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我是狼人王

狼人族的人究竟有多陰狠,這個問題問得有點多餘,什麽狼吞虎噬呀,狼心狗肺呀,引狼入室啊,你就知道狼有多可怕。狼是一種兇殘成性且狡猾多變的動物,狼人的厲害可想而知。

我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但還是被狼人族堵住了去路,沒有任何人比他們自己更了解這一畝三分地,所以我們無論怎麽跑都是無濟于事的。

一條狹長的山溝,溝中填滿了祭祀狼群所用的血石頭,上面剛剛鋪滿了一層綠樹枝,就等着我們四個躺上面了。與其說我們是跑到這裏來的,還不說我們是被狼人圍追堵截驅趕而來,猶如一群野鴨子,始終逃離不了一柄趕鴨杆的範圍,他們事先在這裏擺好了屠宰場,就等我們幾個被“請君入甕”呢。

我笑着對衆人說,大限将至,臨行送別,我作詩一首,算是壯行美酒吧。“血石綠枝祭狼群,哀牢山下誓鬼雄;鐵戈金馬紅虎山,埋骨石嶺長歌吟。”

大牛、田七和馬伊拉鼓掌稱贊,馬伊拉說雖然不是很工整,但氣吞山河之勢赫然在目,你別倒鬥了,做個吟詩作對的才子得了,你這學富五車、才高八鬥的文采太可惜了。

我說下輩子吧,這輩子算是棄筆從戎了。

田七一旁呸了一聲,什麽棄筆從戎,你直接就說扒墳倒鬥得了,弄得跟個烈士似得。

四周站滿了野狼族的狼人,狼孩圍在裏面,成年狼人圍在外面,我想這是跟他們分配食物的規定有關系吧。狼人披着青色狼皮,頭上戴着猙獰狼頭,手裏端着尖銳的長矛。狼人和野狼算得上一脈同宗,狼皮和狼頭大多是那些病死或者被敵人殺死的野狼。

馬伊拉自知抵抗是沒有用的,示意我們放下武器,高舉雙手。

大牛死活不肯,他說反正都是一個死,不如拉兩個墊背的。

我說馬伊拉是本地獵戶出身,對狼人族的生活習慣比較了解,她這樣做自有道理,我們跟着做就行。

一個妖冶的女人走進包圍圈,狼人主動避讓,個個恭恭敬敬地俯首貼耳,我想她應該是狼人族的女首領。狼人族女人到底是個什麽樣子呢?我好奇地打量她的模樣。面容嬌媚,雖然也長着一層淡黃的狼毛,但細皮嫩肉之中的粗犷,別有一番美豔。

我看得入神,馬伊拉用一只腳狠狠地踩了我一下,小聲警告說,別看了,這是狼人族的王妃,當着狼人族的面,你這麽嚣張地看她,你會被其他心生嫉妒的狼人給弄死的。

王妃?難道狼人族還有男大王?這個女人只是一個妃子?女人抛頭露面,而大王卻躲在後面,我想這個主子不是個窩囊廢就是個殘廢。我頓時有股豪氣,狼人族不就是弱肉強食嗎?不行的話我跟他們單挑。

我撸開袖子,環眼四顧說,各位狼兄狼妹,你們這麽多人倚強淩弱算什麽本事?有本事站出來,我跟你們一對一的玩玩,老子要是腦袋掉了,就算送你們當球踢了。

我本想這些話也就自己人能聽懂,狼人族未開化,最多看到我的氣勢。沒想到他們之中還陪着翻譯,一個又黑又瘦的狼人地裏呱啦地給翻譯了,狼人算是炸開鍋了,看他們躍躍欲試的表情,都想過來弄死我。

馬伊拉笑得比哭還難看說,行了,你算是把自己嫁給閻王爺了,這麽挑釁不等于找死嗎?狼人族的王妃就是大王,之所以叫王妃,那是給狼人族的王者留個位子,但王妃權勢極大,大王有可能随時更換。

王妃銀鈴般笑得很得意,突然當空伸出一個大拇指。沸騰的狼人頓時鴉雀無聲,盡管滿臉都是兇神惡煞,但都敢怒不敢言。她張嘴說道,我們雖是邊疆荒蠻的狼人,卻也懂得勝者王侯敗者寇,為了公平,你可以選擇任何一個人來跟你打鬥,你這身子骨給我捶捶背還湊合,想跟我們狼人族勇士比高低,我想你不是瘋了就是傻了。

我眼珠子瞪得滾圓,真不敢相信狼人族王妃會說漢語,但随即想明白了,狼人族有位懂漢語的狼人,她一定拜師學習了。

大牛怕我吃虧,說實在不行我來吧,以蠻治蠻,我比較拿手,老子這身蠻力正好給他們散散骨頭架子。

狼人族王妃眼神犀利地看着大牛,沒見她出手,只是把手指彎成爪狀,随着手指緩緩的合攏,大牛猛烈咳嗽起來,臉色青紫得沒有了血色,像是被人抓住喉嚨喘不過氣來一樣。

馬伊拉對王妃喊道,你貴為狼人族王妃,說話自然一言九鼎。公平決鬥是武士精神,你不能用超能力對付手無寸鐵的人!

狼人族王妃冷哼一聲,不徐不慢地說道,我只是想教訓一下他,不會成心想要他的性命,但即使不殺他,等一會也會被祭祀狼群,對他而言只不過多活一時半刻而已。

大牛怒焰三丈說,狼人族再兇狠也比不過日本鬼子的狼子野心,小日本都被我們打回老家了,你們就等着吧,老子喂狼群之前,先打死你們幾個狼崽子。

我淩然阻止說,大牛少安勿躁,就按照之前說的方式。狼人族不是厲害嗎?打一個算是人類欺負你們,你王妃挑兩個拿得出手的,我要是打得他倆滿地找牙你怎麽辦?

王妃怒極反笑地哈哈大笑說,狼人族聽令,只要這位勇士能以一敵二贏了我們,大家就赦免他們走出狼人族,膽敢違令者,掏狼心狗肺!十一狼和十二狼,你倆出來應敵!

狼人沒有人名,只用數字代稱,十一和十二應該算是兄弟排行榜的序列。兩位狼兄果然雄壯有力,一看架勢就知道不怎麽好對付,他倆虎背熊腰,都是撕虎裂豹的好手。

田七緊張兮兮地說道,天寧哥小心點,硬碰硬肯定會吃虧的。

田七的好意我心領了,這正是我想的,大牛雖然力大無比,但跟倆狼人比蠻力一定會輸的,人家哥倆從娘胎出來就能跌打滾爬,人類根本不是對手。我出馬還有幾分勝算的,力敵不行,智取是我的強項。

我往前走了兩步,赤手空拳說,來吧親愛的狼人,你們生下來就沒掉過牙吧,肉吃多了消化不好,我幫你倆拔掉幾顆,今後少吃點肉,多吃點素的。

狼十一氣得哇哇叫,就差吐兩口血沫了,一個狼撲就過來了,我忽然矮身沖撞過去,一個淩空撲過來,一個貼地沖過去,兩個身子都奇快無比,簡直像風一樣擦肩而過。

大牛、田七和馬伊拉頓時鼓掌喝彩,我這一招出其不意,利用地勢和猝不及防的速度,竟然躲過了狼十一十拿九穩的狼撲。

王妃臉色一驚,誰也沒想到我的膽子這麽大,敢于棋行險招,玩好了是絕招,玩不好就可能羊入狼口了。

我表面上淡定自如,其實心裏早就淌汗了。不敢絲毫大意,因為狼十二步步緊逼而至,他學聰明了,不要求速度,只要求雷霆一擊。

我的汗珠子慢慢地淌落下來,這個時候如果跟着步步後退,虎視眈眈的狼十一便能趁虛而入了,這虧絕對不能吃。

狼十二逐漸靠近,算好了距離便突然站穩了腳步,我餘光裏看到,狼十一看似無意地站着,實際上就等着配合狼十二的攻擊。

我像一個被倆狼人前後夾擊的肉餅,完全沒了退路,要不拼死抵抗,要不束手就擒。我只能紋絲不動地站着,眼珠子一動不動,我害怕一旦眨眼,就失去了最好的逃跑機會。沒錯,我在等待着機會,當然是敵人給的一個機會,但這個機會必須冒着以生命的代價來換取,用我命來賭,如果救下四人性命,那麽也是值得的。

狼十一和狼十二認為我必死無疑的時候,或許認為我坐以待斃而無還手之力的時候,他倆就會放松警惕,輕視對手有時候是最致命的錯誤,而我就在等這個錯誤。

狼十二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個狼撲,狼十一立刻從側面向我縱身一躍,兩股力量幾乎同時向我擠壓過來,距離如此之近,速度如此之快,而且是雷霆一擊。

大牛忽然撕心裂肺地喊叫,快躲!

我穩如泰山不為所動。

田七傷心地流淚了,她沒有喊叫,知道我怎麽躲避都是死路一條,何必多此一舉呢?

馬伊拉冷若冰霜的臉上劃過了一絲惋惜,只要我死了,他們三個也會照死不誤,只不過分了個先後而已。

王妃臉色陰晴不定,決鬥已成定局,她已無力回天,突然低首閉目,像是一種告別。她豎起耳朵仔細聽着,我只要發出慘烈的呼叫,就一切都結束了。

人群突然傳來一陣鼎沸和歡呼,戰場上竟然傳來兩聲慘叫,聲音如此熟悉,以至于狼人族王妃不由自主地擡起頭。

我依然站立不倒,死神擦肩而過,我是在一瞬間向一側移動了身子,雖然只是半個身子,足以閃避要害部位。

地上散落着奄奄一息的狼十一和狼十二,他倆都被對方淩厲一擊而傷了要害,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倆的狼命夠不夠硬了,他倆至死都不明白,我是怎樣躲過去的,只有我自己明白,一個不怕死的人,往往最能抓住一線生機。

大牛和田七一左一右地抱住我,死別見真情,給人感動。

馬伊拉對我合掌祝福,她說謝謝你沒有死,謝謝你救了我們。

王妃命狼人擡走了重傷的狼十一和狼十二,她像是變了個人似得,柔柔地說道,你叫賴天寧?你贏了!好膽識,好氣魄,有勇有謀的好勇士。

她一口一個好,弄得我受寵若驚。我說王妃你也是好信用,好漂亮,好智慧,我們四個是不是可以離開狼人族了?

王妃溫柔似水地說道,王者風範就是說一不二,我說過一定會放過你們的。你三個朋友可以安然離開,你卻不能走。

田七和大牛氣憤地喊道,為什麽要留下他?他不走,我們也不走!

馬伊拉沒想到王妃自食其言,而且非要扣下賴天寧,她一時間有點不知所措。

狼人族王妃說,按照狼人族的老規矩,凡是能同時打敗前十五名的任何兩名武士,這個人就是我的大王,賴天寧就是我們的狼大王!如果你們三個願意留下,當然是我們的貴賓。

我一聽就蒙圈了,因為保命才拼命,現在卻因為拼命弄了個狼人族大王,原本要人命的王妃轉眼間就成了自己的王妃。

我的王妃?狼人族是我的天下?

這一切是做夢吧,今天我要是膽敢拒絕王妃的命令,四個人一個都甭想活着離開狼人族,因為她的眼神已經告訴我,我沒有任何選擇。

第 30 章 狼人族

雲南哀牢山山脈綿延數百公裏,是雲嶺往南的延伸。哀牢山是主峰,海拔五千米,為最高山峰,紅虎山位于哀牢山以南十公裏的一處小山脈。

從西漢開始,哀牢山傳說居住一個少數民族“哀牢人”,他們居住的大山被稱之為哀牢山,按照史書野史記載,這裏曾經生活着一個古老的國度,她的名字叫做哀牢古國,據說是一個母系社會的邦國。

北大考古系的田教授在當地給我們請了一位文物局的女同志,她的名字叫馬伊拉,是名土生土長的雲南人。我患有彜族紅手印這是秘而不傳的事情,田教授找來的人一定非常可靠。

馬伊拉的話不多,卻非常熟悉哀牢山的地理地貌,提起紅虎山上的虎山寨,她卻是閃爍其辭,始終不肯告訴我們過多的事情。我們暫時住在哀牢山腳下的一家彜族人開的旅館,老板娘為人很熱情,一個勁地喊“啊也”,馬伊拉給我們解釋這是彜族語,意思是喝酒的意思。

我這人平時不喝酒,一聽“啊也”,我便有了種喝酒的沖動,晚上竟然喝多了。

第二天醒來卻發現屋內的行李被人翻動過了,而且旅館走廊內留有打鬥的痕跡,我們睡得太死,竟然毫無察覺。老板娘被吓得臉色慘白,說哀牢山腳下經營這家旅館幾十年了,頭一回發生盜賊偷旅客的東西。

因為沒有丢失財物,我們也沒報警,老板娘感激得不行,還要請我“啊也”,我笑着說算了吧,頭一回“啊也”就出事了,昨晚上走廊有人打架,你就沒察覺點異樣?

老板娘說我們這邊的風俗習慣跟你們大城市不一樣,晚上八九點都趴窩睡覺不出來,我們店小這也沒按監控。你們進紅虎山啊,那邊有“羅羅”,保命要緊。

我追問羅羅是什麽的時候,老板娘借故離開了,好像多餘的話不敢亂說。

馬伊拉告訴我們,羅羅是老虎的意思,紅虎山的蠻民也被外人稱呼為羅羅。彜族民風淳厚,從未發生過雞鳴狗盜的醜聞,我們剛來到哀牢山就發生這樣的事情,應該是被哀牢人盯上了,幾年前有幾個外國礦商來考察哀牢山的金礦儲量,聽說也是住在山腳下,一夜之間攜帶的設備全部被破壞,而且都被半夜裏剃光了腦袋。

大牛說也是哀牢人幹得?破壞設備,這個我能理解,半夜剃光頭啥意思?

我說這個我懂,夜半剃光頭,俗稱“鬼剃頭”,意思說這幾個老外膽敢繼續勘察哀牢山,腦袋就搬家了。

馬伊拉說就是這個意思,吓得老外大清早就跑了。我們夜裏行李被翻動,走廊有人打架,我懷疑來的不是一幫人。

我心想翻動行李的應該是哀牢人,阻止他們是公主廟會的彜族人,畢竟我們是客人。

田七豪言壯語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管它什麽羅羅不羅羅的。我們手中有彜族羅色的金線鬼虎旗,這就是通行令牌。

進入哀牢山只能選擇步行,山中沒有路,都是獵人和采藥人踩出來的小路,要不是馬伊拉帶領,我們早就迷失在荒山野嶺之中了。

滇南氣候溫熱,濕氣比較大,花林草叢藏着不少的毒蛇猛獸。馬伊拉從獵人手裏借了一杆獵槍,中途驅趕了不少偷襲我們的野獸,眼睛看到的還能躲避,藏在草叢裏的毒蛇令人防不勝防,幸虧穿着高腰皮靴,褲子套的也厚實,蛇牙穿透力暫時被抵擋住了。

樹根下面的野獸夾,山路中央的野獸坑,樹叢裏面的暗箭,如果不是有經驗的老獵人領路,別說被野獸咬死,自己都能同行當野獸捕殺掉。馬伊拉是當地獵戶出身,她爺爺和爸爸都是有名的獵人,從小就跟着家人打獵。

下了山路,前面忽然堆了一大堆石頭,石頭顏色是紅色的,像是火山噴發岩漿形成的山石。石頭堆積地很有層次,不像是雜亂無章亂放上去的。上面覆蓋着一層新鮮的樹枝,露在外面的葉子還綠着呢。

我們本打算走過去,卻被馬伊拉神色緊張地攔住了,她鼻子使勁聞了幾口空氣,然後趴在地上,左耳朵貼近地面,側目前方,這個姿勢足足堅持了十分鐘沒變過樣。我挺佩服這姑娘的,既是文物局專職職員,又是一個稱職的向導和獵人。

我們慢慢聞到一股子血腥味,不知道什麽動物的血液,感覺特別腥。這是下山必經之路,當然也是野獸攻擊人的地方。

馬伊拉像是聽到了什麽聲音,忽然從地上站起來,拉着大家跑到一塊岩石後面,她緊緊端着獵槍向前方瞄準。

我小聲問道,什麽情況?你手裏有獵槍你怕啥?

大牛也覺得小題大做,自己這幫人沒什麽陣勢沒見過,光天化日之下就被吓得東藏西躲的,傳出去都讓人笑話。

田七不甘示弱地說道,馬妹子你甭怕,我們三個見死人見多了,有啥事你盡管躲開一旁,我們給你擺平。

馬伊拉依然緊張,緩緩說道,祭狼群,你們聽說過嗎?

我心中一震,我只聽過消滅狼群,還沒聽過祭祀狼群的。難道這裏的人讨好野狼群?

馬伊拉說哀牢山有個狼人族,據說當地人崇拜野狼到了一個瘋狂的地步,他們的族長每年都會選取當地女人跟野狼王交配,越來越多的狼孩聚集在一起,每年雷打不動地祭狼群。你們真以為那些石頭是紅色的,那都是被血水浸泡的顏色,長年累月就成這樣子了,這是狼人族祭祀狼群的特有标志。

我聽明白了,前面是祭祀狼群的食物,我說血腥味怎麽這麽濃厚,原來是供奉野狼群的食物。野狼護食,一旦生人接近,自然就會把我們當敵人。

馬伊拉說你們有所不知,野狼群在這一帶肆無忌憚,除了狼人族,它們能吃掉所有的動物,攻擊任何敢于靠近的物種。

頭頂的樹杈突然劇烈搖晃起來,剛才的山頂還能見到陽光,此時瞬間陰暗了許多。此起彼伏的狼嚎形成滾雷,炸響整個山谷。馬伊拉有所顧忌地囑咐我們,千萬別弄出聲響,因為野狼群大軍來了!

山腰出沒一支野狼群,我倒是能理解,但為什麽祭祀臺下面的草叢裏也發出狼嚎?細聽之下,二者的狼嚎聲音各有不同。

馬伊拉心驚膽寒地說,草叢藏着狼孩,狼群吃完食物,它們負責掃尾。

田七驚詫莫名問道,掃尾?打掃衛生啊?

我忍不住笑着說,掃尾就是吃完剩下的食物,一聽狼孩的稱呼就猜到,它們是講衛生的人嗎?

我們剛才下山的路上突然多了三個獵人,他們獵槍上挑着獵物,正嘻嘻哈哈地往這邊。我神色大變,想出聲呼喊,馬伊拉厲聲說,已經晚了,此刻我們一旦暴露,誰都活不了。野狼王已經站在半山腰了,即使三個獵人現在就跑,那麽絕對逃脫不了捕殺的命運。

一聲悠長的狼嚎響起,三個獵人一愣,頓時緊張無比地端起獵槍,或許是本能反應,砰砰砰數聲槍響,他們以為聽見槍響,狼群或許就吓跑了。百十只野狼快速從山腰奔跑下來,根本用不着包圍,我們就聽見了慘叫聲,三個獵人瞬間斃命,都是被咬斷喉嚨的。我們趴在岩石後面吓得臉色慘白,唯恐發出聲響而招來殺身之禍。

狼群拖着屍體走向山路中央的祭臺,野狼王率先享受美食,不大工夫就吃得一幹二淨。山的遠處傳來沉重的敲鼓聲響,狼群似乎忌憚鼓聲,頓時四下散去。

我心想這麽一只規模的狼群幾乎是天下無敵,甚至連獵槍都不怕,卻為何被幾聲沉重的鼓聲就吓得落荒而逃?

馬伊拉領着我們從岩石後面走出來,她說這是羅羅人的鼓聲,羅羅人俗稱蠻人,他們的衣食來源主要是狼群,和狼群是天敵。野狼吃飽有溜達散步的習慣,要不是蠻人的鼓聲吓跑了狼群,我們恐怕難逃厄運。

大牛看着遠處說,蠻人敲鼓吓跑狼群,難道想跟我們交朋友?

我說交朋友是不可能的,蠻人害怕生人。我想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或許他們也是這麽認為的。

靠近祭祀臺,亂石圍起來的是一些羚羊和野豬,裏面還殘留着三個獵人的殘肢斷臂。田七遽然聞到血腥,嘔吐得不行。我趕緊給她拍打後背,這樣能舒服些。

從祭祀臺下面的草叢裏面跑出來幾個孩子,模樣長得挺怪異,明明是孩子的模樣,他們臉上卻長着胡子一樣的毛發,我想這就是狼孩了,因為好奇反而消除了恐懼心理。

馬伊拉忽然大吼一聲,從祭祀臺跳下來,不由分說就開槍打死了一個。沖着我和田七說,你倆快點上來,它們是狼孩,專門吃人的孩子!

但已經來不及了,離我倆最近的一個狼孩,縱身撲了過來,動作奇快無比,張嘴對着我的咽喉咬過來,他的兩顆食肉牙又長又鋒利,我來不及躲閃,只好舉起拳頭迎頭一拳,頓時打碎了他的門牙,狼孩的爪子已經搭上了我的肩頭,沒想到一個破孩子力量這麽大,我雙腳懸空就被扔了出去,身子剛落地,淩空撲過來的狼孩就到了我眼前。狼孩雙腿短小粗壯,閃跳騰挪的功夫超級一流,怪不得眨眼就到呢。

我雙眼一閉,心想今天算是栽到家了,竟然死在一個毛孩子手裏,這要是傳出去,我到閻王爺哪裏都嫌丢人。。

突聽一聲槍響,狼孩轟然壓在我肚子上,馬伊拉不虧是神槍手,一槍就打碎了它的腦袋,現在躺在我懷裏的是一具屍體而已。

我佯裝淚流滿面地說,馬伊拉你這個活菩薩,你又殺死了一個孩子,上帝啊,它媽媽能放過你嗎?

馬伊拉眼皮子都沒撩一下,吹着槍口的青煙說,孩子死在你的懷裏,你該見上帝了。哥幾個趕緊撒開腳丫子跑吧,沒死的兩個狼孩肯定找狼人族報信去了,殺了他們的孩子,狼人族恨不得将我們扒皮抽筋。

大牛跑得比誰都快,一邊跑一邊喊,同志們快點跟上,我們來個反沖鋒,趁敵人沒形成包圍之前,我們占領高地。

馬伊拉跑在我身後,追着問道,你這哥們是不是打過越南阻擊戰,這條腿跑得像一陣風,怪不得能活着回來呢,敢情死神都沒他跑得快呀。

我邊跑邊喘氣說,姑奶奶,只要老子能跑出狼人族的剿殺,再讓我打一次越南阻擊戰也行,老子保證戰死沙場。

第 29 章 金線鬼虎旗

文成公主墓葬的前期考察工作基本完成,王助理和小李準備趕往北京彙報情況。大牛、田七和我則準備返回京寶齋,一方面暫時修整,另一方面多方打聽關于彜族紅手印的情況,或許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不一定非要去一趟紅虎山。

琉璃廠京寶齋,暗室廳堂。海爺陪着我們再次謝拜了祖師爺,山鬼錢本來是入肉生肌的,海爺念了幾句咒語,山鬼錢又變回了原樣。海爺說,這東西吸附着墓葬的邪惡之氣,必須放回祖師爺貢像之下才能化解。

我想,山鬼錢摸金符這玩意兒太過于驚世駭俗,普通人不知此為何物,但行家眼裏卻是心裏跟明鏡似的,洩露了摸金校尉的身份,不僅後患無窮,弄不好還會惹來殺身之禍。海爺說是化解邪氣,更多的則是保護世代相傳的摸金校尉身份。

壩塘山文成公主墓葬的情況,我和田七簡單描述了一下,海爺聽後唏噓不已,忽然扭頭對大牛說道,你小子從來不走空,說說吧,這次藏了什麽東西?

大牛自知藏不住,極不情願地将虎旗拿出來,因為家有規矩,凡是倒鬥物品一律上交掌門,凡是膽敢藏私者,必定受到嚴厲的處罰。大牛腆着大臉說,伯父果真是一雙火眼金睛,我還沒來得及通報呢,家法我是知道的,怎敢藏私?

海爺舉着虎旗信手一抖,嘴裏啧啧稱奇說,這就是傳說的“金線鬼虎旗”,已經失傳了一千多年了,怎麽出現在公主墓中?田七你去樓上查查資料,看看唐蕃時期吐魯番都跟什麽邦國私交甚厚。

海爺放下金線鬼虎旗,忽然間眼神無比犀利地看向大牛。大牛極為驚吓地垂頭不語,額頭冒着了冷汗,雙腿連着發抖,僵持了幾分鐘,大牛砰然跪地求饒說,大伯你饒了我這次吧,我自小疼愛田七妹妹,我就想送她一件禮物。

我心中一愣,心想好小子敢情還留着私貨呢,一想京寶齋家規嚴厲,弄不好大牛要被打得皮開肉綻,我正待替他求情。海爺向我一擺手,意思不讓我說話,我知趣地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必定人家在執行家規,我外來人不便于幹涉。

海爺收斂厲色,嘆口氣說,念你一份真情,我可以減輕處罰,家規傳到我這裏一千多年了,不希望在我這破了規矩。打三十棍子吧。

大牛本以為減輕處罰大不了挨幾棍子,一聽還要打三十棍子,臉色立馬就青紫了,想必吓得不行,連磕頭求饒都忘了。

海爺一聲斷喝,外面走進倆壯漢,一個人不由分說将大牛摁倒在地,另一個從架子上抽出一根三棱形的軍棍,只等海爺一聲令下就要執行家法。我眼皮跳了幾下,心想我的乖乖,就這三棱軍棍別說三十下,就是十下也得打個半死,一棍子下去就能皮開肉綻。

我說海爺能不能先給大牛記下這三十棍,我身中彜族紅手印,真要前往紅虎山的話,還離不開大牛兄的幫忙。

海爺揮了揮手,兩個壯漢默默退去。海爺說道,田大牛還不把私藏之物送上來?

大牛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從懷裏取出一塊粉色的金線手帕,遞給海爺。

我心裏一驚,這塊手帕不就是文成公主衣袖裏掉出來的那塊嗎?我曾親眼看到他放回去的,這小子衆目睽睽之下又給偷了出來,我說肉瘤黑蛇和牛鬼死死追着我們趕盡殺絕呢,原來大牛偷了墓主人的私物。

海爺望着我驚愕的樣子,哈哈大笑說,大牛這招“袖裏乾坤”是梁山好漢鼓上蚤時遷的絕技,別看大牛外表粗狂,一雙巧手卻可以瞞天過海啊。金絲手帕既然是自動從公主衣袖滑落出來的,我想裏面肯定大有文章。到時候好好研究一番。

田七興沖沖地進來,手裏拿着一本古本書說道,金線鬼虎旗是西漢滇南的一個彜族酋長的武器,他的名字叫羅色。史料記載,羅色的虎山寨被一股土匪一夜之間殺得雞犬不留,羅色帶着幾個親信跑到了紅虎山的山腹。

海爺說道,金線鬼虎旗是羅色的兵器,他怎麽會出現在文成公主的墓室之中?而且帶着蕃狗和豹虎為公主看家護院?

田七又拿出另一本古書,翻開說道,《唐蕃劄記》裏面說,“絕虎山寨,疑西域洲軍之寇,彜族羅色請降于贊普,生猛如虎,為軍中虎将”,這段話的意思證明虎山寨滅亡後,彜族首領羅色請降松贊幹布,成為吐蕃軍中一員虎将,死後賞賜陪護葬公主墓室,後面雖沒有記載,但推斷應該八九不離十。

大牛追問道,彜族羅色的虎山寨為什麽被一夜之間蕩平?西域洲軍裝扮成土匪打家劫舍,拐了這麽多彎彎繞,我覺得其中必有隐情。

海爺點頭說,這才是問題關鍵所在,羅色死了一千多年了,他的後人不離不棄找了上千年,金線鬼虎旗明明出現了,她們卻沒有巧取豪奪,而是選擇獵物令其自投羅網,我覺得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想,公主廟的彜族姑娘一定就是羅色的後人,她們每年都會借着廟會的機會尋找羅色的葬身之處。要是知道羅色被我們燒成了灰燼,還不得将我們碎屍萬段?她們一定發現了大牛玩耍的金線鬼虎旗,這才不依不撓地糾纏我們,大牛雖然跑了,卻在我身上留下彜族紅手印,找到了我當然就找到了大牛和金線鬼虎旗。

田七說怪不得彜族姑娘突然跑得無影無蹤,她們跑到紅虎山報告酋長去了。賴天寧中了彜族紅手印,就必須去一趟紅虎山,她們想要金線鬼虎旗,而不是大牛這個人或者賴天寧這個人,更或者看我們拿着羅色的金線鬼虎旗,就已經知道了我們是倒鬥的,借着彜族紅手印的理由,強制邀請我們帶着金線鬼虎旗到紅虎山,這叫人財兩得或者一石二鳥。

我說還得麻煩田七和大牛跟我去一趟紅虎山。彜族紅手印不解除,我寝食難安,誰也不知道它什麽時間發作,萬一蠱蟲鑽進我的腦子,估計大羅神仙都救不了我。

我突發奇想地問海爺說,滇南紅虎山到底是個什麽地方?虎山寨這個地方真實存在嗎?

海爺查看了一遍中國地圖,然後偷偷給當地的朋友打了幾個電話,忙活了半天才說道,現在的虎山寨是紅虎山上的一個村落,居民都是彜族,紅虎山挺有名氣的,以前的虎山寨盤踞着一幫土匪打過日本鬼子,後來被人民解放軍收編。紅虎山有個古老的金礦,現在廢除了,據說金礦都挖沒了。

我心中一怔,金礦?彜族酋長羅色經營虎山寨多年,忽然被一股西域洲軍踏平,難道這些都跟金礦有關系?傳說羅色的虎山寨富可敵國,寨中金虎堂全部都是黃金打造,這麽富有不等于找死嗎?難怪一夜之間被鏟平,八成就是沖着金礦去的。

海爺面色凝重地說,大牛帶上金線鬼虎旗,田七也陪着賴天寧去一趟吧,車到山前必有路,凡是小心一些,到了紅虎山一切真相大白,你們三個明天出發吧,明早祭拜祖師爺,為你們佩戴上摸金符山鬼錢。彜族生活在深山之中,萬一碰上什麽邪事,它能保證你們平安歸來。

第 28 章 彜族紅手印

巴塘山突然之間來了很多游客。我說今天是什麽日子,前幾天還冷冷清清的,今天怎麽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小李扳着指頭算了算,說今天農歷十五,是藏民給公主廟進香的日子,另外,一年一度的廟會也趕在今天了,看來少不了一番熱鬧,這裏的廟會不僅僅是燒香許願,還有濃烈的相親特色。你們看,女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男的穿得西裝革履,其實都是來相親許願的。

田七一臉羨慕地問道,趕廟會還能相親?這麽多男女女千裏來相會,媒婆還不得忙死?

小李忍不住噗嗤一聲笑道,相親許願都是事先經過媒婆撮合好的,但男女雙方是絕對沒見過面的。有的媒婆将紙幣一分為二,能在廟會上對的上的就是一對新人;有的媒婆将筷子一截為二,有的媒婆幹脆贈送一套情侶衣裝。相親雙方也有拿一樣的花和對暗語的,五花八門什麽方式都有。

我一臉稀罕說,詩情畫意的味道挺濃厚的,萬一稀裏糊塗認錯了怎麽辦?

小李笑得前俯後仰說,上錯花轎嫁錯郎是廟會最大的亮點,每年廟會都有些奇葩事,上錯花轎嫁錯郎會被認為是上天的旨意,一般沒有人願意去更改的。也有相親失敗的,便故意弄出烏龍事件,有好多年輕俊秀千裏迢迢地趕廟會,目的就是尋找心儀的姑娘。

我心想這樣的婚姻倒是趣味橫生,比那些父母包辦或者動辄數十萬彩禮的婚姻要好得多。我跟田七不懷好意地說,哪天咱倆也到這裏碰碰姻緣吧?

田七笑嘻嘻說,行啊,防止認錯人,我讓京寶齋送對古董瓷器,你我一眼就能認出彼此。

我說京寶齋的人果然財大氣粗,我捧着古董瓷器來相親,別整碎了,動辄幾百萬美刀,我把自己賣了都賠不起。

大牛站在一旁冷不丁地說道,哪用這麽麻煩,我往田七身旁一站,除了你天寧哥之外,誰該亂來,我保證讓他有來無回。

我說,真是好哥們。咱們趕緊走吧,身上還都穿着麻繩盔甲呢,人家因為來了一幫精神病。

小李想了想說,這個不用擔心,相親廟會什麽奇葩事都有,我曾經見過穿着花褲衩相親的,越是獨一無二的裝扮,越是容易引起對方的注意。

一些趕過來的男女青年果然對我們指指點點,有得搖頭,有得偷笑,我聽見一個穿紅衣的姑娘小聲跟穿綠衣的同伴說道,穿着古代盔甲來趕廟會相親?這個創意的确出類拔萃,但滿臉塗上黑炭就有點愚蠢了,誰家姑娘願意嫁個黑臉張飛?

綠衣姑娘大概年長些,低頭神秘說道,這幾個一看就是相親廟會的老手,故意塗花臉,省去沒必要的糾纏,看到相中的才下手呢,這叫此地無銀三百兩,黑炭後面才俊俏呢。

大牛從褲裆裏拿出古墓偷出來的虎旗,迎風一抖,煞是威風凜凜。金線繡縫的《猛虎下山》頓時吸引來不少目光。

我急忙阻止說,趕緊收起來,這玩意兒怎麽能随便招搖過市呢?

大牛不以為然說,只許別人捧花相親,就不允許我舉一面虎旗?他們又不知道它的來歷,你只管放心就是。

人群中有幾個穿金戴銀的彜族姑娘不時往大牛身上打量,眼神都怪怪的。我心想不會是大牛身材魁梧,彜族姑娘就喜歡這類型的吧。

大牛一看自己魅力無限,還吸引來許多彜族漂亮姑娘的青睐,頓時高舉虎旗,來個氣吞山河的英雄壯舉。

彜族女孩從四面八方将大牛團團圍困在中央,她們手牽着手、載歌載舞,腳踝骨的銅鈴和手腕上的銀鈴铛相互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大牛徹底陶醉了,別說姑娘們唱着的山歌如何動聽了,就憑借一張張嬌豔的臉蛋晃來晃去,他早已經如癡如醉了,跟着手舞足蹈地瞎起哄。

我本來特別為大牛感到驕傲,畢竟兄弟有魅力,哥們臉上跟着沾光,但不知為何,總覺得這些彜族姑娘的眼神跟別的女孩不一樣,眼裏流淌着一種至高無上的崇拜,甚至參雜着一絲魔性。

我用胳膊使勁碰了一下田七說,快點帶大牛走,彜族姑娘好像對他手裏的旌旗別有用心!大牛眼神迷離,也有點不對勁。

田七經我提醒,也發現了一些端倪。三步并兩步地沖破彜族姑娘的包圍圈,拉着大牛就往山下跑去。大牛神魂颠倒,像是換了一個人似地,被拉出老遠,嘴裏還一個勁地唱山歌呢,一會哥哥一會妹妹的,弄得游客跟看把戲似得哈哈直樂。

這幫彜族姑娘本想跟着追下去,但被我強行擋住了,我說姑娘們真對不住了,強扭的瓜不甜,大家有緣份再見吧。

按理說,大牛都跑遠了,她們四下散去才對,畢竟熱鬧的廟會才剛剛開始,很多漂亮小夥子還眼巴巴地等着呢,可是她們個個神色異常,一臉的惆悵和難舍難分,好像跟一個至親好友告別似地不依不舍。

一個彜族姑娘兇頭巴腦地瞪了我一眼,随即笑顏如花地笑起來,她疾步向我走來,對着我的肩頭信手拍了一下,一雙眼神溫柔似水地說道,小兄弟,有緣份再見吧,我們彜族姑娘歡迎你到我們家鄉去,記住那有座山叫紅虎山。

我敷衍說,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但不一定有時間去。

彜族姑娘眼波蕩漾地詭異笑道,你會有時間來的,你一定會的。

我忍不住看了她幾眼,忽然感覺心頭一震,她的眼神似乎有無窮的誘惑力,控制我不由自主地朝她走去。王助理畢竟是老江湖,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暗中使勁捏我一下,一股疼痛刺激着我清醒過來。

我心裏自嘲一番,為了消除尴尬,我扭頭往山下跑去,聽見小李和王助理在後面緊緊追着。

山下彙合。大牛已經清醒,我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批評,說不讓你顯擺吧,你偏逞能,剛才要不是田七将你拖出來,你沒準這會喪失了心智而被帶走了呢?聽說最近大山裏常有人失蹤,找到後發現人的腎髒和眼角膜被偷走了。

大牛忍不住打了個冷戰說,我說我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突然間鬼迷心竅地走了桃花運,原來她們是奔着我的器官來的,我回去弄死她們。

王助理搖頭說,這只是一個推斷,我覺得她們另有目的。一開始她們并沒有注意到大牛,直到大牛亮出虎旗,她們才進一步施展迷幻術。

小李說,迷幻術,我們山裏的藏民也有會的,一般借助鈴聲和肢體動作的舞蹈形式,達到讓人迷失幻覺的目的。那幫彜族女孩載歌載舞,配合着手足鈴铛的響聲,她們的眼神像霧一樣朦胧,看樣子就是在施展迷幻術。

我忽然想起彜族姑娘對我說了幾句沒頭沒腦的話,我心裏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說,快幫我看看我的肩頭,剛才被一個女人拍了一巴掌,還說我一定會去她的家鄉——紅虎山。

脫下衣領,露出我的肩頭,衆人突然驚呼,紅手印!

小李對巫術有所了解,心有餘悸地指着我的肩頭說,你中了彜族紅手印!這是一種迷幻蟲蠱,凡是中了紅手印,唯有放蠱的人才能解救,否則就會喪志心智、瘋癫而死。

我心急如焚地跑遍了公主廟,但始終沒見過那幫彜族姑娘,好像突然之間人見蒸發了一樣。

彜族姑娘從何而來,又到哪裏去了,難道去了她們的家鄉——紅虎山?我到現在都弄不明白,塘壩山公主廟的廟會怎麽會出現這幫從天而降的彜族姑娘。

我卻知道自己中了彜族紅手印,這個是千真萬确的。剛剛解除了金錢豹,現在又來了個彜族紅手印,我這是走黴運了。

第 27 章 埋葬萬人坑

千年藤蘿是唐蕃時期從天竺引進的食人物種,種植于墓葬的殉葬坑,它以血液為食,卻棄屍體如糟粕。

被誅殺的上萬士兵屍體難道全部腐爛成泥了嗎?我忽然想到大牛之前說的話,肉瘤怪蛇以黑線姬鼠為食,黑線姬鼠反過來以毒蛇為食,後者顯然是不恰當的,萬人坑的屍體一定會招來大量黑線姬鼠前來啃食,而食人藤蘿埋伏在坑底,伺機吞食毒蛇和老鼠。我不得不敬畏墓葬設計者的良苦用心,完整的生物鏈,讓看護古墓的毒物生生不息。

王助理披頭散發地站在洞口喊我們救命呢。洞內不斷傳出大量爬行動物摩擦地面的聲音,混雜在一起,猶如千軍萬馬,聲勢極為駭人。肉瘤怪蛇和黑線姬鼠為什麽停止內戰而共對外敵,這個不得而知,動物自有它們自己的的生存法則。

王助理一人之力根本無法抗衡黑蛇和黑線姬鼠的聯合攻擊,這是不争的事實。我們不約而同地向洞口抛下繩索,四根繩子搖搖晃晃地擺在面前,他只要抓住任何一條都能活命。

我們四個緊張得滿頭冒汗,王助理遲遲沒有行動,只能看到他一步一步地往後退,似乎前面出現了更要人命的。

原本蟄伏坑底的食人藤蘿被驚動了。屍骨一層接一層地翻滾開來,那個醜陋無比的頭顱赫然從骷髅中冒出來,仰起幾面人臉,最後死死盯住王助理的後背。

我心想完了,王助理此時腹背受敵,情形岌岌可危。

田七不甘心,忽然扯着嗓子喊,抓繩子!冒險一試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你窩着不動彈,只能死路一條,快跑!

王助理依然無動于衷,他不是不想跑,而是被追上來的肉瘤怪蛇和黑線姬鼠死死盯住了,此時輕舉妄動,反而招來殺身之禍,他只能步步後退,尋找脫困的最佳時機。

一條黑蛇和兩只黑線姬鼠左右夾擊,一左一右地淩空向王助理的脖子咬去,它們配合得很默契,不但速度奇快,而且分工明确。王助理驚慌失措之下,只好拼命地揮舞着雙手,算他命大福大,無意之間撥飛了張牙舞爪的黑蛇,随之就勢往地上一蹲,勉強躲過頭頂掠過的兩只黑線姬鼠。

它們吱吱怪叫着,一前一後掉落坑底。早已守候多時的食人藤蘿舌尖奇快無比地彈射而出,将獵物竄成肉串,透明的血液順着舌尖緩緩地流進頭顱。

王助理也是拼命了,雙腳不停地撅起地面的砂石,狠狠地向裏面踢去,砂石和着塵土往裏滾滾而去,遽然冒起的塵土吓住了黑蛇和黑線姬鼠的步伐,它們不明所以地停頓下來,我差點笑出聲來,沒想到王助理還有老家的黃鼠狼放臭屁退敵這招,毒物聰明反被聰明誤,反而失去了最佳攻擊的機會。

黑蛇和毒鼠的血液很快被食人藤蘿的舌尖榨幹,舌頭輕輕一抖,屍體便被無情摔進坑底。

整個過程雖然輕描淡寫,但血腥味十分濃烈,看得我心驚肉跳。顧不得多想,我大喊一聲,王助理快點抓繩子!再不跑就真沒機會了!

王助理顧不得身後的毒蛇和黑線姬鼠,猛然一個轉身,單手抓住了大牛甩下來的繩子,另一只手舉着刺刀胡亂揮舞,跳起來追擊的黑蛇被淩空斬斷好幾根,只要一個不小心,就能被攻擊迅速的毒蛇咬住,他滿臉俱是驚吓和瘋狂之狀,人要是被逼瘋了,簡直比任何毒蛇猛獸都厲害。

大牛使出渾身蠻力,争分奪秒地往上倒騰繩子,唯恐慢半步。王助理能不能安然脫險,全靠他驚人的臂力。

王助理剛離開洞口,裏面毫無征兆地傾瀉出大量肉瘤怪蛇和黑線姬鼠,它們像是被大水沖出來的一樣紛紛掉落坑底,後面追過來的不明情況,也跟着懸空落下。場面太壯觀了,猶如一條黑色的瀑布,我們忍不住驚呆了。

埋伏好的藤條迅速結成網狀,将它們包裹的結結實實,遠遠地看就像一個大肉粽子。肉瘤黑蛇和黑線姬鼠沒有坐以待斃,反而瘋狂地撕咬四面八方聚攏過來的藤條,希望以最短的時間逃脫控制,但它們已是困獸猶鬥,一切都掌握在食人藤蘿的掌控之中。

千年藤蘿的舌尖挺起密密麻麻的肉刺,不停地穿梭于黑蛇和老鼠之間,不大工夫就血流成河、橫屍遍野了。肉瘤黑蛇和黑線姬鼠再怎麽兇殘歹毒,此時變成了甕中之鼈,不但成為食人藤蘿的美食,甚至毫無還手之力。

一場緊鑼密鼓的戰鬥漸漸進入了尾聲,食人藤蘿已經穩操勝券。驀然一聲巨響,洞口墜落一個龐然大物,轟然一聲将天羅地網壓得粉碎,舌尖肉刺來不及躲閃,竟然被生生折斷。伴随着一聲低沉的牛叫,從牛鬼的肚子裏傾倒出一大片肉瘤怪蛇,張嘴紛紛咬住斷裂的舌尖肉刺,蛇毒不斷地被注射進食人藤蘿的藤條和枝葉,蔓延至它的中樞控制系統——頭顱,嘴巴黑了,胡須掉沒了,幾張形态各異的臉孔也變得五官扭曲。

牛鬼的出現突然扭轉了戰局,千年藤蘿幾乎被扒皮抽筋。

垂死掙紮的舌尖肉刺胡亂地拍打石壁,一時間碎石滿天飛,吸附的黑蛇被砸成肉泥,像雨點般掉落下去,沒死的黑蛇咬住藤蘿的舌尖就是不松口,大有視死如歸的精神。蛇毒麻醉了藤蘿的神經系統,枝繁葉茂的的藤條頓時失去了控制,把坑底攪地天翻地覆、慘烈無比。食人藤蘿的頭顱無法藏躲,被爬過來的肉瘤黑蛇咬得面目全非,那些緊閉的眼珠子都被活活摳了出來。

顧不得繼續看熱鬧,反正誰死誰活跟我們沒有半點關系,眼下逃命最關鍵。

我們沿着石壁留下的凹槽快速攀爬而上,直到感覺逃離了千年藤蘿的殺傷範圍。五人氣喘籲籲地挂在石壁上喘息。下面不斷冒上來濃濃的血腥味,猜想坑底已經血流成河了吧。

望着下面黑乎乎的洞口,我們更多的是心驚膽寒,不管是一條肉瘤怪蛇,還是一只黑線姬鼠,更或者是那棵食人藤蘿,任何一樣足以奪去我們的性命。

我說這麽歹毒的物種留在這裏,總覺得不人道,就算替死去的大唐将士報仇吧,我們必須除卻“三害”,将它們的老窩連根拔了。

王助理咬牙切齒地說,這個萬人坑洞不知道殺死了多少條無辜的生命,三害任何一害驚現世上,都能造成人類的生靈塗炭,替天行道吧。

大牛義憤填膺地說,坑殺!活埋!火燒!至少替一萬大唐将士挽回曾經失去的尊嚴。

一塊凸出的石壁上殘留着不少麻繩盔甲,這是戰場應急使用的一種士兵盔甲,大多用麻繩編織而成,據說能抵禦刀劍。大牛搶過一件套在身上,大小挺合适,我說大家都穿一件吧,至少能抵禦暗箭。剩下的幾件麻繩盔甲被我點燃了,上面曾經塗抹過防腐爛的油料,一經點燃,頓時燒得噼裏啪啦作響,我扔下深不見底的萬人坑,坑底原本堆積着厚厚的枯骨,一時間幹柴遇烈火,頓時燒紅一片。

漆黑的坑洞被大火照亮,形同白晝。即使離着幾十米的高度,我們都能感覺到炙熱的溫度。

千年藤蘿咆哮着掙紮于烈火中,肉瘤黑蛇和黑線姬鼠冒着火焰倒處亂撞亂竄,但始終離不開坑底。牛鬼雖然兇悍,卻也被大火吞噬。毒物葬身火海,我們覺得是大快人心。

怕遺留下漏網之魚,我們淩空砍鑿了大量碎石推下去,坑底轟然作響,已被落石填平。我暗自欣慰不已,肉瘤怪蛇、黑線姬鼠、牛鬼、食人藤蘿,這些聳人聽聞的邪惡将不複存在,因為它們已經被巴塘山埋葬。

爬上豎洞頂端的時候,我們終于看到了一線天際,雖然朦朦胧胧,但已經活着逃出來了。大火燃燒的灰燼塗滿了每個人的面孔,我們歡笑的樣子比妖魔鬼怪還醜陋,大家坐在地上相互告慰,無論同生共死,還是患難與共,大家覺得只要活着就是美好,死很容易,活着卻要幾番掙紮,大概就是一生死兩難的意思吧。

光源來自三座小洞窟,我們撬開薄薄的石壁,才發現又回到了三尊肉佛的石洞,正是在這裏,太陽銅鏡為我們找到了墓葬祭臺的遺址。

我們将佛像回歸原位,它們守候的不僅僅是一條身後的逃生之路,我想三個和尚或許早就知道身後就是坑殺上萬大唐将士的萬人坑,守候是為了超度亡魂吧。摩崖石刻,芸芸衆生,九座佛像,千萬佛經,這些不僅安撫着文成公主的墓葬,還在超度那些被歷史遺忘的靈魂。

壘砌好倒塌的石壁,再把最外面的石縫原封不動地封住,外面看起來跟整個摩崖石刻渾然一體,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我們順着摩崖石刻的繩索,返回巴塘山山頂的公主廟。我和田七脖子上的金錢豹詛咒不見了,我想海爺此刻一定有所感覺,活下來太不容易了。

小李望着貝納溝大峽谷滿眼淚光,他手裏緊緊握着一個粉色錦囊,東山女巫書寫了一封親筆信,大概意思就是想讓兒子過上正常人的生活,母親不是心狠,而是慈愛。

王助理安慰說,什麽時間想你媽了就來看看,貝納溝不會消失。

小李泣不成聲說,她已經走了。發現的古墓歸國家所有,她沒必要再繼續守護了。東山姑師人是屬于高山和森林的,她說我跟他們不是一個世界,除非她願意找我,否則我是找不到她的。

我暖暖地說,她會想你的,因為可憐天下父母心,她每天都會在你的夢裏出現,你也會出現在她的夢裏。

第 26 章 千年藤蘿

沿着逃生路跑得精疲力盡,路到盡頭卻是一個圓形大土坑,逃生路的出口跟豎坑成九十度,我們站在洞口不知所措。往下看是一個深十多米的大坑,往上是一個高不可攀的豎洞,洞壁布滿了不規則的凹槽,人工留下的痕跡比較明顯,應該是攀登時用來插腳的地方。

本以為逃生路的出口不是山頂就是山壁之外,沒想到只是山腹之中拐了彎而已,累死累活地跑了半天,還是沒跑出如來佛祖的手掌心,有種被當猴子耍的感覺,大家氣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大家一致決定繼續攀爬才是出路。我說我服從大家的決定,後面追上來的無論是黑線姬鼠還是肉瘤怪蛇,我們都不用擔心了,因為逃生路改九十度扶搖直上了,不信它們不怕掉進土坑摔死。

我們觀察着豎洞附近的情況,敵人暫時追不上來,留給我們的時間就是盡快熟悉周邊的情況,尤其坑底情況不明,萬一隐藏着危險,一旦貿然攀爬,就容易受到攻擊。

王助理主張謹慎小心,雖然估摸着離正真的出口不會太遠,但越是到了最後緊要關頭,越是要步步為營,否則前面的所有努力都白費了。

豎坑略有微風,大家忽然捂着鼻子不敢喘氣,空氣中漂浮着一股濃厚的臭味,熏得腦袋發暈。戴上防毒口罩,打着手電四處搜索,才在土坑底部發現了大量屍骨,有些未腐爛的野獸也在其中,不用說,臭味就是這些腐爛的屍體發出的。

豎坑的洞壁上挂着一些骷髅和殘肢斷臂,我順手抽出斜插在石壁上的一支長槍,槍頭和槍杆子都是青銅打造,所以能保存至今。小李仔細查看長槍上的銘文,判斷是唐蕃時期漢族士兵使用的武器。

豎洞的歷史可以追溯到一千三百年以前的唐蕃盛世,這些漢族士兵為什麽會死在這裏?這個大土坑又是怎麽回事?

王助理說,吐蕃統治西域十八州,松贊幹布以後的幾個贊普自持兵強馬壯,紛紛跟大唐鬧翻了,将當年唐太宗李世民駐紮吐蕃的十萬軍隊給秘密清除了,屍體八九不離十被丢棄這裏,因為坑底堆滿了他們曾經使用的使用的長槍和盔甲。

豎洞是一個一千多年前的萬人坑?想到被趕盡殺絕的大唐将士都被血淋淋地被抛棄在這裏,這樣一場慘絕人寰的歷史悲劇卻被淹滅在大山之中,怪不得當年找不到千萬将士的遺骨,原來都被藏在了這裏。

王助理悲怆說道,歷史不該忘記他們,望屍骨早見天日。

漆黑如墨的山洞內風聲嗚咽,似乎聽到很多人的哭泣和冤屈。田七發覺脖子涼飕飕的,王助理也察覺後背發冷,倆人催促我說,趕緊走吧,這裏血腥味這麽濃厚,而且埋葬着千萬亡靈,我們五個活人是壓不住的。

我說大家都別亂動,看看石壁上有沒有危險,或者是否留下了什麽訊息?

田七掃着手電說,牆壁上長着很多藤蔓和一些花卉,還有少數的菌類植物,除此之外好像沒有什麽危險,但我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有雙陰森森的眼睛瞅着我們的一舉一動,你們都感覺不到嗎?

大牛被田七給逗樂了,嬉戲說道,倒鬥的,怕鬼,你說出去誰信?鬼怕你還差不多。

王助理吓得直搖手說,守着棺材莫談鬼,這玩意兒很邪乎,躲還來不及呢,你倆竟然說得跟一家人似地。眼下越是平靜無奇,我們反而越是要小心了。萬千士兵的冤魂被困豎洞達千年之久,怎麽會什麽都沒留下呢?還是小心點吧。

一根粗大的藤蔓從坑底攀爬而上,千百年的生長使它的藤條四處蔓延,幾乎爬滿半個豎洞石壁,藤蔓紮進岩石瘋狂生長,看來非常牢固,正好給我們提供攀爬的輔助力。

王助理望着這根千年的藤蘿怔怔出神,我說你看出什麽了嗎?山洞不見天日,唯一能生存的植物就是最古老的物種了藤蘿,不需要光合作用就能生長,堆積如山的屍骨一旦腐爛就變成它最好的養分,要是無限制生長下去的話,不排除能蔓延出山頂。

王助理拿捏不準地說,西域天竺有一種古老藤蘿,專門養殖在墓葬的殉葬坑中,它能像動物一樣狩獵活人,屬于肉食類植物。

大牛不以為然說,古老的藤蘿在深山老林中司空見慣,山洞陰暗潮濕,長這麽一棵巨型家夥不稀奇。

大家準備好攀爬工具,開始往上攀登,爬了一段距離,我隐約感覺旁邊的藤蔓在偷偷地向我們移動,要是不仔細觀察,真看不出一點端倪,難道千年藤蘿成精了?

我剛想把心中的猜疑說出來,王助理傳出一聲呼救聲,等我看過去的時候,他被幾根藤條挂在空中,随着他的不斷掙紮,附近的藤條開始緩緩地向他移去,這是把王助理當成了獵物。

我一看情形不對,說其他人都原地別動,這沒準就是天竺食人藤蘿!

坑底傳來一陣骨頭碎裂的聲響,原先堆積如山的骷髅像一堆砂子般向兩邊滑落,藤蘿粗大的根莖漸漸裸露出來,一顆碩大無比的頭顱不停地搖晃着腦袋,伴随着它的轉動,四周的藤條跟着交錯穿插,像是一張天羅地網般将我們圍困起來。

頭顱旋轉的時候,我看到了每張臉都緊閉着眼睛,唯有嘴巴和胡須一張一合,不知道在呼吸還是在說話。

我知道,絕對不能讓所有的藤條都圍過來,一旦布成天羅地網,我們就插翅難逃了。不由分說,我掏出刺刀就是一陣亂砍猛剁,被砍斷的藤蔓流出了一股紅如鮮血的液體,它們也知道疼痛,晃動着藤條微微顫抖,接着坑底的頭顱發出如嬰兒啼哭的叫聲。

田七聽見嬰兒啼哭,手中的刺刀無論如何下不去手。我斷喝一聲說,這是假象!千萬別心慈手軟,血紅的液體是它們吸取的血液!

我抛出一根繩索,大牛也跟着抛出一根,将王助理的身體夾在繩子中央。我說王助理你放心大膽地砍吧,我們的繩索能保證你掉不下去。

藤蘿雖有拇指粗細,但刺刀鋒利無比,再加上我們連砍帶剁,不大工夫就被砍掉了一大片。千年藤蘿忍受不了殘肢斷臂的疼痛,呼啦一下将剩下的藤條都收了回去。王助理張開雙臂,一個肩膀夾着一根繩子,挂在半空不敢動彈。

我說王助理你千萬別動,它想伺機發起攻擊,到嘴的食物不可能輕易放棄。

誰也沒想到坑底的頭顱還有一根長長的舌頭,像根細竹竿一樣,一節一節地升高,舌尖是尖銳的,上面布滿了針狀肉刺,每升高一次,肉刺便猛烈抖動,發出嘩啦啦的聲響,這種聲音怪異得很,聽在耳朵裏竟然令人心寒膽裂。

舌尖如刺,眼瞅着直奔失魂落魄的王助理而去。田七和小李跟着效仿我們,抛出繩索死死纏住舌頭,至少阻止它節節升高的速度,因為舌尖一旦刺進王助理的身體,他就活不成了。

出乎意料之外,坑底頭顱猛然轉動,舌尖跟着打了個劇烈的旋轉,舌頭的肉刺根根直立,竟然像砂輪一樣磨斷了兩根繩索,雖說藤蘿是植物,但千年歲月給了它超乎想像的智慧。

我趁機對王助理千叮咛萬囑咐說,舌尖離你越近,越要沉住氣,別想用刺刀傷它,那只會加速它的攻擊速度。

王助理話音帶着哭腔說,我不能坐以待斃啊,臨死也非要砍斷它的舌頭。

我否定說,魚死網破,你必死無疑,而它死不了。危急時刻,砍斷我這根繩子,你左肩膀下面那根,千萬別砍錯了。不出意外的話,你會蕩着半根繩子落在剛出來的洞口,記住,一定要奮不顧身地跳進去,否則那個舌頭依然會刺到你。

王助理沉重地點了點頭,生死只在千鈞一發,如果不冒這個險,千年藤蘿一定會将舌頭刺他的血肉之軀,粗大的繩子都能被瞬間磨斷,這老胳膊老腿的簡直不堪一擊。

我們屏住呼吸,一切就看王助理的心理素質和命運造化了。

舌尖離王助理還有半米的時候,王助理操之過急,忽然舉起了刺刀。我大驚失色地喊道,別着急,再等等!它在觀察你的動向!

舌尖突然對着附近轉了半個圈,像是在鎖定獵物的區域,大概停頓了幾秒,突然加快速度地直奔王助理的雙腿而去。

小李忽然狂喊道,有本事你丫奔我來!

王助理扭頭臉色慘白地看着我,我突然使勁點頭,意思說可以了。王助理揮刀劃破了我的繩索,身子遽然降落,似乎跟舌尖擦肩而過。

坑底的頭顱一直在控制舌尖,它沒想到獵物如此狡猾,突然之間玩了個消失不見,等它掉轉舌尖的時候,王助理已經趁機跳進了洞口。舌尖猛然立起針狀肉刺,狠狠地刺進洞口的岩石上,堅硬無比的石頭被剜了一個大窟窿。我們吓得乍舌不已,這要是紮進肉體,誰都活不了。

千年藤蔓再次瘋狂地甩動舌尖,不依不撓地戳擊着四壁,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我們只好用刺刀拼命地抵擋,借着石壁的掩護,倒是有驚無險,反而千年藤蘿的舌頭被我們刺傷了好幾個口子。舌尖停止了胡亂攻擊,圍着我們不停地轉起圈子,我們心底駭然,不知道它想攻擊誰。

舌尖本來是攻擊大牛的,大牛剛舉起刺刀,它驀然抽身而退,轉向田七紮了過去,速度又快又猛,田七毫無防備之下根本無力抵抗,我大喝一聲,使勁甩出半根繩索,力量所致,繩子像鞭子一樣狠狠地抽在舌頭上,空中炸開一聲響亮的鞭花,肉刺稀裏嘩啦被抽掉了不少,坑底頭顱發出刺耳的尖叫,舌尖遽然直直地倒了下去。

千年藤蘿身負重傷,便緩緩收回了癱軟的舌尖,部分藤條也回到了原先的位置,看它的意思放棄了對我們的攻擊。

王助理這時趁機跑出來,扯着嗓子喊道,救救我!肉瘤怪蛇和黑線姬鼠都追上來了,我們快跑吧!

第 25 章 鼠蛇混戰

小李得意洋洋地說,天寧哥,我摸了半天才摸出一顆子彈,反正也要走了,要不賞賜給牛鬼得了。

我氣得臉色發青說,小祖宗呀,趕緊逃命吧,人家牛鬼皮糙肉厚,不差你那顆子彈。

王助理拉着小李跑得飛快,一邊跑一邊說,好孩子,先留着吧,萬一我跑不動了,你就發發孝心賞賜給我吧,反正你給誰都是給。

這條秘道是傾斜而上的,墓室位置在巴塘山的底部,逃生路通向山腹而去。爬坡比不上平坦大道,沒跑出去多遠就累得不行了,我忍不住往後看了一眼,大驚失色地催促大家說,我的乖乖,哥幾個趕緊撒開腳丫跑吧,能跑多遠就跑多遠,窮追不舍的黑蛇追上來了。

大牛跟着回頭一看,吓得渾身肥肉一哆嗦,幹脆連廢話都省了,連滾帶爬地沖了上去,其餘人來不及觀察後面的情況,跟着跑上去。

山洞開拓的不是很規整,很多碎石都堆在牆角。我們一邊跑,一邊順手推下碎石,聽得見後面傳來轟隆隆的滾石之聲,希望能暫時遏制住肉瘤怪蛇的爬行速度。

王助理氣喘籲籲地說,山洞挖掘粗糙,不像是人工所為,傾斜而上的結構至少需要留下石階或者攀爬扶手之類的設施。

我心想給你條逃生之路就不錯了,難不成還給你安上一輛過山車?我說這個時候就別挑肥揀瘦了,都說老鼠會打洞,沒準是黑線姬鼠打的山洞呢。

田七害怕說,我害怕啥你偏提啥,成心吓我呢。這麽長的山洞真要是老鼠打的,整個山腹恐怕都藏黑線姬鼠吧,它們吃啥生存?

大牛說還用問嗎?當然是蛇吃老鼠,然後老鼠再吃蛇。

大牛解釋的很勉強,蛇吃老鼠我信,但老鼠吃蛇卻是不靠普,摩崖石刻驚現大批的黑線姬鼠,這麽大規模的老鼠靠吃什麽維持生命呢?

腳下不遠傳來細細碎碎地聲響,從密集的程度來看,幾百條黑蛇追上來了,情形不容樂觀。往上的山洞一直看不到頭,它們追上來是早晚的事情,逃生路沒準變成了死亡路。大牛累得就剩一口氣了,說真得跑不動了,不行你們四個繼續往上爬,我留下來打阻擊,給你們争取寶貴的逃生時間。

我說你小子廢什麽話,要不一塊生,要不就一塊死。留下你打阻擊是最佳人選,因為你比誰都胖,每條黑蛇咬你一口,最多延緩幾秒鐘而已,白白犧牲的價值毫無意義。

田七哭着說,該死的黑蛇,怎麽老跟着我們陰魂不散呢。天寧哥,它們不會想要你手中的蛇神之鏡吧?不行送給它們得了,剩下的事還是保命要緊。

我說它們想要蛇神之鏡就好了,我現在就可以扔下去,但你想到沒有?牛鬼才是幕後主使,老東西不停地叫喚,那是一道催命符。現在丢棄蛇神之鏡,萬一被圍困,我們只能等死。有蛇神之鏡保護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看大家都爬不動了,我說與其累死最後還要被咬死,不如我們殊死一拼吧。

其他人知道逃下去也是死路一條,拼死抵抗,說不定還能痛痛快快地殺死一些黑蛇。

我們找到一塊比較疏松的岩石,我和大牛力氣大些,舉起撬棍和刺刀不斷地砍鑿碎石,田七、王助理和小李負責收集碎石堆成堆,只要我一聲令下,他們仨就推開碎石,居高臨下的滾石轟然而下,塵煙四起,聲勢極為駭人,那些靠近的黑蛇瞬間被沖下去。我們趁機往上爬,尋找另一個占據點。

肉瘤怪蛇雖然比我們數量多,然而我們居高臨下也是優勢,阻擊和後退相互配合,竟然阻擋住了黑蛇的進攻。

王助理等人像打了勝仗般意氣風發,小李直言不諱地說,天寧哥就是足智多謀,眼下打敗黑蛇進攻,你這個三軍統帥功不可沒啊,等回去,我們四個聯名給你制作個榮譽勳章,以表功德。

我苦笑一聲,沒有絲毫的勝利喜悅。我說哥幾個別高興得太早,不是我給大家潑涼水,現在談打退黑蛇未免言之過早。你們都忽略了一個問題,巴塘山受地殼運動影響才形成了一座高山,山腹的山石比較疏松,離着山體越近,石層結構越是堅硬無比,逃生山洞通向山體外面,最後找不到疏松的碎石,我們就失去了屏障,黑蛇一旦攻上來,必死無疑。

我分析得很清楚,事實就是這樣,誰也無法逃避,大家頓時無比失望,白忙活一場,到最後還是逃脫不了死亡的命運。我說大家也不要灰心,不到最後關頭誰也無法預料,唯一能做的就是,盡人事聽天命。

大家手握着手,相互鼓舞說,盡人事聽天命!戰時同壕,死時同穴。

沒有硝煙的戰場,卻有生與死的考驗,東山之子小李、北大考古教授王助理、京寶齋倒鬥世家成員田七和大牛,我這個賴半仙的後人,五人命運雖不同,卻因緣結識為志同道合的朋友,此時每個人都忘卻了生死,心中只留下義薄雲天的豪氣和共赴生死的勇氣。

肉瘤怪蛇的數量似乎無窮無盡,盡管被滾落的山石砸死不少,但還是烏壓壓一片,它們感受着牛鬼發出的沖鋒號角,一波又一波地爬上山路。大家只能邊打邊退,只希望逃生之路的盡頭快點出現。

我之前的判斷很快就應驗了,眼前的山石突然變得堅硬無比,任憑我和大牛如何砍鑿,就是連塊石頭片都沒崩下來。看來出口離我們不遠了。

田七打手電四處搜索,忽然指着後面說,這邊多了一個大石洞,會不會是另一個出口呢?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此時窮途末路,任何一個奇跡都是我們的救星。我們一聲歡呼地跑過去,等看到裏面的一切時,我們立刻被吓得魂飛魄散,裏面密密麻麻擠滿了黑線姬鼠,想必先前逃回來的都藏在這裏。

我小聲囑咐大家慢慢地退了出來,黑線姬鼠暫時沒發現我們的存在,一旦驚動它們,它們同樣是有毒的物種。我們退回到原先的地方,此時追上來的肉瘤怪蛇聚集在下面,不急于一擁而上,我想大概是畏懼我們的滾石吧,其實我們已經糧盡彈絕,只要黑蛇攻上來,五條人命就全部被撂在。

下有追兵,後面的大洞穴還藏着一窩黑線姬鼠,天降絕路,大家心生絕望,英雄末路,都覺得不會有奇跡出現了。

小李出人意料地感慨說,項羽烏江抹脖子這事我一直迷惑不解,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今天我突然明白,英雄氣短,生不逢時,活下去得有多難!

我說別妄談生死,都悄悄地往上爬,經過洞窟的時候務必小心,別弄出動靜。

站在洞窟旁邊,我仔細觀察附近的地形地貌:逃生路經過洞窟,一直往上延伸,上邊肯定是出口,那也是黑線姬鼠出去的洞口。黑蛇爬行的聲響越來越近,洞窟之內的黑線姬鼠也一定有所發覺,因為我看到跑出來幾只偵察兵,觀望了一會就立馬躲回去報告了。

我說哥幾個趕緊破壞逃生之路吧,希望黑線姬鼠替我們抵擋住肉瘤怪蛇。

岩石雖然堅硬,但地面的碎石還能刨動,五個人拼命地挖掘,不大工夫就堆成一座土堆,雖說不能完全堵住逃生路,但變狹窄的山路至少能延遲它們一擁而上的追趕。

我一把奪過小李的三八大蓋說,你這顆子彈還是賞賜給黑線姬鼠吧。

小李一頭霧水說,最多打死一只老鼠,是不是有點浪費了?按照我先前的打算,賞賜給牛鬼最合适,起碼給它留個槍洞。

大牛吓得臉色鐵青說,天寧哥你不要命了?黑蛇我們都對付不了,你驚動黑線姬鼠,我們更沒希望了。

田七比較聰明,大概看出了我的意思,說這個法子雖然不錯,就怕它們不願意自相殘殺,萬一來個軍事大聯盟,我們的境況更加雪上加霜了。

我說黑線姬鼠是肉瘤怪蛇的食物,這一點不會錯。面對大面積的黑蛇出動,黑線姬鼠猜不到是我們引來的,為了自保只能跟黑蛇血戰到底,它們一旦打起來勢必占據這條逃生之路,下面的牛鬼再怎麽發號施令也沒用了。就算它們其中有一方勝利,這個土堆暫時擋住了追趕我們的去路,沖出來的畢竟是小部分,萬一我們沒爬到洞口,還能一鼓作氣借機消滅敵人。

黑蛇發動攻擊了。黑線姬鼠果然聰明,悄悄地躲在洞窟內藏着,僥幸希望黑蛇只是經過逃生之路。我舉起三八大蓋,對着洞窟裏面打了一槍,子彈射在石壁上,冒出一片火星。老鼠是怕火的,慌亂之中它們都沖出了洞窟,卻沒想到正好撞上爬上來的肉瘤怪蛇,黑蛇也沒想到一聲槍響之後,遽然跑出大量的黑線姬鼠。

敵我誤判,肉瘤怪蛇和黑線姬鼠混戰在一起,狹長的逃生之路到處布滿了它們的戰場。我們即使躲在上面觀戰,也能感受到戰況之激烈。我長噓一口氣說,趕緊跑吧,趁着它們相互殘殺的空當,能跑多遠算多遠。

第 24 章 逃生之路

田七瑟瑟發抖,她害怕被蛇咬死,吓得臉都青綠了,說天寧哥,實在不行你給我來一刀吧,只要痛快些,你從哪裏下刀我無所謂。

我嬉皮笑臉地安慰說,還不到時候呢,真要必死無疑了,我會先把你弄到棺材裏,你和文成公主做伴,保證毒蛇不敢咬你。

田七破涕為笑說,還是你對我最好,那我最後就活活悶死了。

我說只要死的體面,悶死總比被毒蛇咬死強得多,你看大牛這麽胖,夠這些毒蛇吃半個月了。再說那個時候我們也死了,你怕什麽。

田七幽幽地說,死,倒是不怕了,我怕死後找不到你,孤零零的一個人無依無靠。

我說怎麽可能呢?你大牛哥厲害,閻王爺都怕他,頒一道手令,大牛領一幫小鬼找你還不容易?

田七眼淚汪汪地說,千萬別忘了你答應我的,放我鴿子,我做鬼也得咬死你。

我心想你說話這麽狠,到底是求人呢,還是別人求你呢。

王助理指着滿地的毒蛇說,你們發現沒有?它們的神态很奇怪,牛鬼在外面不停地催命,它們卻遲遲不肯進攻,難道害怕棺材裏的文成公主?

大牛說有可能,公主是這裏的一家之主,黑蛇自然不敢公然侵犯主人的領地,我們占着狐假虎威的便宜。

小李搖頭說,不太像,它們是看護文成公主墓葬的,我們明目張膽地踩在棺材上,它們恨不得将我們碎屍萬段,哪有隔岸觀火的道理?

墓室被圍得水洩不通,只留下一具棺木擺在中央,先前有幾條蛇想爬上來偷襲我們,但都被我們驅趕下去,後來就再也沒有私自爬上來的。本以為必死無疑,反而暫時無性命之憂,卻也是進退兩難,排水溝被肉瘤怪蛇堵住了去路,墓室的石門緊閉,外面還把守着那只恐怖的牛鬼,躲在棺木之上不可能永遠不下去。

我說大牛你負責觀察肉瘤怪蛇的動向,我們剩下的四人看看還有沒有別的出路。

其實大家都明白,這純粹多餘,墓室四周全部都是整石壘砌,根本沒有任何逃生之路,但任何事情都想往好處想,哪怕多給人一個希望呢?

穹頂有根橫梁,是為了加固壁頂而設計的。作了最壞的打算,萬一守不住棺木,我們只能爬上橫梁。我說你們四個先站着別動,我爬上去試一試橫梁的承重能力,別一股腦地都上去了,萬一壓斷木頭掉下來摔死,還不如不上去呢。

順着抛上去的繩索,我三下兩下就爬了上去,用腳跺了兩下橫梁,木質挺結實,五個人趴上面不至于壓斷。我剛想将這個好消息告訴大家,下面的田七突然發出尖叫,原來大批黑蛇開始蠕動而行,它們速度雖然不快,但目的很明确,就是圍攻棺木上的敵人。

我心想剛才還好好的,怎麽我剛上來,它們就發動攻擊呢?我放心不下田七,立刻蕩着繩索墜到棺木上,黑蛇本來已經爬上來了,一看我神從天降地落了下來,它們像是受到了驚吓一樣四處逃竄,都齊刷刷地返回原地不敢動彈。

他們四人如夢初醒地喊道,肉瘤怪蛇原來是怕你!

我也晃然醒悟說,肉瘤怪蛇怕的不是我,而是我手裏的蛇神之鏡。黑蛇跟青蛇都是蛇神的兒子,老子的物件能不認識嗎?

田七忽然笑顏如花說,是不是有了蛇神之鏡的保護,我們就能全身而退了?

我默然不語,其他人更是三緘其口。肉瘤怪蛇雖然畏懼蛇神之鏡,但我們妄想全身而退,恐怕不會容易。墓室的黑蛇嚴陣以待,始終不肯撤退,足以證明了它們心有不甘。

我說要不我先下去探探路,萬一它們畏懼蛇神之鏡而退兵了呢?

田七和大牛死死拽住我說,千萬不能下去呀,它們投鼠忌器只不過暫時克制,一旦你步步緊逼,可能刺激它們狗急跳牆。另外,你一離開棺木,我們就失去你的保護,也必然遭受黑蛇的無情攻擊。我們還是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吧,在這之前,千萬不能輕舉妄動。

這番分析是有道理的,肉瘤怪蛇不敢冒然進攻,是因為懼怕蛇神之鏡;它們不敢擅自撤退,那是因為懼怕後面的牛鬼。想到牛鬼,我靈機一動,這怪物此時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剛才的叫聲一定是它督促黑蛇攻擊傷人的命令,如果我能模仿它剛才的叫聲,肉瘤怪蛇會不會掉頭攻擊牛鬼呢?蛇腦很小,完全靠聲音的振動來尋找敵人,真真假假之中它們一定會亂了陣腳。

田七鼓掌說這個主意不錯,摸金校尉都會一些特有的口技。倒鬥多半在半夜悄悄進行,偶爾也會驚動一些附近居民或者守墓人,為了掩藏身份、迷惑他人,什麽雞鳴狗叫,什麽鬼哭狼嚎,什麽鳥鳴蛙叫……簡直學什麽像什麽。

我捏着鼻子,率先模仿牛鬼的叫聲,田七和大牛為了加大聲音的效果,二人也積極參與,一時間牛叫四起,真假難辨,肉瘤怪蛇一陣騷動,四面八方的牛鬼叫聲令它們不知所措,亂了一陣就開始争先恐後地鑽出排水溝,想必攻擊走廊裏的牛鬼去了。

墓室頓時安靜下來,還沒等我們喘口氣,堵在外面走廊裏的牛鬼吼叫震天,肉瘤怪蛇慌亂之中又跑了回來。

我說這樣不是辦法,必須将它們堵在排水溝裏,一旦肉瘤怪蛇清醒過來,我們這點鬼把戲就被揭穿了。這次牛鬼的吼叫更急促更響亮,我們學着它如法炮制,果然,肉瘤怪蛇再次驚慌失措地跑回去,來去一陣風,弄得跟大海漲潮退潮似地。

墓室有很多陪葬品,危急關頭也不管什麽文物不文物的,大家專挑大個的挑選,然後一堆一堆地壓在金屬篦子上,當黑蛇再次從排水溝湧入,無奈進入墓室的洞口被我們堵住,它們根本上不來,只聽撞擊之聲如敲鑼打鼓,覺得心裏瘆得發慌。

危險解除,大家這才安心從棺材蓋上下來。希望牛鬼和肉瘤怪蛇早點退去,這樣我們還能原路返回到地面。怪蛇和牛鬼被困在蛇井之中,怎麽會突然爬出來呢?蛇井一定跟墓室的排水溝連接,先前之所以沒有跑到墓室,是因為有機關阻擋。當大牛拿了文成公主的金絲手帕,無意之中觸發了開啓蛇井的機關,這才導致它們順着排水溝出來。

大家歇了半天,排水溝下面一直沒消停過,那些肉瘤怪蛇很執著,除非将我們趕盡殺絕,否則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墓室唯一的通風口是排水溝的下水口,但裏面此刻被黑蛇占據,無意之中堵死了空氣來源,墓室空間不大,這點空氣最多夠五人堅持半個小時。但大半天過去了,我們卻呼吸順暢,感覺不到一丁點的窒息。

我們忽然坐不住了。墓室中肯定還有其他通風的地方,只不過這個地方極為隐秘,如果不仔細尋找,恐怕很難發現。

大家對甲字形墓葬結構很熟知,後殿的墓室無意是最後的地方,誰也沒想到後面還有其他的設施。五人分頭尋找,撬棍敲着石壁咚咚響,找了好幾圈都沒有收獲。地下就別想了,即使有出路也會跟排水溝相通,那裏面已被肉瘤怪蛇占領,進去無疑就是一個死。

唯一的地方就剩下穹頂了。我順着先前的繩索再一次爬上橫梁,仔細地探聽敲擊後的回音,我臉色大喜,穹頂畫着太陽的地方是空着的!就是可惜這幅彩繪了,撬棍劇烈撞擊之下,霍然露出洞口,碎塊落了一地。上面是空的,用一層薄薄的木頭遮檔住,再在上面畫上彩繪。外人就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洞口就在這裏。

正在大家歡呼的時候,排水溝的洞口忽然開始劇烈搖晃,堆在上面的陪葬品稀裏嘩啦地掉落不少,下面傳出“哞哞”的牛叫,牛鬼企圖利用肥胖臃腫的身體将蓋子一點一點地頂開,肥肉被強行塞滿排水溝,牛鬼不斷積壓身體,肥肉頂着空氣,空氣頂着肉瘤怪蛇,逐步将堆積如山的陪葬品全部頂翻。

我說大家趕緊上來,牛鬼親自出馬了,晚了就來不及了。大牛頗有自我犧牲精神,落在最後一個上來,他還沒來得及抓住繩子呢,排水溝的洞口就轟然被頂翻了,黑乎乎的肉瘤怪蛇像炮彈一樣彈射出來,瞬間落滿了一地,牛鬼強行把頭顱塞出來,巨大的力道将洞口撐裂了,蹦飛的碎石胡亂地擊打在石壁上,發出耀眼的火花。

我心急如焚地喊道,大牛,你丫快爬上來,有多快要多快!你這身肥肉不夠牛鬼塞牙縫的!

大牛果然快得像猴子,誰也沒想到一個胖子爬繩子的速度快得離譜,但即使這樣,有幾條跳起來的黑蛇還是咬住了他的屁股,我雙眼一閉不敢看下去,心想蛇毒瞬間就能麻痹人體神經,看來大牛兇多吉少。等大牛爬上來的時候,我看這小子跟沒事人似地,還一口一個過瘾,一口一個刺激。

大牛屁股一厥我才啞然失笑,這小子将吐蕃武士旗杆子上的《猛虎下山》偷來了,怕王助理和小李知道,偷偷地藏在褲裆後面。我說你命真夠硬的,肉瘤怪蛇的毒牙都咬不透你的屁股。

大牛嘿嘿地笑着說,《猛虎下山》這面旗是虎皮做的,沒崩掉這幫孫子的蛇牙就不錯了。

黑蛇沿着繩索快速往上爬,我手起刀落地砍斷了繩子。

牛鬼不可一世地站在墓室中央,張嘴對着我們吼叫如雷,它肥胖的身子随便一抖,藏在肚子裏的黑蛇便“嘩啦”一聲落了滿地,這陣勢的确夠吓人的。伴随着牛鬼的吼叫,黑蛇像是炸了窩的蜜蜂般拼命地往石壁上爬。我一看大事不妙,喊道快跑吧,一會等它們都上來,我們兩條腿跑不過它們!

第 23 章 死神來了

從墓室排水溝的洞口忽然探出一個頭來,我一看是田七回來了,她手裏端着香爐,興高采烈地說,大家有救了,我取回了千年香灰!

田七圓滿完成任務,這是我們最希望看到的,但千不該萬不該的是,她不應該堂而皇之地大喊大叫,吐蕃武士摔倒的地方離她很近,只要敵人站起來揮起彎刀,田七的腦袋就徹底搬家了。

千年香灰散發着特有的氣味,吐蕃武士已經聞到了,他顧不上撿起掉在地上的頭盔,霍然站起身子,拎刀向田七的頭顱砍去。情形萬分危急,我聲嘶力竭地喊道,田七快鑽進排水溝!

田七不知道腦袋後面站着吐蕃武士,見我大喊大叫,她一縮頭,蹲了下去。恰逢彎刀貼着地面掃了過去,刀鋒跟排水溝的金屬篦子磨擦出一竄火星子。好在有驚無險,田七要是慢半拍,腦袋就被切西瓜了。

我和大牛救人心切,揮舞着槍把子沖了上去,我倆心意相通,此刻唯有糾纏住吐蕃武士,田七才能趁機跳出來。

我對付的是彎刀,大牛對付的是旗杆,吐蕃武士果然兇悍成性,以一敵二竟然毫不慌亂,反而我倆體力不支,略顯下風。火星四射,喊殺震天,我和大牛必須在氣勢上震住他!

吐蕃武士似乎察覺到我們的意圖,死活守住排水溝的口子,只要田七敢露出頭來,他絕不放過任何取敵首級的機會。我最擔心的是,田七蹲在下面不知道墓室的局面,萬一忍不住冒出頭就麻煩了。

全力以赴吧,勝負在此一舉。我回頭對王助理和小李說,幹吧,四個大男人弄不死他有情可原,但把他逼到牆角問題不大吧?

小李和王助理嗷嗷叫了幾嗓子,像是猛虎一樣猛沖猛打,兩把明晃晃的刺刀直直紮了過來。我和大牛吓出了一身冷汗,這倆歷來幹事不太靠普,刺刀不長眼,萬一傷着自己人就太冤了。

我和大牛不約而同地向兩邊閃開,王助理和小李一看我倆閃開了,但已經剎不住車了,只好閉着眼睛沖了過去,估計他倆心裏罵我和大牛不仗義,臨死還給他哥倆挖坑呢。

我不是那種不仗義的人,四個人紮堆攻擊一個敵人是失策的,狹窄的空間根本占不着一絲便宜,我倆突然抽身而退,自己人猝不及防,敵人也是萬萬沒想到。

幾乎同一時刻,我和大牛翻身滾在地面上,兩個槍托狠狠地砸向吐蕃武士。小李被敵人的旗杆刺穿了胳膊,王助理也被彎刀砍中了肩膀,然而我和大牛的槍托卻實實在在地砸中了敵人的雙腿,遽然聽到“咔嚓咔嚓”兩聲骨頭碎裂的聲響,吐蕃武士一個後仰翻倒在地,我倆下手狠了點,他的兩條小腿都被卸掉了。

敵人被重創在地,小李和王助理也受傷了,我說大牛別跟他死纏爛打,退回去照顧傷者,這個家夥雖然站不起來了,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小心他跟我倆玩兩敗俱傷。

我擋在排水溝的洞口前面,頭也不會地喊道,田七出來吧,快點!

田七剛露出頭來,對面的吐蕃武士龇牙咧嘴,他想爬過來斬盡殺絕。我端着刺刀厲聲喝道,別動!你要是敢動,老子挑下你的腦袋!

不戰而屈人之兵,我這是恐吓戰略,吐蕃武士號稱不死戰神,真不知道多少刀才能剁死他!

敵人短暫的顧慮,卻給田七跳出來的機會,她爬出來立刻跑到大牛身旁了。或許大勢已去吧,吐蕃武士轟然傾倒身軀,伸着惡狠狠地腦袋瞪着我,盡管旗杆和彎刀依然在手,但被我們打斷了雙腿,已經失去了殺傷力。敵人是不甘屈服的,揮舞着兵器不斷地砍鑿地面,借力一寸一寸地向我爬來。

我駭然退步,一不小心差點掉進排水溝的洞口。我急不可耐地催促說,大牛,田七!你倆幹什麽呢!

田七和大牛端着千年香灰跑過來,倆人合力将香灰傾灑到吐蕃武士身上,他頓時發出絕望的吼叫,僵硬的身子猛然抽搐起來,像是被人扒皮抽筋一樣,香灰像是被燒紅的鐵水般焚燒着他的屍體,就連旗杆和彎刀都被燒紅了。

幾番掙紮,幾番怒吼,幾番哀號,最終被燒成一堆白色的粉末,我們也不知道這是香灰的顏色,還是吐蕃武士骨灰的顏色。地上留着一個人形痕跡,旗杆和彎刀也留下各自的形狀。

墓室靜悄悄的。死裏逃生的虛脫,劫後餘生的空洞,九死一生的感慨,每個人都很沉靜,短暫的沉默之下誰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唯有呼吸的聲響和傷者的呻吟,還能證明我們活着。

田七正給小李和王助理小心處理傷口,小李的右胳膊被旗杆子紮了一個洞,是一個貫穿傷,沒傷着筋骨,止血上藥不影響行動。王助理右肩膀被刀鋒砍了一道十公分的大口子,這個需要縫針止血。注射打麻藥、縫肉皮、止血、纏繃帶,田七做得有條不紊,我真猜不透她到底是幹什麽的,一個大家閨秀?一個摸金校尉?一個護理護士?

小李基本沒什麽大事,就是王助理剛縫合了傷口,有點行動不便,田七給他吃了一顆止痛藥,站起來行走沒多大問題。

再次來到紅棺跟前,棺蓋已被撬開了一半,田七、大牛和我再次合力撬開,抽出棺釘,将紅棺蓋子緩緩地移開,裏面是一層金絲楠木棺椁,再次撬開蓋子,裏面覆蓋着一頂粉色的紗帳,隐隐約約看到裏面躺着一個美麗的女人,她一身大唐紅妝,露出的膚色清晰可辨。

我們驚愕不已,文成公主已經死了千年,她此時依然風采依然,難道她還活着?

王助理說,屍體千年不腐已是千古之謎,公主全身毫發未損,說明沒有采用木乃伊工藝,她膚色保持了死時的顏色,說明也沒有被灌注汞液。

我輕輕劃開了粉色的紗帳,公主面含微笑,她死得如此安詳。脖子上挂着一串白色珍珠,耳眼穿着一對金鳳耳墜,雙手微微捧于胸前,手腕各帶着一個翡翠玉镯,但雙手掌心向上,原先捧着東西的不見了。

我說這就對了,這是放置聖甲蟲方盒的地方。我把盒子打開,将愛心之石和幻魔血鑽一一放進去,然後小心翼翼地放回公主的掌心上,正待大家蓋上棺椁的時候,公主的衣袖突然劃落一塊紅色的手帕,能隐約看到裏面縫着金線,露出的一角還寫着一首詩,但只能看到幾個字。

王助理說,這是公主的私人物品,我們答應過東山女巫不動一草一木。趕緊複原吧,此地不宜久留。

田七畢竟是愛美的女人,她一臉羨慕說,好漂亮的金絲手帕啊。

大牛心想,難得妹妹喜歡一塊金絲手帕,而且我們倒鬥世家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要不不倒鬥,倒鬥就不能走空。他趁我們不備,悄悄地抽走了手帕,沒想到還是被眼尖的小李看到了,他責聲喊道,趕緊放回去!這叫偷!

王助理更是怒聲責問說,說好的規矩,放回去!這些都是國家的,不是誰想拿就能拿走的!你這麽做不僅失信于朋友,還失信于國家!

田七知道大牛這是為了自己,誰叫自己一臉羨慕呢。我立場保持中立,想想也是,不就是一塊金絲手帕嗎?倒鬥世家有自己的規矩,拿走一點東西留個念想,這也不是貪婪。

王助理和小李立場堅決,大牛頓時眼冒火星說,今天老子拿定了,誰敢叫板,我就弄死誰!

我一看再不出手阻止,弄不好要出人命。我勸說道,大牛兄弟,你的心意田七她心領了,不行就放回去吧,實在不行,我就将蛇神之鏡送給你,咱也不算破了不走空的規矩。

大牛吃軟不吃硬,畢竟有錯在先,看他的意思已經妥協了。我忽然聽到墓室外面傳來“斯斯拉拉”爬動的聲響,我駭然說,我們被包圍了!

來不及多說,我們七手八腳地将棺材蓋子合上。這時從排水溝的洞口冒出數不清的肉瘤黑蛇,墓室外面的走廊裏也傳來“哞哞”的牛叫聲,牛鬼也來了!

牛鬼和肉瘤怪蛇包圍了我們,不用說,一定是大牛動了文成公主的東西,它們這是索命來了!

墓室沒有躲避的地方,我指揮大家先爬上紅棺,五個人分別守住這個彈丸之地。黑蛇爬滿了一地,有些順着棺木悄悄地爬上來的,但都被我們打死。

我們望着眼前黑壓壓一地的毒蛇,心裏徹底絕望了,數以萬計的黑蛇根本就是殺不完的。

王助理忽然大聲哭喊道,死神來了!死神來了!巴塘山的死神來了!

第 22 章 生死鬥法

面對生死,無人逃避,既然難免一死,何不共殺強敵?大牛還是那副傻乎乎的樣子,看着田七和我說,天寧哥,我大牛不怕死,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青梅竹馬的妹妹,我先走一步,你替我好好照顧她。

我說你放心吧,你先走,我倆後面跟着,你不是吹乎着閻王爺怕你嗎?我倆跟你粘親帶故的,沒準還能少受點罪。

田七哽咽地拉着大牛的手說,大牛哥,你也是英雄一世,咱倒鬥無數,怕過粽子嗎?吐蕃武士比粽子強不了多少,你就記住一點,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咱不能一根筋跟他同歸于盡,不值。

大牛嘿嘿笑了幾聲,哭笑說,跑?往哪跑?我們五個人誰先跑?即使想跑,但命是否能保住還是個問號,人心一旦散了,大家死的更快了。

我頗為感動,大牛看似傻呵呵地忠厚老實,這番話說得倒是頗有見地。墓室排水溝狹窄,沒準腦袋剛伸進去,身子就被人家砍兩半了。

王助理和小李情為師徒,他倆更不可能舍棄一方而獨自逃生。王助理悵然道,沒想到巴塘山是我人生的終點,可惜的就是你們這些年輕人,我真後悔沒抵擋得住墓葬的誘惑,要是我執意不讓你們進來,大家至少還能活着。

小李強裝笑顏說,老師你說什麽話呢,你雖是我的老師,在我心裏你早就是我的父親了,能跟你死一塊,跟戰友死在同一個墓穴,我人生無憾,我本就孤零零地來到這個世界,死的時候卻有至親和好友做伴,我這叫死得其所!

慷慨赴死的意志牢不可摧,我們挺起刺刀踏前一步,這一步是一大步,不僅僅是我們的決心,還有我們舍我其誰的氣概。大牛大喝一聲,第一個舉着刺刀沖了過去,冷不防對着吐蕃武士的心髒開了一槍,火星四射,人家胸口挂着護心鏡,子彈直接被彈飛了,但因為近距離擊射的力量很大,吐蕃武士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我們頓感壓力輕了許多,雖然吐蕃武士刀槍不入,但也不是無堅不摧。大牛不愧是習武出身,刺刀單刀直入,對着敵人的咽喉猛刺過去,他的想法也正是我想的,咽喉是人體最脆弱的地方,即使敵人全身上下披着鎖子甲,但咽喉根本顧及不到。

又是一聲火星四射,吐蕃武士左手揮起彎刀,閃電般砍在刺刀上,大牛身子往右一扭,身體頓時失去了重心,無意之舉卻躲過了随之而來的刀鋒,奇快無比,冰冷的刀鋒幾乎是貼着大牛的頭皮削過去的,要不是身子歪着而壓低了腦袋,這一刀絕對能砍掉頭顱。

我們驚呼一聲,替大牛捏了一把冷汗,我心想這小子還是命大。大牛死神奪回來一條命,倔脾氣來勁了,借着傾斜的身子,左腳跟一旋,右腳猛然橫着踢向吐蕃武士的胸口,這小子夠狠的,大概想到腳力傷不着敵人分毫,中途把腳往後蜷起來,身子就勢往前一挺,右腿膝蓋狠狠地頂在敵人的肚子上。

我情不自禁地鼓掌喝彩,其他人也紛紛叫好。別看大牛體胖,這臨招換式的功夫可是極為利害。吐蕃武士的身子猛然後仰,差點仰面摔到。但大牛還是失算了,正常人被頂住肚子,第一個反應是彎腰,但對方是木乃伊幹屍,除了受力之外,他感覺不到疼痛,身子僵硬,更不會彎腰。所以,大牛後招的“雙肘砸背”實實在在的落空了,招式使老,想改招換式已經來不及了,吐蕃武士的彎刀猛然攔腰砍過來,而大牛根本無力躲閃。

我顧不上跟大家商量,疾步沖上去,先是撞飛大牛的身體,同時握着三八大蓋頂住敵人的刀鋒。吐蕃武士的“攔腰刀”威力無比,我既要分力撞擊大牛,還要分力抗擊彎刀,身體重心早誇了,巨大的力道之下,我和大牛一塊摔了出去,左邊是墓室石壁,倆人被重重地撞擊石壁上,我感覺五髒六腑快要碎了。

我倆試了幾次都沒站起來,田七、王助理和小李勢單力薄,根本就不是吐蕃武士的對手。吐蕃武士果然舉着彎刀向我倆走來,我心想完了,五人之中就我倆具有戰鬥力,我倆死了,剩餘三人難逃一死。大牛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伸出大手握着我的手說,天寧哥,跟你一塊走是我的福氣。感謝你奮不顧身的來救我,哥倆死一塊是好事,黃泉路上一睜眼,我倆還是兄弟。

吐蕃武士擡起右手的旗杆子,左手舉起彎刀,一根戳向大牛的肚子,一個砍向我的腦袋。我眼睛一閉,心想自己千算萬算還是算錯了,我賴天寧臨死卻是個無頭鬼。我聽見田七在敵人身後大聲喊道,兩位哥哥,妹妹來救你們了!

我心想,你這傻丫頭還救什麽哥哥,傾巢之下豈有完卵,你的小命也難保全啊。當我睜眼看過去的時候,吐蕃武士臨空揮舞着彎刀,卻怎麽也夠不着我,原來他脖子上被田七套上了繩索,王助理和小李也将趁機将繩索抛過來,套上敵人的頭顱。

我突然喊道,你們三個分開拽,小心他割破繩子!

話音剛露,吐蕃武士揮刀砍田七的那根繩子,王助理和小李趕緊在另一個方向使勁拉扯,敵人只好回過身子砍另兩根,田七立馬換個方向使勁拽過去,三個人配合默契,吐蕃武士竟然被弄得團團轉,一時半刻掙脫不了三根繩子的束縛。

我和大牛從地上爬起來。牆壁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影子,細辨之下才看清是東山女巫,她站在祭壇上施展巫術将影子投射到墓室,她想必是感覺到東山之子小李的危險,這才不得已顯身,按理說守墓人是不可能幫助盜墓人的,可憐天下父母心,她還是冒着違背祖訓來幫我們。

我不想拖她下水,說道,東山大娘你回去吧,我們生死有命,你不能違反姑師人的承諾啊。

東山女巫說,吐蕃武士附體南山巫帝的巫術,你們是打不過他的。佛殿香爐的香灰是千年之物,也是佛祖之香火。速去将香灰取來,吐蕃武士可滅也。我法力所限,能幫你們的就這麽多了。

牆壁影子随即消失,看來東山女巫也有難言之隐。我對大牛說,你幫王助理和小李,我過去幫田七。

大牛領命而去,我一把接過田七的繩索說,田七,你去佛殿取香灰吧,萬一我們四個都死了,你也務必降服吐蕃武士,你和海爺身受金錢豹詛咒,必須将棺木打開,解除詛咒。

田七感動說,無論如何要活着等我回來,否則我下地獄将你們一個個拉回來!

我們面面相觑,大家微微一笑,她有這份心意我們就知足了。田七飛快地鑽進排水溝,消失不見了。

三根繩索,分三個方向拉住吐蕃武士,我們必須死死盯住他的一舉一動,一旦被其砍斷繩索,我們就全完了。小李被大牛代替,他正好騰出手來,撿起地上的槍支,子彈紛紛射向敵人的不同部位,我明白小李的意圖,他想找出吐蕃武士的軟肋,但哪有如此容易呢?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心急如焚,田七走一會了,怎麽還不回來?手臂已經發麻,敵人力大驚人,而且不知疲倦,我們繼續僵持下去,輸得一定還是我們。小李幾乎打光了所有的子彈,這孩子一刻也不消停,又開始用煙火棒燒烤敵人。

我千叮咛萬囑咐說,玩火要小心,千萬別燒斷了我們的繩子。

煙火棒的焰火突然被吐蕃武士給吸收到肚子裏去了,我覺得大事不妙,大聲喝道,小李別燒了,他在吸收你的焰火!

已經晚了,只見吐蕃武士張口吐出一股火苗子,已經把王助理那根繩子燒斷了,突然斷了一根,我和大牛反而被動了。吐蕃武士只需要對付兩根繩子,他更加游刃有餘了。

小李呆呆地站在那裏,他知道自己闖禍了。

吐蕃武士又吐了一口火焰,眼看着我的繩子就要被燒斷了,大牛第一反應就是救我,但敵人玩的是聲東擊西,它的彎刀趁機砍斷了大牛的繩子,由于失去力道,大牛一屁股倒在地上。吐蕃武士不急于砍斷我的繩子,而是就地轉圈,随着繩子一圈一圈地纏繞,我卻一步一步地被拉了過去。

剛才是我們玩他,他現在開始玩我了。我哭喪着一張臉說,大牛趕緊弄斷繩子,我這頭被我拴在手臂上了,而且系了死扣,扔都扔不了。

大牛慌忙站起來,端起刺刀将我的繩索挑斷。失去力道的平衡,我和吐蕃武士各自摔了一個跟頭,他的頭盔摔掉了,露出一個光禿禿的腦袋,連根毛都沒有。

我說小李你來機會了,趕緊端槍打他的腦袋瓜子,保證一槍一個洞。

小李呆若木雞地說道,哥哥對不起,我把子彈都打沒了。

我氣得直哆嗦說,你這個敗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