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鬼府陰兵

剛進洞口沒走幾步,我們就感受到了寶藏的魅力無限。

通道狹窄,擁擠不堪,兩邊雜亂無章地堆積着一些青銅器、瓷器和琳琅滿目的兵器。我或許過于警惕了,以至于差點被腳下的一個東西給絆倒了。

大牛樂呵呵地扶住我說,邁不開步了吧?我跟你說,能支撐到現在不容易了,這麽多寶貝,誰見着了不心花怒放?這些值錢的寶貝為什麽被堆積在通道裏,而且随便堆放?那只能說明裏面還有更大的,我們就等着發財吧。

我說發什麽財?這些都是國家的財富,你能都拿走?小心有命拿走沒命花,還是保命要緊。

大牛說你真以為我沒讀過書?國家的寶藏肯定沒錯,我們千辛萬苦、九死一生地找到了,起碼得給點辛苦費吧?國家日理萬機的,忙得很,我們偷偷拿點,權當國家給的報酬,你說呢?

我搖頭苦笑,這個大牛恨不得舌綻蓮花,這番道理從他嘴裏說出來,聽着還挺像那麽一回事。我小聲囑咐說,少拿點就行了,夠點成本費就行了,別太貪了!馬伊拉可是吃鐵飯碗的,小心大義滅親地把你挖出來槍斃!

我低頭撿起差點将我絆倒的一個罐子,蓋子兩邊有兩個耳朵,罐子上面用白黃綠三種色彩畫了一幅牧羊圖,我心想一個破罐子看起來挺不起眼的,沒想到還挺別致。

大牛在京寶齋呆久了,這雙眼睛自然揉不進沙子,指着我手中的陶器,無比震驚說,我的乖乖,唐三彩!彩陶!

我聽着一愣,唐朝瓷器主要以單色釉為主,這種三色以上的彩釉被稱之為唐三彩,它的價值無法估量,故宮博物院僅存的唐三彩更是鳳毛麟角。我難以置信地對大牛說,這麽值錢的唐三彩陶器就往地上這麽一扔,這個李潤之土司這麽敗家啊?

田七從旁邊翻出一個長方形的瓷器,得意洋洋地說,你們那個唐三彩雙耳陶器怎能跟我這個瓷枕相比?六面六獸,牛馬豬羊猴雞都畫得惟妙惟肖,你們是三色,我這個是黃綠藍褚四色,唐三彩中的唐枕可是稀世珍寶,沒想到被随便扔在過道裏,大唐皇帝要活着非得氣死不可。

我愛不釋手地說瓷器太脆弱了,大家還是慢慢地放回原地吧,千萬別弄碎了,這是中國五千年的文化瑰寶,任何一件都是舉世震驚的國寶。

大牛叽叽歪歪地不舍得放下我那個陶器,我故意說,大牛你怎麽這麽糊塗?好東西都在裏面呢,你拿着破陶器來來去去的不方便,萬一碎了,你都沒地哭去,你娶媳婦需要的是金子,那玩意比這個值錢。

大牛想了想也是,四周這麽危險,萬一遇到點突發狀況,瓷器是保不住的,這才小心翼翼地放回去了。

通道上面亮着微弱的藍光,每隔幾米就亮着一個。田七見識多,說這些有可能是會發光的熒光石,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夜光寶石,都世所罕見呢。看來這個叫李潤之的土司神通廣大地不得了,要知道慈禧太後也只有一顆夜光寶石,他一個破土司卻整了這麽多顆。

我說這個并不奇怪,夜光寶石或許在西域有産地,茶馬古道銜接川藏和滇藏的經濟走廊,很多外國商販路過此地,他們攜帶夜光寶石走私貨運,被扼守此處的李潤之黑吃黑或者巧取豪奪都是有可能的。你們看這些東西五花八門、天南地北、古今中外的都有,就是在裏面弄出一個埃及木乃伊都不足為奇。

我們幾個在通道中逗留了大半天。前面是個洞口,裏面忽然往外嗖嗖地冒着冷風,若說洞穴通風并不奇怪,但這股風來得突然不說,還特別陰冷,令人渾身起一層雞皮疙瘩。

這樣的風在倒鬥人眼裏也叫邪風,墓葬中比較多見,但這是個藏寶洞,出現邪風有點不倫不類,我們不得不警惕起來。

田七、大牛和我是倒鬥行家,這風刮起來明顯不對頭。我們三個紛紛拿出黑驢蹄子、糯米、雞血,馬伊拉和虎娘子也悄悄地舉起獵槍,洞口黑黝黝的,只能聽見陰風四起。

風聲嗚咽,像是夾雜着鬼哭狼嚎的聲音。我突然想起在虎嘴岩下面聽到的哭聲,不就是這種聲音嗎?

田七異常緊張說,這股風邪氣這麽重,我懷疑裏面冤死了很多人,都小心點。

大牛提着王者之劍說,我頭上戴着黃金甲頭盔,視線不是很好,你倆替我多長點心。王者之劍專門克制鬼神,有事我先上。你倆準備着糯米和黑驢蹄子伺候着就行。

“吱吱吱”裏面傳出像老鼠的叫聲,然後就是一陣金屬摩擦地面和牆壁的聲響,洞口冒出濃濃的發黴氣味,夾雜着一股腐骨爛肉的臭味。

我面如死灰說,來了!它們來了!

頭頂的熒光石遽然一黑,随之一亮,等我看清楚的時候,裏面跑出來三個骷髅兵,它們手裏舉着長矛,似乎對我們充滿了敵意。它們腦門上系着一圈紅布條,在胳膊大腿的關節部位卻綁着黃色的布條。

這些紅黃布條我們并不陌生,一看就是道士用來施法使用的“道符”,看來它們三個被施展了邪惡的法術。

馬伊拉和虎娘子沒見過這種吓人的東西,直接在我們身後就開了槍,砰砰作響,子彈冒着火星子紛紛打在骷髅兵身上。骷髅架子不是肉體,有的子彈打空了,有的雖然打斷了骨頭,可它們依然安然無恙,但想必聽着槍響刺耳,拼命用爪子使勁捂着耳朵,像個小孩一樣。

我忍不住笑了。大牛面色慘白說,你還笑得出來,它們是骷髅兵,是被下了魔咒的死人!

我馬上就笑不出來了,因為它們三個快如疾風閃電地殺過來,三把明晃晃的長矛直直地插向我們的心髒,又快又恨,一看就是殺人無數的老兵。

大牛嗷嗷地踏步向前,揮舞起王者之劍,橫着劍鋒掃了出去。

有時候我挺佩服大牛的,關鍵時候挺爺們的,一道金光攔腰砍向三個骷髅兵,只聽咔擦一陣骨頭碎裂的聲響,三個骷髅被攔腰折斷。大牛氣如長虹,這一劍的威力非同小可,竟然将三個骷髅兵一刀斬斷。

大牛哈哈大笑說,死人不怕火炮,就怕我手裏的金劍。就這麽幾個骷髅兵?還不夠塞牙縫的,我王者之劍還沒耍夠呢。

我笑地說,別太狂,沒準這幾個是小喽啰,先試探我們的實力,大頭在後面呢。

大牛還沒開始自吹自擂呢,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前面兩只骷髅爪子緊緊掐住了大牛的咽喉。大牛兩條腿也被兩只鬼爪子拽住,正使勁往後拖動呢。

我沒想到明明被砍斷身子的骷髅兵,竟然還能伸開爪子殺人。見大牛有難,我慌忙撒了一把糯米,四只鬼爪子一碰到糯米就冒起來青煙,它們頓時松開了大牛的身體。

大牛得勢不饒人,爬起來後舉着王者之劍把骷髅爪子砍得粉碎。

第 55 章 洞口

四個牛皮球已去掉了兩個,剩下的兩個很難去僞存真。

牛皮球無異于兩顆地雷,稍有閃失,炸死的可是我們自己,沒有萬無一失的把握,誰也不敢輕舉妄動。我囑咐大家千萬別踩着它們,牛皮球裏面是氣體,萬一漏氣了,誰也沒辦法修複。

大牛擦了一把冷汗說,幸好是牛皮的,泡點水不會腐爛,要不然別說踩了,它自個都能爆裂。

我說你張烏鴉嘴能不能少說點,它們要是出半點差錯,小心我就把你腦袋塞窟窿裏。

田七不知真傻還是假傻,再次請纓說,我是女人半邊天,也是一顆幸運星,我試一試吧,反正也是二選一。先毛催自薦一下,本姑娘在琉璃廠可是有一號的人物,打聽聽,人稱七仙女,我爸爸“海爺”人稱火眼金睛,我這眼睛天生獨具慧眼,這是家傳的,凡是我打過眼的東西從來沒失過手。不就是兩個牛皮球嗎?我不用吹,一會本姑娘給你們分出公母來。

大牛老大不樂意地推了她一把說,得了吧姑奶奶,得承認你鑒寶是一把好手,恐怕琉璃廠沒一個女人敢跟你叫板。這倆皮球不管公的還是母的,你只要拔錯一個,我的姑奶奶,你恐怕得給閻王爺鑒寶了,我大牛的腦袋也得交給你當球踢啊。

我看了幾眼大家的神情,雖然排除了水患,但水牢空氣越來越少,恐怕支撐不了多久了。人處于焦慮和緊張中,呼吸一般會加重,呼吸量是平時的好幾倍,這樣下去,大家肯定會窒息而死。

大家胸悶越來越嚴重,大牛的情況最為突出,滿頭大汗淋漓不說,額頭的青筋都凸出來了。我急得六神無主,像熱鍋裏的螞蟻,站在原地團團打轉。我說大家先坐地吧,張開四肢,盡量放松,相信我一定會有辦法的,再給我一點時間,一點點時間就行。

虎娘子有氣無力地說,餓了想吃肉,困了想睡覺,現在呼吸困難了,我特別想念紅虎山的空氣,那是咱自己家的,要多少有多少,想怎麽呼吸就怎麽呼吸。

馬伊拉咽了口唾沫說,別饞我了行不虎娘子?你有本事弄個一兩二兩的空氣賣給我,多少錢你說了算,割我身上的肉跟你換都行。

田七強睜着一雙昏昏欲睡的眼睛說,活不成了,啥也別指望了,我就想好好地睡一覺,睡到地球滅亡,太陽燒毀,人類滅絕。

大牛激烈地喘息說,田七呀咱是有文化的人,不能詛咒人類滅絕,他們也是我們的同胞是吧,你要真想出口心中惡氣,給點小小的懲罰就行了,把所有的空氣都收回來,讓他們感受一下你的痛苦。

我旁邊忍不住笑罵了一句,大牛你丫更狠,跟田七滅絕人類的想法有過之而無不及。

大家奄奄一息快不行了,我努力想着虎嘴岩跟水牢的位置,那是唯一的希望。

我承認自己太糊塗,當時急急忙忙地跳下來,根本未來得及辨別清楚具體方位。虎嘴岩、茶馬古道、我跳下來時的方向……腦子裏一團漿糊,想得頭暈腦脹,基本毫無頭緒。我悵然嘆息一聲,看來自己真得記不得了,這條路已經不通了。

我忽然大喝一聲,找到出路了!

田七、馬伊拉、虎娘子和大牛,四個人噌得就站起來了,紛紛問我說,路在哪呢?我們有救了?

我說你們都還沒死絕呢,都還活着呢?你們仔細回顧一下跳下來的方位,我需要确定一下虎嘴岩和我們的方位關系。玄空飛星是按照天地人九星方位才找到水牢的,“人的土水火三星”的位置搞不明白,自然打不開寶藏的入口。土星是茶馬古道,水星是水牢,火星是虎嘴岩,知道其中的任一對方位,我們就能逃出去。

大牛和田七使勁搖晃着腦袋,都說你敢情詐我們幾個呢?別指望了,關顧着逃命了,當時到處是落石,哪有時間找方位,能活着就不錯了。

我怕他倆聽不懂,我說我再說一遍,茶馬古道、虎嘴岩、水牢,只要指出任何兩個相對的方位,我就有辦法判斷哪個牛皮球是控制入口的機關。

大牛和田七說的話氣得我夠嗆,理直氣壯地說,你說一百遍,我倆也是稀裏糊塗地跳下來了,東南西北都搞不清楚呢,誰還惦記你的人之三星。

我失望地搖了搖頭,想他倆肯定沒戲了,一對棒槌。

虎娘子比他倆還幹脆地說,我是跟馬伊拉一塊跳下裏的,我是什麽都沒看清,別指望我挑大梁。

我心一沉,她可能更沒戲。

馬伊拉的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得,支支吾吾地說,我也沒看清,跳下來的時候崴了一下腳,要不是虎娘子扶着我,弄不好就躺水裏了。

我心中一動,絕對不放過任何細節地說,好好想一想,你踩着什麽東西了?

馬伊拉說,腳尖先落的地,好像踩到一塊小石頭,馬伊拉為了攙扶我,還不小心将胳膊撞在牆壁上,你看,她的胳膊到現在還流血呢。

我打着手電搜索四壁,果然在一處牆壁上發現了一點血跡,那肯定是虎娘子胳膊上的血。我蹲下身子查看,地面上凸出來一塊小石頭疙瘩,應該是工匠整理地面的時候沒處理好,遺留下來的,這是崴傷馬伊拉腳的石頭。

我突然問虎娘子說,你碰傷的胳膊是右胳膊嗎?

虎娘子舉着胳膊說,就是右胳膊的肘關節,離後牆壁太近,不小心撞傷的。

我認真地梳理整個過程,馬伊拉崴傷的是右腳,虎娘子站在她的左邊,碰傷的是右胳膊肘關節,虎娘子身後是牆壁,我竭盡所能地還原當時的模樣和位置,雖然很難,但我必須這樣做,因為這是唯一找出虎嘴岩方位的機會。

大牛說你排練話劇呢,就算她倆站好位置,你也不可能找出外面的方位,四方體洞穴沒有任何參照物,而且我們還走亂了方向。

田七也搖頭說,沒戲,最多知道她倆怎麽跳進來的,其他的毫無頭緒,更別指望判斷出虎嘴岩的位置,最關鍵是我們下來後到處亂走動,破壞了第一時間的方位記憶,想原封不動的還原是不可能的。

他倆說得很有道理,我們錯就錯在弄亂了跳下來時的位置,當時稀裏糊塗的,誰也沒有留意太多的信息。

我說我跳下來之前,回頭看了一眼虎嘴岩,也就是說虎嘴岩在我的身後。當時虎娘子站在我的左側,看見她和馬伊拉跳下去後,我才跳下去的。問題關鍵是,虎娘子忙于攙扶崴腳的馬伊拉,她右胳膊撞傷時,我落在她的身後,恰好看到虎娘子發髻上別着一把粉色的梳子。

衆人覺得這事有點燒腦,恐怕只有我一個人是清醒的。我沒辦法,只好站在虎娘子身後,盯着她的發髻上的粉色小梳子,對大牛說,如果我身後就是虎嘴岩,你看對着的是哪一個牛皮球?

大牛指着一顆說,是它!

虎嘴岩代表火星,它對着的牛皮球有可能是寶藏入口的機關,這叫虎口餘生。另一個則是死亡之路。

我面色凝重地看着大家說,如果什麽都不做,那麽再過一會大家就會窒息而亡,現在必須賭一把了,如果大家還活着自然什麽都不用說了,但如果遭遇不測,請大家原諒我。

大家異口同聲說,幹吧,要不活,要不死,我們對你堅信不疑,絕對相信你的判斷。

田七擁護我說,玄空飛星的厲害我們都見識過了,你這個人之三星,我想絕對不同凡響,支持你。

我走到大牛面前說,就是這個球吧?

大牛說我知道它的重要性,一直給你盯着呢,錯不了,我敢拿腦袋擔保。

我毫不猶豫地抓住牛皮球的小鐵環,一把給提了起來。一股氣體猛然噴了出來,又快又急,吓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心想尼瑪完了,肯定賭錯了!

窟窿眼裏的氣體呼呼冒了半天,大家本來抱着必死之心,都懷疑這是有毒氣體,要知道密閉空間最有效的殺人手段就是無孔不入的毒氣了。但過了半天,大家竟然一點事情都沒有。

我們頗感意外,誰也沒想到還能活着。大家的身子猛然搖晃起來,幾個人踉踉跄跄地撞擊着牆壁。

水牢緩緩地旋轉了一圈,戛然而止。身後轟隆一聲巨響,一塊牆壁竟然碎裂了,裏面豁然露出一個洞口。我們戰戰兢兢地走進去,才發現外邊的水牢是能移動的,它後面牆根下面托着很多石球輪子,一定是輔助水牢移動的。

我一下明白窟窿為什麽冒出大量氣體了。水牢好比是個盒子,它的外面還套着一個盒子,兩層盒子中間夾着一層密閉氣體,一旦氣體被放出來,水牢就會發生偏轉,凸起來的洞口就會頂破水牢的牆壁,赫然出現在我們面前。簡單點,這是個氣壓裝置的機關。

我們心中好奇,假如拔錯了牛皮球,這個水牢會有怎樣的變化呢?

我循着夾道轉了一圈,發現了好幾口倒扣的大鐵鍋,我敲了敲裏面的動靜,很沉實,裏面肯定裝着滿滿的東西。

田七趕過來說,千萬別弄壞它,那裏面裝着腐蝕性硫酸粉,我在古墓中見過。

我們心有餘悸地愣在當場。也就說,如果拔錯了牛皮球,窟窿眼裏也會冒出強烈的氣體,只不過裏面會攜帶大量的硫酸粉,水牢裏的人頃刻間就會屍骨無存。

大家忍不住冒出了冷汗,這招太歹毒了,一個足球大小的牛皮球竟然能控制着大家的生死,真沒想到世上還這樣的令人琢磨不透的精密機關。

洞口敞開着,裏面發出幽幽的光亮,我不知道它們是燈光,還是什麽野獸的眼睛。

第 54 章 水牢

大青石已經合上,我們妄想逃出去無疑是癡人說夢,千斤重的大石板根本就不是幾個人力所能推開的,更何況上面還堆積着無數落石。

我們跳進了一個大水坑,水不深,剛沒過小腿。洞穴是四方形的,深和寬不超過五米。牆壁全用一色的水泥澆灌,我一開始以為是起加固牆壁作用的,直到看到地面的積水,我才恍然大悟,這壓根是一水池,水泥的主要目的是防止滲水。

我舉着手電四處尋找,可惜沒有石門之類的出口。我們俱都心灰意冷,死亡第一次如此真實,好像無論做出怎樣的努力都于事無補。既不能自救,又不可能被人救,唯一的方法就是等死,等我們消耗掉氧氣,窒息而亡。

洞穴有可能是個陷阱,更或者這裏面的寶藏已經被搬空了,只是一個空穴而已,像是一個聰明獵人挖掘的獸坑,而我們就是被捕獲的那幾只野獸。空氣異常沉悶,我胸口隐隐作痛,不知是自責的心痛,還是呼吸難受的胸悶。

洞穴有積水很正常,但我聞到一股不一樣的味道,這些水不像是長年積累的雨水,而更像是新鮮的活水,難道是地下水滲透上來的?但這個猜測幾乎是不可能的,地面也是水泥,發生滲水的幾率幾乎為零,但這些水明明夾帶着一股泥土的芳香,百分之百是地表流經下來的,問題是,水從哪裏進來的?

四壁都是厚厚的水泥,別說流水進來了,就算是老鼠打洞,恐怕也得憋死半途中。

我必須保證一顆冷靜的頭腦,否則大家連個主心骨都沒有。我笑着說,大家再找找,懸空飛星既然指示這裏,至少說明寶藏就藏在附近,大家千萬別灰心啊,有希望就有活路。

其實這話說得我自己都心虛,四周全部用水泥封死,我不會上天遁地,出口在哪裏呢?我不是神筆馬良,自然不能畫一座石門出來,那樣太不實際了。

虎娘子失魂落魄地說,我們死定了!這是一座小型水牢,水牢一般是囚禁犯人的,但它是想置我們于死地的。

我打量四周的情況,一經虎娘子提醒才發現,這還真是一座水牢的模樣,只是小型化了。

馬伊拉一邊照着地面的水,一邊驚詫地說,你們發現沒有,地面的水好像在不斷地增長!

衆人光顧着尋找出口了,誰也沒注意腳下水位的變化,經馬伊拉這麽一說,我們才發現水面果然增高了幾寸,剛才到小腿位置,不知不覺間竟然沒到了膝蓋部位,如果聽之任之,很快就會淹沒水牢,而我們無處可逃。

我的心跟着一沉,水牢已經牢不可破了,如果再發生水患,這無疑是雪上加霜。我安慰說,大家待在原地別動,我看看水是從哪裏進來的。

大家屏住呼吸,我能聽見嘶嘶的流水聲,聲音好像從水中發出來的,靠近一個牆角的水面上不斷地冒着水泡,可以斷定那裏是進水的地方。

噗的一聲微響,一個足球大小的牛皮球呼地彈出水面,緊接着刺刺的流水聲一下大了許多,原本到膝蓋部位的水面一下子沒過了大腿。我急忙跑過去,摸索半天,才看到下面有個圓形的窟窿,正不斷往外冒着水呢,不敢怠慢,我摁着牛皮球死死塞進窟窿去,為了加大力道,我用腳踩着壓了壓,直到它再也不會彈出來。

果然止住了水面的增高,也聽不見水流的刺刺聲。我們頓時松了一口氣,雖然逃避不了窒息而死,但至少不用被活活地淹死了。

密閉的空間一定會消耗掉僅存氧氣,令人窒息而亡,如果流水将水牢瞬間淹沒,更會加速我們死亡的速度。

我罵了一句,這是急着讓我們死啊!

大牛說我們反正都是要死,這麽做是不人道呢,還是別有用心?難道怕我們逃脫?

田七說古人設計的陷阱或者密道一般都有活路,生死相依,他們也需要留下一條進出的路,如果是寶藏的埋藏地點,那麽更應該留着一條秘密通路。恐怕是怕我們時間久了發現秘密吧,所以才急不可耐地盼着我們早死。

我拿着手電向水中照去,水牢四個角落各塞着一個皮球,下面無一例外都有一個圓形窟窿。

我突然想起虎嘴岩冒出的火光和那一聲炮響,為什麽一切都是在打開青石板後才發生呢?虎嘴岩俯瞰茶馬古道,大有虎視眈眈的氣勢,感覺到它随時都想一口咬斷茶馬古道,有時候感覺很重要,它會在困惑的時候給你一些暗示,我想虎嘴岩跟這座水牢肯定有密不可分的關系。

之前彈起來的牛皮球上面有幾個小鐵環,好像是拴繩子的地方,我不經意間向頭頂石板的一側看去,不出所料,有幾根斷裂的鐵絲耷拉在牆壁上,因為它太細小,我們誰都沒發現,要不是刻意去尋找,這幾根鐵絲很容易被忽略。

我拿出一支筆,在紙上不停地畫着草圖,大牛他們并不知道我在忙些什麽,只是覺得很奇怪,死到臨頭了,卻想起畫畫來了。我這人總是想到什麽就做什麽,他們見怪不怪了。

虎嘴岩肯定有條水脈通向茶馬古道下面的水牢,四個皮球中的一個通過鐵絲連接着石板,如果我們從外面掀開石板,鐵絲就會跟着一起收緊,最後拉出塞住窟窿的牛皮球,進水管道失去阻力,虎嘴岩上的儲水就會沿着水脈流進水牢,水流的持續流動會形成一種力量,進一步拉動了虎嘴岩的機關,并觸發火炮的擊發裝置,被炮擊的山壁落石滾滾,我們站在茶馬古道根本沒有逃命的機會,要不被活活砸死,要不只能就勢跳進水牢。

機關環環相扣,心思之缜密,布局之嚴謹,可謂是獨具匠心。

虎嘴岩,火炮,炮彈,山壁,水脈,茶馬古道,水牢,牛皮球進水管道……我畫得很清晰也很細膩,以至于大家都能輕而易舉地看明白來龍去脈。似乎剛才發生的一切事故,都在圖畫中一一得到推演和呈現。

馬伊拉這個時間還有閑心開玩笑說,好個神筆馬良,有本事你畫個出去的門啊,或者按圖索骥,讓我們尋找到活下去的路啊。

我問虎娘子說,這樣的水牢是不是只有狼人溝或者紅虎山才有?水牢的水是活水還是死水?

虎娘子說,狼人溝有沒有我不知道,但紅虎山設計的水牢跟這個模樣差不多,卻沒有如此複雜的進水和排水系統。水牢的水都是活水,用死水太肮髒了,別說犯人了,看牢的人也受不了,而且死水還能帶來細菌和病毒,犯人的生命健康也不安全。

我說水牢換水,你們是怎樣排水和進水的?

大牛、馬伊拉和田七精神一震,我剛才問了半天,敢情這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虎娘子說,紅虎山的水牢走的是兩條管道,一條排水,一條進水,水牢底部設計兩個浮子,飄起進水浮子,活水就會流進水牢,飄起排水浮子,水牢內的水就會通過排水管道流向外面。

我緊追不舍地問道,兩個水浮子一般怎麽擺放位置?

虎娘子毫不猶豫地說道,當然是對角了,兩條管道對角布局不僅僅是為了施工便利,更多的是防止活水和死水的混淆,那樣的話,水牢就被破壞了。

我一拍大腿說,這裏有四個牛皮球,剛才那個飄起來的是進水的,它對角那個一定是排水的,我們先把積水放出去再說。

大牛有點沒底氣說,行嗎?萬一是控制機關的,大家毫無生還的機會啊。

我說這座水牢跟狼人溝和紅虎山近在咫尺,李潤之是狼人溝土司,設計水牢絕對不會讓外人來設計的,他既然有心吞并這批寶藏自然不會用狼人溝的人,聽虎娘子的描述,八成請紅虎山的高人參與了設計,師出同宗,所以對角線的另一個牛皮球百分之百是排水的。

雖然我嘴裏說是百分之百,這主要是給大家鼓舞打氣的,其實只有一半的機會,畢竟是推測,到底是不是這麽回事,只有老天爺他自己知道。

田七跟我心心相印吧,她總是關鍵時候懂我,笑嘻嘻地對我自告奮勇地說,讓我來吧,你靠邊站着指揮就行,萬一有個突發事件,大家有你帶領還有機會活下去。

我心口窩一熱,這丫頭怕我出意外,她代替我,其實是給我頂雷的,可萬一出問題呢?我忍心讓一個愛自己的女人替自己去死嗎?

我神色不變地說,還是我來吧,女人家還是躲開點吧,要不然留着我們這些大老爺們幹什麽?

田七搶着抓住那個牛皮球的小鐵環,雙眼一閉,幹淨利落地拔了出來。我聽見“咕咚咕咚”一陣水流回填的聲音,水面随之不斷地下降,直到把水排得幹幹淨淨。田七趕緊将牛皮球塞了回去,嘻嘻哈哈地說道,這活還得女人幹,婦女也是半邊天。

我眼圈一紅,不知說什麽好,好在一切順利,否則我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的內心。

不用過多的解釋,大家都猜到另兩個牛皮球的作用,有一個是真的,控制着寶藏入口,一個是假的,代表死亡入口,關鍵我們要如何找出那個真的牛皮球,而且絕對不能搞錯。

馬伊拉緊張問我說,如果拔錯了牛皮球會怎麽樣?

我說沒有如果,老天爺只給我們一次機會。空間如此狹小,一旦觸發機關,誰也逃脫不了死亡,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第 53 章 李潤之寶藏

玄空飛星只能指明青石板壓住的洞口位置,卻不能告訴我們打開的方法。

虎娘子怔怔地看着我,眼神錯綜複雜,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她千算萬算,卻沒算到狼十八的玄空飛星在我手裏這麽厲害,茶馬古道的秘密竟然被一塊不起眼的手帕分分秒給找到了!她更猜不透我為何突然決定尋找出李潤之的寶藏。

虎娘子最終沉不住氣了,臉色極為難看地問我說,這是什意思?我們要找的是羅色金庫,不是茶馬古道的寶藏。

我說這叫摟草打兔子,順便捎帶着将李潤之的寶藏一鍋端了。我也沒說不幫你找到羅色金庫呀?

大牛指着大青石半天說不出話來,他雖然不知道玄空飛星究竟是那個神仙遺落人間的法器,但一道金光能随随便便地砸出一個青石板,而且下面還藏着一座寶藏!他不懷好意地說,天寧哥換換呗,用我的王者之劍換你的玄空飛星怎麽樣?我這個可是黃金打造的金劍!

我說你想要啊,就怕給你不會用啊,你懂什麽什麽叫玄空飛星嗎?什麽叫天地人九星嗎?如果不知道,我卻你死了心吧,在你手裏除了擦鼻涕和眼淚,沒有任何用處。

田七精靈鬼怪,不關心大青石下面藏着什麽寶藏,反而問我說,天寧哥,你怎麽不跟大家商量,直接就找出李潤之寶藏呢?虎娘子會不會有意見啊?羅色金庫多大啊,李潤之寶藏充其量是一顆芝麻,你不會真是糊塗到撿了芝麻丢西瓜吧?

我看着虎娘子一眼,她眼神閃爍其詞,故意躲避開我一雙問責的眼睛,我話裏有話回答道,茶馬古道消失了近百年,而且一直未被人找到,你們不覺得特別奇怪嗎?看到那邊死了的考古專家嗎?幾十年以前,他們身上的考古裝備都是世界一流的,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這條茶馬古道,但卻慘遭殺戮,他們死得多冤枉?殺死他們的是李潤之看護寶藏的士兵,但螂撲蟬黃雀在後,狼人溝和紅虎山又合力将李潤之的士兵屠殺殆盡,所以說,除了狼人溝和紅虎山,世上再也沒人知道茶馬古道的秘密。我要是不找出來,對得起死去的考古家和探險家嗎?真相能大白于天下嗎?

虎娘子忍不住鼓掌喝彩,說天寧呀賴天寧,有時候我真猜不透你到底是什麽人,推理還原的本事跟曾發生的事情一模一樣。李潤之的士兵的确殺死了找到茶馬古道的考古家和探險家,因為能保守秘密的人永遠是死人,一不做二不休,我們和狼人溝合力屠殺了想逃走的李潤之士兵,然後故意讓野狼和老虎叼着他們的屍體。

大牛也不是傻子,一猜就中說,失蹤的考古專家和探險家雖被人所殺,但可以推給老虎和狼身上,太高明的手段了,不僅可以威懾觊觎茶馬古道的人,還可以保住狼人溝和紅虎山的秘密,一舉兩得啊。

虎娘子嘆息一聲說,我知道你們一定認為我心狠手辣、滅絕人性,但土司寶藏和羅色金庫是我們祖先遺留的財富,我們并不希望被別人找到。寶藏被發現的那一天,也就是狼人溝和紅虎山解散的那一天,我們活着就是為了守護寶藏,一旦失去了保護的對象,我還有活着的意義嗎?

我暗中嘆息和憐憫虎娘子,為了一個祖先的遺訓,竟然不知道活着的真正意義,這不能不說是一個悲哀。淹沒于塵世的紅虎山,他們世代遵循着古老的文明和墨守陳規的人生定義,卻并不知道人類還有遠大的理想和為建設新生活所肩負的責任和義務。

我本是痛恨和仇視這種未開化的野人行為,但我知道不能單純地用對和錯來區分他們的善惡。世上沒有一成不變的金科玉律,一切都在演變,如果只想茍且偷生地逃避這個變化,那就意味着将被歷史的車輪所碾壓。

我利用懸空之星找到了李潤之的寶藏,就是希望結束這條令無數人被殺戮的導火索,狼人溝已經湮滅了,如果找出茶馬古道的秘密,再找出羅色金庫,不僅僅為這個所愛的國家奉獻一份財富,還要徹底解救這些蠻荒生活的人們,雖然他們不一定想被解救,但我覺得這是我的義務和責任。

茶馬古道鋪着一塊重逾千斤的大青石,下面一定是寶藏的入口,李潤之不僅狡猾而且聰明,這招燈下黑幾乎可以瞞住任何想尋找寶藏的人,誰也想不到茶馬古道藏着寶藏的入口。

茶馬古道的旁邊是一處高聳入雲的絕壁,我們停留的時間越長,随之而來的危險就離着越近,誰也不知道山頂的落石什麽時間突然砸下來。

手裏的工具都是些繩索、撬棍、兵工鏟之類的小型工具,我們面對這麽重的青石板卻是一籌莫展,費了半天力氣,石板紋絲不動。我說這樣蠻幹肯定不行,又無法使用炸藥,大家先歇會,再想想其他辦法。

我沒有抱太大的希望,就想看看那些死去的探險家和考古專家身上有沒有可利用的設備和工具,但很失望,幾乎一無所獲。路邊有輛破馬車卻引起了我的注意,死去的人一定是找到了茶馬古道,所以提前利用馬車運來了一批辎重設備,卻沒想到被埋伏的士兵亂刀砍死。

這是條重要的線索,而且很有價值,或許順藤摸瓜,我們能找到這批設備為我所用,那樣的話,打開千斤重的青石板自然不在話下。

我和大牛仔細尋找,一百年以前的士兵肯定不知道這些設備是幹什麽用的,能破壞的幹脆就地破壞,絕對不會帶走。電子設備肯定被砸壞了,但是機械類的鐵家夥,他們未必有能力毀滅。

馬車架子被拆散了,車輪子被遺棄在路邊,近在咫尺的是一條塌陷的深溝,如果我是那群好吃懶做的士兵,就一定會想着如何盡快掩藏這批設備,而又不用大費周折。

我招呼大牛說你上面拉着繩子,我下去看看什麽情況,沒準車上的裝備都被他們扔下去了。

大牛試着踩了兩腳路邊的地面,看結不結實,其實沒有使用多大力道,腳下卻掉落下幾塊碎石,吓得他連連後退,唯恐連自己一塊掉下去。他面如死灰說,行嗎?太危險了,還是別下去了。

我說怕什麽?閻王老子不肯收我,我正好借着機會再試一試他老人家的耐性。你只管牢牢抓住繩索,我落到地面會給你信號的。

我手裏端着王者之劍,身後挂着一杆獵槍,深溝長年累月而不見天日,誰也不知道藏着什麽野獸或者毒蛇。順着繩子往下墜,好在不深,落下七八米就到底了,頭頂忽然轟隆一聲巨響,我擡頭一看,卻被吓得大驚失色,一塊塌方轟然落下,估計是我剛才落腳時不小心破壞了它的平衡力。

千鈞一發之際,我瞅見旁邊有個凹洞,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個箭步就沖了過去,剛剛把身子貓好,剛才站立的地方就被落下的塌方活埋了。大牛扯着嗓子呼喊了兩句,見我半天沒吱聲,頓時嚎啕大哭起來,田七聞訊趕來,也跟着拼命地呼喊我的名字,她的聲音越到後來越竭嘶底裏。

馬伊拉和虎娘子嚷着墜下來看看,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光哭沒用。

我從洞內爬出來,渾身都是泥土,仰頭喊道,老子沒死呢,你們哭喪呢?一個個的,能不能盼我點好?

大牛見我還活着,不停地往下扔土塊砸我,嘴裏咬牙切齒地喊道,讓你裝死,讓你吓唬人!我拿土塊砸死你!

田七破涕為笑說,你怎麽活過來了,閻王老子把你趕回來了?你說你賤到家了,人家不要吧,你偏送自己,你能不能有點骨氣?剛才我們幾個商量好了,你再沒動靜,我就差給你填土造墳了,天為被,地為床,活埋你得了。

借着天光,溝底的情形一目了然。考古用的掘土工具扔得到處都是,我扒拉了半天,也沒找到需要的,就在快放棄時,卻看到泥土裏藏着三個矮小的圓柱形鐵疙瘩,我心中頓時狂喜,這是支柱型液壓柱,前端的頂柱還未凸起,說明并沒有被破壞。

用繩子捆綁好液壓支柱,我想讓大牛先把它們拉上去,然後我再上去。大牛他們堅決否決,說人命安全第一位,讓我先爬上來,最多是繩子他們不拉,只要我順着繩子攀上去就行。

我一想也行,他們想得比我周到,萬一再遇到塌方,我小命就徹底報銷了。

有了三個液壓支柱,我們一定能掀開千斤石板。在石板四周挖了幾個小土坑,把液壓支柱的底部埋進坑裏,傾斜着它的身子對準青石板,将幾根撬棍插進石板縫隙中,然後緩緩地升起液壓支柱的頂柱,直到跟撬棍頂在一起,随着液壓柱的升高,大青石在撬棍的作用力下,一點一點地被撐開,慢慢地露出下面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我們頓時歡欣鼓舞,勝利般地哈哈大笑。

洞口不斷地沖出一股發黴的氣體,一看就是封閉良好的緣故。我說大家別笑得太瘋狂,小心樂極生悲。其實我只是一句玩笑話,但老天爺卻不是這樣認為的。

我們正開心得高興呢,突聽“咚”一聲炮響,隔着老遠就看見虎嘴岩冒出一團火光,緊接着一顆冒着大火球的東西直直地射向我們這邊的崖壁。

山炮!誰打得炮!

我罵了兩句,都怪我這張臭嘴,說什麽來什麽。我哭得心都有,扯着嗓子大喊一聲,快點跳進洞穴裏面,不知道那個龜孫子對着我們放炮呢!

我們猶如驚弓之鳥般急急忙忙地跳進剛打開的洞穴中,剛跳進去,就聽見山壁被炸得地動山搖,無數山石滾滾而落,頃刻間将茶馬古道淹沒了,被液壓支柱撐開的大青石咣的一聲合上了,原來是被落下的巨石給砸塌了,五個人被徹底活埋于洞中。

第 52 章 消失的茶馬古道

紅虎山的确稱得上哀牢山第一山,它氣勢磅礴,山巒起伏,層巒疊翠,漫山遍野俱是山霧缭繞,仿佛人間仙境一樣。

說實在的,我從小到大見過的名山大澤不在少數,但從未見到如此具有靈氣的一座山,它猶如一只下山的猛虎,無論氣勢還是形象俱都惟妙惟肖,令人嘆為觀止。

所謂的紅虎山不是一座大山,而是由幾座密集的山峰組合而成。

我大概數了數,共有前後五座山,對着我們方向的是一個虎頭形狀的山峰,馬伊拉說它叫“虎嘴岩”,由上下兩片巨大的岩石構成一個張開的虎嘴;後面是兩條綿延向後的山巒,看起來像是老虎的脊梁,稱之為“虎背山”,兩座山峰中間的橢圓形大峽谷,被稱之為“虎腹谷”,緊随其後的是一座略高的蘑菇型的小山峰,它是“虎腚山”,最後是一座直插雲霄的山峰,恰好看起來像是老虎的尾巴,被稱之為“虎尾峰”.。

大自然的奧妙在于渾然天成,我們的心靈深處感受到一股強烈的震撼,山川美景美不勝收,高山流水似仙境。

我出神地仰望着虎嘴岩,虎頭居高臨下,構成俯沖而下之勢,似乎給山下的人一股強烈的壓抑之感,它張開一張血盆大口,時時準備着将闖入紅虎山的人吃掉。我隐隐約約地感受到了一種死亡的氣息,耳邊似乎聽到了一陣飄忽不定的哭聲,仔細尋找,卻杳無音信,我身後突然感到一陣發涼,我心裏頓時瘆得慌。

我收斂心神,忍不住扭頭往回看去,那裏恰好出現一條破敗不堪的山路,路面雖寬,但落了不少山石,是一條根本無法通行的路。

我們是翻山下來的,這條路虎娘子是不知道呢,還是故意不想走,寧可繞遠路?

虎娘子眼神怪怪的,好像故意不看那條已經被我發現的路,她一定在故意隐瞞着什麽,我心中一動,暗暗地留個心眼。再如何相信一個人,有時候也需要留雙眼睛,別等被人賣了,還一無所知。我心裏發慌,這種感覺不太好,周圍一定埋葬着很多冤魂,否則我是不會感覺到的。

縱觀全局,我覺得這條路像是老虎嘴下的一條蟲子,任何時候,它都可以一口将其吃掉。地勢險要,虎嘴岩下面為何留着一條被破壞的山路?它應該是通往紅虎山的必經之路,但為何被廢棄了?是有意為之,還是自然災害造成的?一連串的答案萦繞在我的心頭。

田七一直注意觀察的我的一舉一動,見我非常留意那條山路,而且滿臉疑雲,她驚愕問道,荒蕪的山路,或者說是一條廢棄的山路,值得大驚小怪嗎?你看,山頂落石無數,這樣危險的道路,被人遺棄是意料之中的。

我說山路并不奇怪,奇怪的是這根本不是一條老百姓或者獵人走出來的路,你看路邊的岩石都被車輛磨光了,這麽寬的山路應該是一條官道吧,官道的修建耗費了大量的人力和財力,不管一百年還是一千年,很少有被輕易廢棄的,所以我覺得很奇怪。

我的分析不無道理,在古代人力匮乏的情況下,修建這樣一條官道實屬不易,如此被荒廢和遺棄,的确有點令人匪夷所思。

我們出于好奇走了過去,官道已經坍塌,我們是爬着上去的。但在下面發現了大量的屍骨和車馬兵器,一條官道附近散落着這些東西肯定是不正常的。這更加深了我的疑慮,至少說明這裏曾經發生過激烈的厮殺。

馬伊拉掀開民國時期的地圖,參照附近的地形一一對照,有點興奮地點頭說道,沒錯,這條山路在民國時期就有了,它是經過紅虎山唯一的一條官道,人稱茶馬古道,這裏曾經商賈雲集,是一條連接川藏和滇藏的經濟走廊。

我愕然問道,這就是消失的茶馬古道?哀牢山最後一個土司李潤之就是把守這裏斂財聚富?

馬伊拉點頭說:“這就是茶馬古道!真看不出你還通古博今呢,知道的不少啊。”她誇了我兩句,接着說道,“茶馬古道消失了近百年,如果不是你發現它,我至今還找不到呢,你們知道嗎?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苦苦尋找它的蹤跡。”

大牛一臉的不信,指着破敗不堪的山路說,就這條破路還很多人尋找呢?是不是山裏人都閑得慌,沒事給自己找事?他們瞎參合也就算了,你馬伊拉怎麽還跟着湊熱鬧?

我查閱過哀牢山的一些歷史資料,自然對茶馬古道産生了濃厚的興趣。我說大牛啊,讓你多讀點書你不肯,我給你講講吧。茶馬古道消失了近百年,別說中國人在尋找它的蹤跡,就連一些外國探險家也在明察暗訪,你可知道為什麽?

大牛一臉稀罕地問道,難道是一條成仙之路?哀牢山是一座幾千年的古山,聽聞凡是名山大澤都藏匿着幾個得道仙人,八成就是為了這個吧?很多希望自己長生不老的人都在尋找神仙,讨要個仙丹什麽的。

我氣得夠嗆,說你懂個球啊,那都是神話傳說,故意将名山大川給神秘化了。這條茶馬古道是古代的一條經濟走廊,連接着川藏和滇藏的貨物運輸,茶葉和馬匹交易在古代很盛行,紅虎山扼守茶馬古道,誰控制這裏,誰就能大肆斂財聚富。尤其近代歷史中,這裏還流傳着一個寶藏傳說。

田七看了半天的茶馬古道,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問我說,既然茶馬古道這麽重要,為何一夜之間消失了?一百多年了,難道真得沒有任何人找到?

我搖了搖頭,田七猜不透我是不想說呢,還是真的不知道。我俯身撿起一把鐵劍,把手上刻着陽文“李”,我又撿起一把大刀,上面卻刻着“虎”,旁邊散落着一個盾牌,我抹去上面的塵土,上面赫然畫着一匹狼!靠着山壁散落着一些朽爛的考古儀器,還有幾個破行囊,裏面有些衣物和考古工具。

馬伊拉懂得比較多,口若懸河地說道,民國晚期,這裏駐紮着歷史上最後一任土司李潤之,土司這個職位是宋朝皇帝冊封的一個少數民族官職,相當于縣長之類的,一直沿襲至今,他扼守茶馬古道斂財不說,還偷偷地販賣鴉片,短時間內聚集了一大批錢財。他偷偷将財寶藏到山裏,然後在山上埋上炸藥,頃刻間地動山搖,茶馬古道頓時被山石淹沒,寶藏也毫無蹤影。民間傳說,誰找到茶馬古道,誰就能找到李潤之的寶藏,所以近百年來不少人都來尋找,要不沒找到,要不就失蹤了,聽說很多人被出沒的虎狼給吃掉了。

大牛眼睛賊亮,使勁咽口吐沫說,哀牢山到底有多少個寶藏?怎麽又蹦出來個李潤之寶藏?找什麽茶馬古道呀,直接找李潤之這個人不就完了嗎?什麽老虎凳、辣椒水一上,他保證有什麽說什麽。

馬伊拉惋惜說,可惜的是李潤之和他的寶藏一起人間蒸發了,近百年來沒有任何人能找到。

虎娘子一直守候着紅虎山,茶馬古道和李潤之寶藏的事情,她不可能一無所知。我說虎娘子別沉默不語了,跟我們幾個說說關于這個寶藏的秘密吧?這裏死的人都很奇怪,兵器也是五花八門,土司李潤之士兵的劍,你們紅虎山的大刀,狼人溝的盾牌,還有一些考古工作者,這裏到底是個戰場,還是一個屠宰場?

虎娘子見隐瞞我不住,只好說道,土司是屬于狼人溝的人,我們紅虎山和狼人族勢不兩立,他們的秘密不可能告訴我這個敵人。但狼人溝似乎也在追尋李潤之和寶藏的下落,因為他違背了狼人族的規矩,至于那批寶藏,肯定是被李潤之藏到山裏了。

我氣憤說道,你和狼人溝約法三章,凡是找到茶馬古道的探險家或者考古工作者,你們就進行屠殺!李潤之肯定躲在附近,他的手下一定是被狼人族給殺掉的。

虎娘子坦白說道,你想的沒錯。無論狼人溝的土司寶藏,還是紅虎山的羅色金庫,還是李潤之的寶藏,這三者是休戚相關的,我們為了保住茶馬古道的秘密,自然不允許活着的人把消息透露給世人。

衆人頓時沉默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殺戮永遠跟財富聯系在一起,這是血淋淋的歷史和人間的悲劇。

我從懷裏拿出狼十八的玄空飛星,目測周圍的環境,突然揚手抛在路面上,一道金光狠狠地砸向地面,塵土四起,露出一塊一米寬的青石。

大牛和田七,馬伊拉和虎娘子俱都驚愕當場。我毫無征兆地施展玄空飛星,已經替更多的人找到了李潤之的寶藏,它就埋葬在茶馬古道。

第 51 章 再見了王妃

天色漸晚。狼人溝雖離紅虎山不遠,但中間隔着一座大山,我們此時被折騰得又冷又餓,根本走不動了。

馬伊拉說哀牢山晚上的氣溫跟白天相差七八度,再加上山間野獸出沒,不适合夜行,建議大家就地夜宿,等天明再向紅虎山進發。

篝火噼噼啪啪地燃燒,溫暖的火光不僅映紅了衆人的臉龐,還給我們帶來無限的光明和希望。沒有什麽比此時的篝火更加親切和溫暖了,幾番生死,我們早已厭倦不堪,熊熊火光給我們帶來家園的感覺。

我們圍着坐成一圈,喝着滾燙的熱水,吃着冒着熱氣的饅頭,每雙眼神都流露着知足和珍惜。

白狼王靜靜地趴在王妃身旁,我把白狼王還給了王妃,并不是我不喜歡小白,而是覺得王妃太孤單,小白是她唯一的親人了,我想她倆在一起才是最合适的。

自從離開狼人溝,王妃一直心事重重,她突然間變得默默寡言,臉上再也沒有妩媚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冷漠。

我和她的心漸漸地疏遠,而且越來越遠,遙遠到我根本無法觸摸她的心靈深處。大概是她無法面對殘酷的打擊吧,狼人族和狼人溝的滅亡對于一個幸存者而言是無法接受的事實,我想她慢慢地會走出自我封閉的陰影,一個人的成熟和強大不是一夜之間所能改變的,而是糅合着酸甜苦辣慢慢地成長。

虎娘子跟我們說了很多關于羅色金庫的秘密,因此我們才得知,所謂的羅色金庫其實是埋葬彜族巫師墓葬的一部分,但羅色金庫從未被打開過,而且也沒有任何人能打開它,一千多年以來沉睡着,它是紅虎山彜族的夢,只是遲遲未醒來。

虎娘子說,紅虎山歷任首領一直念念不忘地尋找羅色金庫,是因為裏面藏着一個金函,裏面收藏着歷任彜族巫師手寫的《巫師雜論》,它是一千多年來彜族巫師的精華所在。彜族巫師都是女性,祖先立下的規矩很殘忍,巫師一輩子不準嫁人,所修巫術不得外傳,只能死後帶進墳墓。

我說大千世界無所不有啊,沒想到彜族巫師這麽悲慘。我突然問道,既然巫師能進入墓葬,她們一定知道羅色金庫的秘密,你虎娘子請我們倒鬥人趟這場渾水,是不是有點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啊?

這個問題問得太好了,既有投石問路的意思,也有旁敲側擊的意圖。大牛和田七暗暗地對我翹起大拇指,從虎娘子接下來的回答中,我們能捕捉到想要的答案。

虎娘子嘆息說,你說的沒錯,本來我用不着請你們的,只要搶到羅色的金線鬼虎旗,我們很快就能打開墓葬,但你們有所不知,我失去了最寶貴的秘密!數百年前的一個巫師突然破壞了祖先的規矩,不但嫁人遠走他鄉,而且偷偷帶走了打開巫師墓葬的秘密,從此往後,紅虎山的巫師不但死後進不了墓葬,也得不到金函《巫師雜論》的學習和參悟,以至于盛行千年之久的巫術花落凋零、黯然失色。

衆人唏噓不已,紅虎山巫師的出走一下斷掉了祖先的秘密,他們才不得不尋找外人幫助。

我神色一冷,突然質問道,你為什麽非要滅絕狼人族而後快?你們為什麽世代與狼人溝為敵?

虎娘子慘然一笑,也不逃避,默默地看了幾眼王妃,然後低頭說道,其實我從生下來就被灌輸滅掉狼人族的思想,祖祖輩輩流傳着一個故事,說當年出賣紅虎山的就是以鄰為壑的狼人族,你們想想就明白了,紅虎山藏着羅色金庫沒錯,但狼人溝也藏着一個土司寶藏,敵人為何只謀圖我們,而他們狼人族卻平安無事?

王妃冷冷地反唇相譏說,你血口噴人!我們祖祖輩輩卻說你們紅虎山圖謀我們的土司寶藏呢,自從你們的羅色金庫石沉大海後,為何三番五次地偷襲我們狼人溝?這是司馬昭之心昭然若揭啊,你們敢說不是為了我們的土司寶藏嗎?

我大概聽明白了,紅虎山和狼人溝相互相争鬥一千多年,他們之間其實沒有血海深仇,僅僅是因為雙方的猜疑而大加指責。

我忽然說道,你們的恩怨其實就是個笑話,為了一個傳言打得你死我活值不值呢?或許你們祖先根本就沒有仇恨,萬一是被居心叵測的人利用呢?沒影子的事情,這樣的仇恨你們早應該放下,但你們被蒙蔽了雙眼,一心只記得仇恨,肯本就不願意坐下來談談!想一想你們為此付出生命的戰士吧,他們九泉之下能瞑目嗎?

我的話無異于一記重錘,猶如當頭棒喝,王妃和虎娘子怔怔地看着我,竟然不知道再說什麽好,畢竟以她們的身份和威望,絕對沒有人敢直言不諱,更不會像我這樣單刀直入、鮮血淋漓。當然這樣也是最有效的,至于她倆開始低頭思考,眼神漸漸地流露出一些悔意。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狼人溝和紅虎山都有自己的財富,根本用不着垂涎對方的寶藏,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想搬弄是非,故意讓兩家兩敗俱傷,然後他坐收漁翁之利,唯一沒想到的是紅虎山和狼人溝打打殺殺一千多年,誰也沒滅掉誰。但殺戮一旦成行,仇恨就生根發芽了,任何人都無法阻止紅虎山和狼人溝的恩怨,只能是除之而後快,這無疑是個悲劇,是個親者痛仇者快的結局。

田七和大牛也同意幫助虎娘子打開羅色金庫和巫師墓葬,他二人的心思我多少明白一點,倒鬥人一旦聽聞出現了千年墓葬和羅色金庫,骨子裏很難拒絕這種誘惑,不僅僅是貪財,更重要的是職業病,真要是不管不問,恐怕手癢難耐。

王妃依然跟白狼王依偎在一起,我想過去安慰幾句,但最終作罷。有些傷心不是幾句話就能撫平創傷的,唯有時間的淡忘才能醫治好傷口。

大牛找到我一個勁地訴苦說,黃金頭盔鎖在腦門上了,說話有回音不說,有時候悶得喘不過氣來。

黃金塔寺生死存亡,我确實沒時間關注大牛這個難題,于是招來大家商議這個難題。我将這個頭盔裏裏外外地查了個遍,就是沒有找到機關在哪,心裏不禁惱火,這麽一個破玩意不倫不類的,整天罩腦門上能把人活活逼瘋。

大家更是無計可施,大牛氣得直跺腳,說要是弄不下來,這輩子可怎麽活下去,賴天寧你看着拆吧,不管怎麽樣,把零件拆散了再說。

我一想也是,管它機關在哪呢,大卸八塊再說,沒準問題還迎刃而解了。遂動手拆卸,把皮質的東西都隔斷,最後只剩下頭盔頂端的三根羽毛。

虎娘子說這是西域戎人的武士标志,它們崇拜的圖騰是一種鵬鳥,這是來自鵬鳥身上的三根羽毛,或許秘密就在這裏。

我讓大牛蹲地上,雙手握住羽毛,一氣呵成地用力拔起,’咔嚓“一聲彈簧收縮的聲響,羽毛被拔出來了,頭盔一分為二的打開,拍的一聲掉在地上。大牛喜出望外地大笑起來,像是一個囚徒突然得到了自由。

天亮的時候,我被幾聲争吵給驚醒,原來是王妃和白狼王不見了。田七、馬伊拉和大牛以為是虎娘子給氣走的,虎娘子沒做虧心事,自然不怕理論。

我說你們都別吵了,王妃和白狼王的出走跟虎娘子一點關系都沒有,她或許覺得跟我們不是一路人,畢竟她是一個狼人,總不能永遠跟我們生活在一起,當然我也不能獨自跟她生活在深山大澤中,這也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她的出走是最好的選擇,因為我們需要的,并不是她想要的。

其實回想昨晚王妃和白狼王的郁郁寡歡,我就知道她們遲早會離開的,只是沒想到說走就走,而且連個告別都沒有。遠處的高山依舊巍峨,高高的山崗上傳來一聲長長的狼嚎,它的聲音如此熟悉,這是白狼王對我們的告別,至少告訴我們,她倆不是不辭而別。

我眼淚盈眶,不由自主地揮了揮手,不管王妃和白狼王能否看得見,她倆一直是我的朋友,我也會永遠記得王妃對我的情意,它雖然不能變成現實,但能保留在心底。

王妃的睡袋中遺留着她的香味,裏面掖着一張信紙,上面再次寫下了那首朗朗上口,卻又柔腸百度的詩句“多情自古空餘恨,多情總被無情惱;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我輕輕地折疊紙張,把它放在心口的位置,不管有情也好還是無情也罷,如果能彼此牽挂和想念,那麽就是最值得回味的一份情意,再見了王妃,再見了白狼王。

我對着高高的山崗學了一聲長長的狼嚎,我的聲音她們也很熟悉吧,她們也能記在心裏吧,請你倆也記住,我的名字叫賴天寧,像是一顆劃破天空的流星,他很耀眼也很漂亮,雖然不知道落向何方,但只要記住他的明亮和輝煌就行。

五人翻山越嶺,眼前出現一座紅色的山,模樣像老虎下山的樣子,虎娘子笑着說到家了,這就是紅虎山。

第 50 章 消失的狼人溝

我生平從未坐過船,也從未出過海,但卻是生平第一次坐上了一個棺材船,雖不是漂洋過海,卻是經歷着一場迫在眉睫的死難。仰望着觸不可及的洞頂,棺材船悠悠地飄蕩,我們的心卻在死死地下沉。這是一場沒有活命機會的游戲,更是一場所料不及的結局,老天爺像是開了一個玩笑,而且還是一個天大的玩笑。

我的到來,不僅僅給狼人族帶來了災難,也給土司寶藏的黃金塔寺帶來了毀滅,同樣也将我們送上了一條不歸路。虎娘子和王妃既是情敵,又是仇敵,在即将到來的死亡面前,她們漸漸明白,你死我活的争鬥永遠比不上活着更有意義。

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同樣也沒有永遠的死敵,只要你願意放下,任何人都會變成朋友。冰雪經歷嚴寒的冬天,它會被遲來的春天融化的,沒有任何一塊寒冰能經受得起遲來的暖春。

田七、馬伊拉、大牛和我是為了尋找彜族紅手印而來的,加上王妃和虎娘子,我們六個人坐上了同一條船,而且還是一條死亡之船,也是老天的安排?還是他老人家故意開得玩笑?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吧。

河水不斷浸泡和沖刷着崖壁,很快就出現了不規則的塌方,泥石滾滾而落,水漲船高,河水咆哮,我相信用不了多久,狼人溝都會塌陷,然後消失在黑暗的地下,從此不複存在。

其實我并沒有放棄一絲一毫的機會,雖說生存下來的機會不大,但我相信狼人溝和紅虎山的祖先是一個神靈,他們并不願意看到王妃和虎娘子的死亡,所以一定會在一個适當的時機送來一根救命稻草,我在等待這個奇跡的出現,雖然我并不是很肯定。

大牛一邊不斷地從棺材裏面往外清理積水,一邊給我潑涼水說,別指望大羅神仙來救你了,更別指望上帝,他老人家怕水的。除非來個仙女下凡什麽的,你就沒發現命犯桃花?放心吧大哥,仙女們都搶着下凡來救你呢。

我說你別胡說八道了行不?我命犯桃花也比不上你搶桃花呀,馬伊拉多好一朵桃花,你不是照樣搶到手了嗎?你小子比土匪還土匪呢。

馬伊拉跟大牛一個鼻孔出氣,她哎吆一聲,開始挖苦我說,別光顧着羨慕我倆,仙女遙遠就不提了,咱就說說黃金塔裏的雪兒吧,她一個死人都惦記着跟你呢,我挺佩服你命犯桃花這套本事的。

大牛呵呵笑着說,我妹妹田七外號七仙女,這位是狼人族養狼玩的王妃,那位是紅虎山養老虎當寵物的虎娘子,看看三位姑娘的奇葩身份,哪一個不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人物?我們都知你心慈手軟,但雪兒都死了快一千年了,你連鬼也不放過呀。

田七也跟着起哄說,賴天寧可不是一般人,人家跟那個叫雪兒的是前生今世的一對情人,沒看見那首詩嗎?“自古多情空餘恨,此恨綿綿無絕期”,多凄涼多動人?

大牛“哎呀”一聲拍着大腿說,鬼娘子怎麽還不來救你?你們是前生今世啊,我給你找找啊,沒準躲在水裏呢。

玩笑歸玩笑,大牛煞有介事地搜索着水面,胡亂指着一個白色物體說,哎呀,鬼娘子穿着白衣服在哪裏等你呢!你快點游泳相會吧。

大家哈哈大笑,誰都沒放在心上。這麽大面積的水面,漂浮一些雜物再正常不過了。我注目望去,水面果然漂浮着一塊白色衣服類的東西,一個水花打過來,打它翻了個身子,不經意露出幾個黑色的毛筆字,太熟悉了,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我站在棺材船裏手舞足蹈地喊道,雪兒果真來救我來了,你們快看!雪兒救我來了!

大家面面相觑,每個人都憐憫地看着我。大牛嘆口氣說,天寧哥歇歇吧,知道你壓力山大,我只不過跟你開個玩笑,千萬別當真,我大牛什麽人你不知道嗎?我不是有意刺激你的。

田七跟着眼圈一紅說,我也是,開玩笑怎麽還扯上死人了,多不吉利啊。天寧一定是受刺激了,讓他歇會就沒事了。天寧哥,你說你死了都死了,幹嘛還死得神神叨叨的,萬一陰曹地府認不出我們幾個,還怎麽搭夥過日子呀?

我氣得火冒三丈說,你們才神經病呢,那是白色的挽聯!就是雪兒墓室挂在拱橋上的那副挽聯。

王妃愛答不理地說,一副破挽聯有什麽大驚小怪的,它又不是一根繩子!大水裏面飄出來的呗,我當什麽寶貝呢。

一聽繩子,田七和大牛呼地站起來,他倆人精中的人精,一下子明白了我的意思,趕緊替我解釋說,一副那麽長的挽聯,誰說它不是繩子?

大牛和我撲通一聲跳進水裏,一人撿了一副挽聯回來。我的這幅是“多情自古空餘恨,多情總被無情惱”,大牛那副是“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這兩幅挽聯要是銜接起來的話,可不就是一條長幾十米的繩子嗎?

被河水泡過的白绫挽聯更結實,我們撕成長長的布绺,扭成一根繩子。繩子做成了,但怎麽才能固定在洞頂呢?

大家盯着繩子發呆,明明有了活下去的希望,突然又遇到了瓶頸,大家的心一下又跌入到了谷底。

我忽然想到了屍棺通道,有三根繩索就在我們頭頂的上空,只不過被白花花的水霧遮擋住了,大家誰都沒看見。

我們脫下身上的衣服,拼命地向洞頂扇風,六個人的力量就是強大,硬是弄出一股氣流,将頭頂的水霧吹散了,漸漸地露出橫在上面的三根鐵索繩。

我委以重任地對馬伊拉說,你那手“套繩絕活”再次施展一下吧,如果一頭系上王者之劍,你有把握扔到三根鐵索上嗎?哪怕只纏着一根,我們大家就有救了。

馬伊拉目測了一下距離,說好像還差點,能不能把我擡高一米兩米的,那樣我會更有把握!

我咧嘴笑着說,搭人梯啊,我們還有五個人呢,大牛和我墊底,王妃、田七和虎娘子踩我倆上面,你只要站在她們仨的肩膀上就行。

人梯搭好,果然把馬伊拉擡高了将近三米。馬伊拉不斷調試着繩索的方向,飛舞的王者之劍不停地盤旋在我們身旁,而且被掄得越轉越快。忽聽馬伊拉呵斥一聲“走”!,只見繩索直直地被甩向洞頂,我聽見“咔擦”一聲金屬碰撞聲,緊接着王者之劍跟三根鐵索纏在一起。

為了以防萬一,我們讓馬伊拉先上去,女人重量輕,萬一後面的人把繩子壓斷了,至少上面還有人給我們垂繩子。白绫挽聯做成的繩子非常牢固,我們六個人都爬上去時,繩子依然完好無損。

我們不敢停留,在洞穴坍塌之前,我們必須順着屍棺通道能跑多遠跑多遠。離開豎洞時,我忍不偷偷往下看了一眼,崖壁開始大面積坍塌,水勢蔓延得很快,用不了多久就會沖垮所有的洞穴。

我暗自慶幸老天的眷顧,再遲上來一會,我們一行人恐怕都要葬身豎洞。屍棺通道進來容易,但是回來卻需要借用腳力,比如拐彎的地方,我們用腳不停地踏着牆壁,如此才能借力順着鐵索前行。

但這條屍棺通道不是直接通向外面的,到了毒爪猴洞穴附近就停下了。我跳下來,我身後的白狼王也跟着跳下來,領着我們向外面急急地跑去。我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陣驚天動地的巨響,沖擊而來的地河之水将所有的洞窟都沖垮了,虧了這些山洞的臨時阻擋,否則巨大的水流早就追上我們了。

我們大汗淋漓地跑出狼人溝不久,一股巨大的水流随之将狼人溝埋沒,塌陷的淤泥一股腦地回填進去,地面像是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一瞬間都吞沒了一切。

狼人溝消失了,這裏似乎從來沒有什麽溝壑和洞窟。

王妃來來回回地走在她曾經熟悉的地方,然而腳下除了堅硬的泥土一無所有。她哭了,因為她是世上唯一幸存的狼人族王妃,除了白狼王和她,沒有任何人記得狼人溝的模樣。

但我們記得土司寶藏,還有那座輝煌的黃金塔寺。

第 49 章 黃金塔寺的鐘聲

“哐”——

一聲悠揚的鐘聲遽然響徹黃金塔寺,也幾乎震碎我們的心。

葬紅花已經堆滿到我的胸膛。墓室被封閉,已無逃生之路,六個大活人外加一匹狼等于七個人的呼吸量,氧氣消耗殆盡,已經不夠用了。

我後背上的白狼王無精打采,斷斷續續地發出呻吟,它似乎預感到大家很快就會死亡,所以沒有過多的掙紮,偶爾戀戀不舍地舔着我的脖頸,它想說的生離死別我都懂,我只不過悄悄地感受在了心裏,我忍不住撫摸着它的爪子,強忍住幾欲奪眶而出的淚水。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也不是鐵打的漢子,沒有一個人可以堅強到毫無眷戀,人生難免有割舍,去去留留一場夢。

田七和王妃一左一右地旁伴着我,她倆小鳥依人般乖巧,死到臨頭誰也顧不上吃醋,二人只希望靜靜地陪我一同死去。

大牛和馬伊拉手牽手,相互依偎,他倆看起來更像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熱切的目光如夢如幻,卻又難舍難分。我不忍直視他倆的熱戀,二人剛剛如膠似漆,卻又生離死別,殘忍到不能多說說知心話。

我喟然長嘆,得失總有盡,愛恨需珍惜,若等回頭看,一切皆雲煙。

“哐”——

第二聲鐘聲悠悠蕩起,聽聲音是從塔頂傳來的,我心神跟着一顫,忍不住自嘲說,喪鐘來了!

衆人俱都跟着苦笑,可不就是喪鐘嗎?鐘聲悠揚,葬紅花飄零,這是何等美景,然而此時此刻,它的出現無疑是給我們送葬來了,不管是送葬鐘,還是催命符,我們無法拒絕。

我說大家盡量保持平靜的呼吸,我最大的願望就是——我們能安安靜靜地睡這裏了,沒有煩惱,沒有痛苦,更沒有一絲一毫的絕望。

大牛笑得很難看說,都要死了還不絕望呢,你的心忒大了點吧?保持平靜的呼吸?反正我平靜不了。既然要死,咱也要死得熱熱鬧鬧,我跟馬伊拉商量好了,我們将用一種奇特的方式告別生命。

我說行,你不嫌死得快,你就折騰吧,你這麽胖,能吃能喝能喘氣,現在你每呼吸一口氧氣,就等于掐着我們的脖子呢,等同于謀殺。

大牛得意洋洋地說,不虧你們,為了回報你們的大恩大德,我和馬伊拉大大方方地為你們秀一回。馬伊拉,親愛的,來吧,張開你的翅膀,我帶你飛向藍天。

馬伊拉臉色一紅,擡起頭來說,大牛哥,你帶着我慢點飛,我恐高。

我們都不知道他倆說啥呢,一會翅膀的,一會飛藍天的,我說你倆神神叨叨叨的,若是能跑出半米遠,算你倆有本事。

空氣頓時為之凝結。我們情不自禁地鼓起雙掌而喝彩,大牛和馬伊拉緊緊地擁抱在一起,臉對着臉,嘴對着嘴,喜悅和淚水都挂在臉上,這是一個天長地久的吻別,也是一個生死相依的告別,也是一個海誓山盟的離別,太沉重了,以至于我們發出陣陣的啜泣。

我哭着鼻子,笑着說,你倆真不要臉,這哪是飛啊,分明腳下踩着雲朵呢,小心別摔死啊。

虎娘子從昏厥中醒來,驚訝說道,你們怎麽在這等死?不要命了?

我沒好氣地說,你睡了半天,這回醒了,你才想起告訴我們不要命了?墓室堆滿了葬紅花,所有的退路都被封死了,我們插翅難逃啊。

虎娘子掙紮着站起來,指着旁邊的大花轎說,那邊才是出路!趁着葬紅花沒有封死墓室,我們還有機會打開一條逃生路!

虎娘子是紅虎山彜族首領,她的祖先設計了黃金塔寺,她是知道這條逃生路的。我大聲喊道,夥計們還等什麽!快點到大花轎集合!大牛、馬伊拉你倆先別飛了,有力氣到外面飛去!

六個人手拉着手,邁動着沉重的雙腿,一步一步地走向大花轎。葬紅花積壓的不是很緊,雖然移動破費力氣,但六個人的力量合在一起,像是個開動的拖拉機,雖慢卻有力量,我們一點一點地往前移動。

虎娘子駭然問我說,你剛才聽見幾聲鐘聲了?

我說聽見了,你的祖先挺能整的,又是銅鈴,又是大鐘,墓室還整出個樂隊,她是玩雜耍的?

虎娘子沉重說,沒時間跟你開玩笑,大家保命要緊。到底幾聲鐘聲了?

我知道這個時候亂開玩笑确實不妥,趕緊一百正經地回答說,剛才你醒的時候,剛剛敲響了第二聲。

虎娘子哎呀一聲惋惜,說大家抓緊時間吧,鐘聲三響,黃金塔寺就塌了。

我心頭巨震,本以為虎娘子有辦法救大家性命,沒想到打開逃生之路的時間根本不夠用啊。絕望到希望,然後又到絕望,每個人的精神被折騰得筋疲力盡,恨不得喪鐘早點敲響,早死早投胎,省得做個累死鬼。

六個人六條命,還有我的新寵白狼王,不能只聽天命,還要去盡人力。我幹脆利落說,放手一搏吧,虎娘子你說怎麽幹吧,我聽你的!

虎娘子嘆息說,盡力而為吧,大家若想活命,只能賭一把冒險的——花轎裏面是空的!

我們扯開大花轎,裏面除了一個座位,果然是空的。我拆掉座位,一把扔到外面。下面是個巨石板,雖然有個大鐵環,但我費了半天勁就是死活擡不起來。我說田大牛你來,需要你卸嶺力士的時候到了。

大牛笑着說,逞什麽能?倒鬥三人行,你以為我肥胖真一無是處?關鍵時候沒有一把子力氣是不行的。什麽三山五岳,什麽五湖四海……

我急得差點罵娘說道,田大爺你趕緊的吧,争分奪秒逃命呢,我求你行嗎?

大牛知道事态嚴重,也不跟我亂開玩笑了。雙手握住鐵環,大喝一聲“起”,幾百斤的大石板僅僅晃動了幾下,依然紋絲不動。

我說虎娘子不對吧,逃生之路是找到了,是不是還有別的機關啊。大牛一身蠻力竟是螞蟻撼樹,試想世上還有誰能打開這塊石板呢?

虎娘子也急得滿頭大汗,事關大家性命存亡,玩笑話誰也開不起,寶貴的逃命機會誰也浪費不起。她滿臉痛苦說,我的祖先只是告訴我這裏是出路,卻并沒有說如何打開呀,怎麽辦呢?

田七蹲下身子,使勁抹掉石板上的塵土,這塵土太厚了,幾乎像沙子一樣蓋住了整個石板,僅僅露出了大鐵環而已。我們七手八腳地幫忙拂去塵土,在大鐵環旁邊出現一個石榴大小的窟窿,邊沿部分棱角分明,足以說明這是個開啓機關,否則這麽沉重的石板蓋在這裏,任何人休想逃脫。

我們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絞盡腦汁都猜不到如何打開石板。王妃忽然說道,這個邊棱很像狼人族的金戒子,難道要用它才能打開?

一語驚醒夢中人,我大喊說,金戒子!王妃你的金戒子呢?快點,我們沒時間了!

王妃翻出金戒子,對着窟窿插進去,忽然一聲巨響,石板緩緩沉下,幾乎同時,漫天飛舞的葬紅花突然鋪天蓋地地朝我們壓下來,情急之下,我們手拉手一同跳躍而下。

等我們跳下去的時候,石板又自動翻了上去,将葬紅花拒之門外。

這是一條曲折狹長的通道,不是向下的,而是蜿蜒向上的。我說管它去哪呢,順着走就是,估摸時間,第三聲鐘聲差不多快敲響了,上帝保佑我們還有時間逃脫。

幾乎是連滾帶爬的,我們很快就到了頂端,推開一扇門,大家一下愣住了,原來抄近路直接來到了黃金塔寺的第六層——塔尖。跟先前預想是一樣的,塔尖只有一個墓室,除了一口棺材,其他地方卻是空的。

大牛看我和王妃的眼神怪怪的,陰陽怪氣地說道,這地方是你倆的墓室,只不過你倆還沒死呢,所以這裏沒有屍體。

田七氣得跺了大牛一腳說,我在這呢,誰跟誰死呀?別亂說話,小心咬斷你的舌頭!

大牛果然不敢吭聲了,這丫頭吃醋的本事厲害,誰也不敢招惹。墓室本應是空的,為何卻擺放着一具大紅棺材呢?按理說,王妃沒死呢,這裏不應該擺放着一具空棺材,提前給活人準備棺材是不吉利的,也是絕對不允許的。更奇怪的是,棺材上面還吊着一個大銅鐘,剛才的鐘聲就是它發出的。

擊打銅鐘的木頭已經懸空而起,只要機關控制着繩索落下,木頭就會狠狠撞機銅鐘。

我心急如焚,撞木随時都有可能落下,而我們依然沒找到那條逃生路。我腦袋飛快地旋轉,忽然指着大紅棺材說,大牛劈開它!

大牛等我一聲令下,王者之劍鋒利無比,三下兩下就劈開了棺材,裏面卻躺着一塊石碑,上面只刻着一個字“鐘”。

“鐘”是什麽意思,一個破銅鐘還用刻碑立撰嗎?還是說明這個塔層叫鐘?或者是讓我們把銅鐘放進棺材?

這些都不是,銅鐘巨大無比,根本放不進棺材。塔寺第六層擺着一個鐘,名字也該叫鐘樓或者鐘閣什麽的,沒聽說起一個字叫“鐘”的。

大牛氣得直瞪眼,罵道,給指點條活路吧,都尼瑪費勁,弄個“鐘”字石碑出來,不會想給老子養老送終吧?

我恍然大悟說,鐘就是終,意思告訴我們到終點了。

田七哭笑不得說,是到終點了,誰死都是到了人生終點,等死吧。

“哐”——

撞木忽然當空而下,重重地擊打在銅鐘上,我們紛紛捂着耳朵,距離太近了,耳膜都快被震碎了。腳下開始晃悠起來,感覺到整個黃金塔寺開始土崩瓦解。六層沒有門窗,我們看不到外面發生的一切,只能感覺到處是山崩地裂。

第 48 章 老妪巫師

黑棺墜毀,屍走棺空。

因為木梯損壞,所以我們索性就地取材,把屍棺劈開,做成一把簡易木梯。白狼王傷口未愈,爬上陡峭的梯子是不可能的,王妃身型瘦弱,背負白狼王上上下下也不現實。

我們懼怕狼王,誰也不敢背它。擺在面前只有兩個選擇,要不放棄白狼王,要不換成我或者大牛背它。王妃不太可能抛棄小白而獨自逃生,我和大牛又不願意做歷史上第二個東郭先生。

王妃說她有辦法,可以讓白狼王變得溫順,而且對這個人俯首帖耳、言聽計從。

我說這敢情好啊,黃金塔寺浪費了我們不少時間,一旦耽誤久了,大家體力跟不上不說,睡覺和飲食都是個無法解決的難題。

王妃找了一個金盆,從外面端進小半盆潭水,割手放血,不大工夫就變成一盆血水。她面無懼色地對我說,儲王你把血放進去,只要狼王喝了你我的血,它就會把你當做新的主人。

我說流點血我倒是不在乎,狼王改弦易轍選我做主人,這恐怕不太妥吧?畢竟她跟你朝昔相處,這對你也不公平啊。

王妃摸着白狼王的頭說,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們狼人族家家戶戶養狼,主人死後,我就用這種法子替它找到新的主人。你不用擔心狼的威脅,其實它跟狗一樣忠誠,一旦認定主人,生死不悔。

大牛催促我說,跟你配個狼王護駕,你還挑三揀四的,舍不得傷害它和王妃的感情,這個我大家夥都能理解,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白狼王若想活下來,就必須認你做主人,否則它和王妃一塊死在黃金塔寺,你看着辦吧。

大牛一番話醍醐灌頂,我想這是個權宜之計,大不了出去後再辦個交接儀式,讓狼王和王妃重回舊好。我雙眼一閉說,王妃你動刀子吧,想割哪就割哪,老子豁出去了。從小到大就沒獻過血,這次權當無私奉獻了。

王妃手起刀落,刀鋒劃破我的手掌,我緊閉雙眼,別看打打殺殺的天不怕地不怕,那是殺紅了眼,其實我是怕血的,要不是怕丢人現眼,我這會早就癱地上了。滴滴答答流了一會血,我以為差不多了,剛睜開眼睛,王妃舉刀在我的手心又來了一道口子,我嘴角一抽搐,忍不住喊了一聲疼,寒聲問道:“還,還放呢。手心連心,你這一刀子想要我的命啊。

王妃噗嗤一笑說,這回慫了,軟包了?頂天立地的氣勢哪去了?就因為手心連心,這血才管用呢,這叫心尖血。

王妃沒有把心尖血放進金盆裏,而是塗在掌心上,反複揉搓,最後小心謹慎地塗抹在白狼王的天靈蓋上。說也奇怪,狼王兇狠的眼神倏然收斂起來,眯縫着眼睛一個勁地向我點頭。

王妃把金盆的血水放到狼王跟前,神秘兮兮地對我說,喂食狼王的信號很多,狼人族是長聲狼嚎,你不是狼人可以不用,直接說話就行。

我半信半疑地試探着說道,小白喝吧,這是你兩個主人的血水,別糟蹋了。

白狼王果然搖着尾巴将一盆血水喝得幹幹淨淨,然後跪下前肢一個勁地舔我的臉。我雖然吓得臉色鐵青,但很快就适應了它的溫順。我輕輕的說,小白我背你吧,到我後背上來。

我剛轉過身子,狼王就跳上了我的後背,乖乖地将前肢耷拉在我的胸前。我眼睛頓時濕潤了,不知是不是感動,這個時候誰要是再跟我提什麽東郭先生,我恨不得打爛他的嘴巴。

五人踩着棺材做成的梯子,依次爬上二樓,穿過滿地竹箭,但三層的入口竟然沒有梯子。大牛把一層的梯子抽上來,架在入口處,五人再次爬上去。白狼王不是很重,我并沒有太多壓力,覺得後背背的不是一只狼,而是我的一個孩子,它有時候淘氣,一直舔我的耳朵,有時候乖巧得像個孩子。

王妃一切看在眼裏,雖然滿腹憂傷,但還是一臉的高興。“如果真心愛一個人,那麽你就要送給他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喜怒哀樂。”,這句話說得多好,王妃把白狼王托付給我,不僅僅是一種信任,還是一種愛的寄托。

三層未設任何防禦,只是到處懸挂着白色的挽聯。過道豎向架了一座幾米長的拱形木橋,一頭落在我們的腳下,另一頭落在對面。木橋設有狹窄的木階,上面落滿了密密麻麻一層紙錢,應該是下葬時散落的。橋兩邊各豎着一排招魂幡,跟又長又大的挽聯照相呼應,顯得異常詭異和瘆人。

躺着四具棺材沒錯,但對面橋下卻停着一座紅色的花轎,跟墓室黑白色澤完全不搭界。花轎沒有轎夫,只有一個佝偻腰背的老妪,她背對着我們,一手指着花轎的轎簾,另一只手搭在花轎的扶手上,我們不知道她是想請出裏面的大家閨秀呢,還是想送別自己的女兒出遠門。

田七換了個角度,指着花轎後面說,後面有幾個小矮人!

我們站過去,一同望去,幾個小矮人有男有女,手裏都端着不同的樂器。馬伊拉心細如發說,他們根本就不是矮人,你們看,他們的雙腿都被砍掉了,只露出腰部以上部位,所以才會被看成小矮人。

王妃面露戚容說,他們幾個是發起戰争的部落首領和女眷,為了紀念和平才被砍掉雙腿以示懲戒。

我說你怎麽知道他們是戰犯,而不是奴隸或者戰俘?

王妃說,他們手裏雖然端着樂器,但手腕上都栓着一根繩子,他們頭頂的帽子是不是很奇怪?有戴金色盔甲,有戴将軍帽的,還有胸前佩戴英雄巾的,一看就不是普通戰俘和奴隸,他們的表情神色最為明顯,雖然被削去雙腿,但他們毫無怨言,反而個個洋溢着喜色。按照狼人溝和紅虎山的戰争條例,凡是戰俘一律殺掉,不是喂老虎就是喂狼。他們不但沒死,而且參加了婚禮,這說明他們有至高無上的權威。

大牛說僅憑這些也不足以說明他們是部落首領啊,但我肯定不是普通人物,能佩戴英雄巾的不是一般武将。将軍帽和金色盔甲都是戰功赫赫的将軍才有權佩戴。

王妃颔首說,這段佳話無論在紅虎山還是在狼人溝都被廣為傳頌,幾乎家喻戶曉,再跟眼前情景聯系在一起,我确定自己的判斷不會有錯。

我們俱都點點頭,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就不會錯了。王妃是狼人溝的最高統帥,她所知道的都是機密,我們基本是不用懷疑的。

我說老妪跟花轎裏面的人關系非同一般,她是你們狼人溝的還是紅虎山的?

王妃說這個老妪是紅虎山的,所穿衣物的風格是彜族流行的款式,她後腦發髻高束成圓球狀,外罩以金絲發網;後背耷拉着一條紅色的圍巾,上面繡着一只老虎,這樣的打扮是紅虎山上彜族貴族的身份。這層是紅虎山和狼人溝聯姻的墓室,我推測花轎裏面的新娘子是當年嫁給狼人族土司的彜族女人。

我大惑不解問道,如果花轎裏面坐着新娘,這個雍容華貴的老妪是什麽人?她親娘嗎?

王妃說她是彜族巫師,彜族紅白喜事是不請媒婆和司儀的,一般由巫師全權主持。

大牛突然說道,這個老妪巫師是死的還是活的?她的背影栩栩如生,你看她的雙手還有膚色,不會沒死吧?

我說你瞎說什麽?黃金塔寺近兩千年的歷史,活人根本無法在這裏生存。屍體沒腐爛而且保持原狀,這很奇怪嗎?你大牛“卸嶺力士”倒鬥無數,怎麽連這點常識都忘了?古人防腐技術登峰造極,馬王堆千年女屍不就跟活人一樣嗎?

大牛忍不住拍了一下腦門,自責說,不知怎麽的,今天吓得腦袋都糊塗了。死人體內注射水銀,也能保持屍體不腐爛,她體內或許被灌水銀了。

我說你不是吓糊塗了,你是摔屁股摔糊塗的。過去看看吧,既然這個地方是紅虎山和狼人溝共建和平的地方,我想不會設置陷阱和暗器,否則有悖常理了。

田七使勁揉了兩把眼睛,難以置信說,花轎門簾剛才動了!彜族巫師的手也跟着抖動着,你們——看到了嗎?

大牛嘻嘻哈哈說,你也有害怕的時候?狹小的墓室空間遽然來了這麽多人,而且都是喘氣的,一塊破布晃動不是很正常嗎?這是空氣流動形成的。

我舉目望去,轎簾微微起伏,如果真是空氣對流形成的,倒也不奇怪。但老妪巫師的手指為什麽抖動呢?空氣對流根本解釋不清楚。

大牛忽然躲在我身後,指着那個老妪巫師,哆哆嗦嗦地說,她回頭看了我一眼,真的!

我以為大牛故意逗大家玩呢,但看大牛驚恐莫名的樣子,我知道他不是開玩笑。

第 47 章 鬼棺走屍

黑棺從二層的墓室入口處倒立而下,重重地砸落一層的地面,幾根銀色棺釘散落了一地,棺材蓋子也被掀翻在地,恰好露出裏面一塊黃色的大錦布,塞得滿滿當當,我們看不清裏面是什麽東西。

我們驚魂未定地站在塔寺門外。大牛罵罵咧咧地說,這就是千斤巨棺啊,我胖子充其量兩百斤,竟然被我給拽下來了,還差點把老子砸死,真是邪門了。

馬伊拉開玩笑說,裏面的屍體巴不得你拽下來呢,他好爬出來啃你屁股。

我們是有經驗的倒鬥人,大牛噓了一聲說,別亂說!那玩意兒邪性呢,你是信口這麽一說,它還以為你要它“千呼萬喚始出來”呢。

大牛手裏依然拽着繩索,光顧着逃命時都忘記扔掉了。我說幸好你沒扔掉,王者之劍還在裏面呢。

我往外拽着繩索,将王者之劍慢慢地拉了出來,這柄劍似乎是黃金塔寺的鎮塔之寶,拿着它心裏踏實多了。

王妃不知什麽時候躲在我身後,聲音怪怪地說,把王者之劍給我保管吧。

我轉身就看到王妃一張冷若冰霜的臉,我說你怎麽了?臉色不好看。是不是吓壞了?

王妃說沒事,一方面擔心你們的安危,另一方面也是觸景生情,黃金塔寺畢竟是我們祖先的遺産,遭到這麽大的破壞,心裏不太好受。

我說我們只是想尋找到出去的逃生之路,這裏的財寶屬于你們狼人族,我不會有非分之想的,即使個別人有,我也絕對不允許。

王妃倒不是小氣之人,大大方方地說,狼人族已經不存在了,這批寶藏也應該還給有用之人,你不是老講什麽國家社稷嗎?這些本應屬于國家所有,我只是看護者而已。

王妃或許想替我和大牛分憂解難,我不疑有它,端起王者之劍遞過去。王妃忍不住露出喜色,恨不得立刻奪過去。

我一愣,這丫頭神色不對勁呀,怎麽對王者之劍這麽上心呀。餘光見到白狼王遠遠地站着,好像特別怕王妃似得。這點更引起我的警覺,王妃和白狼王如膠似漆,他們的關系無比親密,怎會一會功夫就形同路人?雖然覺得不太對勁,但我還是交出王者之劍,不管怎麽說,王妃也是一片好意。

就在王妃握住王者之劍的一瞬間,白狼王突然對着王妃惡狠狠地狼嚎一聲,它的眼神很複雜,既有敬畏,也有怨恨。

我感覺不太好,趕緊撤回王者之劍,王妃的力道沒我大,也沒想到我會突然改變了主意。王者之劍被我緊緊握在手裏,我說還是我拿着吧,黑棺落地,不知道裏面有什麽兇險,一會還要依仗它壯膽呢。

王妃無比失望,随即笑着說,我不是怕你們累着嗎?

我斜眼看了一眼舉止怪異的白狼王,又看着閃爍其詞的王妃,我呵呵笑着說,沖鋒陷陣是男人的事,你只管保護好自己。

等了半天,黑棺毫無動靜。我們五人大着膽子走過去,白狼王跟兩步退兩步,好幾次被王妃怒目圓睜地給吓回去,這一切看似平常舉動,卻都沒逃過我的眼睛,我想會不會因為我們把黃金塔寺弄得一團糟,她因此記恨我們呢?但想想王妃前後判若兩人,按理說她心胸不會如此狹窄,狹隘到因為點財物而傷了大家的情誼。

進入墓室開始,我的後背像原先一樣冰冷,渾身汗毛直立。田七、大牛和我小心翼翼地将黑棺圍起來,讓馬伊拉和王妃在外圍把風和警戒。

棺蓋沒有完全脫落,我用王者之劍将它挑落一邊,裏面露出一大塊錦布,我用劍捅了捅,裏面是空的,挑着一個角将錦布拉出來,好大一塊布,幾乎塞滿了棺材。棺材小頭留着一雙黑色的老人鞋,整整齊齊地擺放着;大頭橫放着一塊包着錦布的金磚,旁邊倒扣着一頂黑色小圓帽,帽檐上用金線縫着一顆橢圓形的綠色寶石。帽子旁邊豎着一根玉質大煙槍,吸嘴泛黃,一看是棺材主人的慣用之物。

除此以外,再無他物。

屍體不見了?甚至連根骨頭都沒有,更別說頭發、指甲和胡須了,難道這是一個空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黃金塔寺不是衣冠冢,萬萬不會沒有屍體的道理?

墓室比較黑暗,田七和大牛脖子上的山鬼錢微微發着金光,我低頭一看自己的也發光,金光是對摸金校尉發出的危險警告,肯定有髒東西徘徊在周圍,聯想到先前後背發冷和汗毛直立的感覺,我們不約而同地驚懼不已,一下子就想到了鬼棺走屍。

三個人情不自禁地背靠背警戒。我有意無意地對馬伊拉和王妃喊道,馬伊拉你守住塔寺大門右側。王妃你守住左側,你倆沒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更改崗位。

馬伊拉向右邊跑過去,王妃雖然滿臉不情願,但還是跑到左側去了。田七心細,小聲說,天寧哥你怎麽把她倆分開了,多危險啊?她倆合則兩利,分則兩害,你怎麽糊塗了?

我低頭小聲說,我懷疑王妃有問題,往日形影不離的白狼王和她突然産生了距離。她剛才還找借口索要我的王者之劍呢,我故意找個理由給拒絕了,鬼屍懼怕我手中的王者之劍,王妃拿着它無異于一根燒火棍,二者關聯微妙,這難道是巧合嗎?

大牛觀察半天,嘆氣說,墓室之中我們三人是真的,山鬼錢是妖魔鬼怪的克星,這個騙不了人。王妃、馬伊拉和白狼王,其中有一個是鬼屍。

我和田七贊同地點點頭。黑棺屍體不見了,這在倒鬥行業裏面有個奇怪的名字,叫“鬼棺走屍”。金磚是死者枕頭,帽子和鞋子、大煙槍擺放的位置,明顯都是按照屍體部位而擺放的,此時屍體不翼而飛,那就證明它是個鬼屍。“鬼,死人戾氣聚而行之也。”意思說鬼是死人體內的戾氣形成的一個物體,可以無形,也可以借助附體變成有形。

本來我不敢确定,直到山鬼錢發出淡淡金光,它是告訴我們鬼屍出現了,金光越亮鬼屍離我們越近,反之則躲在不遠處。馬伊拉、王妃和白狼王都有可能是那個跑出的鬼屍,只不過王妃舉止怪異,更像罷了。三人真假難辨,無法确定誰是鬼屍之前,我們都不敢輕舉妄動,萬一搞錯了,殺錯了人,那是親者痛仇者快的結局。

大牛深思熟慮地說,鬼屍也許不一定是三人中的一個,萬一變“無形”而躲在墓室之中呢?真要搞錯了方向,我們不僅通盤皆輸,弄不好處于被動挨打的處境。

田七說無形鬼屍最怕糯米,只要将糯米撒出去,覆蓋一層墓室空間,它若“無形”自然會現原形。

我皺眉說道,附體鬼屍不怕糯米,有活體遮擋,糯米根本打不到它,所以只能使用軟屍香,鬼屍的戾氣無堅不摧,但碰上軟屍香就形同軟泥,至少對我們的威脅大打折扣。

倒鬥人的口袋裏都無一例外的裝着糯米,軟屍香用途不多很少帶,唯有田七帶着半根,有總比沒有強,半根也能癱瘓鬼屍的戾氣。

三人換了個角度,田七背對着塔寺門,悄悄地點燃了軟屍香,這種香是無色無味的,對活人沒有任何影響,唯有死人接觸到香氣就會屍體發軟,過去盜墓的人用它來軟化屍體,然後趁機盤剝金銀首飾,等軟屍香的藥效過時後,屍體才能恢複如初。

我們猶如車輪般緩緩旋轉,每轉到一個角度,對着一個方向抛扔糯米,一把糯米粒像沙子般撒出去,打着四周的牆壁噼啪響,一圈下來不見任何動靜。

看來鬼屍不是“無形”存在,而是附着在外面三人中的一人。

聽老人說,鬼屍附體都是墊着活人的雙腳走路的,也就是說,留下的腳印只有活人的腳尖部分,腳跟部分是鬼屍的,它走路不留痕跡。

殺死滄龍後,我曾站在塔寺墓室中央擰過濕衣服,所以地面至今還留着一小片潮濕,我們剛才進進出出的,上面留下的腳印亂七八糟,無法辨別哪一個是鬼屍的。

潮地後面是塔寺正門,兩邊分別站着王妃和馬伊拉,外面站着鬼鬼祟祟的白狼王,它一時不敢進來,我們拿到一點辦法都沒有,幸虧只要排除屋內兩人即可,萬一兩個都不是,自然就是白狼王了。

我從棺材裏拿出金磚,砰地一聲扔到濕地的前面,笑着對馬伊拉說,你把這塊金磚拿着當兵器,萬一有什麽危險,你就當板磚往死裏拍。

馬伊拉不知道我故弄什麽玄虛,雖然覺得我神色怪怪的,但也沒過多猜疑。她經過濕地走過來,一只腳剛好踏在裏面,她撿起金磚,笑呵呵地說,還挺沉,我要是耍順手了,這個可要歸我了。

我仔細盯着濕地留下的一行腳印說,大牛不是黃金甲頭盔就是王者之劍,給你弄塊金磚也是應該的,他若是不聽話,你就往他腦門上拍,拍死了算我的。

馬伊拉不糊塗,說拍死算你的,你嫁給他得了,缺胳膊少腿,要我嫁給他俺可不幹,拍死你也不能拍死他呀。

我對大牛和田七搖了搖頭,馬伊拉的腳印完整,她絕對不是鬼屍。田七倏然嗔怪說,賴天寧你可不能偏心啊,大家一視同仁,憑什麽就馬伊拉一人得金磚,怎麽也得送給王妃姐姐一樣東西呀。

王妃面無表情地拒絕說,整個黃金塔寺都是狼人族的,我貴為王妃不想占為己有,這裏面的東西再值錢也不是我所需,不要也罷。

田七心眼多,說黃金塔寺的東西可以不要,我這個手镯可是賴天寧送給我的生日禮物,你我姐妹見面有緣分,我送給你一只,算是借花獻佛,咱姐倆留個念想。

王妃更是搖頭拒人千裏之外地說,人家送你的,你再送給我不太好吧,你留着吧,姐姐喜歡的話可以直接跟賴天寧要一對金子的。

我和大牛對視一眼,王妃連着拒絕兩次,表面看着天衣無縫,但細細推敲卻是破綻百出,她難道真有問題?

田七無計可施,忽然一咬牙,往我扔金磚的地方丢過去一個手镯,她故意撒潑說,姐姐你這是有心瞧不起我的禮物輕啊,它是銀子的不假,但它是我的一片心意,不拿我可生氣了!

我心裏偷笑,這丫頭送人禮物還這麽盛氣淩人,這個難纏勁一般人都敬而遠之,王妃那點心眼肯定擰不過她。

王妃衆目睽睽之下有點下不了臺,只好走過來撿起銀手镯。她兩次經過濕地,都擡腳邁了過去,我仨不由自主的心生失望,看來這個王妃的确有問題,這一招明明是故意而為之,有心給我們出難題啊。

大牛滿臉殺機地說,要我說別測試了,就是她了,這麽明顯的征兆,不是她難道還有別人?

田七也點頭說差不多,八成就是她,王者之劍穿過她的肩胛骨,鬼屍能耐再大,也只有挨打的份。

田七說的意思我明白,鬼屍附體,唯一重疊的部位就是肩胛骨位置,只要拿住人的肩胛骨就等于拿住鬼屍的,肩胛骨是鬼屍的命門所在,拿住這個部位,鬼屍能耐再大,也逃不出王者之劍的封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