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2)

謝宸安幼稚至極,她看着面前的兩個人濃情蜜意的樣子只覺得不知哭笑不得,實在是懶得搭理這倆人。

謝宸安自從上次被蕭敬之一勺一勺的喂過了一碗的醒酒湯之後就一直想試試給蕭敬之喂飯來着,但是之前吃飯的時候都有靜宜侍君在側,她不好當着靜宜侍君的面做出這種輕浮之舉,然而這個時候除了杜恒之外沒有旁人,她倒是興致勃勃的給蕭敬之喂起了飯。

蕭敬之雖然也是覺得有幾分好笑,不過卻也沒有阻攔謝宸安,偶爾也給謝宸安夾些菜。

于是這三個人吃飯的場面頓時就變成了兩個人的屠狗現場。

身為一條單身狗的杜恒表示實在不想再跟這兩個人做朋友。

謝宸安找杜恒過來除了想跟她顯擺顯擺蕭敬之之外,其實也是真有一點兒正事的。

一頓飯吃完之後謝宸安才跟着杜恒說道:“日前靜宜侍君已經去跟母皇說過了,因為我再過半個月便到生辰了,靜宜侍君想讓我留到過完生辰之後再啓程去往封地,此事母皇已經答應了。聽聞我去往封地的事宜也已經開始準備了,左右晚不過半個多月便要啓程了,你想要跟我去封地的事情跟家裏說了嗎?他們可願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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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1)

夜, 四周一片寂靜,紅燭噼啪作響。

心愛之人就在身側,若說謝宸安沒有些旖旎的念頭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是想到之前蕭敬之被戎國人綁架一事, 她總擔心蕭敬之心裏對此事會有一些陰影,而且她也是想要跟蕭敬之慢慢來的。

之前他們雖然已經相識了好幾年,而且她追求蕭敬之到現在也有幾個月了,但是他們平日裏一個在宮裏一個在宮外, 相見的時候總不是那麽多, 自從他們倆改變關系被賜婚之後兩人就沒再見過,再見面時已經是大婚了, 說起來都沒有認認真真的戀愛過。

現在她已經把人給娶回來了,自然不急在這一時半刻,她想要好好待他, 給他一段圓滿的美好的記憶, 想跟他一起從頭開始慢慢經營他們的感情。

或許有一日兩個人的感情真的深厚到了一定的程度,等到那一日再發生這種靈與肉的關系,想來才是真正美好的。

這實在是讓人期待。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 現在人已經娶回來了,而蕭敬之此時就安靜的躺在她的身側,她心中總想要跟他再親近一些。

蕭敬之今日難得的順從,只是靜靜的看着她, 任憑她作為。謝宸安忍不住又在他唇上啄了兩下, 然後才将頭抵在他的肩膀上,小聲的說道:“已經不早了, 我們休息吧。”

蕭敬之沒有想到新婚之夜謝宸安會有這般的反應,竟是沒有洞房。想到之前謝宸安對于進來服侍之人的抱怨, 蕭敬之有些懷疑她或許根本就沒有聽禮官的教導,而且聽聞她此前從未有過通房小侍,她對于男女這檔子事也不知到底知道多少。

想到謝宸安可能真的以為男女之事便只是這般同被而眠,蕭敬之便忍不住有些想笑。不過如此也好,他和謝宸安還有往後幾十年的時間,這種事本也不急于一時。

謝宸安今日飲酒飲的多了些,她靠在蕭敬之的懷裏,手搭在他的腰上,本以為會興奮難眠,卻沒過多久便已經沉沉的睡了過去。

蕭敬之靜靜的看着謝宸安,過了好一會兒之後才閉上了眼睛,跟她相對而眠。

次日早晨醒來的一瞬間,謝宸安險些流下了鼻血。

蕭敬之與她相擁而眠,墨色的長發從他白皙的脖頸間随意的垂了下來,他的衣衫略有些淩亂,露出了一小段的鎖骨。

謝宸安睡着的時候不自覺的将頭埋在了他的懷裏,是以睜開眼的第一瞬間就看到了蕭敬之的那一段白皙的頸項和衣襟裏隐約露出的鎖骨。

謝宸安紅着臉稍微往後退了些。

蕭敬之此時仍舊在睡着,睡着的他顯得有股額外的溫柔。

他的睫毛很長,鼻梁硬挺,皮膚白皙如玉。

此時這樣近距離的看着他,謝宸安越發覺得他長得實在是美,美到有些讓人癡迷。

謝宸安就這樣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想到他們現在已經成婚了,蕭敬之是她的夫郎了,謝宸安只感覺心口就像是被蜜泡過一樣,又暖又甜。

蕭敬之此時的手仍舊搭在她的腰上,睡得很安穩。

謝宸安将自己的手覆在蕭敬之的手上,然後輕微靠近了些,在蕭敬之的唇上輕輕的親了一下。

蕭敬之的作息一貫規律,此時原本已經到了他平日該起來的點,這個時候原本睡意便淡了,即使謝宸安只是輕輕一吻仍舊讓他醒了過來。

謝宸安有點心虛。

蕭敬之狹長的鳳眸就那樣靜靜的盯着謝宸安。

謝宸安看不出他心中在想什麽,頓時更加心虛了,她小聲問道:“将你吵醒了?要再睡一會麽?”

蕭敬之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殿下該起來了,今日還要去給皇上和鳳後敬茶的。”

新婚的第一日的确是要去給皇上和鳳後敬早茶,不過謝宸安現在卻有點舍不得起來,就這樣跟蕭敬之躺在一起讓她覺得心裏非常舒服,很滿足,有一種想讓時間就停在此刻的想法。

蕭敬之先行起床,謝宸安躺在床上靜靜的看着他。

過了片刻,謝宸安猛的想起什麽,她将手伸到了枕頭底下,随後發現東西還在。

她趁着蕭敬之不注意,用手将那東西拉到了被子底下。這塊兒沾了血的元帕是她之前準備好的,此時她将它跟兩人床下原本鋪着的那塊嶄新的元帕進行了個對調。而後她還有些不放心,索性将那塊兒嶄新的元帕藏進了自己袖子裏,只等之後找個機會毀屍滅跡。

說起來這事還是她聽了禮官之前教導的時候才想起來的,她不知道蕭敬之那一夜究竟有沒有發生什麽,也不想去問這些事情平白惹他傷心,她原本也是不在乎的這些的,但是這件事她卻不想讓蕭敬之給別人指指點點。

她之前看電視上有随身帶一塊兒雞冠然後趁人不備抹在其上的,不過她覺得現場造假這個難度有點高,索性在宮侍之前為他們鋪床準備的時候直接将那塊元帕給拿走了,鋪床的人發現帕子找不到了一臉莫名,只能重新鋪了一塊上去。

謝宸安趁人不備去廚房搞了點豬血擦在了上面,只等着早晨的時候偷梁換柱,她覺得自己的計劃十分完美,然而實行到現在來看也的确是完美的。

蕭敬之整理了一下衣服,而後喚人進來伺候洗漱。

蕭敬之出嫁的時候把歸寧和時夏也都帶上了,這兩個一直伺候在他身邊,他已經用慣了,這二人眼下沒有成婚的打算,他也就沒想着換人。

兩人進來的時候謝宸安恰好剛忙完。

德音和百泉此時也已經候在了門外,聽到蕭敬之叫人也跟着一同進來了。

謝宸安躺在床上看着歸寧和時夏伺候蕭敬之穿戴,不得不說蕭敬之這個人的身材和相貌都是極為上乘的,無論是做什麽從什麽角度來看都是極美的,即便是他現在穿衣服的動作,謝宸安都覺得是極美的,只覺得每一幕都堪比電影鏡頭。

蕭敬之這邊已經由人服侍着穿戴好了,而謝宸安此時還躺在床上一副賴床的樣子。

德音和百泉自然是知道自家主子是個慣會賴床的,倒是歸寧和時夏看得新鮮,見主仆三人一個躺着不動,兩個站那發愣,覺得有點好笑。

蕭敬之看向謝宸安,淡淡的說道:“殿下該起來了。”

謝宸安聞言飛速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德音和百泉在一邊看得又好笑又好氣,平時他們叫主子起床的時候可從沒見她有這麽聽話的時候。

德音為兩人鋪床的時候将那塊染了血的元帕小心地收了起來,一會兒這個是要給靜宜侍君看的。

兩人由衆人服侍着洗漱穿戴完畢之後便一同到了靜宜侍君的面前。

靜宜侍君雖然開始的時候并不看好蕭敬之,不太想讓謝宸安和他成婚,但是現在兩人既然都已經大婚了他自然就收起了此前的那些想法。

蕭敬之從歸寧的手上接過了茶盞,而後對着靜宜侍君說道:“侍君,請用茶。”

靜宜侍君對蕭敬之本身的印象其實還是不錯的,這個時候露出了幾分笑意,等到蕭敬之給他敬茶之後他便将自己手上帶了多年的镯子取了下來,當即給蕭敬之套上了。

謝宸安站在一邊笑盈盈的看着這一幕。

蕭敬之看着二人這番反應心中略有幾分詫異,昨夜二人并未洞房,在入睡之時他就已經想到了元帕之事,論理來說靜宜侍君今日看到那張雪白的元帕當會責難他才是,就算不會出口責難面色也該不怎麽好。

他本想就此一事來看看謝宸安會在這種情況下做出什麽反應,卻不想靜宜侍君竟然沒對此事有任何反應,他這般不動聲色實在是有些讓人詫異……

蕭敬之看向謝宸安的方向,莫非是她此前做過什麽,又或者是對靜宜侍君說過些什麽?

三人一同在宜和宮中用過了早膳,而後便啓程前往紫宸殿。

女皇近來這段時間身體不是很好,不時的咳嗽,這個時候有些精力不濟,喝過了兩人敬的茶之後,讓人賞賜了東西又教導了兩人幾句,便也就罷了。

一行人這才又回到了宜和宮。

回去的時候已經到了晌午,謝宸安此前特意叮囑過小廚房按照蕭敬之的口味添菜,午膳的時候便是連之前一直給蕭敬之用的藥膳也沒有被落下。

席間蕭敬之看着桌子上的飯菜心中有了幾分暖意,主動給謝宸安布了菜。

靜宜侍君看兩人這般互動,心中也是覺得十分滿意。

飯後謝宸安便有幾分懶洋洋的,她昨夜雖然睡得不錯但因為早晨起的比較早,這個時候仍舊是感覺有些困頓。

謝宸安拉着蕭敬之的手一同回了房間,她有些想繼續睡一會兒。不過眼瞅着蕭敬之沒有這樣的打算,謝宸安也覺得大婚的第一日就這樣睡過去未免有些可惜。

謝宸安讓蕭敬之坐在軟塌上,而自己則起身去拿了一個盒子過來,然後遞到了蕭敬之的面前,讓他自己打開。

蕭敬之打開之後發現盒子裏邊放了有幾千兩的銀票,還有幾個莊子的地契。

謝宸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有點少,不過目前這些就是我的全部家當了,上交給夫郎保管。”

蕭敬之其實并不怎麽将這些東西放在眼中,但謝宸安的這番不跟他見外的态度卻取悅了他。

他将盒子放在了一邊,拉着謝宸安坐在了自己的身旁。

謝宸安繼續說道:“這幾個莊子我想留給靜宜侍君,如此我去封地後也可放心些,而這些銀票則打算全都帶去封地,以防不時之需。”

蕭敬之對于她的安排沒有什麽意見,聽完後只是點頭。

“除此之外剩下的便是那個酒樓了,如今酒樓的生意還算不錯,我打算把它繼續開下去。之後我想把它交到呂榮的手上,我此前已經答應給呂榮一成的收益,我們去宛臨之後莊子上的事情我也打算繼續交給她打理。呂榮你此前也已經見過,我覺得她做事還算是妥帖,應當是不會出大的岔子,她是杜恒介紹給我的人,她的父母如今都還在杜府做事,想來為人是信得過的。”

蕭敬之靜靜地聽着,并不發表自己的意見。

謝宸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其實我對這些事情并不是很擅長,呂榮這邊的事情之後也交到你的手上,你有什麽想法直接跟她說就行。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夫郎了,我這邊有什麽事都不會瞞着你,以後府上的錢財和人手全都交給你打理,若是有人與你為難,你可随意發落,只要你順心便好。”

蕭敬之從未懷疑過謝宸安對自己的信任,也從未懷疑過她對自己的心意,不過此時聽她如此的坦誠的将一切打算都跟他說了,他仍舊是覺得有些意外。

謝宸安繼續道:“還有我們感情上的事情。”

這個其實是謝宸安想在表白之前就說的話,她之前都已經打好了腹稿,結果當時太緊張了,面對蕭敬之的時候這些話都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如今倒是有了這樣的機會,可以好好聊一聊。

謝宸安低着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是第一次對人動心,許多事情上可能做的不夠周全也不夠妥帖,若是我有什麽做的不好的地方你直接跟我說就行,我都願意改的。

我們以後可能難免會有一些摩擦,但是而後還有幾十年時間我們要攜手一起度過,我們可以慢慢磨合。所以你有什麽事情一定要第一時間跟我說,凡是我做的不好的地方你都不要自己忍着,若是實在氣不過,罵我兩句或者打我兩下都是無礙的,你不要自己憋壞了身子,也不要一直埋在心裏。否則積少成多,我們二人的關系怕是會就此疏離。

我對你的一番心意你都已經知曉,我給你的承諾也一定會做到,我這一輩子只要有你一個就夠了,餘生我會對你好,一直對你好的,我說的話都算數。

反正你明白我的心意就好,有什麽話就直接跟我說,以後有什麽事情我們一起面對一起解決,相信沒有什麽是過不去的。”

蕭敬之是頭一次聽到謝宸安說這些,她說的句句真誠,他被打動了幾分。且不論這些她之後能不能做到,她眼下有這份心意便夠了。

謝宸安對自己如此坦誠,蕭敬之自然對她也不會過多隐瞞,于是他大概說了一下手下的産業,謝宸安只聽了個大概便已經是目瞪口呆,直至此時她才發現自己竟然是娶回來一尊金佛。

不過雖是如此她卻沒有對蕭敬之說的這些産生任何旁的心思,那些都是他自己辛苦掙來的,她知道這些之後也只是覺得蕭敬之實在是太厲害了。

謝宸安側過頭又親了蕭敬之一下,得夫郎如此她得努力才行啊,不然怎麽配得上他。

這邊正事說完了謝宸安又開始犯困,此時蕭敬之正端坐在軟榻上,見此直接攬着謝宸安讓她躺在了自己的腿上。

謝宸安擡頭看着蕭敬之,只覺得他下巴的弧度也是極美的。

蕭敬之知道大婚事多,是以提前幾日便已經将手頭上的事情都已經處置妥當,這幾日留出了足夠的空隙。這個時候他也沒有什麽事,索性讓謝宸安枕在他的腿上休息,而他自己則随便拿過一本書在旁邊讀了起來。

午間的陽光暖洋洋的,謝宸安覺得越發困頓了,蕭敬之一只手拿着書,另外一只手則輕輕地撫摸着謝宸安的長發,謝宸安像只在被順毛的貓一樣,只覺得舒服得很,她心中的困意越來越重,最後就這樣睡了過去。

蕭敬之看着枕在自己的腿上睡得香甜的謝宸安,又想起了她方才說的那番話,他的視線随之從書上移開,轉頭看向了窗外,思緒也随之飄遠。

他從未想過謝宸安會對自己這般坦誠,想到之前他想用元帕一事測她的态度,再想到尤筠的那一次。或許他該嘗試着去信任她……

謝宸安睡了大概有半個多時辰之後醒了才發現蕭敬之仍舊是在以同樣的姿勢坐着。

謝宸安匆忙起身問道:“我睡得有些久了,腿壓麻了嗎?”

蕭敬之搖了搖頭,放下了手上的書。

謝宸安過了會兒有些不安的問道:“會不會讓你覺得有些無聊?”

蕭敬之并沒覺得無聊,只道:“我本以為大婚後會有諸多的事情,現在看來倒是比我想象中要輕松許多。”

謝宸安聽了蕭敬之的這話,頓時笑着問道:“那你覺得都會有什麽事?”

兩人正在說話之際外面有人來傳話說是白華侍君和謝宸軒過來了,讓他們兩個過去一同見見。

本來他們不過來謝宸安之後也是會帶着蕭敬之一同過去的,這個時候聽說他們先一步過來了,便對蕭敬之笑道:“那我們便過去瞧瞧。”

白華侍君和謝宸軒對于蕭敬之而言都是極熟的人,是以也用不着謝宸安再多說什麽,幾個人坐在一塊兒如同往常一般說笑。

白華侍君看着兩人這番模樣覺得頗有些感慨,而他這個時候才想起來問謝宸安:“你之前有事沒事便往我宮裏跑,到底是看我和軒兒還是去看敬之啊?”

白華侍君說這話本身就有些打趣的味道。

謝宸安被白華侍君這樣一問倒是問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這麽多年以來她這點小心思也沒被人發現,這回可當真是一下子就被捅破了。

謝宸軒本就是極為喜歡蕭敬之的,對于他而言兩人大婚本來就是一件極為歡快的事情。

他拉着蕭敬之開始只是在一邊閑聊而已,然後說着說着不知怎麽就突然開始說到謝宸安以前的糗事。

謝宸安簡直想要捂臉,謝宸軒明明比她小兩歲來着,怎麽對于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記得這麽清楚,然而很快靜宜侍君和白華侍君也加入了謝宸軒的陣營。

謝宸安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很成熟的人了,真沒想到在他們眼裏邊自己竟然有這麽多的糗事,她很想捂住幾個人的嘴,只覺得是丢臉丢到家了。

而蕭敬之始終含笑聽着,不時看向謝宸安的方向,眉目之間竟然是帶着幾分揶揄的。

此時的蕭敬之是全然的放松的,他眉目之間染着幾分笑意,整個人洋溢着溫暖與輕松之感,這樣的蕭敬之謝宸安從來不曾見過。

正在衆人說話之時,靈汐侍君、謝宸慶和文熙貴儀也過來了。

這幾個都是平日裏和靜宜侍君相處的比較好的,是以衆人坐在一處說話氣氛十分輕松。

中途文熙貴儀提出要先行回去了,蕭敬之起身送他。

見兩人去了有一會兒都還沒有回來謝宸安心中有些擔憂,于是跟着找了出去,她走到宜和宮的宮門口之時聽到外面傳來了兩人的說話聲。

文熙貴儀對着蕭敬之問道:“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兩個月之前我得了消息便給你去了信,你只回了我幾個字,再問就不說話了。如今更是一聲不響的直接大婚了,我一個人入宮難道還不夠嗎?你就是非要連自己也要搭上?而且就算是你要搭上自己,也該選謝宸遠才是,怎麽卻選了她?難不成你以為她有資格登上那個位置?”

蕭敬之和文熙貴儀自幼相識,在他進宮之前他二人也是時常見面的,若論交情還算尚可,然而此時蕭敬之看向文熙貴儀的目光卻是冷了下來,他只道:“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文熙貴儀呵笑出聲,“怎麽?我入宮才幾年便是連你也跟我隔了心不行?什麽叫你自己的事情?我們自幼的交情,難道我連問你一句,聽你一句實話都不能了麽?你告訴我你到底是為什麽要這樣,你總不會告訴我你是真的對她動了心吧?”

蕭敬之有些不知該說什麽,就是因為他心機深沉,就是因為他遇事總喜歡走一步看三步,所以他便是連感情也不能單純些嗎?他難得簡單一次放縱自己沒有想那麽多,而旁人卻總是在為他的行為而做出各種猜測和解釋。

蕭敬之心中感到有些疲累,今日他難得覺得放松,并不想因為這件事再跟文熙貴儀多說些什麽。

正在這時歸寧先一步發現了謝宸安,他對着蕭敬之開口道:“主子,殿下來了。”

文熙貴儀心知這次還是自己不夠謹慎,這個時候對蕭敬之道:“那我便先走一步了,改天再過來找你。”

蕭敬之點頭,文熙貴儀就此離去。

謝宸安看着蕭敬之道:“你出來的有些久了,我過來看看,沒事我們便回去吧。”

蕭敬之不知剛謝宸安到底聽進去了多少,但這個時候謝宸安不想提他也就沒有問,兩個人沿着歸路再次回到了衆人之間。

白華侍君和靈汐侍君直到傍晚的時候才離開,謝宸慶離開的時候仍舊是有些戀戀不舍,今日是因為慶賀謝宸安大婚之事這才給她放了假,等到明日她還要照常上課。

此時衆人之中也就只有她這麽慘了,她豔羨的看着謝宸安心中十分之哀怨。

一行人終于離去了,晚飯過後蕭敬之和謝宸安回了房間。

中午的時候謝宸安方才跟自己坦白過,蕭敬之覺得有些事情自己或許也該跟她透露一下,最後卻是謝宸安先一步開了口。

她看着蕭敬之,目光極為認真的道:“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事盡管可以跟我說,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不會推脫。你想要做什麽若是願意也可以跟我說。關于你我方面你如果有什麽想法,也都可以跟我說,我都聽你的。”

蕭敬之沒想到謝宸安會說這些,謝宸安總是這般會在某些時候讓他覺得出乎意料。若是正常人這個時候應當質問他要做什麽,質問他為什麽要嫁給她,到底有什麽企圖?而謝宸安卻是一句也沒有問。

通過謝宸安的這番話來看之前他與文熙貴儀的話她分明都聽進了耳中,這個時候她卻說了這些。蕭敬之有一瞬間分不清楚該說她聰明還是該說她傻了。

其實之前文熙貴儀的那一番話并不是沒有給謝宸安帶來觸動,蕭敬之對她的感情似乎一直是淡淡的,她也不知道他對自己究竟有幾分心意。而文熙貴儀的那番話她聽的糊塗,沒明白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麽,但無論如何蕭敬之嫁給了她,她就會護着他,有什麽事情也都願意幫他,若是有一天他真的想要離開,她也不會攔着他,一切都由他來決定。

謝宸安其實開始的時候對蕭敬之并沒有這麽深的感情,一開始她只是覺得蕭敬之很好看,給人的感覺也很舒服,而後的時候她開始慢慢的想要親近蕭敬之,到最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對他動了這樣的心思。

其實在蕭敬之答應嫁給她之前,她覺得他若是拒絕了自己,其實自己也只是會難過一陣子并不會如何,然而真的等到他答應嫁給自己,謝宸安的心境一夕之間就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她心中原本的那些如涓涓流水般的感情一下子就變成了洪水猛獸,這個時候她對蕭敬之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真心的,她從不知一個人對于另一個人的感情怎麽會來的如此突然來的如此深。

蕭敬之看着謝宸安問道:“殿下信我麽?”

謝宸安點頭。

蕭敬之開口道:“我不是文熙,我不會為了任何事情搭進自己的婚事。殿下,我嫁給你只是因為你打動了我。”

謝宸安原本也沒有盼着蕭敬之真的會跟她說些什麽,只是想讓蕭敬之知道自己的态度罷了,然而她卻沒想到會在此時聽到蕭敬之的這番話。

蕭敬之繼續道:“我對感情一事向來偏頗,眼中揉不進沙子,但卻也知感情一事需用心換心,殿下待我真心,我待殿下亦然。”

謝宸安的心跳不可控制的快了起來,這段時間以來一直是她再對蕭敬之展現自己的心意,她卻是頭一次聽蕭敬之說這些。他對于自己竟然也是一樣的心意麽?

謝宸安不知此時自己該做出什麽反應才是合理的,她最後只是抱住了蕭敬之,說道:“凡是你說的我都信,能聽到你這麽說我很高興。”

夜間謝宸安讓人準備了浴桶,等到沐浴過後兩個人一同坐在床上,方才沐浴的時候謝宸安刻意與蕭敬之錯開了時間,這個時候她拿着布帛開始給蕭敬之擦起了頭發。

蕭敬之的頭發很順,有些讓她愛不釋手。

第三天回門,明天恰好是第二天,謝宸安有些興致勃勃的問道:“你想不想在宮裏轉一轉?”

皇宮也算是謝宸安長大的地方了,此前她與蕭敬之相遇都是在華陽宮的時候居多,她以前就已經想帶着蕭敬之在皇宮之中到處轉轉了,但是他二人到底男女有別,這番舉動怕是會讓宮人說閑話,是以她一直也沒能這麽做,這個時候二人都已經成婚了,她倒是很想帶着蕭敬之四處看一看。

蕭敬之笑着應了。

次日謝宸安帶着蕭敬之去的第一站就是永泰池,這是他二人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她還記得當時自己初見蕭敬之便有種恍惚之中驚為天人之感,而那時蕭敬之才十二歲,如今已然是六年多的時間過去了,再過幾個月到夏天的時候那就已經是整整的七年了。

說起來時光當真是猶如白駒過隙,七年的時間竟然就這樣一晃而過。

這個時候正是春日,池塘裏邊方才有了幾分綠意,便是連荷葉都沒有長出來,更不用說是荷花了,和當初的荷葉亭亭之相大有不同。

謝宸安拉着蕭敬之在廊上坐定,而後指給他看,“當時你過來的時候恰好有幾個宮侍在這邊閑聊,說到平遠大将軍得勝回朝之事,我當時趴在廊上好奇的聽他們說話,不想就恰好讓你給看到了。你當時看到我的時候是不是覺得這皇女的行為也太不端正了些,竟然做出如此不雅之姿?”

蕭敬之笑了笑,當時他滿腹心思哪有空去琢磨這個。他也不過是遇到謝宸安猜到了她的身份之後,才仔細端詳了她片刻而已。不過這話他卻并沒有說給謝宸安聽,怕她覺得失望。

兩人穿過長廊走過了永泰池,然後謝宸安又帶着蕭敬之去了一趟禦花園,還有幾處謝宸安覺得還不錯的地方。

此時才剛入春,各處的植物都才剛剛冒出綠芽并未到生長繁茂之時,再過個一兩個月等到草長莺飛花開遍地之時那才是真正的春日,到那個時候四處的景色都會變得好看一些,不過可惜他們多半是在京城待不到那個時候的。

大婚第三日是要回門的,然而說起來蕭敬之家中空無一人,楚玄已經去世了而蕭戰此時還遠在戰場上,說是回門其實也就是回将軍府去看看罷了。

不過即使如此謝宸安也仍舊未曾懈怠,她還是按照禮儀帶了不少的東西去将軍府。

蕭敬之回府之後管家便送來了蕭戰的信,日前蕭敬之在大婚之前曾經給蕭戰去了信,跟她說了這件事。

而後蕭戰那邊一直沒有回信,蕭敬之便也就未曾将這事太放在心上,而管家道這信是昨天才送到的。

蕭敬之拆開了蕭戰的信,蕭戰在信中有些感慨,不過他此前給蕭戰寫信的時候已經說了他自己的心意,是以蕭戰倒是沒有過多的評價謝宸安,只是跟他說若是以後有什麽事受了什麽委屈都要跟自己說。

蕭敬之并沒有把蕭戰的這番話放在心上,這幾年雖然他已經逐漸原諒了蕭戰,但是心底的舊疤卻仍舊在,一個連自己夫郎都保護不了的人,他又怎麽會去祈求她的保護?

路是他自己選的,就算将來真的有什麽事也合當他自己扛着。這句話他曾經對文熙貴儀說過,如今到他自己身上也是一樣的。

蕭敬之帶着謝宸安去了祠堂,拜祭過了楚玄和蕭家的歷代長輩。

謝宸安态度很是恭敬。

蕭敬之此前很少跟別人說起楚玄的事情,這個時候也不知是氣氛使然還是如何,在從祠堂出來之後蕭敬之跟謝宸安陸續的提了幾句,其實說的也不多,只是略微有些感慨罷了。

然而只是寥寥幾句卻也是足夠讓謝宸安心疼的了,她拉着蕭敬之的手說道:“以後有我陪着你,你不會再是孤單一個人了。”

蕭敬之只是笑了笑,沒去接她的話。

說起來謝宸安其實之前也來過将軍府幾次了,不過當時她的身份不同,偶爾來了幾次也不可能四處閑逛。這個時候蕭敬之帶她随意的走動着,謝宸安看着府上的一切驟然間想到若是再早些認識蕭敬之就好了。

看着府上的一草一木,她都在想着蕭敬之年少之時會不會在這裏曾經做過些什麽,整個府上是蕭敬之這些年來居住的地方,他的一舉一動的影子似乎都還留在這裏,謝宸安看着周圍的一切,一眼望過去似乎還能看到蕭敬之以前的影子。

蕭敬之的卧房之前謝宸安曾經去過,然而當時她一顆心都挂在蕭敬之身上并沒有留心周圍的一切,此時換了個身份她倒是起了好奇心思。

見蕭敬之不曾阻止她便在蕭敬之的卧房開始各處看了起來,蕭敬之的房間之中雖然每樣物件都極為精致,其中的任何一處都可看出其品質不凡,但是整個房間之中的格調确是簡約的,其中的物件并不多。

蕭敬之平日都是一個人在府上,是以他看書都是直接去書房中看,房中的書并不多,但謝宸安粗略一看就發現其中有兵法的書地理地貌的書還有些旁的,竟是品類繁雜,蕭敬之心中也不知是裝了多少東西。

蕭敬之桌子上的幾本賬冊羅列的很是整齊,看起來應當是已經過目了。

謝宸安繼續的走着,轉了一圈之後發現蕭敬之整個房間之中最為不和諧的便是坐塌處矮桌上擺着的一個木制小獸了,那是謝宸安自己雕的,木頭選的是上好的木材,不過奈何她本人雕刻功力有待提升,雕出來的小獸雖然可愛卻顯得略有幾分粗糙,難得被蕭敬之擺到了這個位置上。

兩人在踏上坐定,蕭敬之遞了一杯茶給謝宸安。

謝宸安伸手接過,然後對着蕭敬之問道:“一會兒有什麽打算嗎?”

蕭敬之搖頭,“全看殿下。”

一般來說回門不會待過中午,在午飯後他們就可以離開了。蕭敬之出嫁之前已經将府上的事物打點妥當,而楚庭等人也已經離開,其實倒也沒有什麽需他費心之事了,是以這個時候倒是不需要再花心思。

難得出宮一趟,而且蕭敬之府上又沒有長輩同他們一起用飯,于是謝宸安便提議中午的時候去到酒樓用飯,蕭敬之自然答應了。

中午的時候謝宸安派人去通知了杜恒,讓她一同去到酒樓。

說起來謝宸安這些年的朋友也就只有杜恒了,她娶到了蕭敬之實在是一件她忍不住想要炫耀的事情。這個時候家裏的人都已經看到了,自然就該輪到她這個朋友了。

杜恒開始的時候以為是謝宸安這邊有什麽事兒,畢竟大婚的第三天按理來說正是濃情蜜意之時,怎麽也不該想到她,于是她得了信兒急匆匆的就到酒樓裏去了,結果去了之後才發現謝宸安竟然只是想在她面前秀恩愛罷了。

杜恒只覺得

第 57 章 蕭敬之番外 (2)

安願不願随他一同走走。

謝宸安不僅答應了下來,還為他披上外袍,這般的關心和愛護蕭敬之已經從她身上感受到了多次。

一同并肩前行,他忽然覺得或許他該嘗試一下,給謝宸安一次機會,也給自己一次機會。正如同他當初為杜恒選擇了謝宸安,他大約也是終歸要為自己選一個歸宿的,若是旁人他寧願是謝宸安。

尤筠的事情出乎蕭敬之的預料,他以為謝宸安如此大動陣仗的追他靜宜侍君那邊是已經默許了的,卻沒想到會出了此事。

那天他站在雪裏,在猜謝宸安的選擇,他想到了當初蕭戰的選擇,也想到了當初楚玄說他的那番話。

楚玄說他不如不動心,這句話當真是極為了得,如今他方才有了欲念便出了這樣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眼中容不得沙子,忍不住想要試探,然而人心最經不住試探,若是讓他看到了謝宸安眼中有一絲的遲疑,他定然就會就此了結這一切。

他原本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打算,然而真的當謝宸安不輕不淡的問他尤筠容貌之時,他抓住謝宸安手的那一刻心中是帶着恨的,只覺得為什麽天下女子都是這般,然後等看到她澄清而堅定的眼神,聽她說她‘心裏被一個人所占據,已經容不下旁人’他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他有些懊惱,卻也松了口氣。

讓她讀情詩,縱容她親近,這原本也是些小情小調的事情,蕭敬之素來不把這些放在眼裏,但如此這般跟她相處心中卻總能覺得安寧。

謝宸安為他身體費心,弄藥膳幫他調養身體這事蕭敬之是未曾想到的。他對自己的身體其實算不上上心,這手腳冰涼的毛病已經這麽多年了他也從來沒有在意過,然而真當有一個人将他如此這般放在心上的時候,卻也是讓人覺得暖心的。

他送去的玉佩是楚玄當年給他的,他貼身戴了很多年,如此也算是全了她的一份心意。

謝宸安的表白是在他意料之中的,若不是如此上元節那天他便不會刻意梳妝換上了謝宸安送的那只簪子,他本以為謝宸安看到這只簪子便能明了他心中的想法,卻不想她竟然在他面前緊張的漏了氣。然而他已經決定走出這一步便不允許謝宸安在這個時候退縮,他願意踏出這一步,選擇她,嘗試一次。

不過即使如此面對她信誓旦旦的承諾他卻仍舊是不信的。有些話只能用一生來證明,或許只有二人臨死之際,他才能夠真的相信她一輩子都對他好。

大婚之夜,那是他們之間的第一次親吻,這種感覺和謝宸安平時的小動作不一樣,讓他心中難得感受到了一絲觸動。

那一夜謝宸安始終都在抱着他,将頭埋在他的胸前,他能感覺到她對他的依賴,這種感覺并不壞。

只是那句慧極必傷情深不壽仍舊萦繞在他耳邊,久久不能平息。

作者有話要說:

頭一次在一天時間裏收到這麽多的評論,感謝大家的意見和建議,我都有收到,也感謝大家一直以來對本文的支持,鞠躬。感謝在2020-03-06 22:50:18~2020-03-07 23:17:5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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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 56 章 蕭敬之番外 (1)

有人曾說出生那一日的天氣可以代表這個人此生的運勢, 像是天子誕生一般都是紫霞滿天,或有祥瑞之照,而蕭敬之出生的那一天卻是下了整日的傾盆大雨, 一副萬雲壓境之象。

他出生的那一天蕭戰還遠在戰場上, 将軍府中就只有楚玄和老太君兩人。

那一天楚玄九死一生,經歷了一整天的磨難方才将蕭敬之生下,生下他之後楚玄便直接血崩,險些就此丢了性命。而老太君聽說楚玄生的是個男孩兒之後直接摔了茶盞, 連看都沒看蕭敬之和楚玄一眼, 就此直接離去。

自從生了蕭敬之之後楚玄的身子便一直不太好,在蕭敬之的印象中, 楚玄時常是面色蒼-白、精-神不濟的。

他聽聞楚玄年少時也曾鮮衣怒馬,是個上蹿下跳的活潑的公子哥,整個人都是歡快而明媚的。也正是因為這一點, 他才吸引了蕭戰的視線。

當時兩人年紀都不大, 一個是年少成名沙場稱王的少将軍,另外一個則是富庶的商賈大家養出來的聰慧狡黠的富家公子,兩個人一見傾心, 而後相識相知相愛,最後決定攜手餘生。

然而兩個少年人的相愛并不被兩個家族所看好,自古以來士農工商,商是最下等的位置, 楚家雖然是富庶之家、家財萬貫, 但是蕭家卻是世代功勳之家,錢財上或許不能比, 但地位上卻是遠在其上,蕭老太君是如何也不肯讓蕭戰娶楚玄的。

蕭家一門忠烈, 女子幾乎都死在了戰場上,而蕭戰便是被老太君一手撫養長大的,所以她對老太君幾乎可以說是十分敬重、言聽計從,這她第一次反抗了老太君。

老太君當時被蕭戰氣的大病了一場,蕭戰在他門前跪了一整夜。

老太君最後拿蕭戰實在是沒辦法,妥協說可以允許她把楚玄娶進來做小侍,但正夫之位卻是不能給了他。

蕭戰知道像楚玄那樣的人不可能來給她做小侍,而且她與楚玄此前早已經有了盟約,她一貫是言出必行,她既然答應了楚玄一生一世一雙人就肯定不會因為其他事情而改變,于是她仍是執着着要娶楚玄做正夫。

蕭戰和老太君對峙了足有幾個月,老太君最後還是敵不過蕭戰答應了這門婚事。

他同意讓楚玄進門,然而他對楚玄和楚家的态度卻一直是高高在上頤指氣使。

楚家看不慣老太君的這副模樣,只覺得楚玄如此進門之後很受委屈,并不看好這門婚事。

以楚家之名聲楚玄無論是嫁給任何一個商賈之家,楚家都可以成為他足夠有力的後盾,讓人任何人都不敢虧待他半分,他嫁給哪一個不比嫁給蕭戰好呢?

然而說是孽緣也不過是如此,楚玄知道蕭戰為他費了多般的心思,甚至在老太君門前久跪之後便是寧死也不退後一分。他堅持要嫁給蕭戰,無論是誰說什麽他也不願意聽,只一心堅持着。

楚玄是楚家的嫡子,從小都是被楚家捧在手心上長大的,楚家人都不願意他掉入這個坑,前後都攔着,誰也不贊成此事。然而楚玄這次卻是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甚至為此而鬧上了絕食,他連續三日不吃不喝,最後楚家人終于還是心軟了,同意了這門親事。

然而這門兩家父母都不看好的親事從一開始就是極為不順的,蕭戰常年在外征戰,蕭戰的婚事是老太君籌備的,楚家乃是大戶,楚玄在府上又十分受寵,是以楚家給楚玄的嫁妝足足準備了一百二十臺,然而蕭家聘禮送來的時候讓楚家人面色鐵青,蕭家送來的聘禮竟然只有三十臺。

三十臺放在普通的小門小戶還勉強說得過去,而蕭家歷代功勳,若說只有這點家底那是誰也不信的,尤其楚家還這麽多嫁妝,蕭家這個樣子明顯就是給楚家擺臉子,明明白白的告訴楚家他們看不上這門婚事,也看不上楚玄,讓楚家難堪。

楚家上下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最後還是楚玄上下說和,才讓兩家的矛盾沒有就此鬧大。

當時蕭戰又回了前線,這件事情楚玄出現并沒有跟蕭戰提,他怕讓蕭戰在戰場分心,只自己一個人扛了下來。

後來楚玄幹脆不讓楚家跟老太君接觸了,怕兩邊再起了沖突,有什麽事都是自己扛着,從來對家裏都是報喜不報憂,只是為了想讓大家都放心。

楚玄出嫁之日楚家上下都是憂心忡忡,楚玄的父親在給他梳頭之時忍不住落淚,楚玄當時牽着他的手說道:“父親別擔心,我會過得好的。”

他這句話說的信誓旦旦,終是安撫了他父親的一顆心。

楚玄和蕭戰大婚當日老太君顧及着蕭家的臉面,到底是沒有弄得太難看。

楚玄和蕭戰到底是感情好,婚後兩個人過得濃情蜜意,楚玄帶着蕭戰回過幾趟楚家,楚家上下見到兩人這般模樣這才真的放下心來。

兩人大婚後開始的時候老太君惦記着想讓楚玄早早的給蕭戰生下嫡女,讓蕭家趕緊有個後,于是對楚玄的态度也是有所緩和,尤其在蕭戰的面前,對楚玄十分親和,然而大半年下來楚玄的肚子卻一直沒有動靜。

老太君控制不住開始抱怨,對于楚玄的态度也越來越差,蕭戰看在眼裏,她一邊勸說老太君一邊安撫楚玄。

楚玄知道蕭戰敬重老太君,又知道老太君獨自一個人撐着這麽大的家門這麽多年來很不容易,是以多半的時候他都自己忍了。

如此又過了小半年,在兩人成婚将近一年之時戰事再起,蕭戰也被皇上任命再次前往前線。

老太君自從蕭戰走後便有些悶悶不樂,更是隔三差五的找楚玄的毛病,但楚玄念在他是長輩,而且又是蕭戰唯一的親人,對他多處容忍,更是想要借着大壽為他緩解一下心情,于是着意為他操持了五十歲大壽。

這件事辦的還算是符合老太君的心意,老太君對他的态度有所緩和。

在大壽當日來了不少的人,楚家這邊也有人前來祝賀,這本是一件好事,不料老太君當着衆人的面卻覺得自己世代功勳之家和此商賈之家結親大為丢臉,竟是當着衆人的面給楚家甩了臉。

楚玄第一次嚴正的反駁了老太君,維護了楚家的面子,而後更将楚家人親自送了回去。

老太君當衆被楚玄頂撞,在衆人面前失了面子,等他回來之後便借口責罰了他,不料在這時楚玄直接暈了過去。

老太君開始的時候只當他是在作戲,并未對他多加理會,直到大夫看過之後說楚玄是懷孕了,老太君對他的态度才一改此前模樣。

對他來說無論楚玄是何出身,他此時肚子裏懷的孩子卻是蕭家的嫡女,這件事情他極為重視,自楚玄懷孕之後他便每日讓人給楚玄進補,二人的關系因此而有了緩和。

楚玄臨産之時正是朝中最為動蕩之時,老皇帝卧床已有三個月不曾上過早朝。那時正值夏日,連日陰雨纏綿,有人說這是老皇帝不好的預兆。

蕭敬之便是在這樣的日子裏出生的,他的出生險些要了楚玄的性命,也讓楚玄和老太君之間的關系再次恢複到了冰點。

楚玄九死一生生下了蕭敬之之後身子一度虛弱至極,他休養了兩個多月之後才能勉強下床。

而那時老太君從大夫處得知了楚玄此次生育傷了身子,以後再不能有孕,他當即給蕭戰去了一封信,直接跟蕭戰說讓她休了楚玄而令娶。

此前楚玄生下了蕭敬之之後也曾經給蕭戰去過一封信,只跟她報喜,說父子平安讓她放心并未說自己生産之時險些丢了性命之事,也沒有跟她說自己身子虧空甚大以後再不能生育,只怕是讓她挂念家裏,在戰場上分了心。

而老太君的這一封信送到了前線之後,卻是讓蕭戰從喜悅之中一顆心瞬間就沉了下去。她當即給老太君回信,表示她此生絕對不會休夫也不會納侍,只囑咐好生照顧楚玄雲雲。

老太君收到了蕭戰的信之後又氣的摔了不少東西。

此後不久老皇帝病逝,五皇女謝啓臨殺死了十餘個皇姐妹沖出重圍登上了皇位,這一切都讓人始料未及。

身在前線的将士因此而軍心不穩,蕭戰這邊與敵軍對陣險象環生,偏生新皇登基之後對于蕭戰信任不足,派人過去代為監軍,如此讓蕭戰陷入了兩難之境。

老太君到底是掌管将軍府多年,對于朝堂上的事情并不像普通人家的男子一般并不知曉,是以朝廷上出了此番變動之後他倒難得消停了下來,只一心關心蕭戰在前線的情況,如此楚玄方才能夠靜下心來,好好照料蕭敬之。

蕭敬之出生之後帶有輕微的弱症,聲音微細一些,身體也不像其他孩子一樣康健。楚玄擔心蕭敬之的身體,便時常一夜一夜的守着他。

蕭敬之的童年幾乎可以說是很少有蕭戰的出現,他對蕭戰的印象極為淡薄。

蕭敬之在将軍府中被夾在楚玄和老太君之間,他從楚玄的身上感受到了極度的愛護,又從老太君身上感受到了極度的厭惡。府上下人的态度也時常在跟着産生變化,這讓聰慧的蕭敬之很快便早熟的懂得了如何看人臉色。

楚玄一直想要緩和和老太君之間的關系,偶爾也給蕭敬之出一些小主意,讓他前去讨好老太君,老太君雖然因為他是個男孩而對他感到失望和厭惡,但他到底是蕭家唯一的後人,時間久了老太君對他的态度倒也的确稍微好了些。

蕭敬之經歷了這些之後很快就無師自通的學會了一些小手段,他開始觀察人,觀察人心,從每個人的神态和動作猜測他們心中的想法,而後根據他們的反應思考對策。

蕭敬之是在五歲的時候才第一次見到了蕭戰,那時候蕭戰得勝歸來,朝中為他慶賀,然而新皇對于蕭家的忌憚和老皇帝在位之時全然的信任已不可同日而語。

蕭家的地位也因此而變得有些尴尬。

蕭戰自己心中多少也體會到了一些,眼下戰事平定,她也想多在家中陪陪楚玄和孩子,于是便主動上書在家中休養,這一待便待了兩年。

這兩年可以說是蕭敬之這一輩子之中過得最幸福的日子,那段時間因着蕭戰天天在家,老太君對楚玄和蕭敬之的态度有所緩和,而楚玄的笑容也額外的多了。

老太君見到蕭戰和楚玄的感情的确是好,也知道勸蕭戰休夫另娶是不可能的,但是楚玄生不出孩子,蕭家總不能就此斷了後,于是老太君隔三差五的就跟蕭戰提一提讓他納小侍的事情,然而蕭戰卻是每次都拒絕了。

時間一長外面開始漸漸流傳出了蕭戰護夫的傳言,所有人都羨慕起了楚玄。

蕭敬之曾經在無意之中聽說過別人讨論他家裏的事,都只說是羨慕楚玄嫁給蕭戰之後婚姻美滿,生活幸福,蕭戰也是一心一意對待他,便是連小侍都沒有一個,諸如此類的這些話。

蕭敬之當時忽然有了一種荒謬的感覺,每個人都只看到自己想看到的那部分,他們所看到的事物并非是事物本身,蕭戰和楚玄的關系的确是很好,然而若說楚玄這些年過得幸福他卻是第一個不認同的。

蕭敬之在蕭戰和楚玄的面前很多時候都扮演着一個乖巧的角色,蕭敬之發現蕭戰額外愛憐弱小,于是他便時常在蕭戰面前撒嬌,讓她抱讓她陪着,如此她果然對他越來越好,楚玄每次看到這幅場面的時候,總是笑得很開懷。

蕭敬之從這個時候就懂得了若是自己想要什麽,就要自己想辦法用手段去争取,而改變自己投其所好已然是最快捷的方式。

他們仿佛真的是幸福的一家人,那些從前的日子好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往日的憂愁都已經消散如煙。

在蕭敬之七歲的那一年老太君的身體越來越差了,他時常纏綿在病榻,于是蕭戰花了很多精力去照顧他,對于楚玄和蕭敬之便沒有了以往的親熱,整個将軍府上下的氣壓都很低。

老太君這些年來時常勸說蕭戰娶小侍,蕭戰全都拒絕了,此時老太君病歪歪的躺在床上怒斥道:“如果蕭家到你這裏就斷了後,我如何有臉面去面對天上的蕭家的列祖列宗。你是不是想讓我死不瞑目?你若是堅持這樣的話也不用再給我喂藥了,直接讓我就這樣死了算了,也省得我再跟你們多生氣。”

當時楚玄端着藥帶着蕭敬之站在門外,他們兩個将屋內的這番話聽得清清楚楚。

蕭戰很久都沒有出聲,老太君一遍又一遍的問她,最後她說道:“只要您吃藥,我什麽都聽您的。”

蕭敬之看着楚玄臉色一點一點的發生着變化,他眼神中的光澤就那樣暗了下去,他垂着眼眸就那樣靜靜的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最後帶着蕭敬之回了自己的房間。

這一年在重病的老太君面前蕭戰退縮了,她同意納侍,破了自己當初的諾言。

這一天楚玄早早的就讓人伺候蕭敬之睡下了,然後跟蕭戰兩個人在房間裏邊說着話。蕭敬之一夜沒睡,就那樣盯着他們的那間房,然後看着那房內的燈亮了一夜。

蕭戰納侍的事情提上了日程,然而老太君還是沒有能等到那一天,他在兩天後的一個晚上就那樣平靜的去世了。

這麽張揚的一個人,這麽倔強的一個人,他走的時候竟然是悄無聲息的。

在他去世之後蕭戰和楚玄沉默着安排了他的喪事,而後前線再次傳來戰報,蕭戰得了聖旨再次啓程。

那一天楚玄牽着蕭敬之的手,他們二人在門前送蕭戰離開,蕭戰的背影就那樣消失在兩人的視線之中。

彼時他們都不知道那就是他們此生的最後一面。

偌大的将軍府之中這回只剩下了楚玄和蕭敬之二人。

楚玄的病越來越嚴重了,他開始不停的咳嗽,有的時候會咳出血,他面色蒼白,有的時候一連幾日都下不了床。

自從那年楚家受辱之後,楚家那邊跟将軍府就少有來往,楚家偶爾有傳訊都是直接傳給楚玄,楚家人聽外邊的傳言說楚玄和蕭戰兩個人過得很好之後就一直很是放心,是以往來傳信也只是互通消息,沒有人想到過來看看楚玄。

蕭戰也偶爾從前線傳回消息,詢問蕭敬之和楚玄近來過得好不好,也詢問府上的情況。

楚玄此時已經多日躺在病榻之上無力下筆了,他擔心讓人看出了端倪,索性讓蕭敬之代筆幫他寫信,只在信上說他一切都好。

蕭敬之寫完了送往楚家的信,然而等到給蕭戰寫信的時候他卻是如何也不願了。

楚玄笑着問他到底是怎麽了。

蕭敬之說道:“她不配。”然後他看着楚玄問道:“爹,你值得嗎?”

值得嗎?為了這麽一個女人忍辱負重了十來年,為了這樣一個女人斷送了自己的半生,而她不僅沒有保護好他們父子,甚至連給出的諾言都沒能算數,若不是老太君已經去世,如不是趕在這個關口邊境告急,她說不定已經娶了幾個小侍回來了。

既然這樣那他爹這些年來獨守将軍府默默忍受着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麽?

楚玄拉過了蕭敬之,對他說道:“那是你娘,她也有她的苦處,而且她事後也沒有真的将人娶回來不是嗎?”

只是還沒有,而不是不會,這般自欺欺人的言論蕭敬之聽了都難過。

楚玄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這番說辭說服不了蕭敬之,他只低嘆道:“慧極必傷、情深不壽,我們這樣的人太聰明往往容易傷了自己,我們一眼便能夠看清別人的心,卻往往不如單純容易被人欺騙之人過得快樂,你這樣敏感又這樣聰慧,這樣的愛憎分明眼裏容不進沙子,你會傷了自己的。”

楚玄輕嘆,“爹只願你這一生不懂愛恨滋味。”

那一天蕭敬之最後還是幫着楚玄寫了信送往了前線。

老太君死後楚玄肩上的擔子就更重了,他的病一日賽過一日,然而将軍府的事情全都壓在了他的身上,還有手上的生意他也不能不管,于是他終日拖着病軀繼續的忙碌着。

他的病眼看越來越重,無數的大夫前來為他看病,最後卻都沒有成效。

蕭敬之開始整日整日的守在他的身邊,凡是力所能及的事情都幫着他分擔。

蕭敬之十歲那年楚玄得知蕭戰前線數萬大軍糧草斷絕之後連着奔波了數日,為她們籌集了糧草送去了前線。

他嘔心瀝的幫了蕭戰最後一次,耗盡了所有的心力,只為保她最後一程。

楚玄臨死之前将蕭敬之叫到了床前,他拉着蕭敬之的手說道:“爹對不起你,要留下你一個人了,但你也不要記恨你娘,你好好的活下去,以後爹不在了,你幫爹照顧着些你娘好不好?”

蕭敬之拉着楚玄的手,答應了他最後的請求,楚玄就這樣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蕭敬之在那一刻驟然覺得慧極必傷、情深不壽便是對他們這種人的詛咒。

蕭敬之在楚玄死後大病了一場,而後性子變得薄涼。

後來蕭戰來信,蕭敬之只用幾個字冷冷的告訴她楚玄死了,病死了。

楚玄是病死的,這話是大夫說的,多麽可笑。

楚玄不是因為生他之時血崩而導致的常年身體虛弱,不是因為十幾年來在将軍府之中沒有幾天快活日子,不是因為他耗盡心力為将軍府和蕭戰過度操勞,他只是病死的。然而他這病是怎麽來的,又是怎麽一步一步到了這麽嚴重,又有誰曾問過一句?

大夫說他是病死的,其他人也都說他是病死的,于是蕭敬之也只能說他是病死的。就像外界都傳言楚玄和蕭戰極為恩愛,楚玄婚後過得極好一樣,究竟內裏是何模樣又有誰知道呢?衆人所能看到的終究也只是表象。

在那之後蕭敬之接手了楚玄的一切,他是将軍府之中唯一的主人,也是楚玄唯一的後人,這些事情他責無旁貸。他不會讓任何人插手将軍府,也不會讓任何人動楚玄留下的財産。

楚玄手下吃裏扒外,他殺;将軍府中人不老實,他抓;商機,他掠奪;生意,他照做。他雙手染血,最後撐起了楚玄曾經背負的一切。

蕭戰在楚玄死後沉寂了好長一段時間,而後便每隔一陣子來一封信,問他好不好,問将軍府如何。

蕭敬之每次回信語言寥寥,只說一切都好。

從十歲到十二歲,對于蕭敬之而言是痛苦的,然而縱觀他的整個人生,除了有蕭戰在的兩年他過了兩年真正快活些的日子之外,其餘的他人生之中的大半時間其實都不曾如同其他孩子一般過得無憂無慮。

他十二歲的時候蕭戰終于從前線回來了,她打勝了戎國,回到京城之後得到了百姓的夾道歡迎。

她是百姓心目中的英雄,是大饒的英雄,然而卻也是一個沒有護住丈夫與孩子的女人。

蕭戰回到京城的事情讓蕭敬之心思複雜,他想的最多的是楚玄,到死他都在護着她。他用自己的一生都在護着這個曾經妥協過,想要背叛他的人。

他曾在楚玄臨死之前答應他照顧蕭戰,他決定護着她,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楚玄。

蕭戰回京之後還未回到将軍府,蕭敬之便接到了鳳後的诏令,那是他第一次入宮,也是他第一次見到謝宸安。

蕭敬之對于謝宸安的第一印象就是慢,她的動作很慢,說話也慢,時間在她這仿佛是被無限的拉長了。

然而與她對視之時蕭敬之才發現她的眼神很純淨,那裏面有着對他容貌的贊嘆,有着對他身份的好奇,還有着幾分善意,那是幹幹淨淨的一個人。

謝宸安說要跟他一同去鳳陽宮,蕭敬之索性同意了,那個時候他腦中想的是蕭戰的歸來,想的是朝堂上的爾虞我詐,想的是楚玄的逝去,對那時的他而言謝宸安不過是不需過多關注之人罷了,他從未想過以後二人還會有那般多的交集。

在蕭敬之十二年的生命中,他對蕭戰加起來的記憶也就只有短短的兩年罷了,在她背叛楚玄的時候,在楚玄去世的時候,他是恨着她的,然而在之後的兩年他對她的印象就越來越淡了,再次與她面對面的時候蕭敬之對她的感覺竟然只有陌生。

那一夜蕭戰在祠堂中陪着楚玄的牌位待了一整夜,而蕭敬之也是一夜沒合眼。他和楚玄本是一類人,他們都是極度聰慧也極度善察人心的,而在蕭戰這件事上,他卻從來也沒能理解楚玄。

但他答應了楚玄會照顧她,于是他也真的那麽去做了,他幫她從奪儲之争中脫身而出,照顧她的日常起居,打理将軍府的一切。

母子二人之間的相處始終隔着一道牆,他一直默默的觀察着她,看她對自己的态度,對楚玄的态度。

蕭敬之沒想到會在賽詩會上第二次見到謝宸安,然而原本也只是點頭之交罷了,就算是見到了也算不得什麽,卻沒想到謝宸安竟然讓謝宸軒上去幫了他一把。

他着實有些不能理解這個在宮中自己性命是否能夠保住都不一定的人為何總有閑心去管別人的事情,他本也用不上這樣的幫忙,然而謝宸安終究是好意。他做謝宸軒的伴讀也好,方便時常入宮與文熙貴儀通信。

蕭敬之雖然心性涼薄,也不理解謝宸安的作為,但是他終究是承了她的好意,是以等到她詢問伴讀一事之事他便也幫她動了動心思。

他與杜恒也算是舊識,而蕭戰回來之後她也到府上去過兩次,據說她最近又與家中鬧了矛盾,很是不服管,讓兵部尚書很是頭疼。

蕭敬之曾經聽過杜恒的那番忠君之言,她的性格和出身決定了她會有這樣的思想,而她這樣的思想也決定了她的一生過得如何取決于她追随的人。

現在朝中的幾個皇女之中沒有幾個善茬,而皇上又是一貫的重文輕武,她這樣的情況便算是過幾年在朝廷上出力,皇上也不太會把她放在眼裏。

他為謝宸安指了杜恒,在某種程度上其實也是為杜恒選擇了一條出路。杜恒忠的偏激,若是她所盡忠之人并非善類,那她的一生便也算是毀了。而謝宸安雖然條件并不如何,至少心思純淨沒有傷人之心,而她二人的性格又有幾分相合,若是她們聚到一處,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而後兩人果不其然的相處得當,杜恒也就此成了謝宸安的伴讀。

蕭敬之一般并不每日去往華陽宮,只兩三日去一趟罷了,然而沒多久他就發現謝宸安似乎只要是沒事的時候知道他在華陽宮都會過去,而後一雙眼睛總是帶着單純的喜悅落在他的身上。

他實在是想不出謝宸安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反應,不過謝宸安這樣卻也并不讓他覺得反感,他有時候覺得謝宸安就像是一只無知無覺的幼獸,對于危險毫無察覺,所以才會如此的總往他身邊湊。

借鳳後的事情提醒謝宸安原本并非是他的本意,只是在那一瞬間,他不知怎麽就忽然想起了之前他們一同去到鳳陽宮之時,她曾說自己被害落水一事。

他也不知怎麽在那一刻竟然有些心懷憐憫。

他向來不多管閑事,那天卻忍不住提示了她幾句,不過這也算不得什麽,至少她曾經單純的對他抱有善心,且當是一報還一報,正好兩次,便也就抵消了。

之後幾年蕭敬之每每去到皇宮之時便時常能夠在華陽宮之中見到謝宸安,他原本只是覺得謝宸安并不算是惹人煩罷了,然而接觸的時間長了,他也就将謝宸安那雙每次見到自己就額外明亮眼睛納入了心底,不知不覺間對她更容易感到心軟些。

将謝宸安帶出宮給戎國人提供機會刺殺一事,他雖然做了妥善的安排,此舉不光是為了給蕭戰解圍,也可以幫謝宸安解圍,然而他終究是在她毫無查覺的情況下設計了她。

那一日他已經做好準備待到謝宸安詢問自己之時将自己的設計全部告訴她,他不怕讓她知道自己的真面目,她這樣單純的人這一次設計她的若不是自己而是別人,想來她便已經丢了性命,借此機會給她一個教訓也是好的。

然而謝宸安對于他不合理行為的卻是全然的信任,他也說不出自己當時的感覺,似乎是有些熨貼,又似乎是有些好笑。

蕭敬之一直沒有明白謝宸安對于他的态度,在他看來謝宸安對于自己莫名的信任和親切始終來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又因為謝宸安對他沒有什麽企圖,蕭敬之對她始終生不起嫌惡之心。

直到那一天,謝宸安醉酒後小心翼翼的将簪子放到了他的面前,患得患失的想要他收下。

他從那雙眼睛之中窺到了她的一片真心,小小年紀情窦初開,竟是将他放在了心底,如此一來之前的種種都有了答案。他此前因為謝宸安比自己小上四歲一直把她當個半大孩子,這個時候才知道她竟是将主意打到了自己的頭上。

蕭敬之那一瞬間有些想笑,謝宸安對他的了解能有多少?而她竟然就這樣糊裏糊塗迫不及待的想要奉上自己的一顆心。

他有些想要點醒她,然而那一刻見到她那番小心忐忑又難受的模樣,他竟是有幾分心軟,最後還是将那只意味不明的簪子接了下來。

蕭敬之心中知道以謝宸安現在的狀況來看或許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她現在是什麽情況,再過個一兩年便說不定會把他忘在何處,此事用不着他留心去挑破,若真是挑破了反倒是讓謝宸安覺得尴尬。

他本以為這件事情就像是河岸上的泥沙一般,那些輕微的痕跡随着歲月的流逝很快便會被沖淡,卻沒有想到他被戎國人綁架之事竟然會引起謝宸安如此大的反應。

不知怎麽謝宸安那幾滴淚竟然像是落在了他的心上,除了楚玄和蕭戰之外,這一輩子從未有人為他而心痛至此。

在那一刻謝宸安的眼睛通紅,淚水忍不住的流出來,他恍惚中覺得她的眼淚仿佛是替自己流的,這麽多年來他心中的種種從來無人訴說,向來只能自己吞下,然而在那一刻他仿佛忽然有了發洩的渠道,看着謝宸安為他落淚,他心中竟隐約覺得有種痛快之感,仿佛是她替他将這些年無法與人道出之苦都哭了出來一樣。

然而這種痛快卻并沒有持續多久,看着謝宸安哭到抽噎,他終究還是覺得不忍,最後将她抱入了懷中也不過是想安慰她罷了,卻未想到謝宸安竟然說想要娶他,還說會一直對他好,一輩子對他好。

一輩子對他好,這話說得何等輕巧?便是如同蕭戰和楚玄這般京城之中人人豔羨的夫妻看似圓滿之中還帶着那麽多的遺憾,而感情之事又哪裏輕易便能承諾的了一輩子?

蕭戰用一生的後悔和孤獨彌補了自己曾經犯下的錯誤,而楚玄錯愛了大半生,這便是他們的結局,而自己呢?

蕭敬之忽然想到楚玄當年說的,慧極必傷、情深不壽,這八個字似乎真的就像是一個永遠跟随在他們身側的詛咒。

那日杜恒過來說謝宸安想約他去莊子上轉一轉,蕭敬之自然知道自從謝宸安上次說出了那樣的話之後他們二人的關系便不似以往。

他當時說‘年少輕狂,輕易道愛恨’,這句話便是他對謝宸安的評價了。

便連他是個什麽樣的人都不知道就一頭紮了進來,說想要娶他。如果她知道他的心機和手段,知道他這些年來的種種,看到他的真面目,她還能接受的了他麽?

蕭敬之最後還是答應了下來,只等着到莊子上後抽個時間與謝宸安講明自己的這份心思,讓她不用在自己這邊費力讨好。

然而世事變化總是出讓人出乎意料,那一天蕭敬之看這些謝宸安為自己盛裝打扮,看到她見到自己之時露出的那份小心謹慎和陪伴在自己身側之時那份單純的滿足和幸福,他的心底竟又生出了些旁的情緒,原本要說的話未曾再說出口。

這麽多年來他從未為誰而心動,然而在這刻想到和謝宸安相識以來數年間的種種,想到謝宸安眼裏毫不掩飾的情誼,他心中竟然起了猶豫。

在那之後謝宸安便開始隔三差五的往他府上送東西,蕭敬之明白她這番舉動是何意,然而他卻沒有拒絕。

那一日他知道這酒樓竟然是謝宸安為他開起來的,她笨拙的想要用開酒館這種事情來轉移別人的視線保護他的名聲,他心中不知怎麽忽然就好像被觸碰了一下。

謝宸安的心思當真是單純的很,看着他的時候,眼中的那份情誼讓人一目了然。

他忍不住按了按謝宸安的唇,她的唇很軟,之前就是這雙唇說想娶他,想對他好,一直對他好,一輩子對他好。

一輩子她或許做不到,但這一刻,她對他至少是真心的。

蕭敬之不喜歡雨天,下雨容易讓他覺得傷感,楚玄去世的那天晚上也下着雨。

他心頭有些煩躁,随意的問謝宸

第 55 章

謝宸安回到皇宮之後仍舊覺得自己仿佛身處夢中, 仍舊有些不真實感,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心裏邊想的全是蕭敬之。

蕭敬之真的答應嫁給她了, 謝宸安抱着被子滾來滾去, 不時偷笑。

由于興奮謝宸安整夜都沒睡着,第二天一早她就去見了女皇,然後将自己求娶蕭敬之一事說了。

這事若是擱在以前的話女皇肯定是不會答應的,但是現在她對蕭敬之沒了那些心思, 而蕭敬之的婚事本來就已經成了難事, 是以她只是問了幾句,在得知蕭敬之自己也願意之後便為兩人賜婚, 而後将此事交給了禮部去處理。

禮部去找欽天監那邊核對了兩人的生辰八字,測算了日期,将兩人的大婚之事定在了兩個月之後。

便是連平民百姓之家成婚都是需要一段時間準備的, 更何況是皇族, 一場婚事下來有很多的事情需要操勞,眼看只有兩個月的時間做準備,禮部上下可謂是一片忙碌。

靜宜侍君這邊也在幫着謝宸安過手禮部那邊送來的聘禮禮單, 便是連白華侍君也跟着幫忙,一瞬之間衆人都跟着忙碌了起來。

蕭敬之的婚事按理來說應該是由蕭戰操持,不過蕭戰此時正在跟戎國人打仗,蕭敬之沒想在這時候因為這種事情驚動她, 讓她來回跑這一趟的打算, 楚玄又已經去世多年,于是蕭敬之的婚事倒是他自己在操持着。

這事靜宜侍君知道後沒跟謝宸安說, 怕她心疼,他身為謝宸安的父親在這個時候也不好出面幫蕭敬之料理這些, 于是他去找了白華侍君。

此前蕭敬之做謝宸軒的伴讀做了好幾年,他跟白華侍君這邊關系總歸是親近一些,由白華侍君幫忙操持此事蕭敬之也比較有面子。

若是之前白華侍君自然是沒有二話的,但是此前出了他讓謝宸軒遠離蕭敬之一事,他此時心裏邊覺得頗有些不是滋味兒,那個時候他只想着自己的兒子,卻沒想到蕭敬之這兜兜轉轉最後嫁給了謝宸安,他此前的行為這個時候就顯得越發別扭起來。

然而白華侍君與靜宜侍君的關系到底在這兒,而且他也将謝宸安當成了自己的女兒,之前的事情到底是他做錯了。

靜宜侍君也知道白華侍君心裏邊兒別扭,不過他也不希望白華侍君和蕭敬之就這麽一直疏遠着,兩人能夠趁機緩和一下關系總歸是好的。

靜宜侍君這邊跟白華侍君聊了之後白華侍君就讓人去給蕭敬之送了信,将他約到了皇宮之中見了一面,兩人說了半天話,他和蕭敬之此前的事情便算是就此化解了。

說起來白華侍君和蕭敬之的關系恢複如常最為高興的自然就是謝宸軒了,他跟蕭敬之的關系一直不錯,之前被白華侍君要求遠離蕭敬之少跟他來往的時候他心裏頗有些不是滋味,這個時候一切終于又能恢複如常了,而且蕭敬之很快就要嫁給謝宸安了,在那之後他們的關系只會更加親密。

不過雖然如此最後蕭敬之的婚事卻沒用白華侍君來幫他操辦,蕭敬之的婚事直接被楚家接手了。

楚玄雖然是外嫁之子,但是楚家和楚玄的關系一直都很親密,蕭敬之這些年來能撐起楚玄留下的那麽一個大攤子,跟楚家的幫持也是有着一定的關系的,楚家人得知蕭敬之要出嫁之後特意趕來京城,前來幫着蕭敬之操辦婚事。

楚家這次來的人不少,其中帶頭的人是楚庭,楚庭乃是楚玄的同父胞弟,兩人自小關系就好,他見到蕭敬之之後就直接将他拉到了面前,着實是好一番關心。

蕭敬之見到楚庭之後心中也頗有幾分感慨。

楚庭是過來人,對于這些出嫁的事情都很熟悉,蕭敬之知他一番好心,又知道以他的能力這些事情由他代為操辦不會有什麽問題,索性也就交給了他去忙。

按照禮儀來說大婚之前的這段時間謝宸安和蕭敬之兩個人就不宜再見面了,但是謝宸安實在是感覺有些忍不了,于是她最近隔三差五地給蕭敬之寫信,然後送去酒樓,由酒樓在給平遠将軍府送藥膳和飯菜過去的時候一并帶過去。

蕭敬之每封信都有看,不過他卻并非是每封信都給謝宸安回,差不多謝宸安給他寫兩三封信他才會回一封,不過即使如此謝宸安還是覺得很是高興。

每每收到蕭敬之的信謝宸安就拿在手中反複的讀,然後才折好小心翼翼的放進匣子裏。

現在那小匣子裏除了蕭敬之之前在賽詩會的時候寫的那首詩和之前給她包紮的時候留下的那條手帕之外還多了這些信,這些是她跟蕭敬之之間的回憶,她都仔細的好好的保存了起來。

當然蕭敬之此前給她的玉佩她還一直貼身帶着。

大婚的事情禮部這邊一直都在籌備着,時常會有各種的事情過來讓靜宜侍君和謝宸安過目。

謝宸安每每都十分感慨,只覺得結一趟婚實在是太麻煩了,好在她這一輩子只打算娶蕭敬之一個,麻煩也就只麻煩這麽一次罷了。

這個朝代講就三媒六聘,有皇上親自賜婚,這媒人自然是不用了,而聘禮這邊謝宸安也是挑挑揀揀的,自己準備了好多東西,而靜宜侍君那邊也添置了不少,加上禮部這邊幫忙置辦的,倒真足足置辦了一百八十臺的聘禮。

這些聘禮被風風光光的送去了平遠将軍府。

之前蕭敬之被賜婚之事民間知道的人不多,這個時候老百姓見到這番吹吹打打足有上百臺的聘禮的架勢都被驚住了,而後才陸陸續續的知道原來之前一直被人傳聞嫁不出去的蕭敬之竟然嫁給了七皇女,聽聞還是七皇女一路上自己主動追求的,好不容易才修成正果。

一衆人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紛紛合不上嘴,只覺得不可思議。

很快民間又有傳聞流傳出來,說蕭家世代都有武神保佑,凡事都能夠逢兇化吉,一瞬間民間有好多人開始供奉起了武神。

民間的這些事情蕭敬之向來不放在心上,只當消遣來聽罷了。

大婚前的準備林林總總,一直在忙碌着,有了楚庭接手之後蕭敬之倒是得了空閑。

這段時間蕭敬之和葛清遠慢慢的走得近了些。

說起來蕭敬之此前跟葛清遠也是有着些交情的,不過葛清遠本身性子好,他與京中大半的名門公子們的關系都不錯,蕭敬之之前與他也只是偶爾有些往來。

日前蕭敬之與葛清遠遇過一次,見他臉上一片青紫之色,頓時就對此事上了心,而後主動跟他有了往來。

葛清遠性子很好,有着标準的大家公子風範,但是也正是因為如此,他跟誰的關系都說不上差,但是私下裏卻也沒有跟任何人訴苦的習慣,直到蕭敬之主動上前關心,他這才跟蕭敬之說了些自己的事情。

原來自從謝宸錦有了庶子之後覺得很丢臉,跟葛清遠鬧了不愉快,有很長一段時間跟他都是分房而居,而後為着嫡女一事考慮,這才又開始偶爾在他房中留宿,然而如此又過了半年多時間,葛清遠的肚子卻一直沒有動靜,謝宸錦對他的态度也是越來越差。

最近府上的一名側夫也懷孕了,不過這側夫自懷孕之後便行事張狂,時常責罰府上下人,葛清遠有些覺得不妥,不過是訓斥了幾句而已,結果那側夫轉頭便到謝宸錦面前哭哭啼啼的去告狀。

謝宸錦因為葛清遠無所出一直以來看他便不順眼,這個時候聽說他對懷孕的側夫态度不好,越發起了火氣,恰逢她那日又喝了酒,幾句話之後便将葛清遠給打了。

雖然事後謝宸錦派人給葛清遠送了些東西算做安撫,但葛清遠這麽多年以來何曾遭受過這般侮辱?而且自從大婚以來這一年多時間,謝宸錦對他的态度早已經讓他死了心。

事已至此葛清遠實在是已經不想再跟謝宸錦朝夕相對了,他心裏已經是不想再跟謝宸錦有什麽瓜葛,他這段時間跟謝宸錦提出想一個人搬去別院上住,不過謝宸錦卻并沒有同意。

葛清遠不想把這些事情捅回娘家,說到底他是外嫁之人,這件事情鬧回了娘家,娘家雖然會給他出頭,但是終究是面子上不好看。而且他與謝宸錦除非是和離,否則即使事情鬧大了,謝宸錦對他的态度也不會有所好轉,只會越發欺辱他罷了。

葛清遠現在就是想自己一個人搬去別院裏住,如此不必給家裏人惹麻煩,也不給謝宸錦惹麻煩,只一個人獨處也就罷了,然而謝宸錦便是連這個要求都不肯答應,謝宸錦執着着讓他生下嫡女,說否則他就是白白的占了正夫的名號,葛清遠對此越發覺得難受。

葛清遠心中既然都已經不願意再跟謝宸錦在一處,那自然也是不可能願意為她生孩子了,而謝宸錦的這番逼迫之下他現在除了和離已然是沒了別的出路。

這個世界對于男人并不友好,無論是因為什麽原因和離,男人總是會被人戳脊梁骨,而且很難再嫁。

葛清遠已然是不怕這些了,跟謝宸錦和離後就算是要孤獨終老,對他來說也好過日夜面對一個面目可憎之人。只是他若是和離了,他家裏也難免會被說上幾句,可能會被傳教子無方等等,他想到這些便不欲拖累家裏,是以這段時間以來他一直忍着。

現在謝宸錦那側夫的月份已經大了,想來臨盆就在這一兩個月,那側夫看他不受寵,近來已然是對他的正夫之位起了觊觎之心,挑撥他和謝宸錦的次數越來越多了,他實在是覺得身心俱疲。

蕭敬之見過葛清遠幾次之後發現他的狀态越來越差了,整個人再也沒有了當初的風采,想當年葛清遠在一衆名門公子之中無論是容貌還是性格都算是頂頂出衆的,是以才能被鳳後相中與皇女結親,卻沒想到大婚之後他竟然過得如此不堪。

蕭敬之着意安慰他,最後對他道:“你總該為自己着想,而且你家裏人若是知道你受了這麽多苦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還不知有多痛心了。左右你家中的弟弟也已經成婚,你現在和離也影響不到他,要我說你若是真的過不下去不如給自己一個自由,何必這樣硬撐着呢?”

葛清遠嘆了口氣,當時并沒有說話,只是沉默。

謝宸錦第一次毆打葛清遠只是因為酒後失态,然而最近謝宸錦卻是忽然變本加厲,竟是無緣無故的又打了他兩次,葛清遠實在是已經忍到了盡頭,在這次被打之後他直接回了娘家。

葛林一貫疼愛葛清遠,葛清遠是他的嫡子,又早有才名,在家中十分受寵,他原本以為葛清遠嫁給了謝宸錦做正夫後日子過得還不錯,是以她對謝宸錦多有扶持,卻沒想到謝宸錦竟然對葛清遠下了如此重手。

人一旦心死了,做出來的決定往往是堅決的,再也不會因為任何原因而産生動搖。

葛清遠将一直以來發生的種種全都跟葛林說了,而後将自己想要和離的決定也跟葛林說了。

葛林心疼不已,她次日一早便帶着葛清遠進宮去将此事跟皇上說了,請求皇上允許兩人和離。

這門婚事是女皇親自指婚的,她當初就是因為看中謝宸錦才将葛清遠指給她。

葛林身為禦史大夫一貫受她重用,而且禦史臺本身有監察文武百官之能,這對謝宸錦來說可以說是一個十分強的助力,卻沒想到謝宸錦竟然如此不分輕重,将上好的婚事鬧成了這個模樣。

女皇有意勸和,但是葛林和葛清遠态度堅決,而且葛清遠臉上一片青紫之色看上去也實在是讓人覺得觸目驚心,這還只是臉上的傷,身上有傷也未可知,女皇嘆了口氣終究沒有再勸,準許了兩人和離。

此間的事情終于了結,葛清遠只覺得自己仿佛重獲新生,他終究可以抛棄這一切自己一個人好好的過下去了,不用再面對謝宸錦,也不用再忍受府上的烏煙瘴氣。

葛清遠回娘家這事謝宸錦原本沒有太放在心上,只覺得自己這次可能是下手狠了,葛清遠逃回去躲幾天也就罷了,卻不曾想第二日就鬧出了這樣的事情,但是女皇已經下旨讓他們和離,謝宸錦也只能照辦。

謝宸錦其實是對葛林和其背後的禦史臺頗有些不舍的,在大饒很少發生和離之事,尤其是皇女和正夫和離之事幾乎是從來都沒有發生過,是以她對葛清遠才一直以來有恃無恐,卻沒想過葛清遠竟會下定決心鬧到女皇面前非要跟她和離,如此一來葛林和禦史臺那邊經歷了此事之後自然不會再幫襯她了。

謝宸錦直至此時心中方才有了幾分後悔,不過轉念又想到葛清遠是個不能生的,若是一直讓他做正夫,他又一直生不出來嫡女的話他的其他子女豈不是全都變成了庶出?如此一來也是十分不利的。

她心中左右思量,最後算是勉強接受了此事。

葛林和葛清遠二人直接鬧到了皇上的面前并沒有給鳳後反應的時間,鳳後在事後才知道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對謝宸錦可謂是失望至極。為了一個側夫便丢了如此品行的正夫,又丢了如此的助力,當真是鼠目寸光之輩。

鳳後被謝宸錦氣得一連幾日精神萎靡,等到謝宸錦上門說想将側夫扶正一事後,鳳後壓根兒理都懶得理她,只讓她自己愛怎麽辦就怎麽辦。

謝宸錦自己也知道這事辦的不漂亮,可是事已至此她又能有什麽辦法呢?而且眼看側夫就已經臨産在即,若是不将他扶正的話,自己的這個孩子便也成了庶出,她現在急着要個嫡女出來,是以見鳳後未加阻攔,便直接去找女皇說了這件事。

這件事不只是鳳後懶得搭理她,便是連女皇也懶得搭理她。眼見她求到眼前,只随便應了她一聲,一句多餘的話都懶得跟她說。

謝宸錦面對這種情況也是頗有些無力,不過最後她回去之後仍舊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将側夫扶正了。

不過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現在都已經跟葛清遠無關了,葛清遠自從和離之後便自己一個人搬到了別院裏住,倒是別有一番悠閑,過得比之前不知要好上多少,他神色間的倦怠與哀傷逐漸散盡,也慢慢有了精氣神兒。

蕭敬之之前勸他和離的确是有着自己的原因,他不想讓謝宸錦登上太女之位,是以才借着葛清遠這事給她這致命一擊。不過他對葛清遠卻是有幾分感同身受的,對他也有着幾分情意,是以葛清遠和離之後,他仍舊時常跟葛清遠走動,不時過來陪他說說話。

蕭敬之和葛清遠這兩個人都是名聲有損之人,倒也無所謂誰拖累誰了。而且蕭敬之本也不在意名聲,倒是葛清遠之前曾經勸過他,“你馬上就要大婚了,還是不要跟我經常來往的好,你的好我都記得,我在這裏也很好,過去的事情我已經不再去想了,你也不必總為我挂懷。”

蕭敬之卻笑了笑并沒有應他,而後還是照常過來。蕭敬之偶爾也會跟他說些趣事,為他疏解疏解情緒,葛清遠這段時間以來情緒都反倒是越來越好,氣色也越來越好了。

蕭敬之心知像他這樣的人不可能會僅此一事之後便大受打擊,而從他眼下的狀況來看,之後或者能夠再有機緣也說不定。

謝宸錦的側夫倒是不負所望在一個多月之後便為她生下了一個嫡女,然而她之前所期盼的女皇賜名之事并沒有發生。

她也知道出了葛清遠的事情之後女皇對她這個嫡女想來是不會如同之前對謝宸遠嫡女的那般重視了,然而有了嫡女這事還是讓她高興了一陣子的。

都說一個人在的時候可能體會不到他的好,只有當他不在了才能體會到。

這句話在之前謝宸錦并沒有什麽感覺。葛清遠之前身為她正夫的時候,她只覺得葛清遠每日裏要不就是在安排下人做這做那,要不就是在管理府上的賬務和一些雜事,每天忙忙碌碌,也不知道在忙碌些什麽,遠不如他府上的小侍和側夫平日裏在他身邊撒嬌耍乖來的更讓人舒服。

然而真的等到葛清遠走了之後,謝宸錦在将側夫扶正之後才發現這側夫在處理府上事物這方面和葛清遠差了十萬八千裏,他在争寵方面很有一手,然而管理起府上的事物卻是一團亂。

原本葛清遠在的時候府上一切事情全都用不到她操心,凡事井井有條,然而葛清遠走了之後,她甚至有一回醉酒之後想要喝杯熱茶都喚不來人。

謝宸錦對此很是不滿,責備了他幾句,然而他在她面前哭哭啼啼的說了一堆理由,事情卻仍舊沒辦好。眼瞅着這人剛為自己生下了嫡女,謝宸錦也不好發作他,于是她只讓另外一個側夫幫襯着他些,兩個人一起打理府上大小事物,一塊兒拿主意,争取把府上的事情盡快處理妥當。

然而事實上證明兩個人卻都是上不得臺面的,他們兩個若是一個人處理起事物來可能是遠不及葛清遠,但是府上諸事還是能夠勉強運行的,然而等到他們兩個人分權的時候,兩人都只忙着争權和奪寵,他們兩個接手之後反倒比之前一個人管理的時候還不如。

這回謝宸錦是徹底讓他們整的沒脾氣了,他發怒過幾次之後知道情況已經如此這般得不到改善了,心裏只覺得憋悶了一口氣,上不來也下不去。

謝宸錦直接入宮将自己府上的這些事情都跟鳳後說了,讓鳳後給她拿主意。

當日鳳後極為看重葛清遠并不只是因為他出身的問題,也是因為葛清遠此人聰慧大度,處事很有條理。像他這樣的人就是在一衆公子之中也算得上是上佳之人了,豈是旁人可能輕易比拟的?是以他對謝宸錦逼得葛清遠和離之事而生出諸多的不滿,然而這到底是他親生的女兒,雖然出了這樣的事情,但是她府上亂的不成樣子他也是不可能不管的。

鳳後将手下的管事錦桃撥給了謝宸錦,讓她帶回去,然後将府上的事物都交由錦桃管理,如此也算是給謝宸錦找了個足夠能撐起臉面的管家,正一正她府上的風氣。

錦桃是挺能幹的,然而謝宸錦自己本身卻是一個府上的不穩定因素,她今日疼愛這個,明日疼愛那個,引得府上之人為了争寵無所不用其極。

而正夫雖然生下了嫡女,但眼見她對嫡女有些重視,對于正夫卻并沒有多放在心上,因着正夫現在正在養身子不太能夠服侍,她便數日都不怎麽去到他房裏,只隔幾日讓乳父抱着孩子過去給她看看,如此一來正夫在府上的地位不穩,側夫和小侍們也都跟着不太-安生。

錦桃看着府上的這般情形也是覺得頭疼。

錦桃到底是鳳後的人,這些事兒都沒有瞞着鳳後,全都跟他說了。

鳳後知道此事之後,對謝宸錦越發失望。

葛清遠在閨中本是名聲和各方面都極為出挑的,若不是出了這檔子事他原本能有一門上好的婚事,葛林如何能夠輕易咽得下這口氣?

她原本是幫襯着謝宸錦的,此事之後便與謝宸錦反目,在朝堂上不說幫着她,甚至還主動找她麻煩。

女皇心之此事是為何而起,于是對葛林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畢竟此事上是謝宸錦對不起葛清遠在先。

葛林原本就是禦史大夫掌管着禦史臺,有着監察百官職責,謝宸錦三天兩頭被她挑毛病,搞得疲勞不已。

謝宸錦最後主動上門服了軟,然而葛林卻壓根就沒理會她,連面都沒跟她見。

謝宸錦原本是想去找葛清遠說說這事兒的,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然而她對葛清遠別院所在的位置卻是一無所知,而旁人也沒有一個願意告訴她的,于是此事便也就不了了之了。

謝宸錦這邊漏了氣,謝宸遠自然就踩到了她的頭上。謝宸錦努力想要挽回,不過眼下來看卻并沒有起到什麽效果。

如此兩個多月的時間便也就過去了,謝宸安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盼到了她和蕭敬之的大婚之日。

大婚的前一夜謝宸安又興奮的一晚上都沒能睡着,心裏邊怦怦的跳,只覺得既是幸福又是緊張,然後次日早晨天還黑着的時候她便已經被人服侍着起床洗漱了,然後開始了一天的事宜。

蕭敬之這邊也是一早便有人服侍着起來洗漱梳妝。

男兒出嫁之前是要有長輩代為梳妝的。一來表示男子出嫁後便已經不同了,換了發髻便是換了身份,有諄諄教導之意。二來也是為了表達祝賀,祝新人白頭偕老,子孫滿堂。

楚玄已經去世,此時為蕭敬之梳妝的自然便是楚庭了。

楚庭這個時候想到已經去世的哥哥,心中不免有些酸澀,他一邊為蕭敬之梳着頭,一邊對蕭敬之說道:“你若是在出嫁之後受了委屈,千萬不要自己藏着掖着,楚家永遠是你的靠山。你平日裏有事無事都可寫信給我,你的事我都放在心上,若是有什麽需要的,我定會幫着你去處理解決。”

楚庭又陸陸續續的說了好多話,蕭敬之一一聽在心裏,而後握住了他的手說道:“小叔別擔心,我會過得好的。”

楚庭倒是因為蕭敬之的這句話而笑了出來,笑道:“當時哥哥出嫁的時候也是這麽對父親說的,你不知道當時他和蕭将軍的婚事就沒有一個人看好的,最後還是他自己堅持,他當時臨出嫁之時便是拉着父親的手,說了‘父親別擔心,我會過得好的’,想要讓他放心。他倒當真是說到做到了,這些年來将軍待他很好,待你也很好,我們都很是欣慰,只可惜他走得早,沒能親眼見到你出嫁。”

蕭敬之眼眶濕潤,梳妝完畢之後,他由歸寧和時夏扶着去了一趟祠堂,他給楚玄和家中的長輩們上了一炷香,而後才又回到自己的房間之中等着。

禮部這邊一大早就派人過來提點着謝宸安種種的事情,謝宸安這邊一邊聽着一邊由人服飾着梳妝打扮,她今日穿了一整身大紅色的喜服,只覺得心情仿佛也如同這身衣服的顏色一樣十分飛揚激蕩。

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把蕭敬之趕緊給娶回來,等到出宮之時她騎上高頭大馬,一路上伴着迎親隊伍,吹吹打打的去到了蕭敬之府上。

謝宸安身子反應雖然已經比前幾年好些了,不過仍舊是有點兒慢,她雖然騎在馬上,身邊卻跟着兩個人牽馬,生怕她出了什麽問題。謝宸安對此也是有幾分無奈,總覺得自己本身威風凜凜的形象因此而受到了影響。

謝宸安一路到達平遠将軍府的時候,下人這邊早已經去通報蕭敬之了。

蕭敬之聽着外面“公子,殿下過來了!殿下來迎親了!迎親隊伍到了!”的喊聲,笑着将頭上的紅蓋頭放了下去。

謝宸安見過了楚家衆人,而後蕭敬之便由侍從背着送進了轎子裏。

蕭敬之頭上蓋着蓋頭,謝宸安甚至都沒有看到他的臉,只看到他身上穿着一身跟自己同樣的大紅喜服。

衆人接到了新郎之後又開始熱熱鬧鬧的往皇宮而去。

一路上衆人吹吹打打的熱鬧非凡,謝宸安騎在馬上由人牽着慢慢的往回走着。她心中惦記着蕭敬之,不時的往轎子方向看,只覺得一顆心随着樂曲的鼓動怦怦的跳着。

宮中已然布置成了一番熱鬧的景象,謝宸安有禮部的人指引着,一路上牽着蕭敬之的手到了女皇鳳後等人面前,先是給他們行了禮,而後又按照禮部的指引完成了諸多的禮儀,一天下來忙得暈頭轉向,等到晚上的時候一切方才落幕。

正所謂春宵苦短一刻值千金,謝宸安着急回去見蕭敬之,然而諸多的事情總也弄不完,大喜之日她又不免被灌了些酒,于是越發的感覺頭疼腦脹起來。

等到謝宸安終于回到喜房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了,而蕭敬之仍舊穩穩的坐在喜床上,蓋頭也仍舊是蓋着。

謝宸安走到蕭敬之的面前,想要問他這麽一直坐着累不累,結果禮部之人卻攔着她,在一邊繼續說起了禮詞,謝宸安無奈的按照那人的吩咐一個指令一動的将蕭敬之的蓋頭取了下來,然後又跟蕭敬之一同喝了交杯酒。

謝宸安今日實在是喝得有些多了,她原本是十分惦記着想要看看蕭敬之今日身着喜服是何模樣,結果她一雙眼睛卻總是迷離,感覺面前的人重影,總歸是看不清楚,于是她越湊越近,只湊到了能夠感受到蕭敬之呼吸的距離。

鳳冠霞帔,唇紅齒白,今日的蕭敬之果然是極美的。

禮部的人見此笑着離開了,房間之中只剩下了他二人。

謝宸安只覺得心跳鼓動,口舌幹燥,她慢慢的又往前挪了一點,然後輕輕的吻在了蕭敬之的唇上。

蕭敬之的唇很甜很軟,帶着一股子酒香,讓謝宸安感覺到一陣的迷戀。

她吻過之後方才退後了兩步,問道:“你餓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蕭敬之搖了搖頭,其實謝宸安下午的時候便已經讓人送了飯菜過來,蕭敬之本也不是一個死守禮節之人,既然謝宸安都已經為他做了這般周全的安排,他自然也就承了她的意,用過了晚飯之後才又重新坐回到床上蓋起了蓋頭,是以這會兒他并不餓。

謝宸安又有些不好意思,她坐在了蕭敬之的旁邊,輕聲道:“那我們便歇了吧?”

蕭敬之笑道:“殿下先飲過了醒酒湯再歇息吧。”

謝宸安點頭,蕭敬之喚人進來送了醒酒湯,然後将醒酒湯遞到了謝宸安的面前。

謝宸安覺得有些頭暈眼花,她伸手接了一下沒有将碗拿住,蕭敬之見此道:“我來喂殿下吧。”

謝宸安心中雀躍,面上确實有一些故作矜持的意思,只應了一聲,算是答應。

蕭敬之用湯勺盛了一勺醒酒湯,放在唇邊吹涼,而後才喂給謝宸安。

謝宸安就着湯勺将醒酒湯喝了。

而後蕭敬之便一勺又一勺的慢慢喂給了她,謝宸安只覺得自己這輩子從來沒有喝過這麽好喝的醒酒湯。

一碗醒酒湯下肚之後又有下人進來服侍着兩人進行了一番洗漱,而後為二人寬衣,将外衣和頭冠卸下,只留了裏邊的亵衣。

謝宸安這個時候已經有些昏昏欲睡了,她心道看電視裏邊都是入了洞房之後就直接開始那什麽了,也沒見有人再進來服侍着洗漱的。這一番洗漱下來之前的那股子旖旎的氣氛全都給洗掉了,比如說她這個時候就已經變得有些無欲無求了。

然而謝宸安這種無欲無求的狀态并沒有持續太久,等到她親眼看着宮侍服侍着蕭敬之褪下他那身大紅的喜服之後,她整個眼睛都變直了。

蕭敬之此時身上只剩下了一層薄薄的亵衣,那亵衣也是大紅色的,絲綢的料子,看起來質地不凡。不過略微有些薄透,透過燭光可以隐隐約約的看到蕭敬之腰腹部流暢的線條。

謝宸安的臉又開始紅了起來,她雙眼灼灼的盯着蕭敬之,腦中不由升起了旖旎的念頭。

衆人服侍過後又退了下去,房間中再次剩下了他們二人。

蕭敬之走到謝宸安的面前說道:“殿下,夜深了休息吧。”

謝宸安紅着臉掀開了棉被,而後先上了床,蕭敬之在謝宸安的身邊躺下。

謝宸安從未和蕭敬之如此這般的親近過,心中仍舊感覺有些不真實感。

她往前湊了湊,将頭埋在了蕭敬之的肩膀上,然後在他耳邊小聲的抱怨道:“我一直以為今天整個晚上房間之中就只有我們兩個了,誰知道剛才突然進來那麽一大堆人服侍着洗漱,大好的氣氛都被他們消磨掉了。”

蕭敬之輕笑,聽了這話就知道謝宸安定是在之前禮官教導的時候沒有仔細聽。

不過謝宸安這個時候明顯已經醉了,蕭敬之倒是沒有再為她解釋這些的打算。

謝宸安又嘟囔道:“娶到你真是太好了。”

蕭敬之用手撥開了謝宸安鬓邊的長發,露出了她的側臉。

謝宸安握住了蕭敬之的手,俯身在他的嘴上啄了一下。

她實在是太喜歡這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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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2)

邊的人放煙花。

一簇簇的煙花在空中炸開,将黑夜染成了五彩斑斓的模樣,附近的人都紛紛擡頭望天上看,蕭敬之也擡頭看着,煙火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臉上,也印在了謝宸安的心底。

謝宸安心中大事落定,此時變得額外有興致,她拉着蕭敬之的手一路上走街串巷,徹底的體會一次京城中的喧嚣與熱鬧,兩人玩了半夜,直到臨近三更之時謝宸安才把蕭敬之送回了平遠将軍府。

臨別之時謝宸安有些戀戀不舍的說道:“等着我,等着我來娶你。”

蕭敬之笑着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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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1)

蕭敬之倒是也沒有真的讓謝宸安讀完整本的詩集, 等到謝宸安讀了大約一炷香的功夫的時候蕭敬之便讓她停了下來,将親手為她煮的酒推到了她的面前。

美人、美酒、美景都近在咫尺,倒真是讓人感覺此乃人生一大樂事。

謝宸安心情愉悅, 貪杯多喝了些, 然後便就着醉意挪到了蕭敬之的身邊,笑着問道:“敬之就不怕我酒後失态做出些什麽?”

因着蕭敬之一早就将服侍的人都遣散了,謝宸安從來到此處到現在都沒有見到旁人,一直是二人獨處, 她此時這麽一說便有了些額外的意味在其中。

蕭敬之鎮定自若的問道:“殿下想要做什麽?”

謝宸安原本也沒想做什麽, 只是想借着酒意離他近些罷了,剛才忽然冒出那麽一句話也是因為方才給蕭敬之半強迫着讀了數首情詩感覺有些不好意思, 是以想趁着這個機會找回場子,但見蕭敬之這反應她倒是真生起了幾分賊膽,她湊的更近了些, 而後輕輕的攬住了他的腰身, 将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蕭敬之沒有動,任謝宸安攬着,手上仍舊在照料着小爐子上溫着的酒。

謝宸安閉上了眼睛, 房中彌漫着酒香,一種溫情脈脈的感覺在心中飄蕩。

謝宸安心中憋着些話,但覺得此時仍舊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她想仔仔細細的給之後的生活做出一個詳細的打算與規劃, 等到她封地之後, 這些規劃都完成之後,再向蕭敬之認認真真的表白, 同時請求他嫁給自己,如果他同意的話她就去求皇上賜婚, 然後他們一同去往封地。

一日的閑暇時間過得極為舒适,等到傍晚的時候謝宸安驅車送蕭敬之回了平遠将軍府之後自己才往皇宮走。

謝宸安一回去就先去找了靜宜侍君。

這次的事情靜宜侍君并沒有事先跟她商量,兀自替她做了主,而且讓她從蕭敬之那裏才知道了這件事,這讓她心中頗有些不舒服,不過靜宜侍君一直待她很好,她也知道這些年來靜宜侍君所作所為都是為她打算,是以謝宸安的語氣仍舊是溫和的。

謝宸安開口道:“兒臣心儀蕭敬之,所以無論工部侍郎之子是好是壞兒臣都不會娶的。現在既然還沒有下旨,還有挽回的餘地,還請爹去跟母皇再說說這件事,讓母皇收回這番打算。”

靜宜侍君之所以沒有跟謝宸安提前說這事便是因為覺得謝宸安可能不會同意,只打算着等女皇賜婚之後再說,這樣的話謝宸安即使不太願意,等到成婚之後體會到了尤筠的好處,也不會再如何了。

其實大多數人家不都是這樣,先有了婚事而後再慢慢培養感情,這本也不算什麽,而且尤筠的性格他特地去讓人打聽過,的确是個極好的性子,這樣的人娶進來做正夫那是再妥帖不過。

靜宜侍君心中始終覺得謝宸安和蕭敬之并非是良配,是以聽了謝宸安的這番話之後,細細為她分析其中的利弊得失。

若論分析利弊這件事情那是誰也比不過蕭敬之的,謝宸安聽着靜宜侍君嘴裏這番唠唠叨叨的敘述,又想到此前蕭敬之不過是兩句話便将此人的相貌性格和背後家世所帶來的利弊都一一分析清楚,她越發覺得蕭敬之不同凡響。

謝宸安這邊聽靜宜侍君說話聽着聽着就笑了出來,因為她發現自己相中的這個人不僅長得好看、心思不凡、性子也是極好的。

就拿今日的事情來說,若是擱在旁人身上想來沒有幾個不會惱怒的,而蕭敬之的脾氣卻控制得極好,而且他對她始終是帶了幾分體貼的,他沒有指責她,也沒有巧舌如簧的勸她出什麽選擇,他只是冷靜而又理智的為她分析其中的利弊得失,甚至在這種時候他都沒有為自己多說一句話,這樣的人讓她如何能夠不愛呢?

靜宜侍君見謝宸安這個樣子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謝宸安笑道:“我還是沒有明白爹爹到底為什麽不喜歡蕭敬之,他的容貌世間少有,而論起性格,他那般的細致體貼也不輸給任何人,若論心智,也沒幾個人能有他這般的聰慧,爹爹為什麽偏生不喜歡他呢?”

靜宜侍君沉吟了片刻道:“也并非是不喜,只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娶了他這樣的人之後,你如何能夠管束得了他?不說你管束他,想來便是整個後宅都會落到了他的手裏。你現在一心一意都挂在他的身上自然不覺得什麽,可你将側夫和小侍娶進門之後呢?你願意被他壓一輩子麽?若是三五年過後你又起了旁的心思又當如何?歷來正夫是不可輕易休棄的,若是你以後……”

謝宸安聽言倒是笑了起來,蕭敬之若是願意答應嫁給她那便已經是她三生有幸了,她又怎麽會起旁的心思?她自然也不會再娶旁人進門了。而且她也沒想要管束過他,想要帶他去封地就是想讓他在那裏可以覺得自由。

到了封地上她便是封地上的王,大小事物全都由她差遣,而後蕭敬之再想做什麽,或者是怎麽樣,她都能護得住蕭敬之,再沒有人敢在封地內對蕭敬之說三道四或者如何。

謝宸安想想那樣的日子都覺得心裏頭有些痛快,現在皇宮之中到處布滿陷阱,而朝堂之上又是一片爾虞我詐,實在是讓人心煩。離開此處去到一個自由之處,細細想來何嘗不是一種新的開始,不是另外一種幸福,只可惜靜宜侍君不能跟她一起走。

不過謝宸安倒是沒将這些話跟靜宜侍君說,她這個時候已經大概明白了靜宜侍君的意思,他就是擔心她娶個太厲害的夫郎日後會被他壓一輩子,擔心因此而讓她受了委屈,也怕她日後因為這個而跟蕭敬之生了嫌隙。

可是她卻巴不得被蕭敬之管着,而且她是打算跟蕭敬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沒了旁人摻合,他們之間想來也不會有什麽嫌隙。

靜宜侍君繼續道:“你又沒接觸過尤筠,你怎麽知道便不會喜歡上他呢?像他這種性子和軟與人為善的,一般人見了他都生不出惡感的,你娶了他之後指不定很快便會喜歡上了他了呢,再說他性子好,就算你娶了他之後對他真的不喜歡,你再娶了旁的側夫和小侍也就是了,他想來也是不會與這些人為難的,如此有什麽不好呢,況且他家中情況也能為你提供助力。”

謝宸安沒跟靜宜侍君解釋自己的想法,只道:“兒臣是真的喜歡蕭敬之,縱使追不到他也不想随便稀裏糊塗的娶一個旁人回來将就一輩子,如此不只是兒臣不能高興,也會讓旁人斷送了自己的一生,這是何必呢?還請爹爹心疼兒臣,不要讓兒臣因為這些許利益上的事情而委屈了一輩子。”

靜宜侍君仍舊有些不死心,但是他勸說了謝宸安一會兒,見謝宸安主意已定已然是不打算改變想法了,于是便也就嘆了口氣,算是答應了下來。

其實剛才他又仔細想了一番,蕭敬之倒是有一點還是比較能夠打動他的,他剛忽然想到蕭敬之能夠幫襯着謝宸安。

他覺得蕭敬之這樣的人處理後宅或者是其他的事情應當是手到擒來的,即使他在政事上幫不上些什麽,但是家中的事應該是不需要謝宸安再多操心,這一點上他倒是覺得蕭敬之不錯。

工部侍郎的家世和尤筠的性子都讓他覺得很是滿意,但是謝宸安既然不願的話他也不忍心強行勉強,于是也就去女皇面前推掉了這門婚事。

這件事情謝宸安其實原本是想自己去到女皇面前去說的,但是此事既然還未跟她明說,便是還未定下來,靜宜侍君去說還可以當她不知,只當長輩覺得不合适罷了,若是她親自去說的話,難免會駁了工部侍郎和尤筠的面子,她這番樣子就變成了她實實在在的看不上人家,跟靜宜侍君去說的味道就不一樣了,是以此事還是要靜宜侍君前去處理的好。

女皇自從上次經歷戎國人刺殺一事之後,不知是不是吸入了那火雷子的粉塵的緣故,她在那之後便經常咳嗽。禦醫都給她看過,卻都也沒有妥善的解決之法,只能長期用藥。

這導致女皇心情煩躁,大小事物都懶得去理會,這次的事情本來也是靜宜侍君提起來說要給謝宸安找個夫郎的,她這才動了些心思,這個時候靜宜侍君說不要了,女皇便是連問都沒問直接就同意了,只跟他道:“下次看好了再來求,再有這麽一次老七的婚事朕就再也不管了。”

靜宜侍君見到女皇發了脾氣不敢再多言,得了準許之後便退了出去。

謝宸安這幾日又開始琢磨起了蕭敬之的身體情況,他的手腳一直很涼,上次去莊子後不久她就讓禦醫去給蕭敬之看過,只說是氣血兩虛,所以給他開了藥讓他服用,然而一個多月過去了,到現在為止都還沒有大的療效,前兩天賞梅的時候蕭敬之的手依然是冰涼冰涼的。

謝宸安心中尋思着是藥三分毒,這藥也不能長期服用,而且這氣血兩虛也不是一日兩日便能補起來的,與其每天喝那些苦澀的藥汁倒不如在飲食上動動心思。

謝宸安去找太醫問過了食療的方子,然後便交給酒樓那邊,讓他們看着去辦。

酒樓研究了幾天,倒是研究了幾道湯出來。

謝宸安親自嘗過,覺得味道還不錯,這才讓人去給蕭敬之送去,并且讓酒樓這邊争取每日做不同的湯,盡力七天不重樣,這樣的話才能讓人不至于短時間之內便吃膩了。

謝宸安的這番心思她沒有跟蕭敬之明說,但是呂榮這個大嘴巴卻是趁機幫着謝成安讨好蕭敬之去了,在他面前都說了,而且還誇大了不少。

經過了這幾個月的觀察,呂榮已經明白了自家主子跟這位将軍府公子之間的關系,于是這就開始幫忙追上了。

蕭敬之聽言明面上沒有說什麽,但是次日便遣人往宮裏送去了一塊玉佩。

這還是蕭敬之第一次送謝宸安東西,謝宸安對此相當的在意,當日便把這枚玉佩系在自己的腰上,而後更是每天都戴着,一日也沒有放下過。

謝宸安封王封地的這個事情範永熙和呂歸成也都放在心上,趕在過年的端口,女皇難得心情不錯,範永熙趁機便将謝宸安封地的事情提了提,給女皇出建議讓她把宛臨分給謝宸安。

宛臨這地方若說是距離京城那是有些遠的,但是其他各方面條件都還不錯,是個能長期發展的地方,只要是經營好了日後倒是也不比其他的封地差到哪裏去。

此前這封地之所以不受歡迎便是因為此地的上一個管理者永祿王在封地的時候可謂是苛捐重稅殘害百姓,從而導致民怨四起,而後永祿王雖然是因為奪儲的事情而被處斬了,但是在那之後那塊地方就一直不服管,當地的州府也是叫苦不疊。

這塊地方初接手的時候可能是有些燙手,可若不是因為這樣的原因,以這個地方的其他情況來說也不會還能被留到現在。

範永熙提此建議也是頗費了些心思的,現下好的封地也就剩下那麽兩塊兒了,其中一塊肯定是要給謝宸慶留下的,女皇和靈汐侍君這幾年來的情況大家也都看在眼中,女皇待他的态度雖然并不熱絡,但始終是把人放在心上的,待他總是不同一些,對于謝宸慶肯定不可能給予不好的封地。

至于另外一塊兒,便是連之前一直算是得寵的謝宸風和謝宸銘都沒有得到,女皇自然也不可能把這塊封地給謝宸安,是以範永熙才這般用心的給謝宸安選了這麽一塊地方。

女皇這段時間以來對範永熙比較看重,凡是她說的話基本上都會同意,這個時候聽她建議覺得也沒有什麽不妥之處,于是便也就同意了。

按理來說謝宸安要等過了春天之後才過生辰,應該到時候再被封王,不過眼看就要過年了,總之也不差這兩個月,女皇索性在範永熙說了之後便直接讓人拟旨,将謝宸安封了宛臨王,封地宛臨。

大饒封王的王號也是有着說法的,凡是單字王必然要比多字王尊貴,而在多字王裏也是有着差別的,像是永祿王,那便是着意取的名字,可以看出其中的看重之意,而像是以封地為名的,那總歸是差了一等。不過之前就連謝宸風都只是以封地為名,在這種情況下謝宸安自然是不會再計較這些。

至于謝宸安的婚事因着靜宜侍君之前主動前來拒絕,是與女皇這次連提都沒提,封了爵位和封地之後便沒再管。

若說謝宸安被封王的話最為欣慰的自然是靜宜侍君了,這麽些年以來他就盼着謝宸安能夠平平安安的長大,希望她能夠被封王,能夠有一片自己的封地遠離京城,如此也算是能夠徹底讓他放下心來。

只是真到了這一日想到以後不知道有多長時間都見不到謝宸安了,靜宜侍君心裏邊又難免有些難過,謝宸安抱着靜宜侍君輕聲地安慰他許久,父女兩個人說了好一番話之後謝宸安才止住了他的淚頭。

提前被封王出乎謝宸安的預料,不過卻讓她心裏跟着活躍了起來。此時馬上就到年下,用不了幾日便到了上元節,她倒是可以就着這個機會将蕭敬之約出來,然後跟他好好聊一聊,說說自己對于未來的打算,對感情的看法,還有向他求婚。

求婚這事兒是個大事兒,謝宸安覺得自己需要做出一番完善的準備才行。于是特意去找了紙來,然後将自己想說的話一一寫下來,只等着到上元節的時候,将這些話對蕭敬之一一道出。

謝宸安特意讓人一早就去跟蕭敬之确定了上元節之約,蕭敬之自然也答應了下來。

說起來謝宸慶自從謝宸安被封王之後就有些悶悶不樂,原因無他,謝宸安走了之後上書房中便只剩下她一個人了,難免孤寂。

說起來也不知是不是女皇這兩年的身體不太行,宮中雖然一直沒再有人晉升高位,但是卻一直有新人進來,然而近幾年無論是老人還是新人,确是沒再聽聞傳出誰有身孕,是以謝宸慶之後倒是沒有再誕生過其他的皇子皇女了,她已然是一衆皇子皇女之中年齡最小的那個。

這個時候衆人封王的封王,遠走的遠走,已然是沒有人再能跟她作伴兒了。

她心裏邊頗有幾分不高興,最後謝宸安建議她去跟皇上說說也找個伴讀來作伴。

謝宸慶雖然覺得伴讀沒有謝宸安陪着好,不過也沒有別的辦法,還是老老實實的按照謝宸安的話去辦了,女皇一直還挺疼愛她的,謝宸慶去了之後第二天女皇便讓她自己挑選個伴讀,謝宸慶在靈汐侍君的指導下選了人,如此方才算是又有了個伴兒。

謝宸安雖然不知道自己得了宛臨的封地跟範永熙有關,不過因着她此前受範永熙和呂歸成教導,此番前去封地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是以在被封王之後主動提出請兩人一同聚聚。

此前謝宸安在宮外行動不太方便,是以每次與兩人聚都是在範永熙的家中,這回她便主動提出了在酒樓中聚聚。

二人都不知道這酒樓是謝宸安辦的,呂歸成倒是聽聞過近來酒樓的名聲,不過這段時間以來還沒去過,範永熙是覺得這個酒樓之中的飯菜不便宜,覺得有點兒浪費不如在家裏吃。

呂歸成這好美酒好美食的,自然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所以最後範永熙還是被呂歸成給說服了,帶到了酒樓之中。

謝宸安安排好了雅間,三人加上杜恒一同落座,落座之後呂歸成倒是率先說道:“我看這酒樓裏邊的布置實在是不錯,也不知是何人的手筆。”

謝宸安沒想瞞着兩人,于是笑道:“不才正是在下。”

這事杜恒一早就知道,不覺得如何,呂歸成倒是跟着啧啧稱奇,範永熙眉頭微皺,明顯是對此有意見。

呂歸成當即就拍一下她說道:“這可是挺好的事,而且咱們現在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你別在這兒訓她啊。”

範永熙微微張開的嘴這會兒又閉了回去,不過眉目間的神色明顯還是不贊同的。

謝宸安見到範永熙這個樣子反倒有些想笑,她說道:“沒事兒,夫子你有什麽話就說,我是不怕被您訓斥的,我知您是好意,得您的教誨本就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您多說些我就少錯一些。”

呂歸臣咂舌,“看看這多會說話呀,簡直不像是你教出來的徒弟。”

範永熙道:“可不是嗎?這油嘴滑舌,一看就是你教出來的徒弟。”

範永熙原本要答謝宸安的話,這個時候還沒說倒是先跟呂歸臣掐了起來,謝宸安在這邊看着兩個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嘴角不由勾出了幾分笑意。

範永熙這個時候才收回了思緒對謝宸安道:“你在京城之中開酒館這個行為還是有些突兀了,你這個酒館開的不錯,但是這般日進鬥金的模樣難免引人嫉妒,日後這酒館若是被人挖出是你的名下,怕是京城裏邊這三位又是不能安心了。而且你走之後這酒館裏的生意交給誰來打理?我看杜恒是會跟你一塊過去封地的吧,你在京城之中還有多少可信之人?”

謝宸安對這酒樓之後的安排倒是有了一些想法,不過她倒是沒有打算跟範永熙講這些,于是只是幾句帶過。

範永熙見她這樣子也就不再多說,這事兒她雖然忍不住說了幾句,但終歸是算不得什麽大事,說到底不過是民間的一個酒樓,就算是賺的多一些,也只是讓人眼紅些罷了,還不至于出大的纰漏。反倒是封地裏的事情,需要詳細的再跟她說說。

管理一塊封地其實就跟管理一個小的國家并沒有多少區別,其中還是有很多複雜的問題的,範永熙在請女皇将這塊封地賜給謝宸安之前便已經将封地的情況都了解清楚了,這個時候自然是要提點謝宸安一番的。

去往封地這事兒謝宸安心中原本也沒有多少譜,于是這個時候越發盡心的聽着範永熙所說的話,将其紛紛都記在了心裏。

範永熙見她這副虛心求教的樣子,自然是願意更多指點着她些,凡是能夠想到的關于如何建立自己的班子,如何緩和與百姓的關系,以及封地內糧食種植等問題都一一的詳細的跟她說了。

謝宸安聽到最後覺得安心了不少。

她心中感念範永熙,但是真讓她說出什麽感謝的話,她也說不出,而貴重的禮物範永熙也是歷來不怎麽收,于是謝宸安起身主動敬了她一杯酒。開口道:“感謝夫子之言,宸安多年來受夫子教導,心中很是感激,這一杯酒便是敬夫子,夫子的恩情我永不會忘。日後夫子若是有什麽需要我的地方只管說,我只要能幫襯的定不會推脫。”

謝宸安這番話乃是出自真心,她這麽說出來便是真的會這麽做,她一向不跟親近的人耍心思,待人從本質上是真誠的,範永熙跟謝宸安是多年師徒,對她自然是再了解不過。

範永熙其實是與世無争性格,真要說她有什麽追求,或者是有什麽能用得上謝宸安的地方倒是也未必,畢竟她這麽多年都過來了,當初便是在編修的位置上一連呆了二十年她都沒有怎麽樣,更不用說這個時候已經成了內閣大學士。

她能用得上謝宸安的地方可謂是寥寥,不過謝宸安這麽說還是讓她感覺心裏頭暖洋洋的,在這之後不免又提點了幾句,“你這番将心比心的待人态度很好,對于你治下的子民也當是如此,宛臨的百姓之前遭受過了太多的苦楚,你初到封地上百姓不信任你也屬于正常,你待人真誠些,多包容他們些,後邊百姓得知了你的好處之後自然也會好好待你,我相信你能夠将這片土地上的百姓帶起來,也相信你能給這地方的百姓創造一片樂土。”

謝宸安點頭,初到封地上任肯定會經歷各種各樣的磨難,這些她心裏頭都已經做好了準備,更何況範永熙方才還跟她說了這麽多,更讓她心中有了底,到時候自然就更加不會露怯了。

眼見範永熙這邊已經說的差不多了,呂歸成才開口說道:“我就再補充幾句,每個封地上都允許有三衛,宛臨也是如此。只是宛臨之前的侍衛因造反一事已經被鏟除殆盡,想來現在的封地上可能是連一衛也沒有了。皇女去了之後不僅要專注民生方面的事情,這些也要注意留心,将士不是一日就能養成的,此次杜恒跟殿下同去,殿下可将養兵練兵之事盡早提上日程,如此日後萬一發生些什麽,皇女總有自保之力。”

謝宸安點頭,此前呂歸成上課的時候講過三衛的事情。三衛并不是真的說是三個侍衛,而是說三個侍衛隊。

每一個人封王之後都可以在封地養三個侍衛隊,每個侍衛隊的人數從八千到五萬之間不等,也就是說每個侍衛隊最低有八千人,最高可以有五萬人,具體多少人看封地的情況由此地的封王自己來定奪。畢竟這些養士兵的錢是由封地自己來出的,也就是說你封地裏邊的財政狀況能夠養兩萬四千人還是能夠養十五萬人都是看你自身的條件而定,但如果是超過了十五萬人則需要上報給朝廷,否則就可能被問罪。

這方面的事情謝宸安之前還沒有來得及細想,這個時候聽呂歸成一提便也就記了下來。

好在此次有杜恒跟她一起去封地,杜恒本身就生在兵部尚書之家,對于用兵的事情向來是很有一套,有她在謝宸安在此事方面也可以放心一些。

衆人一番話說完席間的飯菜都已經盛上來了,他們旁邊服侍的人也都退了下去了,将此間留給幾人。

謝宸安此時心中頗有些感慨,之前靜宜侍君已經很難過了,她在靜宜侍君面前便沒有露出什麽,這個時候想到遠去封地心中難免也有些複雜之感。

她從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就一直生活在皇宮之中,到現在也有六年多的時間了,之前的時候她一直覺得在皇宮之中感覺十分壓抑,去到封地之事也是算是一件好事,但是真到要離開的時候看着面前的長輩,想着此處的親人,心中仍舊難免覺得傷感。

她端起酒杯敬了呂歸成一杯,而後衆人便一同舉杯,又喝了起來。

今日謝宸安難得沒有控制自己的酒量,不過是小半壺酒下肚便已經感覺到頭暈目眩了,不過今日她本來也沒有什麽要事,就算是喝醉了也是無妨的。她在醉酒之前囑咐了呂榮,讓她在之後将幾人務必好好的送回各自家中。

杜恒的酒量原本也算是不錯,不過有呂歸成在身邊,兩個人拼起酒來那便是不好說了。

果然一頓飯下來最能喝的呂歸成和杜恒也都已經醉了,範永熙這麽多年來看着謝宸安長大,現在謝宸安要離開,她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一貫不怎麽飲酒的老夫子難得也喝多了。

謝宸安自己也已經喝得不省人事。

于是呂榮按照此前謝宸安的吩咐将衆人分別送回了家中,而後又把謝宸安扶上了馬車,将她送回了皇宮。

謝宸安在之後的時間裏陪伴靜宜侍君的時候也多了些,靜宜侍君也是心中不舍,這段時間以來待謝宸安越發好了,父女二人的關系越發親密起來。

謝宸安這段時間也去了幾趟華陽宮,說起來白華侍君這些年來待她和親生孩子無異,謝宸軒也很依賴她,謝宸安也是想在這段時間裏多和他們相處相處。

說起來謝宸軒過完年之後便已經十三歲了,再過兩年也是到了會被指婚的年紀了,謝宸安還不知道自己到時候能不能回來參加他的婚禮,這麽一想便不由嘆了口氣。

謝宸軒也是有些不舍,他自小就喜歡跟着謝宸安,這麽多年以來他們二人跟親姐弟無異,想到謝宸安要去到那麽遠的封地,此後數年可能都沒有辦法再回到京城心裏邊也是十分不舍。

如此又過了幾天終于到了上元節。

謝宸安一早做好了諸多的準備,然而真的等到了這一天,她心中還是十分忐忑,她跟蕭敬之約的是晚上,她打算在華燈初上之時對蕭靜之說出自己的心意。

不過謝宸安雖然是約在了晚上,但是她卻下午就已經出了宮門,自己一個人在酒樓的雅間內待了許久。

她心裏反複的盤算着今天晚上見到蕭敬之之後要說的話。

其實她要說的話本也不多,但是因為心中忐忑總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總覺得時間有些難熬,但同時又感覺自己好像還沒準備好。

她一時恨不得現在就已經到了晚上,讓她不必在這樣寝食難安百般惦記,一時又希望時間過得慢一些,讓她再多些時間做準備。然而時間依舊是那般不急不緩,不快不滿的過着,并不以她的意識為轉移。

等到傍晚時分謝宸安終于離開了酒樓,前往平遠将軍府。

謝宸安到的時候蕭敬之也已經準備妥當。

蕭敬之今日一看便是特意打扮過的,他今日頭上換上了她此前贈的那只鳳簪,他難得穿了身明亮的大紅衣衫,便是連外面披着的大氅都是火紅的顏色,讓他在黑夜之中顯得越發耀眼奪目。

而他今日的妝容也是修繕過的,謝宸安望着他,只覺得他皮膚白皙如玉,兩眉如遠山雲黛。

他唇上一抹嫣紅,顯得越發豔麗,攝人心魄。

謝宸安其實是不喜歡男人化妝的,只覺得蕭敬之平日裏的樣子已然是美極,然而近日見他這番裝扮,只覺得心跳鼓動個不停,竟是有些手足無措。

謝宸安不知怎麽就想起了民間的妖怪傳說,只覺得現在的蕭敬之像極了那攝人心魄的妖,而她便是那個願意為之獻出一切的凡人。

蕭敬之今日沒有多帶人手,只帶了刑戮和楚澗二人便随着謝宸安一同出門了。

兩人沿着街道緩緩的走着,街上這個時候到處都已經被各種各樣的燈籠所鋪滿,在燭光的照耀下兩人的臉頰和身上都被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顯得越發柔和起來。

街上的人越發的多了,謝宸安小心的護着蕭敬之,一路緩緩的走着。

謝宸安此前擔心人多擁擠,是以她這次出來帶的人倒是比較多,足足帶了八個侍衛,杜恒也跟在她們之中,此時她們都按照謝宸安的要求換上了便裝,遠遠的跟在兩人身後,盡量不打擾他們。

他們的身邊就只有德音、百泉和刑戮、楚澗在伺候着,然而即使是她們四人這個時候也是隔了一段距離的跟着,盡量不去打擾他們。

街上十分熱鬧,謝宸安原本是想要帶着蕭敬之看看熱鬧的景色而後再将人帶到指定的地方,但是她着實是心跳如雷,度日如年,這個時候實在是沒有經歷再顧及旁的什麽,于是一路直接将蕭敬之給帶到了準備好的地方。

此時河邊已經被擺上了許多造型各異的花燈,而在中間則放置了一整塊的毛皮,這正是謝宸安之前安排好的準備跟蕭敬之告白的地點。

謝宸安帶着蕭敬之跨過花燈,在中間的毛皮上坐定。

此時對面的河岸上開始陸陸續續的有河燈被放出,河燈沿着河水慢慢的飄着,仿佛是點點光澤灑在湖面上。

四人都在距離兩人很遠的地方便停了下來,方便兩人說話。

謝宸安深呼吸了幾次,終于開始緩慢的說道:“我此前已經被封了宛臨王,想來年後不久便要去到封地上任了。”

蕭敬之沒有說話,靜靜的聽着,這事他已經知道了。

謝宸安又道:“宛臨那個地方距離京城有些遠,跟京中的富庶是不能比的。”

她雙眼灼灼的看向蕭敬之,中間還有好多的敘述一下都被她給跳過了,這個時候那句最想說的話就在嘴邊,然而她嘴巴張了張,一時之間竟是緊張的失了聲。

蕭敬之在此時開口道:“所以殿下是要一個人去往封地嗎?”

謝宸安低着頭張口道:“我……”

蕭敬之伸手捏住了謝宸安的下巴,讓她擡頭看向自己。

謝宸安怔怔的看着他,只聽蕭敬之問道:“殿下日前說想要娶我,難道算不得數嗎?”

謝宸安呼吸有些急促,準備了許久的話終于問了出來,“我想娶你,你願意嫁給我,陪我一起去封地嗎?”

蕭敬之輕笑,“臣願意。”

謝宸安只覺得自己腦中仿佛一瞬間就炸開了燦爛的煙花,嘴角不自覺的拉大,一雙眼睛之中瞬間就有了神采。

她看着蕭敬之鄭重道:“我對你說的話都算數,我會對你好,一直對你好,一輩子對你好。”

蕭敬之笑了笑,沒回她這句話。

謝宸安心中剛經歷過了大起大落,這個時候實在有些控制不住情緒,她抓着蕭敬之的手在他側臉上偷偷的親了一下,只覺得滿心歡喜。

謝宸安直至此時才想起來自己還準備了煙花來着,她匆忙擡手示意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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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2)

她卻并不想和利益混談在一起,這種婚事她是不會答應的,蕭敬之不跟她在一起的話她寧願如同謝宸銘一樣自己孤身前往封地,她不想随意找個人湊合,也不想就此斷送誰的一生。

在追求蕭敬之的時候出了這樣的事情謝宸安心中其實是有些愧疚的,蕭敬之若是質問她或者是露出些什麽不滿或者惱怒神色,她此時定然已經慌忙向他解釋了,但偏生是蕭敬之這樣冷冷清清的為她分析利弊得失,讓謝宸安不知怎麽覺得心裏有些說不出的感覺。

于是她便也就着蕭敬之的話不動聲色的回道:“我還未聽聞此事,那工部侍郎之子長得如何?比之敬之如何?”

“此君年少,自是比敬之更為嬌豔些。”

謝宸安哦了一聲,随後道:“那想來也是個美人了。”

蕭敬之握住了謝宸安的手,讓她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蕭敬之的頭發基本已經幹了,謝宸安所幸将手下的布帛放了下來,她看着蕭敬之問道:“敬之想我娶他嗎?”

蕭敬之松開了手,“殿下能夠得此助力敬之自該祝福才是。”

謝宸安道:“可是我心裏卻已經被一個人所占據,哪裏還能夠容得下旁人。”

平日裏謝宸安在蕭敬之的面前是說不出這樣的話的,今日這些話在這種氣氛下随口就說了,說出來之後也不覺羞惱。

這個時候蕭敬之明顯察覺到自己方才被謝宸安給耍了。

他将手下的那本詩集重新拿了起來,遞到了謝宸安的面前說道:“殿下既是要送我,不如便讀出來給我聽吧。”

謝宸安拿着一整本的情詩,頓時僵在了原地。

蕭敬之繼續道:“此乃殿下的一番心意,敬之還是想聽殿下親自告知。”

謝宸安紅着臉打開了詩集,猶豫了一會當真念了出來。這些詩左右她也不會念給旁人了,當時抄寫之時她心裏邊想的也都是蕭敬之,這個時候念給他聽倒也無妨,反正此處也沒有旁人,只當是他二人的情趣罷了。

這麽想着謝宸安的羞惱之意淡了,一顆心反倒逐漸安定下來,聲音中也帶了幾分溫暖柔和之意。

房間裏暖意上揚,謝宸安的嗓音靜靜地響徹在房間之中,伴着窗外簌簌的落雪和盛開的梅花,倒是別有一番味道。

第 51 章 (1)

謝宸安笑着揉了揉謝宸慶的頭。

馬車緩緩的走着, 一行人行至了平遠将軍府。

衆人此次出行準備了兩輛馬車,一輛馬車是謝宸安、杜恒和謝宸慶坐,另外一輛馬車則是給謝宸軒和蕭敬之準備的, 這兩人是男兒不好跟她們同乘。

因着要去莊子上, 謝宸安不想顯得太過另類引人注目,是選的這兩輛馬車都算是樸實的,看似和普通富家小姐的馬車無異。

謝宸安到了平遠将軍府之後親自到門口等候蕭敬之。

杜恒在一邊兒看的好笑,謝宸軒不知就裏, 也下了馬車站在了謝宸安的身側。

蕭敬之早已經準備得當, 聽說她們已經到了,便帶人走了出來。

許是因為入秋天氣涼了, 蕭敬之今日也穿了長袍,他雖然未曾刻意打扮,但他的每一套衣服都是用料不凡、精致奢華, 黑金的長袍穿在他的身上, 越發顯得他雍容華貴、氣質不凡。

蕭敬之平日穿黑色的時候并不多,此前謝宸安只見他穿過一次黑色的勁裝,其餘的時候他一般以藍綠白等淺冷色系為主, 偶爾見他穿黑色謝宸安總覺得給人一種迫人之感。

謝宸安今日一看就是特意裝扮過的,蕭敬之的目光在她身上滞留了片刻,雖然他未曾說些什麽,卻也讓謝宸安在他的目光之下覺得心跳如雷。

蕭敬之如同往常一般給兩人行禮。

謝宸安看着蕭敬之, 覺得她或許應該為今天的特意打扮找個理由, 然而她還沒将理由想到謝宸軒就因為惦記着去莊子上的事,已經笑着拉蕭敬之上了車。

謝宸安摸了摸鼻子, 感覺有點尴尬。

以前她見到蕭敬之的時候,倒是也未曾出現過這樣的情況, 他們之間無論是聊天還是別的,氣氛總是正常的,現在許是因為她動了旁的心思的緣故,總是覺得有些不自然。

面前的人雖然還是蕭敬之,但是卻又仿佛不一樣了,謝宸安只覺得他渾身上下好像都散發着魅力,只稍微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能讓她心跳如雷,手足無措。

謝宸安覺得自己這樣子有些丢人。

蕭敬之這次出門帶了四個人,除了歸寧和時夏之外,還帶了刑戮和楚澗兩人随行,他們跟在謝宸軒的馬車之後。

這只是明面上的人,暗地裏還有幾十人暗中與他們同行,這次出來的人比較多,蕭敬之很是注意衆人的安全,在這方面想的倒是比其他幾人都要周到。

蕭敬之此次帶她們去的莊子就在城郊,路途并不算遠,僅用了半個時辰便到了。

謝宸安此前一直從車窗在往外看,此時已是晚秋,樹木和植物都被染上了一層橙黃的顏色,遠遠看上去金燦燦的一片,倒是讓人心中頗為愉悅。

郊外的空氣似乎額外好一些,呼吸間仿佛都能感受到一股清新之感,離開了紅牆黃瓦的宮廷,只讓人覺得似乎連呼吸都了輕快了幾分。

道路的兩側有大片的莊稼,這個時候多半都已經被收割完畢,遠遠的看上去顯得田間很是開闊。

之前謝蕭敬之提到來這的時候正是收秋才剛剛開始的時候,那會麥田遠遠望上去是一整片金燦燦的顏色,到處都是一片忙碌的收秋的景象,自然是要比現在要熱鬧的多。

不過現在這樣倒也不差,謝宸安心中想着這樣秋高氣爽的天氣,倒是挺适合放風筝。

一行人到莊子上的時候,管事的已經帶人一早兒候着了,衆人從馬車上下來之後都是帶着幾分好奇的四處張望。

蕭敬之是個很好的導游,他的聲音本就悅耳,此時不急不緩地有條理的為衆人講着這個莊子上的情形,倒是讓人聽得頗有趣味。

蕭敬之這處莊子很大,其中光房子就有幾十間,其內還布置了竹林、湧泉、奇石等景色,可謂是十分用心。

莊子上養了一些牲畜,像是兔子、雞、牛等,也可作為平時的一部分收入來源。

莊子上還有一處溫泉,據說是天然形成的,很是養人。

謝宸軒和謝宸慶聽到蕭敬之莊子有牲畜後瞬間便提議讓蕭敬之帶着他們去看看。

蕭敬之自然不會拒絕,莊子上正好有兩窩剛出生不久的小兔子,一瞬間就把謝宸慶和謝宸軒的目光給吸引了過去。小兔子軟綿綿的摸上去十分舒服,它們也不怎麽怕人,只顧自己在一邊兒吃草。

謝宸慶和謝宸軒看得稀罕的不得了,兩個人紛紛問他能不能送兩只讓他們帶回去,蕭敬之自然應了,讓他們自行挑選。

謝宸安此時對謝宸慶道:“這兔子你怕是養不成的,別忘了你那兒有小貍呢。”

小貍那只肥貓雖然說已經上了年紀,身材也又胖了一圈,不過卻仍舊是個不安生的靈活的胖子。

小貍在宜和宮和凝和宮來回的跑,已然是把這兩邊都當成了它的領地,真讓它發現了兔子還不知會做何反應,這兔子真的被帶回去八成是兇多吉少。

謝宸慶覺得有些不舍,不過也覺得謝宸安說的對。于是戀戀不舍的說道:“罷了,那我就不養了。”

謝宸軒這邊卻是無礙的,那只肥貓一般不會到華陽宮那邊去,而且華陽宮裏地方大,養幾只兔子還是沒事兒的。

謝宸軒還是想養,于是蕭敬之讓莊子上的管事替他安排好,只等着離開的時候一同帶走。

此時已經臨近中午,蕭敬之此前已經讓人布下了飯,于是衆人便先去吃飯,只等着下午的時候再繼續游玩兒。

今天的飯菜上蕭敬之也是用了心的,其中一半的飯菜如同宮中一般精雕細琢而成,而另外一半則是頗具風味的農家菜。

衆人吃的新奇,一頓飯倒也吃得甚是開懷,席間杜恒提議喝些酒。

謝宸安知道杜恒這是想替她創造機會,不過她還沒有見過蕭敬之喝酒,擔心蕭敬之酒量不好,而她自己的酒量也是十分感人,于是主動道:“一會兒你喝多了還怎麽玩,我看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吃飯吧。”

杜恒笑道:“我對其他的東西本來就不怎麽感興趣,要我看這溫泉是個好東西,一會兒臣喝醉了就直接帶着八殿下去泡溫泉了,八殿下覺得這個安排怎麽樣?”

謝宸慶這個時候正在抱着一只雞腿吃着,聽言道:“挺好,我也想泡溫泉。上次去行宮泡溫泉還是去年夏天的事情了,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泡過了,我想去。”

謝宸軒道:“那你們去泡溫泉好了,下午我還想去那邊看看那些小兔子小雞,它們都太可愛了,我之前在宮中的時候都沒見過這些。”

席間幾人都已經有了出路,只剩下了蕭敬之和謝宸安二人,杜恒都已經幫她到這個地步了,謝宸安悄聲的看了蕭敬之一眼,這會倒是沒有再拒絕了。

蕭敬之讓人上了之前釀的杏花酒過來。酒香純淨,酒精度數似乎也不太高,謝宸安本來酒量不是很好,跟着飲了兩杯倒是沒有覺得有什麽反應。

飯後杜恒便拉着謝宸慶一同去泡溫泉了,謝宸軒也被人帶着離去了,此處便只剩下謝宸安和蕭敬之兩個人。

蕭敬之看着謝宸安問道:“殿下不去泡溫泉嗎?”

謝宸安搖頭,随後道:“我想跟你一同走走。”

蕭敬之輕笑,“如此也好,殿下想去哪裏?”

“之前聽你說此處莊子上有幾處景色都是精心布置的,想來應該不錯,不如就帶我去這幾處景色看看?”

蕭敬之自然答應了,他在前面帶路,謝宸安跟在他的身後靜靜的看着他的背影。

蕭敬之的命名倒也算是十分簡潔明了,此處名喚竹林便是一整片的竹林。

這些竹子本身就生長在這裏,蕭敬之并未讓人動過它們,是以多年來這片竹林的面積倒是越來越大,逐漸形成了郁郁蔥蔥的一片。

此時已是深秋,旁的樹木都已經變成了紅黃的顏色,唯有這一片竹林仍舊是碧綠碧綠的,顯得很有生機。

蕭敬之的背似乎總是挺得很直,謝宸安此時看着蕭敬之又看着這一片竹林,只覺得他如同這竹子一般,腰身挺拔,歲寒無侵。

蕭敬之将人帶到了此處之後便又恢複了往常的禮儀,慢慢的落在了謝宸安的身後,落在了距離她五步左右的位置。

謝宸安此時已經不是幾年前時那般懵懂,已然明了這是按禮儀行事,不過她卻還是道:“我們并排走吧,也好說說話。”

這是她當初初見蕭敬之之時便與他說的話,如今一晃之間竟是六年時間已過。

蕭敬之從容上前走到了謝宸安的身側。

謝宸安心知在這個時候應該說些什麽,此處寂靜,又只有他們二人在此,最是适合談情說愛了,可是看着面前的蕭敬之,許多話她卻是說不出口的。

陽光透過竹林斑駁的落在兩個人的身上,謝宸安忽然又覺得或許本也用不着多說,便是這般也很好了。此間只有他二人,仿佛天地間只剩他們兩人寂靜相依一樣,謝宸安突然從心底裏感覺到了一種靜谧和滿足。

這片竹林并不算大,兩個人這樣慢慢的走着,便是一炷香的功夫就從中走出來了。

蕭敬之給謝宸安引路,兩個人又一同到了奇石處。

謝宸安覺得蕭敬之的審美有點潮流化,此處的布置很像是日本的枯木山水風格。

此處的石頭奇形怪狀,看着都頗為有個性,也不知蕭敬之是從哪整來了這麽多奇怪的石頭,而在這些石頭下面都鋪上了一層的細沙,做出了一道道的紋理,遠遠看去,仿佛就像是身處山水之間。

細沙柔軟,兩個人走在細沙鋪成的路上,穿過塊塊怪石,留下并行的腳印。

謝宸安忽然感覺好像是身處迷宮一樣的感覺,若是這些石頭的布置再密集些,或許真可當成迷宮也未可知。

謝宸安剛想回頭問問蕭敬之有沒有去過迷宮,說起來她在這個世界上好像還未聽聞過像迷宮這樣的東西,然而她剛一回頭腳下便踩空了,整個身體一晃便被蕭敬之拉住了手。

謝宸安的身子穩定下來。

蕭敬之的手白皙修長,手上的溫度卻很涼。

此時天氣雖然不錯,但到底已經入秋了,謝宸安有些擔心蕭敬之受涼,畢竟日前他才剛病過一場。

謝宸安将他另一只手也拉了過來,兩只手放在一起攥着,用自己的體溫給他暖手。

“你覺得冷嗎?不如我們便先回去吧,可不要再病了。”

蕭敬之微微搖頭,“并不覺得冷,我的手常年如此,殿下不用擔心。”

謝宸安一邊給蕭敬之暖手一邊想着常年手涼那可能是血液循環不暢,也不知這個年代有沒有大夫能夠治這病。

蕭敬之未曾阻攔她這般親密的行為,直到兩只手都已經捂熱了謝宸安才松開了他的手。

湧泉處的水跟溫泉的水是同一處的,溫泉處是一口大泉,是以蕭敬之在旁邊修建了水池,而這一處泉則要小得多,只是兩口小的泉眼在咕嘟咕嘟的冒着水泡罷了。

這處泉水的溫度并不是很高,不過即使如此,在秋天的天氣裏也已經能夠看到上面冒着的輕微的熱氣了。

謝宸安将手放在溫熱的水裏,只覺得很是舒服。

蕭敬之坐在一側開口道:“殿下若是喜歡用其中的水泡泡腳也是可以的,此前曾有大夫說此處泉水有舒緩疲勞之功效。”

謝宸安頭一回發現蕭敬之竟也是個注重養生之人。

謝宸安聽蕭敬之這麽說了自然也就依他所言褪去鞋襪将腳放進了這泉水之中。

泉水湧動,帶着些暖意将人浸泡在其中,确實是讓人感覺很舒服。

正在這時歸寧走了過來,對蕭敬之小聲的說了幾句,蕭敬之應了一聲他便已經退下了。

謝宸安沒聽清歸寧剛說了什麽,只覺得蕭敬之這邊可能是有什麽事情,主動道:“你若是有事便先去忙,我本來也沒有什麽事,便不耽誤你陪着我了。”

蕭敬之搖頭,“本也不是什麽大事。”

謝宸安重新穿回鞋襪,對蕭敬之道:“我跟你一同回去吧。”

蕭敬之說是沒有大事,事實上也的确是如此。剛才歸寧過來其實只說了兩件事,第一件事是文熙貴儀那邊傳來消息說是謝宸錦和謝宸意那邊姐妹兩個鬧起來了,另外一件事就是莊子上管事的方才将今年的賬目送了上來給他看。這兩件事對于蕭敬之而言都算不得是什麽大事,也用不到他操太多的心,不過此時見到謝宸安要陪他回去也沒有什麽意見。

等到兩人回去之後蕭敬之讓謝宸安自便,而後她就真的自便了。

蕭敬之回去之後就開始翻起了賬目,這些東西對他而言都是駕輕就熟的事情,本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謝宸安坐在他的身側,一邊喝着茶,一邊靜靜的端詳他,偶爾還客串一下侍從的角色給他端個茶倒個水。

謝宸安心裏覺得這樣也很好,靜靜的看着他忙碌,心中覺得很是安寧,不過她随即就意識到自己的追夫之路可能是剛走出第一步就死在半路上了。

別人追求都是一路上各種撩,到她這兒她便是連一句過分的話都說不出口,只覺得真要是說了什麽便是唐突了蕭敬之。而且讓她做她也做不出什麽,也想不出那些情話情詩來撩撥人。

她只想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彼此互相陪伴着。

待到謝宸慶和杜恒泡完溫泉回來的時候蕭敬之也已經過完了手上的賬目。眼看天色已經不早了,蕭敬之這邊便讓人将謝宸軒也給帶了回來,衆人一同回到馬車上慢慢的往回走。

杜恒忍不住好奇地問道:“殿下今日進展如何?”

謝宸安嘆了口氣,輕輕的搖了搖頭。

以她現在這個段數來看,怕是奈何不了蕭敬之啊。用一句話來說,那就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衆人回程後先是将蕭敬之送回了平遠将軍府,而杜恒則自己在半路上就下車了,自己回了杜府,剩下的人則回到皇宮。

謝宸軒回來的時候帶着兩只兔子本是興致勃勃的,直到到了白華侍君的面前方才想到自己還沒想好怎麽解釋這兩只兔子的來源,倒是讓他糾結了片刻。不過好在他謊話編的還算圓滿,白華侍君最後也沒能從他口中問出什麽,他的兩只兔子也就此在皇宮之中安了家。

謝宸安回到宮中之後依舊按照着自己的追求計劃進行着,不過她的作為相對來說就有點含蓄了,她一般就是隔三差五的往平遠将軍府送的東西,送去的東西五花八門,只要是她覺得有趣的東西都往那邊送。

蕭敬之沒有給她回禮,對她送的東西也沒有給出什麽評價,不過卻都收下了。

歸寧愈發覺得自家主子這個反應有點迷,于是旁敲側擊的想要看看他對于七皇女之事到底是怎麽想的,有點想勸要是真有點什麽想法的話就直接答應下來,直接找皇上賜了婚也就能夠定下來了。

結果歸寧這話剛說到一半,才冒出點兒那個意思,蕭敬之就說道:“我的事兒倒是不急,不過你和時夏你們兩個也是到了該婚嫁的年齡,你們兩個可有心上人?我不如這就為你們定下婚事。”

歸寧聽蕭敬之這麽一說頓時給吓着了,匆忙道:“不用了,我跟時夏我們現在都還沒有這種想法,主子先忙着,我就先出去了。”

蕭敬之不由失笑。

謝宸意今年十五歲了,按照慣例日前剛被封了衛王,不過在此之後不久她就跟謝宸錦起了争執。

她想仿照謝宸錦也留在京城之中建府,但是謝宸錦此前并不是這麽想的。

謝宸錦現在正在跟謝宸遠争奪太女之位,正是急需要用人之時,她本以為謝宸意是她的親妹妹,這個時候應該義不容辭幫她才對,她本來盼着謝宸意去往封地之後為她建造一支軍隊,并且通過封地稅收給她提供一些資金方面的支持,卻沒想到謝宸意竟然死活不肯去往封地。

此前鳳後原本也是打着跟謝宸錦一樣的打算,想讓謝宸意去往封地的,他本來是跟謝宸錦一同勸她來着,結果沒想到謝宸意當面質問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們二人都是您的孩子,您怎麽能夠厚此薄彼呢?去往封地怎麽能夠比得上待在京城之中舒服?憑什麽她能夠留在京城兒臣就不能夠留在京城。您就是偏心也不能偏成這樣吧?再說了就是連母皇都沒有提出讓我去封地,您憑什麽就這樣巴巴的趕我去封地?您說讓我幫她,可是我怎麽就只有去封地才能幫襯她了?我在京城之中難道就不幫着她嗎?還是說你們便是連我也忌諱,怕我奪了她的太女之位不成?”

謝宸意的這番話可謂是誅心之言了,鳳後雖然不滿意謝宸意,覺得她有些不懂事,但是謝宸意既然已經說出了這樣的話若是再繼續勸下去那便是真的跟她離心了。

于是鳳後也就不再勸她,而是轉對謝宸錦道:“她到底是你妹妹,總是會向着你的,她既然不願意去封地便不去吧,你也不要再糾結于此事,她在京城之中一樣能幫襯着你。”

謝宸錦對此很是不滿,看謝宸錦覺得到處都不順眼。

謝宸意也看謝宸錦不順眼,覺得她們都是鳳後之女,憑什麽謝宸錦事事都要壓到她一頭?難道就是因為她比自己早出生幾年比她大幾歲?就說眼下這事,謝宸錦跟謝宸遠都鬥了好幾年了,到現在為止都沒能成功的被扶上太女之位,這事兒要擱她指不定早就成了。

姐妹兩個互相鬥氣,着實讓鳳後感到頭痛。

謝宸意這邊得了鳳後的準許,自己去跟女皇撒嬌求情,女皇自然也不可能強行讓她去封地,畢竟是一貫寵着長大的,最後也同意她在京城建府了。

直至此時謝宸遠、謝宸錦和謝宸意三人分別在京中建府,一時間形成了三強之勢。

在京城之中很容易接觸到朝廷官員,也離女皇更近一些,更容易通過各種手段得到女皇的好感。正所謂是見面三分情,平日裏經常見着,總比那些常年見不到的感情要深厚一些,是以她們三人在皇女之中倒是顯得地位額外出衆一些。

等到謝宸錦和謝宸意的争端有了結果,酒樓這邊的裝修也已經完成了。

酒樓裝修了小一個月之後,終于轟轟烈烈的開業了。

開業當天酒樓門口放了數挂鞭炮,可謂是熱鬧非凡,因為打着前兩日免費試吃的幌子,剛一開業便已經樓上樓下的坐滿了人,可謂是所有人都忙得腳不沾地。

人總有占小便宜的這種心态,酒樓裏邊的試吃只是說不能浪費,要多少吃多少,但卻沒有限制一個人不能多次來吃,于是有的人一日三餐都在這裏吃過,也有人攜家帶口,全家人都過來吃,一家人便占了一桌。

不過酒樓上下對這種行為都視而不見,只要是有人點餐她們便送上來,只要不把食物從這裏帶出去,不在現場糟蹋食物,把點的東西都吃光,那便也沒人去管束他們了。

謝宸安一早就想到前兩天的免費試吃會讓她賠不少錢,然而實際上真的等到呂榮把賬單送過來的時候,謝宸安還是覺得心口一疼,只覺得自己這個免費試吃活動真的是虧了好多錢。

不過事實證明這個活動所帶來的效果也是讓謝宸安始料未及的。

前兩天的試吃讓不少人對酒樓的口碑大為贊譽,等到第三日試吃結束開始正式營業的時候前來的人竟然是不少。

接下來兩三日的時間裏所賺的錢便将前兩日的虧空給補上了。

等到幾日後酒樓裏的生意穩定下來之後謝宸安便特意讓呂榮給她留了一個雅座包間,然後就到平遠将軍府上将蕭敬之給拉了過來。

雖然此處人聲喧嚣,不過等到了雅間之後将房門一閉,便又是一處幽靜的空間了。

蕭敬之在京城有不少生意,這家酒樓突然間起事,自然也在他的留意範圍之內,此前他倒是還沒有親自過來看過,這個時候被謝宸安拉到了這裏,倒也留心觀察了酒樓內的種種。

這酒樓明顯是精心布置過的,酒樓的幾個雅間名字不同但具是文雅,很有格調,他過來的時候往空置的雅間內看過,其間的布置也是各不相同的。

呂榮這幾天已經把賣的最好幾道菜給羅列了出來,于是謝宸安便讓人将這幾道菜全都上一份兒,然後又讓呂榮把菜單給蕭敬之讓他随便點。

蕭敬之略略看過之後順手點了兩個菜,便也算是承了謝宸安的意,此間的菜已經不少,他們兩個是不可能吃得完的。

謝宸安又将呂榮介紹給蕭敬之認識,只對蕭敬之道:“若是你之後有什麽想吃的直接讓人到這邊來找呂榮說一聲就行,她定然第一時間讓人給你送過去。”

呂榮見謝宸安對蕭敬之這麽客氣,便知道這人的身份也是不凡,于是對他也是客氣道:“對對,您有想吃的就直接讓下人過來吩咐一聲,我們這邊肯定第一時間給您做好送過去。”

蕭敬之見呂榮對謝宸安這般的畢恭畢敬,兼之二人這般熟絡的态度,心中便已然有了幾份猜測。

在想到酒樓建造的時間和此前酒樓的種種聲勢浩大的宣傳,他看像謝宸安的目光幽深了幾分。

謝宸安這邊卻沒注意蕭敬之的神色,又讓呂榮把廚房新研制出來的菜和果汁也都盛上來讓蕭敬之嘗嘗。

很快衆人便把飯菜都盛了上來,擺了滿滿的一桌子,謝宸安眼睛亮晶晶的,只等着留心觀察,看蕭敬之喜歡吃哪個。

蕭敬之被謝宸安這樣的盯着看,嘴角勾出幾分笑意,不忍辜負她的心意,他将每道菜都挨個嘗了嘗,發現裏邊的确有幾道菜味道還頗合他的口味。

謝宸安留心将幾道菜記了下來,只等着之後的時候讓人給蕭敬之送去。

蕭敬之的飯量不大,平日裏也有着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真到了飯桌上,兩個人其實并沒有多少可以說的,只是各自安靜吃飯罷了。

蕭敬之吃完之後便放下了筷子,安靜的觀察着坐在自己身側的謝宸安。這人的心思實在是單純,待人好便純粹的待人好,半點遮掩也無,那一雙明澈的眼睛裏邊幹幹淨淨的盛滿了情意。

謝宸安見蕭敬之沒吃多少便放下了筷子,有些疑惑的擡起來問道:“怎麽?可是飯菜不合心意?”

蕭敬之輕笑,“飯菜很合敬之的胃口,日後便要勞煩殿下的人多去給臣送幾趟了。”

謝宸安瞬間就笑了,“那倒是不必勞煩,求之不得。”

蕭敬之拿過帕子,俯身輕輕擦拭掉謝宸安嘴角的殘渣。

謝宸安聞到了蕭敬之身上淡淡的冷香,感覺到他微涼的手指留在嘴角的觸感。

蕭敬之似是有意又似是無意的伸手在她唇上摁了下,意味有些莫名。

謝宸安的臉一下就紅了起來,心跳也跟着變得不規律。

謝宸安覺得蕭敬之這是在故意撩撥她,她有些招架不住。

蕭敬之已經全然不在意的收回了手,坐回到了位置上,目光向窗外看去。

謝宸安心裏有點失落,此時有些後知後覺的反應出來剛才自己也應該做點什麽才是,然而現在在想這些已經來不及了。

謝宸安有些無奈的覺得自己的段數好像比不上蕭敬之來着,他這種若有若無的撩法實在是讓人有些受不住。

兩人一同從酒樓出來的時候便感覺到外邊略有些發寒,此時天空之中已經開始紛紛攘攘的下起了小雨,跟屋內的氣溫一比到着實是冷了不少。

兩人的馬車此時都已經候在酒樓之外了,蕭敬之卻看着謝宸安道:“殿下可願陪臣走走?”

謝宸安自然是願意的,不過她有些擔心蕭敬之受涼,于是讓人去給他拿了袍子過來,讓他披在身上,而後又讓呂榮去拿了傘過來。

呂榮很是識趣,只拿來了一把傘。

謝宸安覺得這做的有點明顯,這麽大個酒樓不可能只有一把傘,不過呂榮卻面不改色,十分坦然。

謝宸安有些尴尬的咳了一聲,她把傘撐開,回頭看向蕭敬之,問道:“同乘一把傘可好?”

蕭敬之沒有說話,卻直接踏進了傘裏。

兩人一同沿着大路向平遠将軍府慢慢的走着,歸寧幾人駕着馬車在身後慢慢的跟着。他們距離兩人中間留有一段空隙,給兩人留出了方便說話的間距。

蕭敬之的身高仍舊是要比謝宸安高一些,謝宸安撐着傘顯得有些不便,蕭敬之把傘從她手中拿了過來,而後撐在兩人上方。

雨水淅淅瀝瀝的落在兩人的傘上,像是奏出了一段紛亂的樂曲,亂了兩個人的心弦。

之後的一段時間蕭敬之果然沒有跟謝宸安客氣,隔三差五地便打發歸寧過來跟呂榮這邊要上個一兩道菜。

呂榮都讓人第一時間包好趁熱便送去了平遠将軍府,而酒樓這邊有什麽新上的菜品,必然也是會第一時間送去平遠将軍府內給蕭敬之品嘗。

謝宸安仍舊是陸陸續續的往蕭敬之那送着東西,只不過從一開始送的玉石玩物,到後來變成了一些手工制品。

謝宸安總覺得,像是金銀玉石這些東西送的多了,難免顯得千篇一律,反倒是親手做的東西更容易看出幾分心意。

除此之外自然就是寫情詩了,寫情詩這種事情謝宸安着實是做不出來的,但是她又覺得若是旁人都有蕭敬之卻沒有不免落了下乘。于是她從禦書房借了不少詩書過來,倒是着手将看到的情詩全都抄寫在了一處,做成了詩集模樣。

這件事情耗費了她不少功夫,陸陸續續的抄了幾個月才抄完,等她抄完的時候已經下過了冬日的第一場雪。

也虧得是謝宸安近幾年來有練習書法,如今她的字跟當時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不然這本詩集她倒還真是不好意思送出去。

京中賞梅也是慣例,趁着落雪謝宸安便約了蕭敬之一同賞梅。

說起來謝宸安約了蕭敬之這麽多次,蕭敬之卻沒有主動約過她,不過她若是主動張口蕭敬之倒是也從來不會拒絕。

謝宸安覺得現在這樣也很好,她從來沒有去真的開口問過蕭敬之的心意,只覺得還不是時候,而且現在這樣也讓她覺得滿足。

此次雖然是謝宸安提出的邀約,不過最後地點卻是蕭敬之選的,蕭敬之選了他名下的另一處莊子,莊子之中梅林遍布,倒的确是個好地方。

蕭敬之是一早過來的,謝宸安得到傳信之後從宮中由人帶着過來,等到她到達之時才發現蕭敬之竟然已經是不知在雪裏站了多久,他肩上和頭上都落了一層雪,而他站在梅林之中望着那株梅花出神,也不知是在想什麽。

謝宸安走上前拉住了蕭敬之道:“回暖閣去吧,你身上都被澆透了,別再涼着了。”

蕭敬之回過頭來,一雙眼睛靜靜的看着謝宸安。

謝宸安這個時候已經将蕭敬之的手握在了手裏,他的手果然是又冰的不行。

謝宸安一邊為他暖手,一邊拉着他往暖閣裏走。

蕭敬之沒有做出任何動作就這樣被謝宸安拉着進了暖閣。

身邊服侍蕭敬之的人這時也不知都到了何處,謝宸安到了暖閣之後親自幫蕭敬之取下了外邊披着的落了雪的大氅,又彈掉了他身上的雪跡,只是他的發絲此時也是濕的,謝宸安問他,“你去泡個澡換身衣服可好?”

蕭敬之應了一聲,人去往裏間了。

謝宸安坐了一會兒,見蕭敬之仍舊沒有出來,索性起身去外邊折了幾只梅花回來。

謝宸安将詩集放在了桌子上,然後将梅花放在其上,又撒了幾點花瓣在上邊,覺得看上去有了幾分浪漫的樣子。

蕭敬之這個時候出來了,他剛洗完澡,此時頭發還濕着,他臉上泛着淡淡的紅潤,身上也已經換了一套衣服。

此時屋內烘了多個火盆給人感覺暖洋洋的,不過謝宸安還是拿了布帛過來,幫蕭敬之擦起了長發。

蕭敬之随手拿過了放在桌子上的詩集,問道:“這是殿下給我的?”

謝宸安點頭。

蕭敬之随手拿過翻了翻,而後便将它放回到了桌上。

蕭敬之轉頭正視謝宸安開口道:“殿下,聽聞皇上想要将工部侍郎尤祥之子尤筠指給殿下。尤筠今年年芳二七,跟殿下倒是正是同歲。而且聽聞性格溫順,十分容易相處,靜宜侍君也是極為中意的。”

謝宸安此前沒有聽聞過這個消息,不過她倒是也沒懷疑過蕭敬之的消息來源。她一早就已經跟靜宜侍君說了自己的打算,她倒是沒有想過竟然還會出了此事。

蕭敬之繼續道:“工部歷來中立,并不參與朝堂鬥争,而且觀之近年行事很是得力深得皇上賞識,工部侍郎家中只有此一子,殿下若是娶了他倒也不失為一個助力,日後殿下若是到了封地上,也可借用工部侍郎來改善封地情況。”

謝宸安聽蕭敬之說完便知他所言不假,工部向來負責工程、屯田、水利之事,若是能得工部侍郎相助對于她日後的封地的确是助益不少。只是感情一事

第 50 章

靜宜侍君明顯沒想到謝宸安會說出這番話來, 一時間愣在了原地。

這些年來謝宸安跟蕭敬之的交往他也是看在眼中的,但因為兩個人的年齡不大,他始終沒有往這方面想過, 而且看謝宸安的舉動也不像動了心的樣子, 觀之和普通朋友并無差別,卻沒想到她竟然會突然間說出這番話來。

靜宜侍君遲疑道:“皇上對于你們幾個的婚事都很放在心上,她定然也會為你指一位如意的夫郎……”

“敬之不好嗎?”謝宸安笑着問道。

靜宜侍君沉吟,倒也不是說蕭敬之不好, 只是他總覺得蕭敬之的心思實在是深沉了些, 而且年齡也大了些,又經歷了這些事情, 心思總是和旁人不同的。他覺得自家女兒生性單純,應該找一個和她年齡相仿同樣單純之人,如此相處下來也能輕松些, 而且後宅裏的事情她也比較能拿捏得住。

像是蕭敬之這樣的人, 便是他自己看着有的時候都會覺得蕭敬之心思有些複雜難猜,更別說是謝宸安了,他覺得謝宸安很難拿捏住蕭敬之這樣的人, 若是娶夫郎的話他還是希望謝宸安能夠娶個她各方面都能拿捏得住的夫郎,如此方能家宅安穩。

不過這話靜宜侍君卻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

靜宜侍君有些猶豫的問道:“蕭敬之他……”

謝宸安笑道:“這件事兒臣還沒有正式的跟他說過,只等着兒臣封王之後問過他的意思再說吧,爹這段時間先不要操心此事了。”

靜宜侍君聽言覺得很有可能是謝宸安這邊一頭熱, 蕭敬之不見得會同意, 于是也就沒再多說。

呂榮在跟謝宸安敲定了酒館位置,花錢盤下來之後就開始按照謝宸安之前交代下來的進入了宣傳階段。

謝宸安之前跟呂榮說:“再是狂妄的話都可以說, 争取先把衆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最好能成為京城之中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呂榮真的實行的相當徹底, 宣傳語說的什麽酒樓有天下最好的廚師,能做出天下最美味的菜肴,說什麽烹饪工藝世間少有天下第一。

謝宸安聽到這一串的話就覺得腦殼疼,這張揚的姿态真的像是個沒腦子的人做出來的事情,想來即使之後事情成了也難免會被人所诟病,若是沒成的話估計可以成為京城第一大笑柄了。

不過這也算是有所收獲,畢竟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這件事情若是真的能夠将蕭敬之那事兒壓下去的話,倒也算是好事一件了。

只是她這酒樓前前後後的投資已經上千兩銀子了,若是事情真的成不了的話她這也算是千金博一笑了,然而蕭敬之究竟會不會笑那還是兩說了,這麽丢人的事情她可不敢跟蕭敬之說是她弄出來的。

不過許是京城中人第一次聽說這種免費試吃的噱頭,也可能是呂榮的這調起的太高了,倒是真的在短短時間之內成為了京城所有人茶餘飯後的談資,衆人都想看看這酒樓究竟有些什麽菜,是不是真的像傳說中的那麽好吃,還是純粹惹人一笑?

到底是真金白銀的花出去了,謝宸安也不希望這酒樓剛起來就倒下去,于是還是認認真真的思考了很多的問題,包括像是酒樓的裝修格調,菜名以及其他能夠吸引人的點,凡是她能夠想到的,現代裏邊兒一些比較不錯的可以采用的點她通通都寫了下來,而後由杜恒帶出宮交給呂榮。

呂榮忙着酒樓內的裝修,然而光裝修還是不夠的,廚子還有掌櫃的、小二等等一堆人都還沒個着落,呂榮這邊忙着裝修的事又忙着找人,可謂是短短時間之內忙得腳不沾地。

謝宸安也是知道呂榮現在這個情況的,于是她給呂榮漲了工錢同時給她權利讓她自己提拔人上來給她幫忙,并且承諾她将來酒樓營業後給她一成股份,讓她做老板。

股份制這個事情在古代來說基本上是沒有的,謝宸安提出的這個概念還讓呂榮覺得頗有些新鮮,不過她的賣身契都在謝宸安那,謝宸安說什麽就是什麽,這等給她送錢的好事她自然是樂意的,而且這一成股份聽來不多,但是若真賺的錢比較多的話,那每個月所帶來的收益已經是她不敢想的了。

呂榮瞬間幹勁更足了,這一下她也不覺得疲累了,整個人每天精神的不得了。

說起來謝宸安這麽做其實是有一些風險的,若呂榮不是個實誠的很有可能就此把整個酒樓撬走,不過相對來說呂榮要比其他人更能讓人放心些。第一是她這個人知根知底,第二則是她的父母都是杜家家奴,賣身契都在杜府。也就是說她父母都捏在杜恒的手裏,是以謝宸安對她覺得很放心。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樣的挾持人的手段謝宸安心裏其實是不太想用的,她只想着短時間之內就先這樣,等到日後可以讓杜恒把呂榮的父母也都放出來,然後再把她的賣身契也還給她,讓他們一家人得到自由。

如此又過了小半個月,蕭敬之的病已經徹底好了,身體上的傷也已經痊愈了,蕭戰也到了該離開的時候。

蕭戰臨走之前拉着蕭敬之的手說道:“娘是你的後盾,不要怕,無論你做出什麽決定娘都支持你。日後沒事兒的時候多往前線送信,你的信我都看了,若是有時間肯定也會都回你的,你別怕給我惹麻煩,我心裏記挂着你,得了你的消息之後更能安心些。”

蕭敬之心中感動,雖說從小蕭戰陪伴他的時間就不多,但是這六年以來的種種蕭敬之都看在眼裏。而且回京這幾年想往蕭戰身邊塞人給她說媒的也不少,但是她卻全然拒絕了,只道:“亡夫雖然已經去了,但在我心裏他還活着,我這一輩子有這麽一個人就夠了,不需要再有旁人了。”

蕭敬之知道他爹這一輩子沒有看錯人,心中也是頗感欣慰。

蕭敬之叮囑蕭戰注意身體。

蕭戰身上有些舊傷,凡是陰天下雨下雪總是容易發作,蕭敬之日前特意找人給她配了藥,如今也全都給她帶上了,還有些上好的傷藥,也都給她帶上了。

蕭戰頗覺感慨,自家兒子長大了,如今這般的關懷起人來只讓人覺得心裏頭甜滋滋的。

母子兩人話別了好一會兒,直到外邊有人催蕭戰才騎上戰馬,一路揚長而去。

蕭敬之看着蕭戰的背影,恍惚中好像回到了數年前,那時年幼的他站在楚玄的身邊,一同目送着蕭戰離去,那時蕭戰也是這樣翻身上馬,只留了一個遠遠的背影給他們。

蕭敬之去往祠堂進了一炷香,在祠堂內待了一盞茶的功夫才出來。

謝宸安通過謝宸軒知道了白華侍君對于蕭敬之的态度,于是她也不再來找謝宸軒陪她一同去平遠将軍府了。

此前她一直忙着跟呂榮商量酒樓開業的事情,如今諸事都已經敲定下來,酒樓的裝修也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她倒是重新變得清閑下來。

自從那幫戎國人走後呂歸成也跟着有了閑暇,于是謝宸安和謝宸慶的課依舊是照常上着。

再過兩日便又到了休息的時候,謝宸安心中盤算着蕭敬之的病已經好了,他身上的傷也無礙了,倒是可以約他出來散散心,想來蕭戰離開後他一個人在府上也是憋悶。

日前他們曾約定一同到莊子上去看看,現下也不知道他做何打算。

謝宸安有心約蕭敬之一同出行,但又怕蕭敬之覺得唐突和不合适,她心中反複思量,怎麽也打不定主意。

謝宸安最後把這件事跟杜恒說了,讓杜恒幫着自己拿主意。

杜恒聞言笑道:“這有什麽的,既然是他之前就已經答應下來的,那想來自然是無礙的。殿下若是覺得你們孤男寡女一同出去不合适的話那臣可以陪你們一起去啊,再加上二皇子和八皇女,我們這些人一起熱熱鬧鬧的出去,就算有旁人知道想來也不會說些什麽。”

謝宸慶聽課的時候不專心,但是聽人說話倒是十分認真,她雖然還沒弄清楚到底是什麽事兒,這個時候已經喊着說要一起了。

謝宸安覺得好笑,不過想到謝宸軒她心中又有幾分黯然,若說起來謝宸軒接觸蕭敬之的時間比她接觸蕭敬之的時間還長,如今白華侍君卻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也是讓人心裏覺得不太舒服。

有着杜恒和謝宸慶的陪伴,謝宸安這便不算是單獨約蕭敬之了,不過衆人笑笑鬧鬧想來更容易讓人覺得放松,她心裏猶豫了一會兒,最後讓杜恒傳訊給蕭敬之,看看蕭敬之的想法。

杜恒跟蕭敬之認識的年頭可比謝宸安跟蕭敬之認識的年頭要長,她頓時就說道:“蕭敬之那邊肯定沒問題,殿下你就放心吧!”

謝宸安哪裏可能放得下心,她害怕蕭敬之因為流言的事情而覺得難受不想見人,又擔心蕭敬之會覺得她唐突,反正一顆心左思右想就是不能安定下來。

杜恒見謝宸安這無措的樣子心裏也猜到了幾分,這兩個人都是她的朋友,她心中其實倒是期盼着這件事兒能成,不過蕭敬之的想法向來是有些深不可測,她倒是猜不出蕭敬之的想法,是以也不敢多說。

當天從宮裏離開之後杜恒便到了平遠将軍府。

自從蕭戰回來之後這幾年杜恒因着向蕭戰讨教武藝,是倒每個月都會來個兩趟,是以府上人對她過來倒是已經習以為常。

杜恒坐在蕭敬之的面前,将謝宸安想約他出去這事兒給說了,蕭敬之直接答應了下來。

杜恒有意先替謝宸安探探底,她委婉的問了兩句,蕭敬之卻并沒有正面回答,只道:“年少輕狂,輕易道愛恨。”

杜恒覺得這句話有點意思,莫不是蕭敬之覺得謝宸安對他不夠上心?

杜恒覺得謝宸安這條路可能有點遠,不過當然這件事情她是沒有直接跟謝宸安說的,只道是蕭敬之同意了,并且給謝宸安出主意,追男人嘛,就得有點兒樣子,該做的事情都要做了才行。

謝宸安之前也是打算好好的追求蕭敬之的,雖然她用酒樓的事情将衆人的注意力轉移了,但是這事跟蕭敬之的婚姻大事終究是不一樣的。人們想到蕭敬之就難免會想到他曾經有那樣的過去,想要改變人們對蕭敬之的印象,僅這樣還是不夠的。

謝宸安覺得既然要追一個人便應該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的追他,她想讓所有人知道她對蕭敬之的心意。就算有一天蕭敬之拒絕了她,她也希望別人在提到蕭敬之的時候,不再說他嫁不出去或者如何,她寧願聽到別人說他連皇女都能輕易拒絕,根本不愁嫁這樣的話。

她擁有的東西不多,但是她願意拿自己的名號來給他墊底,願意讓他借此從泥潭裏站出來。

這般想來其實有些傷感,謝宸安其實覺得蕭敬之大概不會答應她,但是她還是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訴蕭敬之,想認認真真的追求他一回。以往她是沒有這樣的資格,為了他的名聲也不會這樣去做,然而現在理由已經給好了不是嗎?

不過話又說回來,謝宸安還真沒追求過人,這個時候所幸真誠的向杜恒求教。

杜恒自己的經驗也不是很足,不過說起來倒是頭頭是道的。

她說道:“首先嘛,殿下像這次主動約他一同出門便是很好的開始,殿下出去的時候應該注意自身的着裝,如此方能給他留下好印象。”

謝宸安心道她與蕭敬之都見了八百回了,若是說形成印象,那早已經形成了,她現在喬裝改扮哪裏還來得及。不過心裏邊雖然這麽想着,她卻還是留心記了下來,準備過兩天出門的時候好好裝扮一番再出去。

杜恒繼續道:“我看別人追人的時候,時常寫寫情詩什麽的,我看殿下也可以這麽幹。”

謝宸安這一點上有點囧,情詩說到底就類似于現代的情書,這個東西她還真的不知道要怎麽寫,而且寫出來的話想來也會讓人覺得不好意思去看,這種東西若是她真的寫給蕭敬之,只怕蕭敬之只會笑話她吧?

“還有什麽送東西、送定情信物之類的,像是玉簪啊,玉佩啊,都是上好的東西。”

謝宸安心道我都已經送過了,他也已經收下了。這麽想着謝宸安心中反倒有幾分喜悅,只是蕭敬之收下那只簪子的時候心裏不知是怎麽想的,而她送出那只簪子的時候也并沒有多想,也不知這到底算不算是他們的之間的定情信物。不過話又說回來,她人都還沒開始追呢,想來自然是不算了。

“對了,殿下還可以展現一下才藝什麽的,據說這方面很容易引起對方的好感,像是吟詩作賦曲藝畫藝,都是很能博人好感的。”

這句話說完了之後杜恒和謝宸安同時笑了出來,若論起這些東西,蕭敬之不知要比她好上多少,謝宸安可沒有在他面前賣弄這些的勇氣。

明顯杜恒這個時候跟她想到一塊兒去了,杜恒說:“嗯,這個殿下就可以免了。當然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殿下可以請皇上賜婚,真的婚事賜下來了,此事便也就成了。”

這一點上謝宸安卻是不贊同的,她沒有想過要勉強蕭敬之,真的去到皇上面前請求賜婚,那賜婚一旦下來之後蕭敬之便是想拒絕也不能了,她想給蕭敬之選擇的自由,蕭敬之若是願意,那她自然心中高興很樂意去向皇上請求賜婚,他若是不願意,便将她的作為當成一場笑話也好,至少從此以後不會有人再說他沒有人要了。

杜恒見謝宸安沒說話便也不再多說了。

雖然有着白華侍君之前的警告,不過此事謝宸安卻還是跟謝宸軒說了,至于去不去全靠他自己拿主意。

謝宸軒自然是要去的,之前白華侍君讓他遠離蕭敬之的話他壓根就一句都沒聽進去,于是高興的開始張羅着出去玩兒的事兒,不過當然這種事情跟白華侍君實話實說肯定是不成的,于是他只道是跟謝宸慶和謝宸安一同出去游玩。

謝宸安本來年齡不大,還要帶上這兩個小的,白華侍君心中有些不太放心。不過靈汐侍君那邊都沒有說什麽,靜宜侍君這邊也沒有阻攔只給他們找了侍衛保證他們路上的安全,白華侍君見此也就沒有再行阻攔了。

謝宸安今日好生裝扮了一番,她頭發高束,穿了件紅色絲緞長袍,長袍衣領和袖口的位置繡了木蘭花織金繡紋,看着明豔又耀眼。這身衣服是德音和百泉幫她挑的,她心中有些忐忑,坐在馬車裏忍不住問道:“我今天這身衣服還行嗎?”

杜恒讓她這麽一問瞬間就笑的直不起身來,揶揄道:“行,這可太行了,殿下你今日可謂是十分明豔動人,很是招蜂引蝶。”

謝宸安讓杜恒給說的有些不好意思。

謝宸慶也跟着說道:“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