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深溝生死

深溝內落了不少自山壁上滾落的石頭,好在山地鼠的洞口較為低矮,沒有被掩埋,否則我們即使用再多的死亡之水也無濟于事,這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若想到達茶馬古道,唯一的方法只能順着石壁爬上去,但經過一陣落石的打砸,深溝傷痕累累,已經坍陷了很多地方,尤其石壁邊緣部分更是岌岌可危,我們爬行的時候稍有不慎,人不僅會被摔成重傷,還有可能被随之而來的塌方碎石活活的掩埋。

十米高度無疑是一條危機四伏的死亡之旅,還需要時刻提防路面上堆積如山的落石,它們跟深溝目前處于相對平衡狀态,一旦受到外力的幹擾,很有可能發生雪崩式的塌方,那個時候地動山搖,一切都會被無情毀滅。

爬到一半的時候,我以為再堅持和努力一下,大家一定可以脫離被活埋的威脅。但事與願違,山地鼠洞穴雖然被我們刻意填埋,但死亡之水已經腐蝕掉了石層結構,再加上墓道內水銀的擴張壓力,封住洞穴的石頭正一點點地被擠了出來。

這是個隐患,返回去重新修整已是不可能,我們時間不多了。

看到這個情況,我大為緊張。深溝的土層結構本就脆弱,一旦水銀沖垮洞穴,牽一發而動全身,深溝的石壁定會大面積陷落,如果我們沒有及時地爬上茶馬古道,就時刻面臨着被亂石砸死或者活埋的危險。

按部就班地爬上去固然安全,卻又不能催促大家操之過急,一旦引起恐慌,大家手忙腳亂之下,反而增加了危險。

我佯裝說道:“女同志們加把勁,我和大牛在下面給你們仨提供保障,再加快點速度,否則我們倆就危險了。”

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着,我即使不說目前的危機感,大家也能看出情況,她們紛紛加快爬升的速度。我和大牛随後緊緊跟進,沒時間回頭觀望,我只能僅憑聽覺判斷溝底洞穴垮塌的情況,畢竟落石滾動和水銀流動都是有聲音的。

我滿臉都是滾燙的汗珠子,它們順着臉頰不停地淌落,明明知道危險來臨,卻又不敢大聲呼叫,只能深深地壓抑心底。

大牛似乎看出我的焦慮,反倒耐着性子安慰我說,天寧哥放心吧,我倆肯定命大福大,多少次死亡面前,都能一次次地化險為夷,這一次也不會例外的。我是福星,你是福将,相得益彰,天下無敵。

他這口號喊得挺有韻味,整出個天下無敵,好像我倆闖蕩江湖似得,但口氣挺有氣勢的,我不由得精神一震。

我故作輕松說道:“你體格壯碩,盡可能地加快點速度,我在你後面斷後,萬一洞穴被沖垮,我還能利用落石阻擋一下,至少保證你們上面人的安全。”

大牛眼圈一紅說:“真爺們,每次你都是這樣做的,難道就不能讓俺老牛做一回英雄嗎?你行動敏銳,最有可能活下去,你先爬上去,我做後盾。”

我生氣說道,服從命令是我們活下去的保證,你必須先走,真要是危險迫在眉睫,我至少逃跑和随機應變的本事比你好,你我面對相同的危險,我逃生的機會比你大。快點!她們已經快到茶馬古道了!

大牛抹了一把眼淚,蹬着石壁爬上去,它身體雖臃腫,但身手頗為敏捷,不大工夫就是追上了田七、馬伊拉和虎娘子她們。事不宜遲,我像猴子般開始爬行,大牛撅着屁股一溜煙地爬上去,一下子消失在我的視線中。我離路面還有三四米的距離,突聽下面的洞穴傳來轟隆巨響,一股水銀傾瀉而出,巨大的沖力,撞飛了阻擋去路的巨石,聲勢極為駭人。

我立刻停止了向上爬動的沖動!盡管頭頂的夥伴們不停地催促,我毅然選擇了視而不見。

深溝的塌陷一定會引起茶馬古道落石的塌陷,那樣的話,站在路邊的他們就危險了,弄不好都掉下來。

我別無選擇,一個人死總比大家都完蛋好得多。我使勁全力地爬到山地鼠洞穴的上方,抽出匕首,深深地紮進石壁中,這是為了固定自己的身體,然後雙腳猛然跺着腳下的石頭,它們本就不牢固了,頓時紛紛掉落下去。

我的行為雖然瘋狂,但也是目前最有效的手段。田七和大牛他們看得泣不成聲,我這是在拿自己的命去賭大家活下去的命。沒有豪言壯語,卻是視死如歸,沒有旗幟鮮明,卻是慷慨激昂。

水銀源源不斷的從洞穴中湧出來,但被我跺下去的落石阻擋了一部分,流量明顯減少了許多。我一看有效果,即刻馬不停蹄地蹬踢松動的落石,它們一層一層地壓在洞穴外面,眼看着就要堵住了,但我的危險情形也不容樂觀了。

匕首插進去的石壁開始塌方了,我整個身體頓時失去依靠,順着石壁遽然落了下去。匕首不斷地劃動石壁,留下一溜煙的火星子,我希望能減緩落下去的力量,不至于被一下子摔死。

我聽見大牛他們驚呼連連,想必已經看到我落下去的模樣。

我被重重地摔在溝底,幸虧此時沒有繼續落下塌方。我忍着疼痛站起身子,看洞穴被堵住了,心裏反而平靜了許多,不管我生死如何,至少上面的兄弟姐妹們不用陪着我一塊下地獄。

擡頭望天,若想再次爬上去已是不可能了,上面的石頭開始松動,一旦受到我爬動力量的破壞,恐怕轉眼之間就會塌陷。

我攏手做喇叭狀地大聲呼喊說:“大牛,田七,虎娘子,馬伊拉,你們不要管我了,趕緊離開茶馬古道,一會深溝塌陷,路面也會跟着塌陷的!大牛你要是還把我當成大哥的話,趕緊領他們速速離去!”

田七哭喊着說:“我們走了你怎麽辦?”

我哈哈大笑說:“我想到離開的辦法了,但你們先行離開,否則我活着,你們卻死了,我不得孤獨死!”

虎娘子語音哽咽說:“你說的是真的?沒有騙我們吧?”

我嘻嘻哈哈地說:“我賴天寧若想活下去,老天爺都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老人家面皮薄不好意思伸出橄榄枝,淩霄寶殿的神仙敢不下來救我命嗎?”

大牛比較懂我,流着渾濁的眼淚說:“你丫就吹吧,我天下第一吹牛功都被你搶走了,以後我還怎麽混?你等等啊,我看看還有沒有別的路,一會就帶着大家走,我決不拖你後腿!”

我心裏默默地祝福他們活下去,而我基本上是死人一個了,即使他們成心想救我,我也不會為了那麽一點點的希望,而置大家生死于不顧,那樣我賴天寧就太自私了。

我佯裝高高興興地揮舞着雙手,向他們告別吧,這是我最後一次揮手,用不了多久,我就會沉睡在深溝之內,雖然與李潤之墓葬隔着一條山壁,但從風水上來講,我還是沾了人家很大的便宜,至少我也有寶藏陪葬。

時間凝固了,也停滞了,但我的心還在跳動。

我緩緩地閉上雙眼,深深地呼吸,高舉着頭顱,那樣我會快樂地想想人世的留戀,死是恐懼的,因為不舍得離開,但死又是快樂的,因為很多人還在念着我的名字——賴天寧,很普通,卻是铿锵有力、頂天立地的。

沒有紅顏壯酒行歌,沒有親朋揮手離別,但我真得不孤獨,因為我死得其所,知道為了誰去死,總比稀裏糊塗的死有意義。

第 65 章 跟着山地鼠逃亡

我驀然一驚,臉色瞬間大變,面如死灰說道,不好了,好像從金字塔底座不斷地往上冒水銀呢。

大牛一聽就樂了,說流點水銀怕什麽?打開密封的金字塔,一旦進了空氣,自然破壞了裏面的平衡,壓力忽大忽小,水銀往上流動是自然規律,不值得大驚小怪。

田七也笑話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笑吟吟地說道,你別弄得跟草木皆兵似得,水銀畢竟不是水,古時候很珍貴,身份低微的人還用不起呢。這點水銀的毒性對我們而言就是毛毛雨了,根本構不成生命威脅,要我說聽之任之算了。再說我們很快就離開此地,不會停留太久,尋找墓葬出路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雖然他倆說的道理也在情理之中,但我總覺得有些不妥,防患于未然還是要事無巨細的。靠近塔尖部位是活動的,水銀只有蔓延到塔尖才能流出來,這期間還有一段時間,我倒不用急在一時。

于是,我加緊抽出了另外幾塊金磚。塔身內壁支撐着六根銅柱,每個截面罩着一塊金絲網,當拿下一圈金磚時,我們真真實實地看到了李潤之的腦袋,此人腦廣體肥,一雙眼睛又長又小,雖然眼睛大睜,但像眯縫着,即使笑的時候,都帶着一股陰沉。

死得還算安詳,嘴角挂着一絲詭異的冷笑,有意無意間,他的眼睛露出一股狡黠的奸笑。不知是湊巧還是偶然,我拿下第一塊金磚的時候,他的眼睛正好直直地望着我,我心裏不由得發毛,掘人墳墓畢竟是不光彩的事情,他要是能動彈的話,早就将我們大卸八塊了。

墓主人的神情諱莫如深,好像知道我也看着他似得,一雙眼珠子直勾勾地對着我們,尤其嘴角的那一抹冷笑,這是嘲笑嗎?譏笑嗎?還是冷笑?反正我也說不出來。

肯定不是什麽好笑,我陡然心底發冷,他笑得畢竟太詭異了!按理說人死後,要不安詳如睡,要不死得很痛苦,很少這種死得即安詳,又笑得如此瘆人的。

大牛說,你神經過敏了,尤其神經兮兮地胡思亂想,你不如靜下心來看看裏面還有什麽寶貝,好不容易來一趟,怎麽也得弄明白金字塔真相,萬一不明不白的死在這裏,我不想做個冤死鬼。

我深深呼吸一口長氣,心無旁骛地舉着手電,順着死人的頭顱往下面照,這才發現死者從頭到腳竟然穿了一身金縷衣,密度和紋理很細致,像是渾然天成的衣服一樣完美無瑕。

大牛一邊流着口水,一邊口無遮攔地說,這件金縷衣要弄出去。咱幾個就發了!那一排排金扣子都是貨真價實的真貨,後面那條龍你們看見沒?那是無數金片一個一個地鑲嵌上去的!

我正在仔細尋找那股冒出的水銀在哪裏呢?大概死者是坐着的,彎曲的雙腿擋住了我的視線。我只好換個方向繼續查看,底部雖出現了一部分水銀,卻并沒有流動的跡象,那種聲音到底是哪裏傳出來的呢?

我突然将目光鎖定在死者的屁股下面,會不會他坐着的位置呢?

馬伊拉、虎娘子和田七仨人立馬哈哈大笑,說我的想象力太豐富了,說我不去自導自演一部電影真是太可惜了。沒聽說水銀從死人屁股下面冒出來的,荒誕離奇的簡直一點都不靠譜。

屍體像是微微動彈了一下,金縷衣的金光跟着閃了兩下,原來大牛忍不住貪婪之心,用手撕扯了幾下金縷衣。我悚然一驚,剛想狠狠地批評大牛幾句,驀然發現死者開始動彈了!胳膊腿腳蠢蠢欲動,就連嘴巴和鼻子都是一張一吸,弄得像死人複活似得。

體內灌滿水銀的死人複活了?這怎可能!

大家不約而同地猛然後退。屍體緩緩地咧開大嘴,裏面頓時冒出大股水銀,轉眼之間流了滿地都是。嘴裏淌出的水銀像是打開閥門的水龍頭,嘩嘩的流個不停,似乎并沒有停止的意思,反而越流越急,大有淹沒墓室的意思。

我知道到了必須要離開的時候了,這些水銀一定是儲存在墓室下面的,有根管道連接死者的屁股,再直接從嘴裏冒出來。之前聽到的咕咕之聲,就是水銀在死人肚子裏彙合的聲音。

死人并不是真得複活,流動的水銀擴張了身體各個部位,所以才出現屍體和五官移動的變化。

我們急急忙忙的往墓室石門退去,墓室已是一片汪洋。

大牛拽動兩扇石門,一心想關閉墓室而阻斷水銀外流,但下面的滑軌是齒輪的,打開容易,關上太難了,都被齒輪卡死了。

茶馬古道是進口,已經被炮擊的山石壓死了,我們根本出不去。水銀無窮無盡的冒着,它的意圖很明顯,就是要淹沒這裏的一切。

我曾想象過被水淹死的滋味,但從來沒想到有一天會被水銀淹死墓葬之中。

李潤之可惡到了極點,他用大筆的金錢儲存了一個大型水銀庫,足夠淹沒整座墓葬。

我們束手無策,逃到哪裏都是死路一條,只是早死和晚死而已。另外水銀含有劇毒,別說被淹死了,一會混合到空氣中,我們都會毒發身亡。

大牛忽然哈哈大笑說,我們幾個死就死了,不管千年還是萬年,依然保持着死時的原貌,我們的身體裏流淌的全部是水銀,屍體永遠不會腐爛,沒準我們還能風光一把呢,被後人請到博物館,漂亮的講解員一個一個的介紹說,這個胖子叫田大牛,這個文弱書生模樣的人叫賴天寧,這位長得像七仙女的女人叫田七,他仨出身摸金校尉,卻被墓道的水銀活活淹沒。這個兇巴巴的女人就是紅虎山彜族大巫師虎娘子,這個知識女青年模樣的女人叫馬伊拉,是文物局的工作人員,貌似那個胖子的媳婦。

大牛說得有聲有色,惟妙惟肖,好像我們真死了,被陳列博物館,四圍着一幫觀衆,講解員繪聲繪色地講述我們五人的歷史和不幸遭遇一樣。

大家笑了一會就都彼此沉默了,死就在眼前,笑到最後的肯定不是我們。

我們靠在墓室外面的通道內,沉默不語。死亡的陰影越來越近,絕境逢生的幾率太渺茫了,渺茫到誰也不敢去想,誰也不敢提,這是一道深深的傷疤,誰揭開來,裏面不僅是血流如注,還有來自心底的陣痛。

我的腳面已經沾上了一層水銀,不用看就知道很快就會沒過我們的雙腳、膝蓋、腰部、頭顱,大家已經感覺四肢乏力,腦暈腦脹了,這是蒸發的水銀被呼吸到肺裏所引起的中毒現象。

“唧唧唧唧”,我們腳下突然跑過一群山地鼠,熙熙攘攘地向死亡之水的地方跑去。我打開手電,一直追尋它們的足跡,原來都躲在金銀珠寶木箱子旁邊的石壁那去了。

我靈機一動,忽然瘋狂笑着說,哥幾個不用死了!天無絕人之路啊!

山地鼠會打洞,它們不可能永遠生活在洞穴之中而與世隔絕,水銀之毒雖然無色無味,但山地鼠的嗅覺和觸覺異常敏銳,死亡來臨,它們第一個就搶着逃命。

興致勃勃地來到石壁跟前,我們卻個個心灰意冷,山地鼠的洞口的确就在這裏,密密麻麻不下十幾個小洞口,但我們體型太大了,根本出不去,希望再次被澆滅,大家空歡喜一場。

我說不要放棄,這是活着的唯一途徑。你們想想,山地鼠打洞穴,選擇的地方土質不會太堅硬,而且離着地面也不會太遠,只要我們循着洞穴挖出去,我們一定會走出去,但必須在水銀淹沒墓葬通道之前跑出去,否則還是功敗垂成。

五人都拿出身後的折疊兵工鏟,沿着洞穴拼命地挖掘。進度雖然異常緩慢,但我們依然不放棄。哪怕是活活的累死,至少還有一線生機,但如果什麽都不做,恐怕唯有死路一條。

我冒着滿頭大汗說,這樣挖掘肯定不行,最終還是死路一條。要是能讓石頭和土層變松軟一些就好了,我們很快就能出去。

大牛給我潑涼水說,這又不是封土堆的三合土,用醋浸泡就軟了,這是山地鼠的洞穴,不是石頭就是泥土,醋根本不管用。

田七忽然驚呼說,死亡之水!

大家頓時茅塞頓開。死亡之水是天下最強的一種腐蝕液體,不僅能腐蝕很多金屬,也能腐蝕石頭和泥沙,因為石頭的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矽和鈣。

我們将融化的金銀澆在洞穴上,然後繼續掘土,死亡之水将堅硬的石頭腐蝕得異常松軟,我們基本不費吹灰之力就挖開了一個大洞。

通道裏頭傳來水銀流動的聲響,雖然很慢,但推進的距離越來越近。

揮汗如雨,我們竭盡全力地挖掘,随着一聲轟然倒塌,一處山壁被挖塌了,洞口雖然不大,但我們卻能爬出去。

我是最後一個爬出來的,跟大家急急忙忙地将洞穴回填,防止大量水銀流出來。

大家累得快虛脫了,以前逃生之路是跑得累,這次卻是賣體力所累,為了活下去,大家幾乎筋疲力盡,個個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再也不肯起來。

我忽然覺得這地方很熟悉,好像來過一次一樣。腳下不小心踢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我低頭一看,液壓支柱!這不就是茶馬古道下面的深溝嗎?我回頭查看那個剛剛被回填的洞穴,不就是我為了躲避塌方,躲進去避難的洞口嗎?

我感慨萬千,這個不起眼的洞口竟然在一天之內救了我兩次性命,看來我跟這個山洞淵源很深。

乾坤逆轉,陰陽互換,轉了一個大圈子,我們又回到了起點,老天爺有意為之呢?還是陰差陽錯的安排?

一切不得而知,我們知道的只有一點,那就是我們死裏逃生了,看着頭頂的一片藍天,我們笑得很開心,畢竟活着才最不容易。

第 64 章 水銀之患

哀牢山最後一任土司,李潤之的墓室只有一座金字塔,再別無他物。

我們靜立墓室之中,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從茶馬古道墜入水牢開始,險象環生地沖過鬼府陰兵和兵馬俑鬼屍把守的兩道關卡,經歷一場金銀珠寶背後的死亡之水,接着來到墓室之外,遇到頂板落石和翻板機關的交替使用,差點讓我們命喪當場。

進入墓室,先是一陣毒飛針伺候,後是可怕的螺旋飛刀,一切歷歷在目,我們卻是幾度磨難,幾乎命喪九泉之下。不管它是藏寶也好,還是墓葬也罷,我們能活着站在這裏實屬不易,可見盜墓和反盜墓之間的博弈有多複雜,一個想方設法的置人于死地,一個絞盡腦汁地想進入墓室一探究竟。一正一反分兩派,卻演繹了幾千年的你争我鬥,不是仇深似海,一旦相遇卻是你死我活。

李潤之擅自私藏寶藏,将大批財富作為自己的陪葬,這是視死如生觀念之下的心理作祟使然,他認為死人也能享有榮華富貴,不管做人和做鬼,都一樣的位高權重。現在聽起來為人笑柄,但當時社會風氣使然,這一切又是那樣的順理成章。

馬伊拉指着這座金磚壘砌的金字塔說,這或許就是所謂的寶藏吧,民國時期最值錢的就是金子,墓主人把所有財富變現為金磚,不失為明智之舉。

我感嘆萬千,“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句話太經典了,一個死人占據如此多的人類財富,到底是他的悲哀,還是人類的悲哀?金字塔內肯定藏有死者的屍骨,但埋葬于近百年的地穴之中又能如何?千古一帝叱咤風雲,死後也離不開四塊半,生前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死後居身之所也不過是九平米,又能怎樣?

我覺得,生前為名利所累,死後不過一抔黃土,你争我奪身外事,金錢追逐昨日雲,人生一世幾十年,光着屁股來,光着屁股走,為何看不穿呢?恩怨仇恨不過過往雲煙,風吹雲散,俱都一場空,生有何歡,死有何懼?

這次真得不怪人家大牛,是我自己要求打開金字塔的,我觀察了一下,發現金字塔底部都是牢固的,反而靠近塔尖部位的那幾塊金磚是活的,我相信取下金磚絕對不會導致它的整體倒塌。

我揪着一塊金磚,先是深深呼吸,然後憋着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往外抽動。

墓室落針可聞,除了遠近呼吸之聲,就是細微的金磚摩擦聲音,刺啦刺啦的動靜雖然不大,但在我心裏不亞于山崩海嘯之音。

手心裏緊張的全是汗水,我感覺有點虛脫,拿下的不僅僅是一塊金磚,萬一還有不測呢?一寸近一寸險,越是危急關頭,越是不敢粗心大意。

随着嗒地一聲,金磚迅速脫離塔身,我的雙手跟着猛然一沉,金磚很沉重,差點沒脫手砸着我的腳。

大牛他們咯咯地樂着,田七故意笑話我說,賴天寧差點沒擰着腰吧?這麽大一塊金磚,平常人別說摸了,恐怕見都沒見過,你不但一飽眼福,而且抱得金磚歸,人生美哉,壯哉?

我本想跟他們幾個逗會悶子,但看到金磚裏面遽然露出一雙藍色的眼睛,我絕對沒看錯,金色之中突然冒出一道藍光,這是非常明顯的。

短暫兩秒鐘的驚愕,我啊的一聲倒退了好幾步,因為手裏端着沉重的金磚,身體頓時失去了平衡,一下子仰着身子坐地上,屁股重重摔了一下,或許太驚悚了,我忍不住奮力站起來,還沒等調整好身子,由于慣性的緣故,我再一次後退一步,又摔倒了。

田七哈哈大笑說,武俠小說有個神功叫“沾衣十八跌”,你這是現實版的“抱金磚摔屁股”!

大牛跟我鬧習慣了,他以為我故意裝給大家看的把戲,頓時笑得前俯後仰說,行,我大牛本以為你口才不錯,沒想到你演戲都這樣出神入化,還真留有一手啊,表演系讀了幾年啊?鄙人才疏學淺,我是叫你師哥呢,還是叫你師弟?沒準咱倆還一個老師呢?

我罵罵咧咧地惱羞成怒說,去你大爺的,你沒看見我身受重傷嗎?演戲還有跟自己玩命的?金字塔裏面有雙可怕的眼睛!藍色的眼睛!它看着我呢!

大牛呵呵笑着說,苦肉計!故弄玄虛吧,誰信啊?

田七收斂笑容說,大牛哥,天寧不像是開玩笑,別鬧過火了!

我神情表現嚴肅,說話語氣嚴峻,不似開玩笑的風格。大牛和田七紛紛地湊近金字塔一看究竟,但那道藍光已經消失了,外面看不出來有雙吓人的眼睛,他們只好往裏面看去,遽然看到了吓人的東西,也跟我一樣踉踉跄跄地倒在地上,連滾帶爬地跟我彙合在一起。

我笑着說,怎麽了?你們也學會沾衣十八跌了?你倆摔屁股的本事絕不在我之下啊,現學現賣啊。

大牛臉都綠了,結結巴巴地說,一雙藍色的眼睛,還有一張發綠的鬼臉!他的皮膚卻是銀色的!這是什麽鬼這樣吓人?

田七也驚慌失措地說道,脖頸的皮膚是銀色的沒錯,連頭發都是銀色的!白發魔女嗎?

我嘲笑說你倆一個比一個弱智,一個見到鬼,一個聯想白發魔女,你倆胡編亂造的本事跟誰學的?玉皇大帝派來的?

虎娘子和馬伊拉畢竟熟悉哀牢山典故,自古相傳每一座大山都有一位山神駐紮,掌管這裏的一草一木,哀牢山的山神既不是野狼也不是老虎,其實是一棵千年修行的銀樹,有些老輩獵人曾見過一個銀發銀皮膚的老頭子在山頂上游走,所以附近的人們傳說哀牢山的山神是個銀發童顏的老頭子。

難道金字塔裏面是哀牢山的山神?

虎娘子和馬伊拉趕緊跪伏,不停地禱告,她們一臉的虔誠和一臉的惶恐,紛紛說着一些叨擾和恕罪的話語。

田七、大牛和我是摸金校尉出身,我們壓根不信這個。我忽然想到滿地散落的毒飛針,它們的針頭喂有劇毒,這劇毒肯定不是一百年以前弄上去的,藍光很鮮豔,是剛畏毒不久的顏色。再想想,裏面死人的頭發和膚色都是銀色的,眼睛發藍光,臉色卻是綠的,種種跡象很像是古老灌水銀的征兆。

田七和大牛經我提醒,立刻恍然大悟。死人快要死的時候,在嘴裏灌滿大量水銀,活着的時候跟血液一起流經全身血管和髒器,人死後能保證屍體萬年不腐,水銀也是會蒸發的,所以才導致屍體發着銀色的光亮。

金字塔密封很好,我抽出金磚的同時,霧化的水銀和空氣接觸,就會形成一道藍光,但轉瞬即逝。死人也會受到空氣的影響,一下子把眼睛睜開,不明底細的人還真能被吓個半死。

我說大家都別害怕了,死人肯定是李潤之,他死的時候被灌以水銀,坐在金字塔內。下面的塔身是死的,我懷疑裏面灌滿了水銀,射出來的毒飛針都是在水銀浸泡過的。古人以為水銀是劇毒,在防盜墓手段中也有應用,秦始皇陵墓內的江河湖泊之水就是水銀,別說打開地宮進去了,霧化的水銀毒氣就能殺死任何人,也能起到震懾盜墓賊的作用。

大牛不懷好意地将我從地上拉起來,把我手裏的金磚拿到他手裏,一看這小子的表情就知道了,他一定在打這塊金磚的注意呢。

我說這麽一塊金磚你放哪?背包掉進坑道了,你不能舉着當板磚使吧?

大牛笑呵呵地說,活人能讓尿給憋死?我大牛幹別的腦子不好使,幹這個,你們幾個腦袋綁一起也不見得有我的慣用!

大牛脫下外衣,熟練打了幾個結,就做成了一個簡單實用的背包,把金磚往裏面一放,往身後一背,這事就完了。我看得目瞪口呆,心想這小子看着五大三粗的,心眼用這還真是蠻靈光的。

我故意說一塊夠嗎?要不我過去多給你弄幾塊你背着?

大牛可不傻,連忙搖頭說,金磚雖值錢,但太重,我一會再弄點別的什麽的,一塊金磚十多斤,你以為我是拖拉機啊?我巴不得撅着屁股将整座金字塔都拉走,現實嗎?

虎娘子忽然噓聲,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情況,俱都張目以待。虎娘子指着金字塔說,我好像聽見裏面有聲音,你們都聽聽!

我們剛才關顧着鬧了,沒注意金字塔裏面有何動靜。水銀是劇毒,裏面肯定啥也活不了,我并不擔心竄出什麽妖魔鬼怪。我果然聽到一陣沉悶的響聲,很連貫,好像什麽液體流得很慢,發出咕咕流水之聲。

第 63 章 飛針螺旋刀

令我們我們咂舌不已的是,李潤之竟然給自己設計了一座金字塔來代替棺木,不僅打破了中國數千年的葬俗制度,而且标新立異的引進了文明古國埃及的王族葬俗,自古見所未見,倒是開天辟地的頭一回。

中國尊崇德孝廉義恥,傳揚見賢思齊的美德,骨子裏很少有人敢違背祖訓,甚至忘祖抛根,一個族譜,一個祖墳,中國人都視之為家魂,代代相傳,開枝散葉,稍有作奸犯科或者道德敗壞之人不但上不了族譜,連祖墳都進不去。

土葬有一種甕葬,把死者收斂在一個大甕中,然後埋于土穴中。死者包裹在金磚壘砌的金字塔中可是聞所未聞的奇葩,我懷疑李潤之崇洋媚外,借用埃及金字塔為自己量身打造了一處墓穴。

大牛見到金子兩眼就發光,眉飛色舞地說先下去看看吧,果然是苦盡甘來,哥幾個運氣呱呱叫,收獲不淺呢,這麽多金磚足夠哥幾個買座城池了。

我說別輕舉妄動,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別動一塊金磚!金字塔每一塊金磚都很重要,萬一你抽出一塊來,它轟然倒塌了怎麽辦?歷史上多少君王将相最多混一套金縷玉衣,李潤之區區一個哀牢山土司,竟然弄出了一座金字塔,別說這筆財富多與少,這個金字塔的藝術價值恐怕震驚世界啊。

田七點頭說,說的有道理。金字塔弧線優美,造型奇特,恐怕設計者不是中國人,而是埃及人,否則建築不出這樣世界一流的水準。

茶馬古道占據哀牢山要塞,扼守川藏和滇藏的經濟命脈,若有埃及商旅經過倒是不足為怪,那個時候很多埃及文物在中國的出現跟此休戚相關。土司是土皇帝,那個時候一手遮天,李潤之頭腦發熱地聘請埃及工匠,為自己的墓室建造金磚金字塔。說法雖牽強附會,但不是沒有可能。

我們一致以為這座金字塔的來頭肯定不小,恐怕不是李潤之一個人所能辦到的。

秦始皇兵馬俑被稱之為世界之最,兵馬俑是科技并不發達的古人工匠燒制的,但他們的制作和燒制工藝亘古絕今,即使現代人依賴高科技,依然無法到達一模一樣的水準,這就是它的珍貴之處。

反觀墓室金磚金字塔,道理是一樣的,每一塊金磚層層壘砌,不僅需要精度,也需要一流的建築技巧,或許設計這座金字塔的埃及工匠被李潤之滅口了吧。野心之人常行野蠻之事,鳥盡弓藏,兔死狗烹,李潤之也是這樣想的。

這座金字塔很有可能是空前絕後的,甚至是史無前例的,中國五千年的泱泱大國,至今未出現一座金字塔墓葬,而此時這座會不會在中國考古史上掀起軒然大波呢?當然跟中國葬俗有很大關系,畢竟這是一朵奇葩,但它的藝術價值可是無法估量的。

田七也有點亟不可待地說,墓主人已是黔驢技窮,估計後面沒什麽花樣了,不管如何先下去瞧瞧,見機行事就是了。

我沉思說,前車之鑒,還是多觀望一會吧。這麽多金磚擺在這,你不覺得有點怪嗎?我總覺得好像故意誘惑我們似得,這種小伎倆不得不防啊。死亡之水下面的兩箱珠寶演的就是這樣的把戲,你倆不會好了傷疤忘了疼吧?

大牛恨不得跳下去搶來幾塊金磚,說有啥好怪的,墓室不放金磚,難帶還放石頭?你吓破膽子了吧?一會你們誰也別攔我,我多拿些金磚,算是補償我先前的損失。

我順口一說,你要不嫌死得快,你就拿吧。

大牛撅嘴說,你老賴還真甭将我,抱得金磚歸,死都值,啥事不得冒點風險?

金字塔底座突然轉動了一下,由下往上每一層都跟着轉動,像是齒輪發條一樣井然有序,一直到塔尖後,金字塔整體飛快地旋轉起來。

我們瞠目結舌,不知道接下來發生什麽事情,我對大牛和田七說道,怎麽樣?我就猜準了李潤之不會把金字塔拱手相讓,這肯定是一個機關,但不知道有什危險。

嗖嗖嗖,空氣中發出數聲尖銳的呼嘯聲,接着看見墓室牆壁發出一串火星,聽見叮叮得金屬撞擊之聲。

金字塔每轉一個圈,塔身就射出一排寒光四射的銀針,間隔的時間很短,看上去像是一撥接一撥的發射。

墓室回蕩着金屬彈射器的擊發聲,但這些銀針都是射向石門範圍的,我們躲在繩子上面,死死抱住頂板的石頭,不得不翹起耷拉的雙腳,我們人就消失在它們的射程之內。即使如此,大家也吓得渾身發抖,聽到腳下的嗖嗖之聲不絕于耳,全是激射而來的長針。

人體懸空,腳下的繩子不能踩了,雙手牢牢地扒着頭頂石板,如果說一會還能堅持,時間久了,整個胳膊都開始麻木了,再加上不得不強制着翹起雙腿,以此來躲避射來的長針,身體整個挂着,極不協調,我們苦不堪言,只能咬牙堅持。

銀針射擊的力道很猛烈,一看就是彈簧激發的,飛針滿墓室飛竄,弄得石壁到處火星四射,碎裂的斷針落了一地,凡是射到石壁上的都發出一連串的火星,煞是好看。

石門兩側的石壁尤為明顯,估計是目标的主要方向,被長針射出豆子大小的小洞,密密麻麻的,觸目驚心,伴随着陣陣火星,倒是驚心動魄。

我低頭看到繩索下面落了幾根折斷的長針,針是銀色的,比筷子略短略細,有三個棱角,針尖卻發着藍色的光澤,一看就是喂過劇毒的。

大牛認識這種暗器,有叫飛針的,有叫飛釘的,也有叫鐵筷子的,很多練武之人都在練習這種暗器,飛針有三棱,發射時能保持精準度,還能摩擦空氣形成呼嘯之聲,據說這種暗器的雛形傳自西域,是中國一個得道高僧無意之中得道,後來給發揚光大的。

我說金字塔金磚和金磚的縫隙處一定設置着彈簧激發器,飛針裝在一根鐵管內,金字塔轉動到一個位置,彈簧就被壓緊了,飛針同時落盡射孔,等金字塔再轉到某一個位置,彈簧就會彈出,同時擊發飛針。只要金字塔一直旋轉,源源不斷的飛針就會被射出來。

飛針喂過劇毒,別說被射死了,就是不小心紮破一點皮膚,毒液也會見血封喉,置人于死地。

金字塔轉了一陣子,直到毒針都被射完,裏面的彈簧擊發器還依然咔擦響個不停,只是已經沒有射出的毒針了。

我以為高枕無憂了,讓大家一個個地跳下來,慢慢地接近墓室中央的金字塔。金字塔設計很精密,單單這個飛針暗器的設計堪稱獨具匠心、史無前例。民國時期,中國沒有這樣高超的機械制作,所以很有可能來自西方科技。

當我們快要接近墓室中央金字塔的時候,一場隐藏的危險正在等待着我們自投羅網。

後面的石壁是活動的,此時突然閃開一個洞口,遽然從裏面飛出一道金光。或許第一反應吧,我率先匍匐在地,其他人跟着一一卧倒。

一把兩米長的旋轉飛刀從我們的頭頂呼嘯而過,巨大的力道将我們的衣服都掀起來了,它飛到墓室石門的時候,又忽悠悠地折了回來,再次從我們頭頂飛過。

一看就是高人設計好的,螺旋飛刀每當幾乎快要撞到墓室石壁的時候,都能突然掉頭飛向別處,這種精準度的要求絕對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

這種飛刀也叫螺旋刀,一旦飛出來,它會按照預先設計的角度和方向飛行,刀身設計了尾翼,能借助空氣的摩擦力而自由改變方向。

我說呢,墓室除了一個金字塔立在中央,其他地方空空如也,原來是為了螺旋飛刀擁有更大的殺傷範圍。但掠空飛行的螺旋刀也有它的弱點,時間久了,它自己就變成強弩之末,最終摔落地面。不過按照設計要求,它失去殺傷力的時候,闖入墓室中的人早就身首異處了。

我趴在地上的時候就思考了,螺旋飛刀幾乎攘括了除了地面以外墓室所有的範圍,我的無意之舉救了大家性命,說是無意,其實也是有心理準備的,站在墓主人的角度想想就知道了,能躺在地上的都是死人,螺旋飛刀飛翔的時間有限,它的威力自然不會浪費地面上。危險千鈞一發之際,電光石火的剎那時間,誰的反應準确,誰就能幸運地活下去。

螺旋飛刀在我們前後左右四個方向各自盤旋了一個來回,最後重重地落向石門附近不動了。

我們膽戰心驚地站起來,每個人都送給我一個熱烈的擁抱。如果不是躲在地面,往任何一個方向逃竄都會被螺旋飛刀砍斷身子,死無葬身之地。

大牛徹底服了,說我自信倒鬥經驗比你豐富,但我承認你的智慧和能力可以彌補你的不足,一路上走來,我大牛惹了不少禍端,但總是被你的足智多謀給化險為夷了。以後俺大牛什麽都聽你的,再也不跟你較勁了。

我說你猛不丁地誇我兩句吧,我有點不太适應。人無完人金無足赤,我有我的優點,也有自己的缺點,你大牛也是一樣的。

第 62 章 金字塔

翻版只要啓動,一般會很快的合攏,但由于上面壓着一層巨石,無意中延遲了它的速度,甚至有時候會停留在某個位置卡頓一會,然後再繼續翻轉,如此反而給我們提供了解救虎娘子的時間和機會。

救人如救火,分秒必争。

但我知道留給我們的時間并不多,一旦石板上的巨石滑落坑道,它就會加速跟地面合攏,甚至快到一晃而至。

時間似乎一下凝固了,每個人都感到了迫切的焦慮和無計可施。

我怒吼一聲說,別傻愣着了!趕緊救人!

大牛脖子一梗,說老子也想救,怎麽救?空中飛人嗎?我大牛自恃神功蓋世,但不是蝙蝠俠,飛檐走壁的功夫我不擅長,霸王舉鼎倒是能跟西楚霸王項羽比比高低。

我氣得差點沒跳起來,我說什麽時候了,還自吹自擂,信不信我把你武功廢了?看把你嘚瑟的。

我說馬伊拉快點抛出套繩!能跑能跳的獵物你都能百發百中,現在給你一個靜止不動的,虎娘子是死是活就看你能不能套住她的腦袋!翻板快要到她的背後了,給你的機會只有一次,記住了只有一次!

馬伊拉看得明白,翻轉的石板正在向虎娘子後背處合攏,如果不能一次性套住她的頭顱,并迅速将人拉出來,虎娘子恐慌怕兇多吉少。

馬伊拉使勁抹着臉上的冷汗,以前成功與否大不了煮熟的鴨子飛了,但這次不一樣,成功了,一個活人就救出來了,要是失手了,一個活人就會在衆目睽睽之下慘死。

田七鼓勵馬伊拉說,我相信你可以的,上次水淹黃金塔寺,你挺身而出地救了大家的性命,這次你一樣可以的!

馬伊拉麻利地拿出了套繩,只輪了半個圓圈就甩了過去。她沒有太多的時間去瞄準,這種臨危受命的出手靠得完全是感覺。套繩像一條蜿蜒的蛇一樣直直地落向虎娘子,繩套啪的一聲,穩穩地落向虎娘子的頭上,這樣的準度可以說是完美的,否則差之毫厘謬以千裏。

大家忍不住呼聲叫好,畢竟馬伊拉不辱使命,出色地完成救人任務。

我本來擔心馬伊拉一旦失手,根本不可能有第二次機會,因為那個時候地縫就合攏了。虎娘子更不敢騰出一只手來抓繩子,那樣會加速她的身體脫離地面邊緣,情形就岌岌可危了。

繩索套住了虎娘子的脖子,我沒忘記最後叮囑她說,堅持一下,相信我們能救你的!拉的時候,你用手撐住脖子上的繩套,別把自己給勒死了!

虎娘子面如死灰,忽然失聲落淚,她不知是感動的,還是害怕自己就要死了,忍不住哭起來,她越是這樣,我們反而越擔心她的安危,沒想到叱咤紅虎山的虎娘子也有柔弱的一面。面對生死并不是很淡然,我想主要原因是因為大家都在盡心盡力地救她,死只是一閉眼睛的事情,但活卻要感恩給與生命的朋友,是他們給了活下去的希望。

歡聲笑語可以感染人,失聲落淚同樣感染着我們,此情此景,大家都眼含熱淚,但目光都無比堅定,活下去的勇氣和希望是那樣的美好。

我們拼盡全力地往外拽動虎娘子的身體,此時另一半地板正緩緩地向虎娘子擠壓過去,而她的雙腿還沒脫離坑道!

怎麽辦?怎麽辦!我心急如焚。我唯有拼命喊道,虎娘子別光等我們拽你,你也可以自行爬動,快點!否則沒命了!

虎娘子當時被吓蒙了,确實沒想到自己還能爬,幾乎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我們身上。聽我一聲斷喝,她才開始咬緊牙關奮力爬上來。

時間争分奪秒,危險千鈞一發,眼看着虎娘子的雙腳就要被石板擠壓,大家忍不住啊得發出一聲驚呼。

我抓起大牛後背的背包就扔了過去,恰好落在虎娘子雙腳跟石板的縫隙中,咔擦一聲給頂住了,哪怕再晚一秒都不行。

我一臉得意說,幸好平時練習保齡球,就這個準度,絕對是滿分收場。

田七和馬伊拉歡快地喊道“好球!”

我本來笑得挺燦爛的,回頭剛好看到大牛憤怒的一張臉孔,猙獰的肥肉都擠在一塊了。

我嚴肅說,咋樣?想吃了我?想吃也不能生着吃,一會我給你炖熟了,再給你燙上兩壺燒刀子。

大牛一看我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頓時軟了下來,哭喪着臉說,大哥,那裏面可是我全部家當,全指望着它們能換點錢,以後好跟馬伊拉周游世界了,這下全泡湯了。我倆的幸福葬送在你手裏!

我當然知道大牛背包裏藏着全是幹貨,裝着好幾個小型青銅器、一塊金磚還有那個開了兩半的金頭盔。我剛才情急之下才搶走了大牛的背包,眼瞅着虎娘子的雙腳眼要被擠斷,我不能不管不顧啊。

虎娘子本以為這輩子都要坐輪椅了,沒想到出現了逆轉,地面的縫隙突然之間停止了合龍,一看被大牛的背包頂住了,虧了裏面是青銅器和金磚,否則地面合攏是多麽巨大的力量,其他東西早就被擠碎了。

我們趁機将虎娘子拉了過來,大牛急赤白臉地指着背包說,賴天寧你看着辦吧,敢作敢當,那可是我全部家當!不行的話,你想辦法給我弄回來!我大牛肚量在這擺着,這事可以既往不咎,權當委托你做了一次活雷鋒,好處都算你的。

田七噗嗤笑道,大牛哥你還挺仗義,我覺得吧,要回來的可能性不大了,除非你跑坑道下面再把石板給翻過來。

大牛的背包被擠壓得嚴重變形了,而地面縫隙還在嘎吱嘎吱地繼續合攏,裏面的青銅器和金磚八成被擠碎了。

我無奈搖頭說:“肯定沒戲了,別說摳出來了,即使摳出來也是廢銅爛鐵、一文不值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守着一座現成的金山銀山,你大牛還差這點寶貝?什麽金頭盔、金磚、青銅器啊,你這是丢了西瓜揀芝麻——一會我給你做主,幫你增添點新的裝備,算是犒賞你見義勇為,救了虎娘子一命。”我又趴在大牛耳邊小聲說,“你丫別得了便宜還賣乖,虎娘子還有一座羅色金庫呢,你救了她,不等于進了金庫随便拿嗎?她巴不得你多拿點,好報答你救命之恩呢。”

大牛這人頭腦簡單,好糊弄,頓時眉開眼笑說,那還行,你丫別忽悠我,我這人頭腦簡單四肢發達,誰敢忽悠我就敢跟誰拼老命,老子吃不了他,就活活掐死他。

我說怎麽能忽悠你呢?你多拿點對我也有好處,沒準我還能多分點,你我和田七是一條船上的,只要別人不橫加反對,你愛拿多少拿多少,我權當什麽也沒看見。

田七不懷好意地笑着說,虎娘子肯定沒意見,你這是舍財救命的壯舉,她感激你還來不及呢。我和賴天寧更沒意見,咱們是一路人。關鍵就是馬伊拉了,你倆好歸好,畢竟沒有睡一張炕,萬一她不同意怎麽辦?社會流行相互檢舉揭發,她要是給你檢舉了,小心牢底坐穿。

馬伊拉是個嫉惡如仇的人,大牛這種公然攫取國家財寶的事情,她絕對是看不下去的,沒準真能跟大牛叫板。

大牛斜着眼睛看了一眼馬伊拉,面有難色。馬伊拉耳朵靈着呢,我們三人說話,人家聽着一清二楚,她故意扭頭別過去,來個充耳不聞,假裝什麽都沒注意到。

大牛嘆口氣,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只能作罷。跟馬伊拉商量這種龌龊事,她為人剛正不阿,肯定不會同流合污的的。唯有自己見機行事,偷偷摸摸地順點吧,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就萬事大吉。

翻板機關已經毀了,頂板巨石悉數落盡坑道,也無意間砸毀了觸動機關的橫梁和鎖鏈。我們踩着空中的繩子,直達墓室石門位置,人不落地,先空中推開石門,随着吱呀一聲,石門應聲向兩邊推開,一道金光撲面而來。

我們還以為又遇到了暗器,都卧倒在繩索上不敢動彈。許久過去,我才張目看去,原來一片金光的地方是個小型金字塔,從地面開始每一層都是用金磚壘砌,一層層的直到塔尖,高度大概有六米,寬度有三米。

第 61 章 墓室空城

我們之所以躊躅不前,主要原因是墓室石門上方挂着一款匾額,上面寫着一首詩“白楸之棺,易朽之裳。銅鐵不入,丹器不藏。嗟矣後人,幸勿我傷。”

我們幾個都被逗樂了,我笑的眼淚都流出來了。

墓主人明明跟着藏寶一起沉睡,竟然強詞奪理地說自己是個窮人,一邊揮着屠刀亂砍人,一邊說自己是個大善人。就好像一個衣着光鮮、滿身珠光寶氣的人跑到大街上,告訴大家他身無分文一樣可笑。

這首詩是借用古人的,魏征南軍司張詹墓的碑刻上就是這樣一首詩,但人家真是薄葬到一貧如洗的地步。

我的理解是,李潤之的機關算盡太聰明,實在沒辦法了,就挂一塊匾額告誡盜墓人說,墓室只剩下一具柏木棺材,死者身上窮得只剩下一身破爛衣裳,沒有任何寶貝藏在棺木裏,請盜墓之人高擡貴手吧,不要傷了他的屍體。

大牛嗤之以鼻,說若是別人躺裏面哭窮,老子興許還能網開一面。李潤之是什麽人?雖說是民國時期哀牢山最後一任土司,但此人大肆斂財,傳聞此人走私鴉片,販賣文物,霸占茶馬古道索要過路費,幾十年的經營早已聚集了大批的財富。若說他是窮光蛋,世上沒人是富人了。

我心裏升起了一股無名之火。兵馬俑內藏鬼屍,墓道駐守鬼府陰兵,就在墓室前面幾米遠的地方還設計一道死亡之水,這些損招每一樣足夠殺死任何尋寶者或者盜墓者。如果不是倒鬥人進來,而是考古專家或者探險家進來,弄不好要害死更多無辜的人,這樣一個窮兇極惡的人竟然厚顏無恥到讓人放他一馬,不僅可笑可氣可恨,而且有種被戲弄和嘲諷的屈辱。

我大喝一聲說,掘他丫的墳墓!他越說墓室無珠寶,我們越是要打開棺木看看,否則無法證明他的清白。

話說得是有點狠,這我承認,但我心裏想得更多的是,那些數量龐大的寶藏都是民脂民膏,是他李潤之多年搜刮老百姓的不義之財,我把它找出來,歸還給國家和人民,算是對得起摸金校尉的美譽。

話說到這個份上,我不得不說,摸金校尉是歷史賦予的特殊産物,在古代,這個職位的存在可能并不光彩,甚至被萬人唾棄,或許不得好死,甚至一輩子沉浸在內疚和痛苦中死去。但今天意義不一樣了,國家需要更多的考古人來尋找失落的墓葬,它們不僅僅是歷史和文化,還是一個五千年文明古國的歷史見證,以及人民創造的智慧和失傳的文明。

田七和大牛沒想到我的境界這麽高大上,差點給我跪下磕頭。看他倆眼巴巴的那股感動,我很大方說,我這人臉皮薄,你倆磕頭拜謝就免了,我不想被折壽,若說些感謝之類的話,我還是可以接受的。

田七果然慷慨激昂說,本來我以為一個女人不應該參與到倒鬥中來,我一直覺得摸金校尉是一種屈辱的職業,像是過街老鼠般膽戰心驚,今個聽君一席話,我反而覺得自己變成了一種榮耀。

我說雷鋒做好事是不留名的,你榮耀歸榮耀,自己知道就行了,別滿大街嚷嚷去,那樣的話警察很快請你去坐坐。

大牛咧嘴就笑,握着我的手說,感謝你的茅塞頓開,感謝你的醍醐灌頂,感謝你的點水之恩,我打生下來就做了摸金校尉的卸嶺力士,我爺爺哄騙我說,手藝是祖傳的,職位是皇帝冊封的,就連天生神力都是老天爺恩賜的。我聽說一些前輩倒鬥人不是被抓起來被槍斃就是牢底坐穿,吓得我都不敢下墓了。

我說大牛千萬別這樣想,劍有雙刃,就能殺人也能救人,人有兩面,能做好人也能做壞人。摸金校尉如果只為一己之私,那就是禍國殃民,就是國家和人民的罪人,如果一心為國為民,就是雷鋒精神,是光宗耀祖的。

馬伊拉和虎娘子一臉的崇高,忍不住為我鼓掌稱贊。其實我說了半天的慷慨陳詞,我自己都覺得不像自己說得,有點大,或許真得有感而發,或許只是即興表演。

大牛歪着牛腦袋看了我半天,支支吾吾地問道,天寧哥你不是玩我吧?感覺不太真實,一個殺豬賣肉的屠夫竟然滿嘴的仁義道德和阿彌陀佛,我怎麽覺得把你今天吃錯藥了。

我說你大牛最大的毛病就是不能始終如一,懂嗎?這叫覺悟。

大牛故意将我軍說,什麽叫覺悟?

我被這個大傻子一下問住了,情急之下來不及思考,我就跟糊弄二大爺似得說,覺悟這個詞很神聖,像你這樣的一般人還真不太好領悟。覺悟就是今天覺明天悟,不知不覺中就明白了。

李潤之墓室近在咫尺,門口鋪着修整的方磚,一直延伸至墓道。墓室兩旁各蹲着一只黑乎乎的鎮墓獸,張着血盆大口直直地對着我們,令人心底直發毛。

墓室石門肯定是可以打開的,因地層變動的緣故,門縫微微裂開一條門縫,好像是虛掩着的。如果我們此刻想進入,似乎不用費吹灰之力就能進出自如。

但我忽然間猶豫了。前面所出現的每一樣危險足以讓人命喪黃泉,而且機關連環相扣、花樣百出,招招置人于死地。但到了墓室門前卻截然相反,墓主人不僅哭窮讨饒,而且大開方便之門,有點開門納客的意思,這到底是一場鴻門宴還是一個登堂入室的邀請?

我不得而知。這就是空城計的厲害之處,看着稀松平常,或許裏面殺機四伏,看似客客氣氣,沒準暗中劍拔弩張。擺在面前的墓室之門像是一個看不見的魔鬼,它正悄悄地張開巨口等着我們自投羅網,而我們一旦不知深淺地走進去,它就會将我們咬得粉身碎骨。

我說大家還是靠後站着吧,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前一步。衆人領命後退,俱都張目以待,看我下一步作何打算。我用手電筒細細地搜索,防盜墓手段不外乎幾種,如果足夠的經驗和細心,還是能看出一點端倪的,不至于被機關算計而喪命。

墓室之門是虛掩的,上面的頂板卻很高,旁邊故意露出幾盞油燈,只要站到墓室石門跟前,點燃油燈不費吹灰之力。

我想象不出為什麽頂板設計得如此之高,難道僅僅是為了寬敞嗎?

田七說門券高壘,門頂高聳,大墓比較常見,大多是為了威嚴和美觀。墓室是墓主人栖身之所,外面修建的再怎麽高大上和富麗堂皇,也實屬正常,一般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但地底鋪設規規矩矩的方磚,而且棱角分明卻并不多見,鑒于李潤之所處時期已是民國,模仿西方的建築風格也是有可能的。

大牛看看我,然後又看看田七,橡根牆邊草地說道,一個完美論,一個陰謀論,你倆到底誰靠譜?到底聽誰的?

我說你不是廢話嗎?當然誰對聽誰的,你要是大清朝那會,肯定是個叛徒,你要相信領導的方針戰略是正确的,不可動搖的。你沒看出我具有領袖的風範嗎?

大牛厚顏無恥說,我這叫謀慮,見風使舵,也叫識時務者為俊傑。

田七突然胳膊肘往外拐,幫助我說,大牛哥,其實你這叫有奶便是娘。

大牛氣得肚子都快炸了,躲在一旁生悶氣。

我發現地面的每一塊方磚恰好一一對應着頂板的方磚,整齊和精準的程度近乎完美無暇。墓葬的工匠大多師出名門,他們的手藝自然無可厚非,但也是因人而異,偷工減料之事見怪不怪,能做到毫厘不差的大多是帝王陵墓,區區一個土司墓葬最多馬馬虎虎,他再有錢也只是個暴發戶,工匠不會做到如此精準的。

大牛眼神一眯,好像明白點什麽,對我連連舉着大拇指。田七一頭霧水地問什麽情況,說你倆志同道合的,好像頗有默契,也不能給我們幾個打啞謎呀,說出來吧,讓我們也聽聽。

我說,好多東西看似完美,其實就是一個缺陷,尤其是在墓葬中最為明顯。倒鬥人都不傻子,熟知反盜墓的種種手段,否則根本活不到現在。摸金校尉更專業一些,上千年的經驗積累一代代地傳下來,能稱之為摸金校尉的幾乎都快成精了,大到磚瓦結構,小到一塊墓磚,略有不同都能看出來差別來,對流沙,翻板,暗箭,落石、毒氣、焰火……這些機關的布局更是輕車熟路、了然于胸,不能說進墓葬如履平地吧,那至少也是來去自如。

大牛打斷了我的話,說剩下的重點還是我炫弄吧。地面的方磚和頂板的方磚,無論大小和位置都高度吻合,最主要的是上面的和下面的石板縫隙幾乎一致,甚至毫厘不差,這隐隐約約地告訴我們,這裏不是翻板就是落石陷阱。

第 60 章 死亡之水

若說可疑,大多是憑空猜測,沒有真憑實據,我也不好小題大做,反正小心點就行。

我感覺不太好,總覺得哪個地方不對勁,忍不住囑咐大家千萬小心,金銀財寶雖然如探囊取物,但切勿亂動那些珠寶和金銀,我們避而不見地直接繞過去就行,值錢的都在後面,墓室裏能沒有貨真價實的幹貨嗎?犯不着以身涉險,為了貪財而丢了性命。

越怕什麽,往往越來什麽,我就怕大牛口頭答應的好好的,扭過頭就背着你為所欲為。

大牛趁我不注意,舉着王者之劍從珠寶箱子裏偷偷地挑出一串珠寶,一邊看着身後的馬伊拉,一邊看着身旁的田七,暗中比劃了半天才說道,一人一串正合适,我不是貪得無厭之人,雖說一箱子珠寶不拿白不拿,但墓室的珠寶成色不一定比這個好,我只拿兩串不算職務侵占吧?

我說大牛你能不能省點心?禿子頭上的虱子,這不明擺着故意引誘我們沒上當嗎?你是老倒鬥人了,這點誘惑都扛不住嗎?

大牛說墓葬本就是虛虛實實,沒準這才是貨真價實的寶貝,故意讓我們視而不見,其實是為了保全。我不管,我看好了兩串珠子,跟馬伊拉和田七挺般配的,誰也不攔我,要不然說出的話就丢分份了。

大牛的牛脾氣上來倔得很,他已把兩串珠子挑離木箱,如果我之前猜測的沒錯的話,馬上就會大禍臨頭。我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只能說大家趕緊後退,越快越好。大牛你個孫子,趕緊扔掉!大家弄不好因為你的莽撞而掉入陷阱!

大牛一邊跟着大家慌慌張張地往後退,一邊嘟嘟囔囔地嫌我多事,牢騷滿腹地說不就是沒聽你的,多拿了兩串珠子嗎?咱們歷經千險萬難到這裏,不就是為了發點小財嗎?這個不行拿,那個不準動,老子冒着掉腦袋的危險不來來游山玩水的!我承認沒聽你的,我是有錯在先,那也不能說因為我沒跟你商量偷拿了兩串珠子就葬送了大家的性命?言過其實,絕對是聳人聽聞。

馬伊拉也覺得有些異常,之前沒有多想,此時見我如臨大敵般的樣子,她覺得大牛的莽撞之舉的确不妥,忍不住說道,大牛少說點吧,賴天寧說的沒錯,這或許真是墓主人的陰謀詭計,你這樣做本是一片好意,或許反被墓主人利用了。

大牛不是糊塗之人,剛才一心想拿着珠寶讨好喜歡的兩個女人,并沒有完全理會我的警告,現在冷靜下裏仔細想想,或許做得有點莽撞。他對說我說,算是我不對,我馬上送回去行吧?

我疾言厲色說,晚了!別廢話了,趕緊跑吧,再不不後退,大家一會該沒命了!你沒看見上面開始落東西了嗎?

金銀珠寶上方果然落了不少白色的顆粒,也不知道什麽東西,落了滿都是。

頂板咔擦一聲,傳來碎裂的聲響,我們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呢?轟然落下一些白色顆粒狀物體,幾乎同時,從兩個箱子的旁邊冒出一團黃色的煙霧,氣味刺鼻難聞,嗆得人直咳嗽,總覺得喉嚨發癢般難受,我鼻子一緊,忽然聞到了曾經實驗室的硝酸的味道。

要知道硝酸可是腐蝕性極強的液體,一旦霧化成氣體,不僅對呼吸道,對人體皮膚都具有極大的危害。

田七臉色都變了,一邊後退一邊喊道,千萬別被煙霧和白色的東西裹在身上,那是硝酸和食鹽!那些雨點是形成的王水,死亡之水!

稍微有點化學常識的人都知道食鹽和強硝酸組合在一起,就能生成能融化金屬的王水,這種液體極易揮發,足以傷人于無形之中。這東西要是像雨一樣淋在身上,我們都得被扒層皮,而且死得很慘,慘到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下。

王水之所以被人稱之為死亡之水,它若是不慎流落人的頭頂,大腦瞬間開始大面積腐爛,能一直爛到腳跟,想想渾身都起雞皮疙瘩,一個活人在這種腐爛的痛苦中哀嚎着死去,這是一種什麽樣的痛苦!這不是危言聳聽的,否則不會被叫做死亡之水。

我們戒備地觀察着發生的一切。黃色煙霧和食鹽只要碰撞在一起,就會空中凝成水珠,像下小雨一樣覆蓋兩箱珠寶的範圍,一些王水落盡珠寶和金銀上,本來耀眼奪目的珠寶頓時像是被炒爆的豆子般噼啪亂響,珠寶裏面的液體突然四處飛濺,地面被腐蝕了一大片。敢情一些珠寶的珠子是假的,裏面密封着一種液體腐蝕液,一旦被王水腐蝕掉外面的包裹,就能瞬間炸開。

大家頓時沉默不語,王水殺傷力覆蓋了兩箱珠寶的範圍,如果貪婪之人依然不離不棄地守候旁邊,那些炸裂的珠子正好飛濺出毒液,這兩招連環計環環相扣,只要你對金銀財寶還有那麽一點點的貪戀,那麽百分之百變成亡者之魂。

每一聲珠寶碎裂的聲響,就有一股白色的液體四處濺落,噼啪聲響亂成一片,通道牆壁到處濺落着王水和珠寶裏面的毒液,刺刺拉拉地腐蝕着一切能被腐蝕的東西,毒霧缭繞,氣味刺鼻,我們吓得躲得遠遠的,紛紛戴上防毒口罩,誰也不敢輕易靠前。

誰也知道那一箱子的珠寶會不會像炸彈一樣爆炸,已經濺落的毒液将地面和牆壁燒得漆黑一片,我們個個呆若木雞,已經完全被吓蒙了。尤其是大牛,若不是一心貪心,怎能闖出這麽大的禍事,差點要了大家的性命。

裝有金銀財寶的木箱子更是慘不忍睹,整整齊齊的金銀一層接一層的融化,它們化成一堆金色和銀色的漿糊,頓時失去了金屬光澤,一大堆的金銀財寶轉眼間化為一灘令人作嘔的亂泥,實在令人心疼不已。

我們幸虧撤離的及時,否則此刻都變成了一灘屍水,我們的骨頭再硬,也比不過金銀。墓主人絕對的心狠手辣,單憑寧可毀掉兩箱金銀珠寶,也要一鍋端掉我們的計謀,他算是一位狠角色。俗話說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墓主人運用的很靈活,不僅抓住了人的本性,還成功策劃着一場死亡之水的毒計。

我不得不佩服這人的厲害,能把殺人武器煉化到無形,殺人于無形,這樣的頭腦不僅僅令人感到可怕,更多的是聞風喪膽的恐懼。

大牛大概驚吓過度,早已面如死灰。他将挑在王者之劍上的兩串珠寶狠狠地向珠寶箱子扔過去。這小子終于想明白了,珠寶再珠光寶氣,也比不上肩上扛着的腦袋珍貴,世上的珠寶可以無窮無盡,但個人的腦袋卻只有一顆。

兩串珠寶摔在木箱子蓋子上,竟然砰得一聲碎裂了,幾道白色的液體飛濺得到處都是,這要是在我們身邊炸裂,估計大家誰也逃不了厄運。

我說,大牛你就阿彌陀佛吧,這要是挂在脖子上碎裂了,碎的不是珠子,是你心愛女人的小命,做事可千萬別糊塗了。

大牛垂頭不語,半天才說,天寧哥對不住了,我一時沒忍住。差點釀成大禍。

我說還好大家都沒事,事情過去就算了,古人比我們想象的聰明,且不可低估他們的智慧。

箱子下面散發着黃色的煙霧,是強硝酸遇到空氣形成的煙霧,頂棚紛紛落下白色的食鹽,二者相遇自然形成腐蝕性極強的王水,這種液體可以腐蝕金屬,尤其金銀,一旦遇上王水即可融化。更可怕的是寶光四射的珠寶,裏面的部分珠子密封着有毒腐蝕液體,跟真珠子混合在一起不易被發現。

我有種大膽的猜測,如果将珠寶戴在身上,就一定會接觸皮膚,包裹寶珠外面的材料特殊,一旦感知到人體溫度,也會破裂而釋放毒液。也就說,盜墓人萬一把珠寶偷出去,他一定會送給最親的人,那樣的話就悲劇了,親手殺死至親之人,這種痛苦正式墓主人樂意看到的。

危險似乎過去。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真不知道後面會有什麽好事。我們開始長籲短嘆地心疼那兩箱金銀財寶,眼睜睜地看着它們曾經無比的奢華和尊貴,此時已經化為一堆無人理睬的泥濘,我心裏總覺怪可惜的。這些財寶凝聚着多少人的汗水,而此時卻淪為惡人的殺人工具,最終變成一文不值。

大半天過去,食鹽和硝酸煙霧都已消耗殆盡。我們不敢順着地面踩着過去,只好找來幾塊頂門石,一點一點地推過去,上面加上木板,做成一座小橋,幾個人小心翼翼地走過去,雖然驚險,好在平安無事。

我們來到墓主人的墓室門外,稍作調整。

第 59 章 消失的羅色古國

我們狼狽不堪地撲滅掉了身上的餘火,也心驚膽戰地目睹了兵馬俑鬼屍活活被燒死的場景。生死逆轉,轉眼就是我們的九死一生。

大家怔怔地垂頭不語,誰都不敢想象,假如不是大牛不小心将照明棒遺落通道內,從而點燃了屍油,我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躲在暗處的鬼屍,想想都可怕,它們忍受着黑驢蹄子和糯米的烈火焚燒,忍受着我們的投石問路的計謀,不就是為了将我們一網打盡嗎?

麻痹不仁是最可怕的,我們當時毫無戒備,都以為它們全都死光了。

鬼屍刀槍不入,我們卻是血肉之軀,以卵擊石無疑是自尋死路的。我們現在之所以活下來,全憑僥幸。還是要感謝大牛,不管他是有意為之,還是無意之舉,畢竟救了大家的性命。

我陡然想起那只迎面撲出來的山地鼠,這條通道難道就活着一只?還是它們躲在別處?山地鼠是群居的,我堅信絕對不會只蹦出來一只,它們的繁殖能力相當迅速,生存能力絕對無人能敵,只要看到一只出現,附近至少還有上百只,但它們都躲在哪裏呢?

馬伊拉第一個站起來,指着身後的石門說,這恐怕就是末代土司李潤之的藏寶洞了!這石門好氣派,恐怕得有千斤之重。

虎娘子驀然神情大變,對着石門上面的幾個字冷笑幾聲說,藏寶洞?不一定吧?

我一聽她這是話中有話,虎娘子盤踞紅虎山多年,這附近的一草一木都很難逃過她的眼睛,她也一定知道很多秘密。

我說上面的字我早就看見了,但我不敢确定它們是畫還是字,每個字幾乎是一筆畫下來的,打眼一看像是很多奇形怪狀的小動物形狀,但仔細一看卻又不像。

馬伊拉搖頭說,我從小生長在哀牢山,卻是從未見過這種一筆畫的文字,這種像畫又像字的文字應該是某個消失古國的文字,否則不可能沒有關于這種字體的任何記載。

我怕她遺忘了什麽,再次問道,你好好想想,真沒有一種一筆畫下來的文字?秦始皇統一文化後,文字逐漸得到統一,但一些蠻荒之地的文字依然沿襲至今,沒看到的,不等于歷史上沒出現過。

馬伊拉低頭沉思說,你說得不無道理,消失的民族或者古國,他們的文字雖已失傳,但也能偶爾出現在一些碑刻、古書中,我的記憶量很大,卻從未見過如此特殊的字體。

虎娘子滿腹憂傷地說道,你不用讨論了,我知道這種文字!這就是消失千年的羅色古國文字,你們當然不會認識,從一千年以前羅色投靠西域的時候,羅色國就已經滅亡了,而這種文字只有紅虎山的羅色人才認得!上面寫着:羅色古國後裔李潤之墓!

我們俱都震驚,實在想不出一個狼人族控制的末代土司竟然是消亡羅色古國的臣民,事情到這裏是一波三折,雲波詭異。

我腦袋飛快地流轉,機靈地對虎娘子說道,你認識羅色古國的文字毫不稀奇,羅色畢竟是你們的祖先,但李潤之身為狼人族控制的土司,卻又是羅色古國的臣民,你跟他恐怕脫離不了幹系吧。

虎娘子哈哈大笑,一臉得意之色說,你猜到了其中的疑點也毫不稀奇,畢竟你才思敏捷,就知道瞞不住你。李潤之是我們安排在狼人溝的一根楔子,無形之中掌控着狼人溝的經濟命脈,但千算萬算,沒想到李潤之不僅反了狼人溝的水,還放了我們紅虎山的鴿子,豎子實在可惡至極!

我心中猜到了八九不離十。李潤之掌握着狼人族的經濟命脈,他又是虎娘子的人,唯一忠誠于羅色古國的臣民才能做到忠貞不渝。李潤之雖然背叛了狼人族和紅虎山,但并沒有背叛羅色古國,而是攜帶財寶給自己陪伴了一座墳墓。

大牛咧開大嘴笑了半天,他奶奶的腿,尋找了半天的寶藏,敢情是李潤之的墓葬!針尖對上麥芒了,他算是找對人了,我們就是倒鬥的。

意外的收獲,大家也覺得哭笑不得。誰也料想不到失蹤的寶藏竟然成了李潤之的墓葬,不過總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還是便宜了他自己,死後坐擁寶藏陪葬,想想也是值了。怪不得近百年來既沒人找到李潤之本人,又沒人找到他藏起來的寶藏。

石門肯定就是一座墓門了,擦去門上的泥土和灰塵,左右各畫着面目猙獰的鎮墓獸。腦袋上都栓着一個銅制門鈕,鈕鼻挂着一幅銅環。我試着推了一把,石門沉重紋絲不動,裏面肯定落着頂門石。

倒鬥老套路,這個難為不了田七,因為她擁有倒鬥開門利器——倒提鎖。撬棍先弄開墓門一條縫隙,将倒提鎖從門縫從上而下伸進去,拉開小老虎爪子,勾住門內的頂門石,外面的人使勁往上一提,頂門石就倒了。

我們合衆人之力,推開右扇墓門,等放空裏面的黴氣,我們才走去,說是墓葬,其實也是寶藏,只不過墓主人貪圖財富,故意将財寶跟自己葬在一起,至少表明生前不能榮華富貴,死後卻能富可敵國,這種想法雖然愚蠢透頂,但對于一個将死之人而言,這是視死如生的榮耀,不能簡單地用虛僞和愚蠢來評判。

跟以往的墓葬不太一樣,我心裏覺得裏面不會再有危險了,能活着到達這裏,絕對不是一般的盜墓人,無論什麽花樣的防盜墓手段純屬花拳繡腿、不堪一擊。

墓道并不是金錢鋪路了,而是擺滿了奇珍異寶,戰國時代的梭子金甲,遼金時期的紅瑪瑙佛珠串,隋唐的白玉,商周時期的銅鼎和銅器,後期的琺琅彩陶瓷……墓道挺寬敞,但被堆積的滿滿當當地,以至于我們不得不小心翼翼穿插而行,萬一不小心踩碎個瓷器,或者碰壞一米高的盆栽珊瑚礁、精雕玉琢的瑪瑙玉石,我們恐怕譴責自己一輩子。

這是個寶庫,不僅數量之多,種類之全,內容之豐,而且都是各個朝代頗具代表的珍寶。看着這些冰山一角的寶貝,我們更震驚李潤之收藏寶物的能力,他是如何做到黑白皆通,大小通吃的?左右逢源地玩轉了狼人溝和紅虎山,最後還玩了個人間失蹤,此人心機和謀略已到達一個相當高的境界。

墓道盡頭忽然出現兩個紅木箱子,蓋子是虛蓋上的,輕輕一掀就能看到滿箱子的珠光寶氣,而另一箱則是滿滿一箱子的金錠和銀錠,一層金子一層銀子,擺得整整齊齊。男人愛金銀財寶,女人愛珠寶瑪瑙,這兩箱寶貝好像刻意為我們準備的,無論男士還是女士,都有各自青睐的寶貝。

墓道盡頭為何大搖大擺地擺放兩箱珠寶和金銀?

按理說墓室近在咫尺,誰都知道墓室的財寶才是萬裏挑一的,絕對不是兩箱珠寶說能比拟的。這是墓主人別出心裁,想讓盜墓人見好就收而放過他一馬?

我覺得要是這樣想就太天真了。無論盜寶之人還是盜墓之人,冒死前來,絕對不會半途而廢的,不能說席卷墓葬和寶藏的奇珍異寶,但至少不會心慈手軟,所以說拿兩箱子珠寶和金銀而拍拍屁股走人是不可能的。

但人都具有貪婪的本性,否則不會冒死盜墓或者盜寶,墓主人故意擺放出兩箱子金銀財寶擋住出路,很少有人會無動于衷、不理不睬的,所以說停下來翻動箱子查看的概率很高,如果別出心裁地在這上面動手腳的話,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箱子都被打開了,滿墓道都是耀眼的珠光寶氣,大家依然沉浸在陶醉之中,很少有人去費腦子猜測背後的危險和陰謀。

我忍不住擡頭觀察箱子上面的頂板,果然看出了一些端倪,頂板銜接的縫隙比其他地方略大些,這微乎其微的差別按理說沒什麽不同,但我感覺就是不一樣。如果一個地方故意給人此地無人三百兩的感覺,那麽這個地方就一定有問題,否則用不着故布疑兵之計。

第 58 章 兵馬俑鬼屍

洞內死寂沉沉,許久再無動靜。我猜想鬼府陰兵估計死得差不多了,否則不可能一點聲響都沒有。

大牛熟練地解開雞血線封存的洞口,想招呼大家蜂擁而入,就算裏面貓着三個兩個的陰兵也不足為懼,沒準還被我們吓得屁滾尿流呢。

我說甭淨想好事,小心謹慎點好,冒冒失失的闖進去徒逞匹夫之勇,敵暗我明,它們若真圖謀暗中偷襲我們,我們可是措手不及呀。

馬伊拉倒是挺慎重地,說反正我們不趕時間,要不先來個探石問路吧,切不可粗心大意,一失足成千古恨。

虎娘子和田七都點頭表示同意,裏面具體情況不明朗,大家小心謹慎并無大錯,畢竟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

我前後轉悠了半天,又空手回來了,通道除了一大堆文物之外連個破石頭都沒找到,實在沒辦法,我只好随手撿起一個青銅酒壺,看了兩眼,覺得有點舍不得,無奈地說道,沒找着石頭,就它吧,怎麽說也比不過哥幾個的腦袋重要。青銅酒壺落地還有聲響,我比較好判斷裏面的情況。

田七眼尖得要死,只瞅了一眼,就死死拉住我的胳膊說,停!不能扔啊,千萬不能扔啊!

我舉起的手頓時僵住了,她一驚一乍的,我都被吓了一跳。我說什麽情況就不能扔了?

田七死死盯住我的手說道,青銅酒壺的饕餮紋路清晰,人面誇張,大眼怒目,猙獰恐怖,一看就是西周中期的祭祀禮器,我琉璃廠賣八百萬美刀的青銅爵杯,跟它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我愣一下說,就算挺值錢的,不扔它,難道把你扔過去投石問路?怎麽弄得跟舍命不舍財似得,再說這個又不是咱家的東西,你心疼個什麽勁!地下一大堆寶貝,比如唐三彩瓷枕、唐三彩兩耳陶罐等等的,差這麽一個青銅酒壺嗎?人命關天,你們都讓開,我今天必須仍它!

田七小嘴一嘟嚕說,那也不能扔!要不你把我扔了得了,這可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寶貝!稀世珍寶啊。

我苦口婆心地說,田七你先撒手行不行,一個破罐子扔了就扔了,人命比它值錢,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大家死于非難,洞內幽暗,不知藏着什麽危險,最可怕的是不知道鬼府陰兵到底死絕了沒有。投石問路是聰明之舉,敲山震虎或者引蛇出洞是我們的目的,所以這個青銅酒壺就是個誘餌,明白嗎?

大牛不知真關系我還是假關心我,跟田七穿一條褲子,拼命拉住我另一只胳膊,說不能扔啊!你賴天寧雖然扔掉的是一個青銅酒壺,但你無形中在犯罪啊,國家文物,價值連城的古董,五千年的瑰寶!哪一個都能砸得你頭破血流的,你不想做千古罪人吧,你要膽敢扔了,我大義滅親,出去就給你頭條緋聞,就說你糟蹋文物,視國寶如石頭,看你還怎麽混!

我說大牛算你狠,大義滅親都喊上口號了,我今天不放下這個青銅酒壺,一會你該滅我九族了。我胳膊擰不過大腿,你倆一個以命相抵,一個大義滅親,為個破銅壺跟我仇深似海似得,真得這麽值錢?一個破酒壺比青銅爵杯還值錢?

田七恨不得一把搶過去,急得跳着高說,這怎麽能是一個破酒壺呢?雕刻饕餮紋路的青銅器都是祭祀專用禮器,酒壺成型禮器并不多見,鳳毛麟角啊,它的文化價值遠遠大于它本身價值,估算市場價格都上億了,你個平頭百姓摔得起嗎?賴天寧同志,小女子嚴重聲明,你扔進去摔壞了,你跟燒掉一個億的花花票子沒什麽區別,多少水深火熱的兄弟姐妹需要這筆錢啊。你好歹也算一騷人墨客,咱道德再高尚一點點,留給後代子孫行不?

我心裏多少有點數,這倆明着護寶,暗地裏想把青銅酒壺據為己有,只不過說得動聽一些罷了,我再這麽死犟着,這倆人不知道還玩什麽花樣呢。

二人一唱一和的,我小臉快被吓綠了,畢竟不想做千古罪人,這麽一個不起眼的銅疙瘩竟然可以換一車的鈔票,而我剛才竟然差點當石頭扔進去。我忽然覺得手心好燙,手拿着怕摔了,含嘴裏怕壞了。我看了一眼大牛,又看了一眼田七,商量的口氣說,要不不扔了?留給後代?

虎娘子和馬伊拉像是看笑話般咯咯笑着,馬伊拉故意慫恿我說,要不趕緊留着吧!要不桄榔一聲聽聽響!

我說你倆這是看戲的不怕瞎吆喝,要不我現在就交給你們,你倆扔給我看看?

大牛賊精,将青銅饕餮酒壺一把奪了過去,冠冕堂皇地說道,歷史文物絕對不能破壞,國家法律是神聖的,威嚴不可侵犯的,我們都是守法遵紀的好公民。

我聽着耳朵發癢,我說別TM咬文爵字了,你遵紀守法?你自個兒信嗎?倒過多少鬥,下過多少墓,殺了幾個大粽子?哪一樣不槍斃你!

大牛趕緊一本正經說,我先給你拿着,它還是國家的,拿出去我也交給你國家——我這人适合當管家,要是大清朝那會……

大牛一邊信誓旦旦地保證着,我卻看見他偷偷地将青銅酒壺塞進褲裆裏,一聽上億的價格,他一雙牛眼都快凸出來了。

我揮舞王者之劍,費了半天的勁才砍下一塊碎石,揚手扔進洞內,聽見一陣滾石隆隆聲響,過了好久,裏面依然死寂一片。我松口氣說差不多了,大家開始進去吧。

我舉着王者之劍走在最前面,驀然黑暗中沖出一個黑影,對着我的臉就撲了過來。我驚駭之下胡亂揮舞着長劍,心裏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弄不好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啪的一聲,黑影好像被我斬斷,落在地上。田七慌忙照着手電一看,卻原來是只碩大無比的耗子,個頭比貓小不了多少。

虎娘子說這是紅虎山的山地鼠,沒什麽危害。

我們被一只突然竄出來的山地鼠吓得驚魂失魄。我卻高興地說,出現了山地鼠是好事,這說明藏寶洞還有其他通路,否則這麽大的老鼠不可能洞穿山壁進來。

這是一條長十米左右的方形通道,比之前的那一條略寬一些,兩邊筆直地站着一些兵馬俑士兵,只是五官面目不停地淌落着一些黑色的粘稠的液體,臭烘烘的味道令人大倒胃口。地面散落着兵馬俑攜帶的兵器,亂七八糟地胡亂扔在地上。

馬伊拉心疼的說,從事文物局工作多年,我深知保護文物的重要性。這些珍貴的兵馬俑都被弄髒了,滿身都是泥污,我們在造孽啊,要是考古專家進來,沒準會更好地保護它們。

田七笑着說,行了吧我的姐姐,別亂發牢騷了。這些兵馬俑是珍貴的文物沒錯,但它們絕對不是我們破壞的,那些油污是死人沉澱的屍油,鬼府陰兵被法器燒死了,化成了屍油,它們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地面狼藉滿地,黑黝黝的液體淌滿了一地,我們的鞋上沾了不少這玩意兒,感覺挺惡心的。鬼府陰兵是鬼魂之體,只不過借用了兵馬俑的身體而已,那些腥臭粘稠的液體是被糯米和黑驢蹄子焚燒的屍油。

兵馬俑的形态和規制,一看就是官方燒制的,到底如何被李潤之土司所得就不得而知了。

田七心有餘悸說,幸好提前一頓黑驢蹄子和糯米伺候着,它們已經被燒死了,否則我們免不了一場惡戰,大家能不能站在這裏就不好說了,即使不被殺死,也會身中屍毒而亡。

我說身中屍毒會怎麽樣?地面的屍油沒什麽危害吧?

大牛卻說道,這個我領教過,中屍毒的人跟僵屍沒什麽區別,關鍵跟瘋子似得,見誰咬誰,不咬死你絕不罷休。凡是被咬的人,全身血液發黑發臭,最終化為一攤血水。

我心生警惕地觀察着周圍的環境說,趕緊走吧,通道這麽狹窄,萬一出點事端,脫身都難。

虎娘子直接潑了一盆涼水說,脫身?別做美夢了,茶馬古道都山石壓死了,無處可逃。就算是出現了山地鼠,那也只能證明洞內适合生存,并不一定證明還有出路。

我說你就是死腦筋。茶馬古道被山石淹沒錯,但你們想到沒有,狡兔還三窟呢,更何況是,老奸巨猾的李潤之?他連鬼府陰兵都敢騙,就這膽量和智謀而言,怎麽會只留一個入口呢?不出我的意料的話,裏面還有他準備的後門。

大牛噗的一聲擦亮一根照明棒,或許是通道黑暗的緣故,我眼睛頓時一亮,我駭然說道,大牛你找死呢,滿地都是屍油,你不怕爆炸?

大牛一愣說,太黑了,我不是想給大家弄點亮嗎?我弄滅不就完了嗎,至于發那麽大火氣?

我說大家快跑吧,弄不好要出人命啊。

突聽兩邊的兵馬俑傳來咔咔脆響,一個接一個地轟然碎落,一股股濃烈的腥臭撲面而來。我們猝不及防地被吓得落荒而逃,但還是晚了,大牛龜孫子不小心将照明棒掉地上,頓時燃起了大火。

我們五人身上冒起了火球,喊叫着沖了出去。好在通道不長,我們躺在地上連滾帶爬總算滅掉了身上的火。

虎娘子指着身後的通道喊道,你們快看,裏面有動靜!

我們回頭張望,兵馬俑都碎了,但靠着牆壁的還有黑乎乎人影一樣的東西。田七喊道“鬼屍!”,鬼屍,我和大牛、田七是不陌生的,文成公主墓葬的羅色就是鬼屍。它全身被燒得通紅,嘴裏一邊冒着黑煙,一邊發出垂死掙紮的吼聲,像是被燒透的煤炭一樣,張牙舞爪地重重地倒在地上。

起初我以為就他一個鬼屍,随着地動山搖地重擊,靠在牆壁上的火人一個接一個地碎裂當場,弄得通道火星亂冒、塵煙四起。

我們徹底震驚了,每個兵馬俑裏面竟然藏着鬼屍,雖然被黑驢蹄子和糯米傷得不輕,但依然沒死,要不是大牛無意中放了一把火,活活燒死了它們,我們恐怕已經命喪當場了。

第 57 章 末代土司之死

大牛的确是殺急眼了,但這個風格我喜歡,對待敵人就要像秋風掃落葉一樣毫不留情,對它們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無情。

我們如臨大敵。先行蹦出來的幾個,絕對是打前哨的喽啰兵,好戲指定在後面等着出場呢。

洞內忽然寂靜的出奇,似乎有種風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我和大牛、田七一字排開地站在前面,馬伊拉和虎娘子依然持槍斷後。

洞內一會又滾滾如雷,腳下的地面為之震動,旁邊的石壁落下不少塵土。我一臉駭然地緊張戒備,對未知的危險和事物産生一種深深的恐懼。

田七瞥了我一眼說,怎麽,你也有害怕的時候?以前沒見你失魂落魄過,真把你吓着了?

我努力鎮定一下地說道,不害怕都是假的,我跟你和大牛才倒過幾次鬥,當前這樣的心态已經不錯了,我自己都驕傲。你換個人擺在這試一試?他要是不吓得尿褲子,我從今往後金盆洗手,退隐江湖。

大牛說倒鬥這營生吃的就是孤魂野鬼這碗飯,跟刀口添血的江湖幫派還不太一樣,但道理是一樣的,就是要有無所畏懼的精神,遇鬼殺鬼,遇神殺神。

我知道大牛好吹點牛皮,我假裝問道,你跟海爺第一次下墓沒尿褲子吧?

大牛臉色一紅,嘿嘿笑着說,廢話,你看我這塊頭像是畏畏縮縮的人嗎?完事回家照樣睡大覺。

田七忍無可忍說,大牛哥吹兩句見好就收吧,倒是沒記得你尿過褲子,但半夜睡覺人找不到了,我們裏裏外外地出動了好多人找你田大牛,結果在後院狗窩裏找到了。

我忍不住笑了,馬伊拉和虎娘子也跟着偷笑,尤其是馬伊拉笑得最開心,終于抓了一個把柄,以後只要跟田大牛吵架,就搬這個出來臊死他。

大牛臊得臉紅耳赤,有點惱羞成怒地說,妹子,能不能給哥哥留點情面,以後你大牛哥還怎麽在圈裏混?你看你嫂子那一臉壞笑,以後還不得想着法子臊死我!哥哥算是白疼你了!

我說田大牛你這就不對了,你殺三個骷髅兵的時候那是何等氣勢,就是海爺站在這裏都得給你翹大拇指。誰不犯錯?犯錯了不準人家提,提就跟人急眼鬧脾氣,這絕對不是好同志。

見大牛嘿嘿地笑着,好像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我冷不丁地緊追問道,大牛說說呗,怎麽跑狗窩裏去了?看門狗能給你壯膽不成?

大牛不生氣了,說實話告訴你們吧,我當年趴狗窩裏還真不是你們這些世俗人的看法,我聽鄰居養馬的大叔說,墓葬有髒東西,你盜了人家的東西,人家肯定會來找你的。我問他怎麽才能躲過一劫,他說凡是髒東西都怕黑狗血,海爺後院那條黑狗你看着沒?你就半夜守着它,既能給你壯膽,又能關鍵時候殺狗潑血,髒東西被淋了黑狗血,保證這輩子不再來找你。

我忍住笑說,行啊,你這是智勇雙全啊,但最後怎麽樣了?

田七鼻子一酸說,還能咋樣?小黑過兩天就被我爹殺了,非要端一盆狗血放大牛炕上,要不他整夜不睡覺啊。他看我爹把黑狗血弄來了,你猜怎麽着?他硬是趴被窩睡了三天三夜,醒來後滿屋子臭味,狗血都臭了。

我心想滿屋子都是黑狗血臭味,哪個鬼也不敢來找他呀。

我看大牛臉紅脖子粗的,為了給他點面子來緩和氣氛,我故意說大牛你比我強多了,我不是不想尿褲子,當時害怕根本尿出來,到現在還留了個後遺症。有一回參加田教授的一個考古吹風會,我不停地追問墓葬可怕的事情,田教授最後都跟我急眼了,說你小子淨問一些墓葬驚魂,是不是尿急憋不住了?我說是啊,你怎麽知道的?田教授偷偷趴我耳邊說,其實我也有這毛病,年輕時候落下的,一聽墓葬的鬼神之類的,再怎麽尿急都給吓回去了——克服克服就好了。

大牛當真了,信以為真地對我說,北大考古系那個是我大伯,我從小就崇拜他,他——真這麽說了?

我說那還有假,所以你趴狗窩也好,等狗血也罷,不丢人,比我們強多了。

田七咯咯笑着,說我大伯真這麽說的?改天我非問問他,要是你瞎編亂造的,他不活剝了你的皮。

開了半天的玩笑,算是在恐懼面前散散心,畢竟大家的神經不能老繃着。反正裏面就是天翻地覆的瞎折騰,光聽着打雷不見雨。

一股巨大的黑風沒頭沒腦地從裏面冒出來,我們幾個猝不及防地被吹得連連後退,大牛沒站穩,一屁股坐在地上,王者之劍也被摔落地上。我連忙将大牛扶起來,趁機撿起了落劍。

馬伊拉和虎娘子明知開槍沒用,還是往裏面胡亂打了幾槍,尤其是馬伊拉,她偷偷換上了散彈,一槍放出去,好幾十粒鐵砂子忽悠悠一大片地飛向洞裏面。

鐵沙子射到牆壁上,火光四射,場面倒是挺唬人的,不知道是不是害怕火光的緣故,黑風一下子變弱了,但裏面依然不斷傳出陰森森的哭聲和萬馬奔騰的咆哮。這種只見其聲不見其人的恐懼最令人備受煎熬之苦,誰也不知道裏面到底藏着什麽妖魔鬼怪。一探究竟吧,不敢貿然亂闖,苦苦死等吧,不甘心坐以待斃,心裏矛盾的不行。

我大喊一聲說,田七別愣着了,趕緊往裏扔黑驢蹄子,等它們一股腦出來,我們恐怕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三個黑驢蹄子劃着弧度扔了進去,沒聽見落地的聲音,八成落在骷髅堆裏面了,我們聽見裏面像是炸開了鍋,吱吱慘叫一片。

我們未雨綢缪,擔心裏面的地府陰兵沒死絕,我把所有能拿出來的糯米都灑了進去。

大牛驚訝地說,不留着保本了?出手這麽大方,以後看你怎麽辦?

我說大牛啊,你沒看見裏面的陣勢嗎?這是殺我們之心不死啊,留什麽保本,有多少給多少吧,再舍不得還留着,你就留着買棺材吧。

田七和大牛也不傻,冒出的黑煙這麽猛烈,邪風吹得如此強勁,動靜鬧得如此瘆人,恐怕裏面的東西不是省油的燈,幹脆殺個痛快。他倆緊随其後,将糯米一把一把地扔進去,白米撒進去,猶如萬箭齊發,此時冒出來的不再是黑煙,而是帶着硫磺味道的陣陣青煙,看來糯米傷了你不少陰兵。

害怕有漏網之魚,我用一條沾着雞血的紅線将洞口像蜘蛛網一樣封起來,萬一有散兵游勇跑出來,粘在雞血紅繩上就被燒死了。

我說這些鬼府陰兵從哪冒出來的?人鬼互不侵犯,怎麽跑到土司李潤之的藏寶洞來了,要去也得去他的墓穴呀?

田七說,凡是能請來鬼府陰兵的道士都不是一般的道士,李潤之一定是花了大價錢請來的高人。先前三個紮着紅布和黃布條的骷髅兵是李潤之的護寶兵,所謂的護寶兵,就是把人殺死後,在布條上寫上魔咒,它們就會一心一意地替主人看護寶藏了。鬼府陰兵是用活人的血祭祀,由法術高強的道士施法,請求貪財的鬼府王爺派兵來陽間看護寶藏,一般期限是一個月,之後它們還會被道士做法送回陰間。

我點頭說,茶馬古道上的商販絡繹不絕,光每天收受的過路費都得用馬車,以末代土司的財力和物力而言,請動鬼府王爺派來陰兵看護寶藏,并不是什麽難事。但鬼府王爺不是傻子這麽好上當?李潤之更不是傻子,為了寶藏一個月的安全而心甘情願地花重金請陰兵?

田七說,世上沒有傻子,如果你把人家當傻子對待,其實自己就是最大的傻子。鬼府王爺不傻,自然李潤之也不傻,各自都打着算盤呢。凡是厲害的道士跟鬼府王爺多少有點交情,李潤之花錢雇人,道士居中斡旋,鬼府王爺發財,三者本身就是各取所需,這事自然一拍即合。

我說弄明白了,李潤之假借一月期限騙來鬼府陰兵,然後再殺死請來的道士,這樣,鬼府陰兵只能永久看護寶藏了。鬼府王爺吃了啞巴虧,也只能殺死李潤之來解恨。

馬伊拉接着說道,所以李潤之和寶藏才能在一夜之間人間蒸發,沒有任何人知道。怪不得找了近百年都找不到李潤之的人和寶藏,原來是算來算去,最終他把自己也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