,若是傳到皇室耳中,臨安侯府也會招惹上麻煩。

“大人,別為我做這麽多事。”

就在江雲岫要将她抱入懷裏時,沈樂窈扣住他的手。

第 163 章 :步步緊逼

第一百六十三章:步步緊逼

大房的人臉色都冷下來,沈樂窈這番話不僅得罪了王氏,連帶整個大房的人都得罪了。

“三妹妹這是說的什麽話?”

“我在皇室有沒有站穩腳跟,豈是能由你來多嘴多舌的?”

沈言湘冷冷瞪她,惱恨她掌家不過幾個月,便騎到她這個北齊太子妃的頭上。

“我不是皇室中人,确實不該對大姐姐的事妄加議論,但既然大伯母和大姐姐是贊成二姐姐入沈家族譜的,我便不得不多嘴多舌。”

沈樂窈态度強硬,點破她們心裏打的那些算盤。

她知道王氏和沈言湘出面相幫魏如意,顯然是魏如意與她們談判在先,沒有條件王氏不會妥協。

王氏冷哼,“那你呢?你口口聲聲說是為沈家,可你掌家不過幾月,便私下侵吞沈家家財,拿去外邊做生意,難道這也是為了沈家不成?”

說完,王氏将沈樂窈挪用一萬兩白銀給陳掌櫃的證據抖落出來,字據上落的便是沈樂窈的名字。

白紙黑字寫着,沈樂窈無從抵賴。

沈樂窈盯着眼前的字據,東西能到王氏手上,顯然是陳掌櫃那邊出了差池。

沈老夫人的臉色爬上一陣竊喜,她恨不得沈樂窈早些将府上中饋交還出來,此刻便是知道王氏這麽做是為了讓魏如意入族譜,她也極為高興。

“三丫頭,不管是在你大伯母還是你姨娘掌家之時,她們都未挪用過沈家家財,你這麽做可僭越了。”

沈老夫人語氣幽幽出聲。

“這一萬兩是拿來投沈家生意用的,沒有進我的腰帶,怎麽能算是挪用?”

沈樂窈冷冷反問。

“你說是給沈家做生意用的,可沈家并沒有米面生意,這是當我們都是傻子不成?”

王氏揪住這一萬兩白銀不放。

“就算你是用來做生意,也該問過我們,你一聲不響便拿一萬兩付給外人,我們焉知道你有沒有再挪用家財花在別處?”

沈言堂冷嘲熱諷,他是大房的人,自然不會任由沈樂窈就這麽欺負王氏和沈言湘。

“大哥哥這麽說,阿窈只能将賬本拿出來給你們過目了。”

唯有亮出賬本,才能證明沈樂窈清白。

“三妹妹別開玩笑了,賬本也是能作假的。”

沈言堂自然不肯給她那個機會。

沈樂窈掃視一圈大房的這幾個人,今晚顯然是要将她架在火架上烤了,不讓她掉一層皮不會罷休。

她笑問:“那你們說該怎麽辦?”

“自然是将沈家中饋交還出來,若是沈家再經營在你手上,豈不是家門不幸?”

沈老夫人慢悠悠發話。

“這沈家中饋我不會交出來,大伯母和大姐姐想要的,無非是讓二姐姐入沈家族譜,既然你們如此堅持我允了便是。”

權衡之下,沈樂窈只能答應他們。

“真的?”

魏如意恍惚擡頭,滿臉驚喜看她。

沈樂窈斂下眼眸,“二姐姐不必如此感激地看着我,此事你還得多謝大伯母和大姐姐才是,若非是她們相幫,這沈家家譜你可入不了。”

言罷,她拂袖起身,連最後上的桂花糖糕都不吃了。

“這臭脾氣,也不知道是随了誰的?!”

見沈樂窈如此不知禮數,沈老夫人拉下臉。又看向魏如意一眼,臉色更是難看。

餐桌上的氣氛十分詭異,沈老夫人也沒了興致,讓秦婆婆扶自已回屋。

諸人各自散開,魏如意朝王氏和沈言湘道謝,等入了沈家族譜,她才真的算是沈家人。

“你這樣做,南燕那邊…”

王氏生怕南燕皇室會找沈家的麻煩。

“大伯母放心,這些事殿下知道的。”

魏如意趕忙解釋。

“那便好。”

如此,王氏和沈言湘才松懈下來,将方才那張一萬兩白銀的字據交還給她,那是魏如意收買陳掌櫃身邊的人偷來的。

幾人各自回了自已院子,沈樂窈一進屋便勉力坐下,方才在葳蕤院內,她腦子又有了昏沉沉之感,讓她騰不出精力再與大房的人糾纏。

“明日你去找齊安一趟,我得讓蕭哥哥來幫我診診脈。”

沈樂窈想着讓蕭千帆看一眼,自已也能安心些。

“奴婢明兒一早就去!”

楹月給她脫了鞋履,便伺候她歇息。

隔日天剛亮,楹月便行色匆匆去找齊安,生怕耽擱了沈樂窈會有不測。

黃昏時分,蕭千帆換了便服,提着藥箱來到汴河邊替沈樂窈把脈。

再三診過脈後,蕭千帆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詢問楹月沈樂窈平日的吃食。

聽楹月回禀完,他神色愈發怪異,“明明都是些再尋常不過的吃食,我卻診斷不出阿窈這是患了何病?”

蕭千帆看過不少醫書,沈樂窈的病與醫書上記載的都對不上,好似來得蹊跷。

“小姐的身子越來越不好了,蕭公子您可得幫小姐啊…”

沈樂窈倚靠在車壁上,方才來的路上她還有些精氣神,此刻人又睡了過去,并不知道他們二人說了什麽。

“你放心,阿窈的事我自然會放在心上。”

蕭千帆面上不表,實則心裏比誰都要焦急。

他先開了些藥給楹月拿回去煎煮,告訴她沈樂窈把藥吃完後再帶她到汴河邊上來一趟。

“奴婢記下了。”

楹月抹了抹眼角的淚,将蕭千帆配好的藥包收好。

“若阿窈有什麽不測,你要盡快去找齊安。”

蕭千帆在宮裏當差,有任何事都是齊安代為轉達。

“嗯!”

楹月趕忙點頭。

再心疼地看沈樂窈一眼,蕭千帆才肯離開。

回到驚蟄院,楹月立刻給沈樂窈煎藥,伺候她服下。

喝過藥沈樂窈精氣神看着好了些,就是人仍舊是萎靡的,大部分時候都躺在床榻上,連屋門更是極少外出。

連着讓蕭千帆開了兩三次藥,直到過了元宵,沈樂窈的身子卻每況日下,原先只是不愛出屋門,如今連見光都變得忌憚起來。

楹月急得團團轉,王氏知道這個消息後逼得極緊,明擺是想趁機将家權奪回去。

魏如意倒是時常過來,沈樂窈打發了她幾次,最後實在沒了打發的緣由,才勉強答允讓她幫着打理這一個多月來的賬目。

第 162 章 :端出主母做派

第一百六十二章:端出主母做派

“大伯母言重了,大姐姐與我雖不是一母所出,但我們倆人地位相等,我幫大姐姐便是幫我自已。”

魏如意十分圓滑地回了她的話。

如此,王氏才同沈言湘點點頭。

驚蟄院。

睡到傍晚時分,沈樂窈才迷迷糊糊醒過來。

“什麽時辰了?”

看到楹月站在茶榻前忙活,沈言湘開口問她。

“已經酉時了,小姐該起了。”

楹月聽到聲音,趕忙回過身,将沈樂窈從榻上扶起來。

“最近也不知道怎麽了,總是嗜睡得很,就連腦子也不夠活泛了。”

沈樂窈揉揉眉心,迫使自已清醒過來。

“小姐應當是太過疲累的緣故,整個沈家都由您來操持,定是耗了不少心神,等新歲一過,您得好好調養一番才好。”

楹月伺候在她身邊,最是知道她為沈家做了多少事。

“我知道。”

沈樂窈只能随口應下。

給她梳洗完,理好衣裙,便到了去葳蕤院用晚膳的時辰。

外面還下着雪,楹月給她灌好暖爐,讓她拿在手裏暖着,撐開傘後方與她一道往雪地裏走。

雪地上留下深深淺淺的腳印,落滿深冬意境。

“陳掌櫃的商隊都往晉中去了麽?”

從京郊運往晉中的第一批米面,若是趕得早,還能在入春前抵達晉中。

年節是趕不上了,可能在入春前抵達,也能讓晉中的百姓過好今年最後的冬日。

“已經去了,這事兒奴婢昨兒便告訴小姐了,小姐忘了麽?”

楹月眨眨眼,有些驚訝。

“你昨兒有跟我說過?”

沈樂窈竟完全沒了印象。

楹月解釋道:“昨兒在您午歇前,奴婢剛從外面見過陳掌櫃回來,便立刻告訴小姐了。”

“可能是我算賬算得入迷,竟未聽入耳。”

沈樂窈回憶不起來有這麽一回事,只覺應當是自已說的那樣。

“小姐,奴婢見您這般操勞,想着您不若從外面鋪子裏叫上兩個人來府裏幫您的忙,這樣您也能松快些。”

這件事楹月想了有好幾日,每次話一到嘴邊便又咽了回去,此刻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同她說。

沈樂窈搖搖頭:“若是被大伯母知道,定會來找我鬧的。他們不是沈家人,不宜插手沈家家務。”

到時候非但未能幫上忙,還讓王氏抓住錯處,她就盯着沈樂窈出岔子,好能尋由頭将中饋奪回去。

“小姐說的是。”

如此,楹月只能收起這個念頭。

到了葳蕤院,大房和魏如意都已經陪着沈老夫人聊天,見沈樂窈走進來,魏如意招呼她坐下。

瞧沈樂窈還有幾分萎靡不振的樣兒,沈老夫人出言奚落:“原以為你會意氣風發得很,想不到也不過如此。若是擔當不起這個重任,便早日将中饋還給老大媳婦打理的好。”

說完,沒忍住咳嗽幾聲。

“孫女兒多謝祖母關懷,不過是今晨起得早些,人沒精氣神罷了,這沈家上下我打理得好好的,下人們都将各院主子伺候得極為妥帖。”

“就單論祖母您,自您卧床以來,葳蕤院的下人們可有做得不妥之處?”

沈老夫人張張嘴,正要急眼,被沈樂窈搶先搶過話頭:“并沒有,他們不僅将祖母伺候得好好的,還将您的起色養得日漸精神,這便是妥帖之處。”

一番話,将沈老夫人的嘴巴堵得嚴嚴實實。

“咱們不說這個了,讓下人們先上菜吧,老二媳婦帶着宸哥兒,應當也快到了。那小家夥肚子餓了可是會急眼的,咱們先上菜,一會兒他到便能入桌了。”

王氏出面和稀泥。

“就依大伯母說的做吧。”

沈樂窈發話後,下人們才敢下去端菜。

見下人們只聽沈樂窈的,沈老夫人臉色愈加黑沉。

魏如意輕輕拂動茶蓋,坐在一旁只當看熱鬧似的。

沈樂窈與沈老夫人怨念越深,她才能隐藏得更深。

飯菜端上來後,邱氏果然帶着沈宸安也到了,路上雪大,又帶着孩子,邱氏便耽擱了些。

見到自已這個小孫子,沈老夫人的臉色方轉圜幾分。

外面下着大雪,一家子圍坐在一塊吃着熱乎乎的晚膳,倒也有幾分其樂融融之象。

用膳時,魏如意同沈老夫人提了入沈家族譜一事,還讓沈樂窈拿主意。

沈樂窈放下筷子,眼眸含笑看向魏如意:“二姐姐是南燕的太子妃,便算是南燕人,入我沈家族譜便不合适了。”

“沈家在朝堂本就人微言輕,倘若被人拿這件事去做文章,你還想不想讓沈家男兒在朝堂立足了?”

沈赫儒他們對沈樂窈說的話極為贊同,沈鈞儒甚至開口拒絕:“意兒,你随時都可以回沈家住,但入沈家族譜,卻是不可。”

朝廷官員對南燕人本就避之不及,讓魏如意回沈家已是格外縱容。

“是啊,可別連累了夫君和大哥他們才是…”

邱氏還在給沈宸安喂飯,聽見這些話也忍不住嘟囔一句。

魏如意自覺觸到他們逆鱗,臉色讪讪低下面容。

沈老夫人眼神犀利盯着她,仿佛要将她那點心思看穿:“二丫頭,你想要認祖歸宗回沈家,可你能放棄掉南燕國太子妃的身份麽?”

“兩重身份壓着,我沈家可承受不起——”

“祖母…”

魏如意啞口無言。

眼看着諸人都對着魏如意一人怨怼,王氏趕忙打圓場:“或許如意這麽做也是為了沈家好呢。”

“如今北齊與南燕交好,日後往來只會愈加密切,如意是南燕皇室的人,往後咱們若是有難,她在南燕說得上話,咱們也多了條後路。”

“若她不是沈家人,她便沒了保護沈家的緣由。”

王氏看着諸人陰沉的臉色,心裏有些沒底。

“大伯母是想說大姐姐有難吧?”

“咱們家如今在朝堂上雖沒什麽地位,可也不會輕易被人推出去頂罪,能有什麽禍事?”

“倒是大姐姐,在皇室尚未站穩腳跟,才需要人來幫她穩住地位。”

沈樂窈臉色徹底冷下來,也不懼于将這些沈家人都心知肚明的話悉數道出來。

第 160 章 :密密麻麻的抓痕

第一百六十章:密密麻麻的抓痕

“父皇的心思都在三弟身上,咱們只要小心些,應當還是能見上面。”

見北齊帝對李君珩那般呵護,李承硯便知道他定十分寵愛李君珩。

“但願吧。”

阮莞兒任憑他拂去自已眼角的淚。

“方才你出來得那般早,可是去了哪兒?”

想到他比自已早走出華清宮一個多時辰,阮莞兒擡眸問他。

“華清宮裏有父皇在你身邊,我總會不自在。便出來透透氣。”

李承硯沒想着将在梅園裏見到那女子的事說與阮莞兒聽。

“讓你忍受那樣的氣,難為你了。”

李承硯不再是以前的翊王殿下,還能為了自已忍受那樣的屈辱,撫平阮莞兒心中不少郁結。

“一點兒都不為難。”

李承硯握住她蔥白指尖,與她一道往荷園深處的偏殿走。

他們太久沒見,李承硯如何能壓制住心中的欲念。

今日進宮參宴前,他沒想要私下與阮莞兒見面,但沈言湘給他們制造了機會,他便不想錯過任何一個倆人獨處的時機。

“太子妃能主動讓你來見莞兒,這是莞兒意想不到的。”

一番雲雨過後,阮莞兒靠在李承硯堅實的胸膛裏,手指尖在上面打圈。

酥酥麻麻的觸感從胸膛傳來,撓得李承硯心頭直發癢,她握住阮莞兒手腕,掐着腰肢的大掌往上一提,想她鉗制在身下。

“莞兒不必擔憂,孤的心裏始終只有你一個。”

“如今孤貴為太子,坐上皇位是遲早的事。到那時,我會将你納為自已的妃子,讓你坐上後位。”

李承硯眼中情愫湧動,深情篤定地說出這番話。

“殿下能有此心意,莞兒已心滿意足。”

阮莞兒輕輕咬唇,晶瑩剔透的唇瓣在燭光萦繞下愈發誘人。

想不到她生産過後,身子雖更纖弱,可卻帶着別樣的風情,褪去了之前的少女嬌羞韻味。

“只是珩兒他…”

想到尚在襁褓之中的李君珩,阮莞兒有片刻遲疑。

若李承硯真将她納為妃子,那李君珩的身份該如何自處?

“到時候孤會給他一個新的身份,莞兒可願意?”

李承硯眼眸帶着期盼。

“都依你說的做。”

彼時的阮莞兒被情欲沖昏頭腦,并想不到李承硯的這番話是另有所圖。

李君珩換了新身份,便沒了與他争奪皇位的名頭。

紗帳随着倆人的動作在劇烈搖曳,這段時日北齊帝念着阮莞兒剛生産完,并不敢碰他,不想卻被李承硯捷足先登。

許久沒被滋潤過的阮莞兒,在經歷李承硯這一番不知疲倦的折騰後,只覺整個心頭都被他填滿,哪兒都是漲滿的。

倆人圈宥到後半夜,耳鬓厮磨直到阮莞兒身上沒一塊好皮,李承硯才肯松手。

十二月的深冬,倆人身上都裹着汗珠,穿上衣裙時阮莞兒将胸口的盤錦扣扣好,生怕露出那些倆人剛雲雨過的痕跡。

回到未央宮,李君珩已經睡下,奶娘将他喂飽後他睡得極為香甜。

雲莺替她沖洗身子,看到她身上的旖旎痕跡,趕忙取來藥膏幫她塗抹。

“這幾日若是劉公公問起,就說我身子不太爽利,不宜侍寝。”

阮莞兒交代雲莺,生怕被北齊帝叫去侍寝。

“奴婢明白。”

雲莺紅着臉應下。

阮莞兒身子剛好就和李承硯交歡成這樣,可見倆人的感情有多深。

即便是北齊帝再如何寵愛阮莞兒,只怕都不敵李承硯的一根手指頭。

雲莺盯着那些痕跡,心裏不由暗自嘆息。

而李承硯回到翊王府,走進凝萃院時看到屋內還亮着燈。

彼時已是後半夜,接近天亮,沈言湘屋裏竟給他留了燈。

李承硯神色微怔,進屋後發現沈言湘躺在內室,聽到動靜她發出聲疑惑:“可是殿下回來了?”

平和的語氣,并未顯露出有任何拈酸吃醋的跡象。

“你還沒睡?”

李承硯臉上透出驚訝。

沈言湘起身替他脫下身上衣袍,上面還殘留阮莞兒身上的香味,若非是她逼迫自已忍着,只怕要當着李承硯的面嘔吐出來。

心裏雖惱怒,可面上還是帶着笑:“心裏記挂殿下,總是睡得不安穩。”

言外之意便是,你是去後宮偷情的,誰知道你還能不能活着回來?

“讓你挂心了。”

李承硯并未生出不悅,反而覺得沈言湘變得通情達理許多。

“先歇下吧。”

沈言湘将他按到床榻上,他面龐已有倦怠之色。

很快,李承硯沾枕便睡熟。

沈言湘放好衣袍,來到床榻邊上坐下,掌燈悄悄掀起他裏衣,看到他後背上留下密密麻麻的抓痕,她掌燈的手一抖,蠟淚抖落到她手背上,疼得沈言湘咬緊唇齒。

可見今夜的阮莞兒在李承硯身上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倆人這樣難舍難分,日後可還有能将他們分開的時候?

即便是在李承硯面前演了那麽久的戲,沈言湘心裏還是不可自抑生出妒意。

好在令沈言湘得到一絲慰藉的是,臘月底她有了懷孕的跡象。

這些日子她見到油膩的東西便總想嘔吐,能吃進肚子的東西很少,人也變得嗜睡起來,連府上的家務事都打理不過來,只想躺在床榻上。

好在青鳶反應過來,請了太夫進府裏來給沈言湘診脈,太夫一診脈便告訴沈言湘她懷了兩個多月的身孕。

得到消息的李承硯亦是十分高興,之前是李景淮有子嗣,如今到他也有了自已的子嗣,自然重視起來。

端妃命靜蘭姑姑帶來許多宮裏賞賜的東西,因着是年節,賞賜的東西比往時都多,擺滿了整個凝萃院。

沈言湘同李承硯商量着在新歲時進宮同端妃問安,順便讓她也沾沾喜氣。

在這之前,她先回沈家一趟。

如今沈家最記挂她的便是王氏,得知她懷有身孕王氏懸着的一顆心才算放下。

如此一來,沈言湘這太子妃的身份便算是坐穩了,她們不必再擔驚受怕。

沈樂窈對沈言湘懷有身孕的事卻不以為然,母憑子貴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到的。

尤其是李承硯對沈言湘的感情并不深,即便是倆人走到今日,他也只看重她肚子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