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血酒

羅羅就是老虎的意思,羅羅人跟狼人差不多,他們認定老虎是他們的祖先,每年祭虎日,羅羅人的首領虎娘子就會挑選幾位女性跟猛虎交配,來年生下的孩子如果是男孩就叫虎子,如果是女孩就叫虎女。

紅虎山盤踞着百餘只老虎,當地人也稱之為百虎山。虎娘子跟狼人族王妃一樣,不僅管轄着羅羅人,還駕馭着一群紅毛老虎,虎子和虎女被嚴格訓練成護衛軍,由虎娘子統一調配。

王妃嬌羞欲滴地陪着我喝酒,她雖是狼人但也有女人嬌柔的一面。我也不知這是什麽美酒,酒色殷紅,略顯粘稠,喝進嘴裏夾雜着紅葡萄酒的甜澀,因為酒精發酵的緣故,已經嘗不出原材料的味道。

大牛見我和王妃不時地眉來眼去,肺都快氣炸了,細心安慰了田七兩句,自個舉起酒壺,一口氣喝了一壺,他不痛快的神色怎能逃脫我的眼睛?我心裏暗自嘆了口氣,由他去吧,我的良苦用心他又怎能體會到?被人誤解卻不能解釋,這種痛苦的滋味确實不好受。

王妃比較厭煩大牛的态度,她的尊貴絕對不允許任何人來挑戰,要不是礙着我的面子,她早就想将大牛喂狼群了。

我為了維持當下還算融洽的氛圍,不時地歡顏笑語,盡量讨好王妃不遷怒于大家,她雖貴為王妃,但骨子裏還是一個狼人,女人若是發起狠來,足可以驚天地泣鬼神,我就算力挽狂瀾,恐怕也是無力回天。

王妃不時地拿眼神瞄着田七,嫉妒是女人的天性,她隐隐約約地露出殺機,她不允許除了自己還有別的女人喜歡狼人族的大王,狼有護食天性,也有排除異己的陰狠,所以我不斷地冒着冷汗,就怕她痛下殺手而暗示白狼王一口咬死田七,真要等那一刻來臨,做什麽都于事無補了。

我先下手為強吧,急忙趴在王妃的耳朵旁,悄悄地說,你貴為王妃,怎可與一個丫鬟争風吃醋?她是我家的童養媳,除了照顧我的飲食起居,在我心裏她就是一個丫鬟。今晚你我洞房花燭後,我明天就打發她走了,從此本王跟着你錦衣玉食,永久居住在狼人溝。

王妃點頭大悅,斂去殺機,流露同情說:“童養媳挺可憐的,我明天親自放她走出狼人溝,我手下那幫狼人如饑似渴早就盯上她了,到時候跟我明一套陰一套可就麻煩了。”她接着舉着酒杯對大牛說道,“大兄弟喝得酣暢淋漓,可知道這是什麽酒?別是豬八戒吃人參果——食而不知其味呀。”

大牛平時愛開玩笑,卻是一個愛憎分明,不善于僞裝的性格,鼻子冷哼一聲說,你倆親親我我的,我喝酒礙你們什麽事了?我這麽喝就是想喝醉,眼不見心不煩,你倆一個王妃一個大王,剩下仨小喽啰當電燈泡,我這人當燈泡不行,電壓高,別給你倆整炸了。

我這太極打得左右逢源,操碎心了,趕緊打掩護,呵呵笑着說,糙人一個,心直口快,但心腸不壞,他成心想把自己灌醉,別到時候妨礙你我同枕共眠。

說完這話,我自個臉都臊紅了,人說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标準,我這漫天撒謊的本事可是到家了,差點埋沒了自己這個人才。

田七和馬伊拉情不自禁地張口往地上吐了兩口,田七醋意大發說,賴天寧同志士別三日如隔三秋啊,你這甜言蜜語的,我倆耳朵受得了,我這根腸胃可是承受不起,昨天吃的都倒胃了,沒事,我再忍忍,你接着繼續來。

我故意強勢說道,黃花大閨女,你這就受不了了?還整天算計着怎麽跟我洞房花燭呢,明天給老子卷鋪蓋走人,這輩子你死了這條心吧你!我這輩子跟定王妃吃香喝辣的!你別妄想破壞我和王妃的姻緣!

田七雖然知道我有苦衷,但這番話的确說得露骨三分,她氣得渾身打哆嗦,舉着一根指頭杵我半天,愣是說不出話來,只見雨點大的眼淚流個不停,恨不得發大水将我淹死。

馬伊拉聰明絕頂,死拉硬拽地将她摁回座位上,好漢不吃眼前虧,王妃虎視眈眈的,弄不好拔劍就要殺人,她要是揮起屠刀,天王老子也阻擋不了。

大牛牛眼瞪得滾圓,見我火上澆油再次傷了田七的心,又不敢冒死跟我對着幹,便仰頭又是一壺酒下了肚子,牙咬得酒壺咯嘣響,恨不得這就是我的骨頭。

我去,我這惡人當得越看越像陳世美,能把一個人恨到這樣,我得有多壞?

王妃對我的表現頗為滿意,一只胳膊繞着我的脖子,一只手舉着酒杯,懶洋洋地說,你這位大牛兄喝得挺快,這酒是喝不醉的,雖千杯不醉,卻能喝死人,因為狼人族釀酒的技術獨霸天下,就連釀酒原料都是最珍貴的。

我偷偷喝了一口,砸巴嘴品了半天,始終猜不出是什麽原料釀制的。我胡亂說道,有葡萄美酒的味道,難道狼人溝的葡萄品種獨步天下?

王妃笑得前俯後仰說道,這是狼人族享譽千年的血酒!

大牛的酒杯砰然落地,他張目結舌地喊道,血酒?人血釀成的血酒!我的天哪,早就應該想到了,狼只吃肉不喝血,血當然釀酒了!

天下美酒幾乎都喝遍了,唯獨這血酒從未耳聞目見,端着酒杯中的血酒,我的手也跟着發抖,真不知道這杯血酒用了多少人血才釀制而成,大牛接連幹了兩壺,恐怕等同于喝了幾個人的血吧。

我的喉嚨突然咕嚕響個不停,恨不得将肚子裏的血酒吐出來。王妃面露殺機說,一杯血酒的釀制歷時十餘載,計六十六道制作工藝,它是狼人族的血汗結晶。誰要是敢把狼人族最珍貴的血酒吐出來,我就讓他再也喝不了酒!而且他的血還要用來釀酒!

這話說得疾言厲色,好像吐出一口血酒,跟要她狼人族一條人命似得。

大牛吓得使勁往嘴裏咽唾沫,田七和馬伊拉滴酒不沾,反而逃過了一劫。我撕下一塊熟肉狠狠地塞進嘴裏,咽得太急,我打了半天的咯。

王妃自娛自樂地哈哈大笑,我只能一邊打着嗝,一邊勉強陪着笑,心裏恨不得把她扒皮抽筋了。敵強我弱,我只能忍辱負重,想起那首名詩句“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卧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我可不就是卧薪嘗膽嘛。

狼十八急匆匆地闖進來,神色慌張地說道,虎娘子的大軍已經逼近狼人溝!現駐紮在峽谷北面的入口。

王妃氣定神閑地說,慌什麽!大小戰役不下百餘場,幾曾見過我狼人族打過敗仗?

狼十八犟嘴說道,但我們也從未贏過,為外人迎戰紅虎山,流我們狼人族自己的血值嗎?

王妃厲聲說道,掌嘴!

狼十八眼神閃爍其辭,忍了忍,最終狠狠抽了自己一個巴掌。

王妃怒氣略有緩和,說以後再敢頂嘴,我一定拔掉你的舌頭!吩咐你的事辦完了?狼群都喂飽了嗎?

狼十八再次眼神恍惚,也不敢看王妃的眼睛,低頭怯怯說道,半個小時以前,我已将所有狼群喂飽,保證它們都具有充沛的體力,夠羅羅人的紅毛老虎喝一壺了。

我眼睛揉不進半粒沙子,看狼十八鬼鬼祟祟的樣子好像做了什麽虧心事。兩軍對壘決戰沙場,他的這個舉動恐怕不是什麽好兆頭。

王妃不疑有他,率領着我們走出狼人溝。

第 32 章 土司寶藏

有經驗的獵人講“野狼入溝,猛虎上山”的說法,狼人與狼為伍,狼窩是狼人溝;羅羅人與虎為伴,紅虎山是虎穴。兩個部落雖隔山相望,卻視為仇敵,一山不容二虎,殺戮和争奪乃常有之事。

狼人溝和紅虎山數千年來從未消亡,各自占據着哀牢山的兩大地盤,此消彼長,此長彼消。

血石祭狼群的祭壇下面隐藏着一個洞口,洞內藏洞,不下百餘許,其間有一大洞,廣如廳堂,疑為王妃議事廳。北置案幾床榻,東西各設一列木椅,中間隔着一條南北長桌,上有酒壺杯盞和野果獸肉。

王妃穩穩地坐着,我們被衛兵請到東邊的一排木椅坐下,從進洞口開始,我不斷觀察大大小小的洞穴,它們縱橫交錯、洞洞相通,本想一一記下來路,以便尋機逃跑,看來我是枉費心機了,即使它們放我們走出去,如果沒人帶路,也一定會活活困死在這裏。

狡兔三窟,狼人狡詐的程度遠在其之上,一百多個洞穴組成一座迷宮,誰也不知道哪個洞穴裏藏着狼人。

王妃跟前蹲着一匹白狼,耳小毛短,黑黝黝的眼珠子卻是精光四射,它應該是群狼之首。我敬畏不已,狼人族王妃不僅統治着兇悍的狼人族,還馴服和駕馭着兇殘的狼群,她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我正忖思該如何委婉拒絕王妃,畢竟我不是心甘情願的,況且我們來哀牢山是尋找紅虎山,彜族紅手印像是一道緊箍咒,随時随地足以取我性命。

議事廳洞口湧入幾個慌慌張張的狼人,前面捆綁着一個披着虎皮的羅羅人,他雖身材矮小,卻是滿目強悍,虎目炯炯有神,一對尖銳的爪子微微佝偻着,随着都準備着為敵人開膛破肚。

又黑又瘦且會說漢語的狼人說道,三個羅羅人偷偷摸摸地闖進狼人溝,被我方發現時只逮住他一個,另兩個想必逃回紅虎山了。

王妃蹙眉說道,紅虎山跟我們一兩年不發生戰事了,此番突派偵察兵闖入我領地,意欲何為?

黑瘦狼人掃了我們幾眼,又看着王妃,吞吞吐吐的一番模樣,似乎有難言之隐。

王妃微笑道,既然被我冊封為儲王,他們就是狼人族的宗室友賓,狼十八你直說吧,不必有所顧忌。

狼十八無奈說道,王妃賞識和重用我,無非是因為我擅長謀略和天文,剛才蔔了一卦,我族大兇!

王妃忽然拍岸驚起,疾言厲色地說道,狼十八你好大膽子!不會因本王妃立儲王之事,爾等暗起禍端?

狼十八轟然跪拜,一身狼毛都吓得立了起來,可憐兮兮地說道,王妃明鑒,狼人族唯有你我師徒懂漢語,名為師徒,實為君臣,我不敢有絲毫冒犯之意。狼人族的狼卦傳到我這快兩千年了,從未失算過。紅虎山此時蠢蠢欲動,我以為跟這四個人有莫大的關系,你切不可一意孤行,而置狼人族于水深火熱呀。

被俘的羅羅人毫無心計,從進來就一直打量我,他的表情已經告訴大家,紅虎山就是為了我們幾個人而來。我心中一動,狼人溝和紅虎山勢同水火,或許可以借助羅羅人的力量說服王妃放了我們。

王妃伏身摸着白狼王的腦袋,眼神有意無意地相互看着,白狼王突然淩空撲向跪在地上的羅羅人,一點征兆都沒有,我們都驚吓地站了起來,田七和馬伊拉不約而同地躲在我和大牛身後。

羅羅人不是吃素的,雖然被五花大綁地捆着,但腿腳很利落,就勢仰面倒地,剎那間,來了個兔子蹬鷹,來勢洶洶的白狼王竟然被踢了個後空翻。羅羅人的虎爪噌得打開了,爪子像是剪刀一樣鋒利,他像個圓球一樣滾向被踢落地的白狼王而去。

我心頭一驚,真沒想到其貌不揚的羅羅人如此強悍,五花大綁之下竟然連連使出殺招,他的爪子只要靠近白狼王,一準紮出幾個血窟窿。

白狼王不虧是狼群之王,它也不是軟柿子,借着被踢翻的力量,往後連續翻了幾個跟頭,無形之中化解了羅羅人的近身搏殺。白狼王的伎倆不止于此,後腿使勁蹬到一張木椅上,借力淩空撲了回來,居高臨下的雷霆一擊,羅羅人毫無防備之下頓時被咬住了喉嚨,一股血雨沖天而起,羅羅人雖然虎目圓睜,卻已是命喪黃泉。

一進一退,一退一進,兩個回合就分出了電光石火的生死結局,狼人族的人倒是面不改色,我們卻是目瞪口呆,除了驚吓還有駭然。

事已至此,我想白狼王一定會向王妃搖尾讨歡吧,但随着馬伊拉和田七的一聲尖叫,空氣中頓時彌漫着嗆人的血腥,白狼王用鋒利的爪子将羅羅人的五髒六腑全部掏了出來,它也不吃,故意弄滿一地的殘肢斷臂,一時間大家弄得心驚肉跳。

我暗暗籲了一口冷氣,白狼王之所以這樣做,一定是王妃授意的,一方面殘殺敵兵、殺一儆百,一方面殺雞駭猴,讓我們幾個外來人喪失抵抗和逃跑的意志。

面對如此血腥的殺戮,我心生震撼,別說抵抗了,連逃跑的勇氣都蕩然無存。田七和馬伊拉畢竟是女孩子,這會功夫早已吓得雙腿打軟,面無人色了,要不是我和大牛攙扶着,她倆一準癱瘓在地。

我心灰意冷地望着田七和馬伊拉,我和大牛慘死狼人溝倒也罷了,關鍵是她倆一定會被狼人族虐待,甚至當做孕育狼孩的工具,那是生不如死的殘酷,所以我必須想方設法讓大家活下去。

一股難言的滄桑和失落緩緩湧上我的心頭,此時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呢?我委曲求全地向王妃表白說,我願意留下來當狼人族的大王,只要你放了他們,因為他們仨是我唯一的朋友。

王妃笑顏如花說,我就知道你會心甘情願地當我的儲君,外面打打殺殺的有什麽好,那比得過在我這裏逍遙自在?過了今天大喜的日子,我就放了他們。但醜話說前面,我這人最恨的就是薄情寡義之人,你要是敢玩弄欺騙,慘死的羅羅人就是你的下場。

我說好死不如賴活着,我不會傻到如此程度吧,都說英雄愛美人,狼人族給我弄個安樂窩我還不願意出去了呢。

王妃神秘笑道,狼人溝不僅僅是安樂窩,還有榮華富貴。你我馬上就是一家人了,我不妨告訴你個秘密。

狼十八臉色突變,急忙阻止王妃說,狼人族的秘密不可向外人道也,否則會招來滅頂之災啊!

王妃威嚴不可侵犯地說道,住嘴!我狼人族守護狼人溝近兩千年了,從我們的祖先西漢突厥人的阿史那部落,到現今的狼人族,我們兢兢業業、世代守護着這座寶庫,從來沒有人能奪走,而且沒人敢把它奪走!

寶庫?我心裏驚愕莫名,狼人族還藏着一個寶藏?

我頓時想起哀牢山的一個傳說。哀牢山地勢險要,有一條舉世聞名的茶馬古道,歷朝歷代的土司都會在這裏設置關卡而大發其財,凡是經過的商人和農民都要交納過路費,幾千年來聚集了無數寶藏,傳說藏在一個寶庫裏面,但到目前為止也沒發現這個寶藏的準确位置。

我忍不住問道,你們守候的寶庫可是傳說的土司寶藏?

大牛、田七和馬伊拉俱都心生一震,難道哀牢山土司寶藏的傳說是真的?

狼十八和王妃面面相觑,他倆還沒說呢,竟然被我一言中的,王妃眼中的殺機稍縱即逝,她不太自然地點頭說道,你們不是為了土司寶藏而來吧?實話告訴你們也無妨,狼人溝就藏着土司寶藏,世代土司都被我們狼人族掌控,所得寶藏都屯放在了一個地下洞穴。除了我王妃,包括整個狼人族,任何人都不知道地下洞穴在哪裏。

王妃充滿殺機的眼神怎能逃過我的法眼,我心中萬分着急,都怪我這張破嘴,此時牽扯到土司寶藏,我們弄不好會招來殺身之禍。

我心生一計,對王妃誠誠懇懇說道,我們來哀牢山只是為了尋找紅虎山,土司寶藏是哀牢山的傳說,大家話趕話才說起來的。

狼十八追問道,既然不是為了土司寶藏,你們尋找紅虎山幹什麽?不會玩聲東擊西把戲吧?明面上奔着紅虎山,背地裏劍指我們狼人溝的土司寶藏。

我當衆露出肩膀,指給他們看彜族紅手印。不是我多此一舉,狼人族王妃再怎麽希望把我留下,她也不能違背祖先的遺訓,讓外人知曉寶藏地點。真要是動了殺機,我們只能陪着寶藏一塊沉睡狼人溝。

狼人族跟羅羅人鬥了兩千年,一定熟知我身上的彜族紅手印。王妃赧然笑着說,還真錯怪你們了——只要不打土司寶藏的注意,一切都好說。今天大擺酒宴,做了我的王君,我明天就率領狼族人向羅羅人讨要蟲蠱解約。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說不行她王妃能幹嗎?王妃明着征求我的意見,實際上就是獨斷專行。狼人族和羅羅人纏鬥了這麽多年,誰也消滅不了誰,你會為了我跟敵人拼死拼活?這叫我如何相信呢?就是騙騙三歲孩童罷了。

我言不由衷地說,那就拜托了,本來還提心吊膽地懼怕羅羅人傷我們性命,有你們狼人族出面,我放心多了。

王妃嗔怪說,不是你們狼人族,而是我們的狼人族,今夜洞房花燭,以後你可要改口了,否則妃妾不依不撓吃了你。

如果別的女人說吃了我,我一定以為她在撒嬌,王妃說這句話卻把我吓得心驚肉跳,真要睡到半夜一張床,她餓了,沒準真能一口吃了我。想想這日子都沒法過了,整天提心吊膽的,還不如來個痛快的,要不是為了大牛、田七和馬伊拉活着離開,我現在就想魚死網破。

田七忍耐了很久,正要理論一番。我趕緊對她使個眼色說,王妃不是已經答應我讨伐紅虎山的羅羅人了嗎?跑了兩個羅羅人,說不定他們正準備攻打狼人溝呢。

這番話如其是說給田七聽的,還不如說是說給王妃聽。白狼王剛殺死了一個羅羅人,人家紅虎山能不報複嗎?

王妃果然說道,光顧着大擺酒宴了,差點壞了大事!狼十八你趕緊召集人馬準備迎戰,紅虎山以為狼人族搶走了他們的客人,馬上就會興師問罪了。

大牛、田七和馬伊拉馬上明白了我的真實意圖。兩軍交戰勢必勢均力敵,混亂的局面到時候一定會一發不可收拾,我們正好可以趁着混亂而借機逃跑。

第 31 章 我是狼人王

狼人族的人究竟有多陰狠,這個問題問得有點多餘,什麽狼吞虎噬呀,狼心狗肺呀,引狼入室啊,你就知道狼有多可怕。狼是一種兇殘成性且狡猾多變的動物,狼人的厲害可想而知。

我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但還是被狼人族堵住了去路,沒有任何人比他們自己更了解這一畝三分地,所以我們無論怎麽跑都是無濟于事的。

一條狹長的山溝,溝中填滿了祭祀狼群所用的血石頭,上面剛剛鋪滿了一層綠樹枝,就等着我們四個躺上面了。與其說我們是跑到這裏來的,還不說我們是被狼人圍追堵截驅趕而來,猶如一群野鴨子,始終逃離不了一柄趕鴨杆的範圍,他們事先在這裏擺好了屠宰場,就等我們幾個被“請君入甕”呢。

我笑着對衆人說,大限将至,臨行送別,我作詩一首,算是壯行美酒吧。“血石綠枝祭狼群,哀牢山下誓鬼雄;鐵戈金馬紅虎山,埋骨石嶺長歌吟。”

大牛、田七和馬伊拉鼓掌稱贊,馬伊拉說雖然不是很工整,但氣吞山河之勢赫然在目,你別倒鬥了,做個吟詩作對的才子得了,你這學富五車、才高八鬥的文采太可惜了。

我說下輩子吧,這輩子算是棄筆從戎了。

田七一旁呸了一聲,什麽棄筆從戎,你直接就說扒墳倒鬥得了,弄得跟個烈士似得。

四周站滿了野狼族的狼人,狼孩圍在裏面,成年狼人圍在外面,我想這是跟他們分配食物的規定有關系吧。狼人披着青色狼皮,頭上戴着猙獰狼頭,手裏端着尖銳的長矛。狼人和野狼算得上一脈同宗,狼皮和狼頭大多是那些病死或者被敵人殺死的野狼。

馬伊拉自知抵抗是沒有用的,示意我們放下武器,高舉雙手。

大牛死活不肯,他說反正都是一個死,不如拉兩個墊背的。

我說馬伊拉是本地獵戶出身,對狼人族的生活習慣比較了解,她這樣做自有道理,我們跟着做就行。

一個妖冶的女人走進包圍圈,狼人主動避讓,個個恭恭敬敬地俯首貼耳,我想她應該是狼人族的女首領。狼人族女人到底是個什麽樣子呢?我好奇地打量她的模樣。面容嬌媚,雖然也長着一層淡黃的狼毛,但細皮嫩肉之中的粗犷,別有一番美豔。

我看得入神,馬伊拉用一只腳狠狠地踩了我一下,小聲警告說,別看了,這是狼人族的王妃,當着狼人族的面,你這麽嚣張地看她,你會被其他心生嫉妒的狼人給弄死的。

王妃?難道狼人族還有男大王?這個女人只是一個妃子?女人抛頭露面,而大王卻躲在後面,我想這個主子不是個窩囊廢就是個殘廢。我頓時有股豪氣,狼人族不就是弱肉強食嗎?不行的話我跟他們單挑。

我撸開袖子,環眼四顧說,各位狼兄狼妹,你們這麽多人倚強淩弱算什麽本事?有本事站出來,我跟你們一對一的玩玩,老子要是腦袋掉了,就算送你們當球踢了。

我本想這些話也就自己人能聽懂,狼人族未開化,最多看到我的氣勢。沒想到他們之中還陪着翻譯,一個又黑又瘦的狼人地裏呱啦地給翻譯了,狼人算是炸開鍋了,看他們躍躍欲試的表情,都想過來弄死我。

馬伊拉笑得比哭還難看說,行了,你算是把自己嫁給閻王爺了,這麽挑釁不等于找死嗎?狼人族的王妃就是大王,之所以叫王妃,那是給狼人族的王者留個位子,但王妃權勢極大,大王有可能随時更換。

王妃銀鈴般笑得很得意,突然當空伸出一個大拇指。沸騰的狼人頓時鴉雀無聲,盡管滿臉都是兇神惡煞,但都敢怒不敢言。她張嘴說道,我們雖是邊疆荒蠻的狼人,卻也懂得勝者王侯敗者寇,為了公平,你可以選擇任何一個人來跟你打鬥,你這身子骨給我捶捶背還湊合,想跟我們狼人族勇士比高低,我想你不是瘋了就是傻了。

我眼珠子瞪得滾圓,真不敢相信狼人族王妃會說漢語,但随即想明白了,狼人族有位懂漢語的狼人,她一定拜師學習了。

大牛怕我吃虧,說實在不行我來吧,以蠻治蠻,我比較拿手,老子這身蠻力正好給他們散散骨頭架子。

狼人族王妃眼神犀利地看着大牛,沒見她出手,只是把手指彎成爪狀,随着手指緩緩的合攏,大牛猛烈咳嗽起來,臉色青紫得沒有了血色,像是被人抓住喉嚨喘不過氣來一樣。

馬伊拉對王妃喊道,你貴為狼人族王妃,說話自然一言九鼎。公平決鬥是武士精神,你不能用超能力對付手無寸鐵的人!

狼人族王妃冷哼一聲,不徐不慢地說道,我只是想教訓一下他,不會成心想要他的性命,但即使不殺他,等一會也會被祭祀狼群,對他而言只不過多活一時半刻而已。

大牛怒焰三丈說,狼人族再兇狠也比不過日本鬼子的狼子野心,小日本都被我們打回老家了,你們就等着吧,老子喂狼群之前,先打死你們幾個狼崽子。

我淩然阻止說,大牛少安勿躁,就按照之前說的方式。狼人族不是厲害嗎?打一個算是人類欺負你們,你王妃挑兩個拿得出手的,我要是打得他倆滿地找牙你怎麽辦?

王妃怒極反笑地哈哈大笑說,狼人族聽令,只要這位勇士能以一敵二贏了我們,大家就赦免他們走出狼人族,膽敢違令者,掏狼心狗肺!十一狼和十二狼,你倆出來應敵!

狼人沒有人名,只用數字代稱,十一和十二應該算是兄弟排行榜的序列。兩位狼兄果然雄壯有力,一看架勢就知道不怎麽好對付,他倆虎背熊腰,都是撕虎裂豹的好手。

田七緊張兮兮地說道,天寧哥小心點,硬碰硬肯定會吃虧的。

田七的好意我心領了,這正是我想的,大牛雖然力大無比,但跟倆狼人比蠻力一定會輸的,人家哥倆從娘胎出來就能跌打滾爬,人類根本不是對手。我出馬還有幾分勝算的,力敵不行,智取是我的強項。

我往前走了兩步,赤手空拳說,來吧親愛的狼人,你們生下來就沒掉過牙吧,肉吃多了消化不好,我幫你倆拔掉幾顆,今後少吃點肉,多吃點素的。

狼十一氣得哇哇叫,就差吐兩口血沫了,一個狼撲就過來了,我忽然矮身沖撞過去,一個淩空撲過來,一個貼地沖過去,兩個身子都奇快無比,簡直像風一樣擦肩而過。

大牛、田七和馬伊拉頓時鼓掌喝彩,我這一招出其不意,利用地勢和猝不及防的速度,竟然躲過了狼十一十拿九穩的狼撲。

王妃臉色一驚,誰也沒想到我的膽子這麽大,敢于棋行險招,玩好了是絕招,玩不好就可能羊入狼口了。

我表面上淡定自如,其實心裏早就淌汗了。不敢絲毫大意,因為狼十二步步緊逼而至,他學聰明了,不要求速度,只要求雷霆一擊。

我的汗珠子慢慢地淌落下來,這個時候如果跟着步步後退,虎視眈眈的狼十一便能趁虛而入了,這虧絕對不能吃。

狼十二逐漸靠近,算好了距離便突然站穩了腳步,我餘光裏看到,狼十一看似無意地站着,實際上就等着配合狼十二的攻擊。

我像一個被倆狼人前後夾擊的肉餅,完全沒了退路,要不拼死抵抗,要不束手就擒。我只能紋絲不動地站着,眼珠子一動不動,我害怕一旦眨眼,就失去了最好的逃跑機會。沒錯,我在等待着機會,當然是敵人給的一個機會,但這個機會必須冒着以生命的代價來換取,用我命來賭,如果救下四人性命,那麽也是值得的。

狼十一和狼十二認為我必死無疑的時候,或許認為我坐以待斃而無還手之力的時候,他倆就會放松警惕,輕視對手有時候是最致命的錯誤,而我就在等這個錯誤。

狼十二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個狼撲,狼十一立刻從側面向我縱身一躍,兩股力量幾乎同時向我擠壓過來,距離如此之近,速度如此之快,而且是雷霆一擊。

大牛忽然撕心裂肺地喊叫,快躲!

我穩如泰山不為所動。

田七傷心地流淚了,她沒有喊叫,知道我怎麽躲避都是死路一條,何必多此一舉呢?

馬伊拉冷若冰霜的臉上劃過了一絲惋惜,只要我死了,他們三個也會照死不誤,只不過分了個先後而已。

王妃臉色陰晴不定,決鬥已成定局,她已無力回天,突然低首閉目,像是一種告別。她豎起耳朵仔細聽着,我只要發出慘烈的呼叫,就一切都結束了。

人群突然傳來一陣鼎沸和歡呼,戰場上竟然傳來兩聲慘叫,聲音如此熟悉,以至于狼人族王妃不由自主地擡起頭。

我依然站立不倒,死神擦肩而過,我是在一瞬間向一側移動了身子,雖然只是半個身子,足以閃避要害部位。

地上散落着奄奄一息的狼十一和狼十二,他倆都被對方淩厲一擊而傷了要害,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倆的狼命夠不夠硬了,他倆至死都不明白,我是怎樣躲過去的,只有我自己明白,一個不怕死的人,往往最能抓住一線生機。

大牛和田七一左一右地抱住我,死別見真情,給人感動。

馬伊拉對我合掌祝福,她說謝謝你沒有死,謝謝你救了我們。

王妃命狼人擡走了重傷的狼十一和狼十二,她像是變了個人似得,柔柔地說道,你叫賴天寧?你贏了!好膽識,好氣魄,有勇有謀的好勇士。

她一口一個好,弄得我受寵若驚。我說王妃你也是好信用,好漂亮,好智慧,我們四個是不是可以離開狼人族了?

王妃溫柔似水地說道,王者風範就是說一不二,我說過一定會放過你們的。你三個朋友可以安然離開,你卻不能走。

田七和大牛氣憤地喊道,為什麽要留下他?他不走,我們也不走!

馬伊拉沒想到王妃自食其言,而且非要扣下賴天寧,她一時間有點不知所措。

狼人族王妃說,按照狼人族的老規矩,凡是能同時打敗前十五名的任何兩名武士,這個人就是我的大王,賴天寧就是我們的狼大王!如果你們三個願意留下,當然是我們的貴賓。

我一聽就蒙圈了,因為保命才拼命,現在卻因為拼命弄了個狼人族大王,原本要人命的王妃轉眼間就成了自己的王妃。

我的王妃?狼人族是我的天下?

這一切是做夢吧,今天我要是膽敢拒絕王妃的命令,四個人一個都甭想活着離開狼人族,因為她的眼神已經告訴我,我沒有任何選擇。

第 30 章 狼人族

雲南哀牢山山脈綿延數百公裏,是雲嶺往南的延伸。哀牢山是主峰,海拔五千米,為最高山峰,紅虎山位于哀牢山以南十公裏的一處小山脈。

從西漢開始,哀牢山傳說居住一個少數民族“哀牢人”,他們居住的大山被稱之為哀牢山,按照史書野史記載,這裏曾經生活着一個古老的國度,她的名字叫做哀牢古國,據說是一個母系社會的邦國。

北大考古系的田教授在當地給我們請了一位文物局的女同志,她的名字叫馬伊拉,是名土生土長的雲南人。我患有彜族紅手印這是秘而不傳的事情,田教授找來的人一定非常可靠。

馬伊拉的話不多,卻非常熟悉哀牢山的地理地貌,提起紅虎山上的虎山寨,她卻是閃爍其辭,始終不肯告訴我們過多的事情。我們暫時住在哀牢山腳下的一家彜族人開的旅館,老板娘為人很熱情,一個勁地喊“啊也”,馬伊拉給我們解釋這是彜族語,意思是喝酒的意思。

我這人平時不喝酒,一聽“啊也”,我便有了種喝酒的沖動,晚上竟然喝多了。

第二天醒來卻發現屋內的行李被人翻動過了,而且旅館走廊內留有打鬥的痕跡,我們睡得太死,竟然毫無察覺。老板娘被吓得臉色慘白,說哀牢山腳下經營這家旅館幾十年了,頭一回發生盜賊偷旅客的東西。

因為沒有丢失財物,我們也沒報警,老板娘感激得不行,還要請我“啊也”,我笑着說算了吧,頭一回“啊也”就出事了,昨晚上走廊有人打架,你就沒察覺點異樣?

老板娘說我們這邊的風俗習慣跟你們大城市不一樣,晚上八九點都趴窩睡覺不出來,我們店小這也沒按監控。你們進紅虎山啊,那邊有“羅羅”,保命要緊。

我追問羅羅是什麽的時候,老板娘借故離開了,好像多餘的話不敢亂說。

馬伊拉告訴我們,羅羅是老虎的意思,紅虎山的蠻民也被外人稱呼為羅羅。彜族民風淳厚,從未發生過雞鳴狗盜的醜聞,我們剛來到哀牢山就發生這樣的事情,應該是被哀牢人盯上了,幾年前有幾個外國礦商來考察哀牢山的金礦儲量,聽說也是住在山腳下,一夜之間攜帶的設備全部被破壞,而且都被半夜裏剃光了腦袋。

大牛說也是哀牢人幹得?破壞設備,這個我能理解,半夜剃光頭啥意思?

我說這個我懂,夜半剃光頭,俗稱“鬼剃頭”,意思說這幾個老外膽敢繼續勘察哀牢山,腦袋就搬家了。

馬伊拉說就是這個意思,吓得老外大清早就跑了。我們夜裏行李被翻動,走廊有人打架,我懷疑來的不是一幫人。

我心想翻動行李的應該是哀牢人,阻止他們是公主廟會的彜族人,畢竟我們是客人。

田七豪言壯語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管它什麽羅羅不羅羅的。我們手中有彜族羅色的金線鬼虎旗,這就是通行令牌。

進入哀牢山只能選擇步行,山中沒有路,都是獵人和采藥人踩出來的小路,要不是馬伊拉帶領,我們早就迷失在荒山野嶺之中了。

滇南氣候溫熱,濕氣比較大,花林草叢藏着不少的毒蛇猛獸。馬伊拉從獵人手裏借了一杆獵槍,中途驅趕了不少偷襲我們的野獸,眼睛看到的還能躲避,藏在草叢裏的毒蛇令人防不勝防,幸虧穿着高腰皮靴,褲子套的也厚實,蛇牙穿透力暫時被抵擋住了。

樹根下面的野獸夾,山路中央的野獸坑,樹叢裏面的暗箭,如果不是有經驗的老獵人領路,別說被野獸咬死,自己都能同行當野獸捕殺掉。馬伊拉是當地獵戶出身,她爺爺和爸爸都是有名的獵人,從小就跟着家人打獵。

下了山路,前面忽然堆了一大堆石頭,石頭顏色是紅色的,像是火山噴發岩漿形成的山石。石頭堆積地很有層次,不像是雜亂無章亂放上去的。上面覆蓋着一層新鮮的樹枝,露在外面的葉子還綠着呢。

我們本打算走過去,卻被馬伊拉神色緊張地攔住了,她鼻子使勁聞了幾口空氣,然後趴在地上,左耳朵貼近地面,側目前方,這個姿勢足足堅持了十分鐘沒變過樣。我挺佩服這姑娘的,既是文物局專職職員,又是一個稱職的向導和獵人。

我們慢慢聞到一股子血腥味,不知道什麽動物的血液,感覺特別腥。這是下山必經之路,當然也是野獸攻擊人的地方。

馬伊拉像是聽到了什麽聲音,忽然從地上站起來,拉着大家跑到一塊岩石後面,她緊緊端着獵槍向前方瞄準。

我小聲問道,什麽情況?你手裏有獵槍你怕啥?

大牛也覺得小題大做,自己這幫人沒什麽陣勢沒見過,光天化日之下就被吓得東藏西躲的,傳出去都讓人笑話。

田七不甘示弱地說道,馬妹子你甭怕,我們三個見死人見多了,有啥事你盡管躲開一旁,我們給你擺平。

馬伊拉依然緊張,緩緩說道,祭狼群,你們聽說過嗎?

我心中一震,我只聽過消滅狼群,還沒聽過祭祀狼群的。難道這裏的人讨好野狼群?

馬伊拉說哀牢山有個狼人族,據說當地人崇拜野狼到了一個瘋狂的地步,他們的族長每年都會選取當地女人跟野狼王交配,越來越多的狼孩聚集在一起,每年雷打不動地祭狼群。你們真以為那些石頭是紅色的,那都是被血水浸泡的顏色,長年累月就成這樣子了,這是狼人族祭祀狼群的特有标志。

我聽明白了,前面是祭祀狼群的食物,我說血腥味怎麽這麽濃厚,原來是供奉野狼群的食物。野狼護食,一旦生人接近,自然就會把我們當敵人。

馬伊拉說你們有所不知,野狼群在這一帶肆無忌憚,除了狼人族,它們能吃掉所有的動物,攻擊任何敢于靠近的物種。

頭頂的樹杈突然劇烈搖晃起來,剛才的山頂還能見到陽光,此時瞬間陰暗了許多。此起彼伏的狼嚎形成滾雷,炸響整個山谷。馬伊拉有所顧忌地囑咐我們,千萬別弄出聲響,因為野狼群大軍來了!

山腰出沒一支野狼群,我倒是能理解,但為什麽祭祀臺下面的草叢裏也發出狼嚎?細聽之下,二者的狼嚎聲音各有不同。

馬伊拉心驚膽寒地說,草叢藏着狼孩,狼群吃完食物,它們負責掃尾。

田七驚詫莫名問道,掃尾?打掃衛生啊?

我忍不住笑着說,掃尾就是吃完剩下的食物,一聽狼孩的稱呼就猜到,它們是講衛生的人嗎?

我們剛才下山的路上突然多了三個獵人,他們獵槍上挑着獵物,正嘻嘻哈哈地往這邊。我神色大變,想出聲呼喊,馬伊拉厲聲說,已經晚了,此刻我們一旦暴露,誰都活不了。野狼王已經站在半山腰了,即使三個獵人現在就跑,那麽絕對逃脫不了捕殺的命運。

一聲悠長的狼嚎響起,三個獵人一愣,頓時緊張無比地端起獵槍,或許是本能反應,砰砰砰數聲槍響,他們以為聽見槍響,狼群或許就吓跑了。百十只野狼快速從山腰奔跑下來,根本用不着包圍,我們就聽見了慘叫聲,三個獵人瞬間斃命,都是被咬斷喉嚨的。我們趴在岩石後面吓得臉色慘白,唯恐發出聲響而招來殺身之禍。

狼群拖着屍體走向山路中央的祭臺,野狼王率先享受美食,不大工夫就吃得一幹二淨。山的遠處傳來沉重的敲鼓聲響,狼群似乎忌憚鼓聲,頓時四下散去。

我心想這麽一只規模的狼群幾乎是天下無敵,甚至連獵槍都不怕,卻為何被幾聲沉重的鼓聲就吓得落荒而逃?

馬伊拉領着我們從岩石後面走出來,她說這是羅羅人的鼓聲,羅羅人俗稱蠻人,他們的衣食來源主要是狼群,和狼群是天敵。野狼吃飽有溜達散步的習慣,要不是蠻人的鼓聲吓跑了狼群,我們恐怕難逃厄運。

大牛看着遠處說,蠻人敲鼓吓跑狼群,難道想跟我們交朋友?

我說交朋友是不可能的,蠻人害怕生人。我想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或許他們也是這麽認為的。

靠近祭祀臺,亂石圍起來的是一些羚羊和野豬,裏面還殘留着三個獵人的殘肢斷臂。田七遽然聞到血腥,嘔吐得不行。我趕緊給她拍打後背,這樣能舒服些。

從祭祀臺下面的草叢裏面跑出來幾個孩子,模樣長得挺怪異,明明是孩子的模樣,他們臉上卻長着胡子一樣的毛發,我想這就是狼孩了,因為好奇反而消除了恐懼心理。

馬伊拉忽然大吼一聲,從祭祀臺跳下來,不由分說就開槍打死了一個。沖着我和田七說,你倆快點上來,它們是狼孩,專門吃人的孩子!

但已經來不及了,離我倆最近的一個狼孩,縱身撲了過來,動作奇快無比,張嘴對着我的咽喉咬過來,他的兩顆食肉牙又長又鋒利,我來不及躲閃,只好舉起拳頭迎頭一拳,頓時打碎了他的門牙,狼孩的爪子已經搭上了我的肩頭,沒想到一個破孩子力量這麽大,我雙腳懸空就被扔了出去,身子剛落地,淩空撲過來的狼孩就到了我眼前。狼孩雙腿短小粗壯,閃跳騰挪的功夫超級一流,怪不得眨眼就到呢。

我雙眼一閉,心想今天算是栽到家了,竟然死在一個毛孩子手裏,這要是傳出去,我到閻王爺哪裏都嫌丢人。。

突聽一聲槍響,狼孩轟然壓在我肚子上,馬伊拉不虧是神槍手,一槍就打碎了它的腦袋,現在躺在我懷裏的是一具屍體而已。

我佯裝淚流滿面地說,馬伊拉你這個活菩薩,你又殺死了一個孩子,上帝啊,它媽媽能放過你嗎?

馬伊拉眼皮子都沒撩一下,吹着槍口的青煙說,孩子死在你的懷裏,你該見上帝了。哥幾個趕緊撒開腳丫子跑吧,沒死的兩個狼孩肯定找狼人族報信去了,殺了他們的孩子,狼人族恨不得将我們扒皮抽筋。

大牛跑得比誰都快,一邊跑一邊喊,同志們快點跟上,我們來個反沖鋒,趁敵人沒形成包圍之前,我們占領高地。

馬伊拉跑在我身後,追着問道,你這哥們是不是打過越南阻擊戰,這條腿跑得像一陣風,怪不得能活着回來呢,敢情死神都沒他跑得快呀。

我邊跑邊喘氣說,姑奶奶,只要老子能跑出狼人族的剿殺,再讓我打一次越南阻擊戰也行,老子保證戰死沙場。

第 29 章 金線鬼虎旗

文成公主墓葬的前期考察工作基本完成,王助理和小李準備趕往北京彙報情況。大牛、田七和我則準備返回京寶齋,一方面暫時修整,另一方面多方打聽關于彜族紅手印的情況,或許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不一定非要去一趟紅虎山。

琉璃廠京寶齋,暗室廳堂。海爺陪着我們再次謝拜了祖師爺,山鬼錢本來是入肉生肌的,海爺念了幾句咒語,山鬼錢又變回了原樣。海爺說,這東西吸附着墓葬的邪惡之氣,必須放回祖師爺貢像之下才能化解。

我想,山鬼錢摸金符這玩意兒太過于驚世駭俗,普通人不知此為何物,但行家眼裏卻是心裏跟明鏡似的,洩露了摸金校尉的身份,不僅後患無窮,弄不好還會惹來殺身之禍。海爺說是化解邪氣,更多的則是保護世代相傳的摸金校尉身份。

壩塘山文成公主墓葬的情況,我和田七簡單描述了一下,海爺聽後唏噓不已,忽然扭頭對大牛說道,你小子從來不走空,說說吧,這次藏了什麽東西?

大牛自知藏不住,極不情願地将虎旗拿出來,因為家有規矩,凡是倒鬥物品一律上交掌門,凡是膽敢藏私者,必定受到嚴厲的處罰。大牛腆着大臉說,伯父果真是一雙火眼金睛,我還沒來得及通報呢,家法我是知道的,怎敢藏私?

海爺舉着虎旗信手一抖,嘴裏啧啧稱奇說,這就是傳說的“金線鬼虎旗”,已經失傳了一千多年了,怎麽出現在公主墓中?田七你去樓上查查資料,看看唐蕃時期吐魯番都跟什麽邦國私交甚厚。

海爺放下金線鬼虎旗,忽然間眼神無比犀利地看向大牛。大牛極為驚吓地垂頭不語,額頭冒着了冷汗,雙腿連着發抖,僵持了幾分鐘,大牛砰然跪地求饒說,大伯你饒了我這次吧,我自小疼愛田七妹妹,我就想送她一件禮物。

我心中一愣,心想好小子敢情還留着私貨呢,一想京寶齋家規嚴厲,弄不好大牛要被打得皮開肉綻,我正待替他求情。海爺向我一擺手,意思不讓我說話,我知趣地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必定人家在執行家規,我外來人不便于幹涉。

海爺收斂厲色,嘆口氣說,念你一份真情,我可以減輕處罰,家規傳到我這裏一千多年了,不希望在我這破了規矩。打三十棍子吧。

大牛本以為減輕處罰大不了挨幾棍子,一聽還要打三十棍子,臉色立馬就青紫了,想必吓得不行,連磕頭求饒都忘了。

海爺一聲斷喝,外面走進倆壯漢,一個人不由分說将大牛摁倒在地,另一個從架子上抽出一根三棱形的軍棍,只等海爺一聲令下就要執行家法。我眼皮跳了幾下,心想我的乖乖,就這三棱軍棍別說三十下,就是十下也得打個半死,一棍子下去就能皮開肉綻。

我說海爺能不能先給大牛記下這三十棍,我身中彜族紅手印,真要前往紅虎山的話,還離不開大牛兄的幫忙。

海爺揮了揮手,兩個壯漢默默退去。海爺說道,田大牛還不把私藏之物送上來?

大牛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從懷裏取出一塊粉色的金線手帕,遞給海爺。

我心裏一驚,這塊手帕不就是文成公主衣袖裏掉出來的那塊嗎?我曾親眼看到他放回去的,這小子衆目睽睽之下又給偷了出來,我說肉瘤黑蛇和牛鬼死死追着我們趕盡殺絕呢,原來大牛偷了墓主人的私物。

海爺望着我驚愕的樣子,哈哈大笑說,大牛這招“袖裏乾坤”是梁山好漢鼓上蚤時遷的絕技,別看大牛外表粗狂,一雙巧手卻可以瞞天過海啊。金絲手帕既然是自動從公主衣袖滑落出來的,我想裏面肯定大有文章。到時候好好研究一番。

田七興沖沖地進來,手裏拿着一本古本書說道,金線鬼虎旗是西漢滇南的一個彜族酋長的武器,他的名字叫羅色。史料記載,羅色的虎山寨被一股土匪一夜之間殺得雞犬不留,羅色帶着幾個親信跑到了紅虎山的山腹。

海爺說道,金線鬼虎旗是羅色的兵器,他怎麽會出現在文成公主的墓室之中?而且帶着蕃狗和豹虎為公主看家護院?

田七又拿出另一本古書,翻開說道,《唐蕃劄記》裏面說,“絕虎山寨,疑西域洲軍之寇,彜族羅色請降于贊普,生猛如虎,為軍中虎将”,這段話的意思證明虎山寨滅亡後,彜族首領羅色請降松贊幹布,成為吐蕃軍中一員虎将,死後賞賜陪護葬公主墓室,後面雖沒有記載,但推斷應該八九不離十。

大牛追問道,彜族羅色的虎山寨為什麽被一夜之間蕩平?西域洲軍裝扮成土匪打家劫舍,拐了這麽多彎彎繞,我覺得其中必有隐情。

海爺點頭說,這才是問題關鍵所在,羅色死了一千多年了,他的後人不離不棄找了上千年,金線鬼虎旗明明出現了,她們卻沒有巧取豪奪,而是選擇獵物令其自投羅網,我覺得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想,公主廟的彜族姑娘一定就是羅色的後人,她們每年都會借着廟會的機會尋找羅色的葬身之處。要是知道羅色被我們燒成了灰燼,還不得将我們碎屍萬段?她們一定發現了大牛玩耍的金線鬼虎旗,這才不依不撓地糾纏我們,大牛雖然跑了,卻在我身上留下彜族紅手印,找到了我當然就找到了大牛和金線鬼虎旗。

田七說怪不得彜族姑娘突然跑得無影無蹤,她們跑到紅虎山報告酋長去了。賴天寧中了彜族紅手印,就必須去一趟紅虎山,她們想要金線鬼虎旗,而不是大牛這個人或者賴天寧這個人,更或者看我們拿着羅色的金線鬼虎旗,就已經知道了我們是倒鬥的,借着彜族紅手印的理由,強制邀請我們帶着金線鬼虎旗到紅虎山,這叫人財兩得或者一石二鳥。

我說還得麻煩田七和大牛跟我去一趟紅虎山。彜族紅手印不解除,我寝食難安,誰也不知道它什麽時間發作,萬一蠱蟲鑽進我的腦子,估計大羅神仙都救不了我。

我突發奇想地問海爺說,滇南紅虎山到底是個什麽地方?虎山寨這個地方真實存在嗎?

海爺查看了一遍中國地圖,然後偷偷給當地的朋友打了幾個電話,忙活了半天才說道,現在的虎山寨是紅虎山上的一個村落,居民都是彜族,紅虎山挺有名氣的,以前的虎山寨盤踞着一幫土匪打過日本鬼子,後來被人民解放軍收編。紅虎山有個古老的金礦,現在廢除了,據說金礦都挖沒了。

我心中一怔,金礦?彜族酋長羅色經營虎山寨多年,忽然被一股西域洲軍踏平,難道這些都跟金礦有關系?傳說羅色的虎山寨富可敵國,寨中金虎堂全部都是黃金打造,這麽富有不等于找死嗎?難怪一夜之間被鏟平,八成就是沖着金礦去的。

海爺面色凝重地說,大牛帶上金線鬼虎旗,田七也陪着賴天寧去一趟吧,車到山前必有路,凡是小心一些,到了紅虎山一切真相大白,你們三個明天出發吧,明早祭拜祖師爺,為你們佩戴上摸金符山鬼錢。彜族生活在深山之中,萬一碰上什麽邪事,它能保證你們平安歸來。

第 28 章 彜族紅手印

巴塘山突然之間來了很多游客。我說今天是什麽日子,前幾天還冷冷清清的,今天怎麽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小李扳着指頭算了算,說今天農歷十五,是藏民給公主廟進香的日子,另外,一年一度的廟會也趕在今天了,看來少不了一番熱鬧,這裏的廟會不僅僅是燒香許願,還有濃烈的相親特色。你們看,女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男的穿得西裝革履,其實都是來相親許願的。

田七一臉羨慕地問道,趕廟會還能相親?這麽多男女女千裏來相會,媒婆還不得忙死?

小李忍不住噗嗤一聲笑道,相親許願都是事先經過媒婆撮合好的,但男女雙方是絕對沒見過面的。有的媒婆将紙幣一分為二,能在廟會上對的上的就是一對新人;有的媒婆将筷子一截為二,有的媒婆幹脆贈送一套情侶衣裝。相親雙方也有拿一樣的花和對暗語的,五花八門什麽方式都有。

我一臉稀罕說,詩情畫意的味道挺濃厚的,萬一稀裏糊塗認錯了怎麽辦?

小李笑得前俯後仰說,上錯花轎嫁錯郎是廟會最大的亮點,每年廟會都有些奇葩事,上錯花轎嫁錯郎會被認為是上天的旨意,一般沒有人願意去更改的。也有相親失敗的,便故意弄出烏龍事件,有好多年輕俊秀千裏迢迢地趕廟會,目的就是尋找心儀的姑娘。

我心想這樣的婚姻倒是趣味橫生,比那些父母包辦或者動辄數十萬彩禮的婚姻要好得多。我跟田七不懷好意地說,哪天咱倆也到這裏碰碰姻緣吧?

田七笑嘻嘻說,行啊,防止認錯人,我讓京寶齋送對古董瓷器,你我一眼就能認出彼此。

我說京寶齋的人果然財大氣粗,我捧着古董瓷器來相親,別整碎了,動辄幾百萬美刀,我把自己賣了都賠不起。

大牛站在一旁冷不丁地說道,哪用這麽麻煩,我往田七身旁一站,除了你天寧哥之外,誰該亂來,我保證讓他有來無回。

我說,真是好哥們。咱們趕緊走吧,身上還都穿着麻繩盔甲呢,人家因為來了一幫精神病。

小李想了想說,這個不用擔心,相親廟會什麽奇葩事都有,我曾經見過穿着花褲衩相親的,越是獨一無二的裝扮,越是容易引起對方的注意。

一些趕過來的男女青年果然對我們指指點點,有得搖頭,有得偷笑,我聽見一個穿紅衣的姑娘小聲跟穿綠衣的同伴說道,穿着古代盔甲來趕廟會相親?這個創意的确出類拔萃,但滿臉塗上黑炭就有點愚蠢了,誰家姑娘願意嫁個黑臉張飛?

綠衣姑娘大概年長些,低頭神秘說道,這幾個一看就是相親廟會的老手,故意塗花臉,省去沒必要的糾纏,看到相中的才下手呢,這叫此地無銀三百兩,黑炭後面才俊俏呢。

大牛從褲裆裏拿出古墓偷出來的虎旗,迎風一抖,煞是威風凜凜。金線繡縫的《猛虎下山》頓時吸引來不少目光。

我急忙阻止說,趕緊收起來,這玩意兒怎麽能随便招搖過市呢?

大牛不以為然說,只許別人捧花相親,就不允許我舉一面虎旗?他們又不知道它的來歷,你只管放心就是。

人群中有幾個穿金戴銀的彜族姑娘不時往大牛身上打量,眼神都怪怪的。我心想不會是大牛身材魁梧,彜族姑娘就喜歡這類型的吧。

大牛一看自己魅力無限,還吸引來許多彜族漂亮姑娘的青睐,頓時高舉虎旗,來個氣吞山河的英雄壯舉。

彜族女孩從四面八方将大牛團團圍困在中央,她們手牽着手、載歌載舞,腳踝骨的銅鈴和手腕上的銀鈴铛相互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大牛徹底陶醉了,別說姑娘們唱着的山歌如何動聽了,就憑借一張張嬌豔的臉蛋晃來晃去,他早已經如癡如醉了,跟着手舞足蹈地瞎起哄。

我本來特別為大牛感到驕傲,畢竟兄弟有魅力,哥們臉上跟着沾光,但不知為何,總覺得這些彜族姑娘的眼神跟別的女孩不一樣,眼裏流淌着一種至高無上的崇拜,甚至參雜着一絲魔性。

我用胳膊使勁碰了一下田七說,快點帶大牛走,彜族姑娘好像對他手裏的旌旗別有用心!大牛眼神迷離,也有點不對勁。

田七經我提醒,也發現了一些端倪。三步并兩步地沖破彜族姑娘的包圍圈,拉着大牛就往山下跑去。大牛神魂颠倒,像是換了一個人似地,被拉出老遠,嘴裏還一個勁地唱山歌呢,一會哥哥一會妹妹的,弄得游客跟看把戲似得哈哈直樂。

這幫彜族姑娘本想跟着追下去,但被我強行擋住了,我說姑娘們真對不住了,強扭的瓜不甜,大家有緣份再見吧。

按理說,大牛都跑遠了,她們四下散去才對,畢竟熱鬧的廟會才剛剛開始,很多漂亮小夥子還眼巴巴地等着呢,可是她們個個神色異常,一臉的惆悵和難舍難分,好像跟一個至親好友告別似地不依不舍。

一個彜族姑娘兇頭巴腦地瞪了我一眼,随即笑顏如花地笑起來,她疾步向我走來,對着我的肩頭信手拍了一下,一雙眼神溫柔似水地說道,小兄弟,有緣份再見吧,我們彜族姑娘歡迎你到我們家鄉去,記住那有座山叫紅虎山。

我敷衍說,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但不一定有時間去。

彜族姑娘眼波蕩漾地詭異笑道,你會有時間來的,你一定會的。

我忍不住看了她幾眼,忽然感覺心頭一震,她的眼神似乎有無窮的誘惑力,控制我不由自主地朝她走去。王助理畢竟是老江湖,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暗中使勁捏我一下,一股疼痛刺激着我清醒過來。

我心裏自嘲一番,為了消除尴尬,我扭頭往山下跑去,聽見小李和王助理在後面緊緊追着。

山下彙合。大牛已經清醒,我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批評,說不讓你顯擺吧,你偏逞能,剛才要不是田七将你拖出來,你沒準這會喪失了心智而被帶走了呢?聽說最近大山裏常有人失蹤,找到後發現人的腎髒和眼角膜被偷走了。

大牛忍不住打了個冷戰說,我說我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突然間鬼迷心竅地走了桃花運,原來她們是奔着我的器官來的,我回去弄死她們。

王助理搖頭說,這只是一個推斷,我覺得她們另有目的。一開始她們并沒有注意到大牛,直到大牛亮出虎旗,她們才進一步施展迷幻術。

小李說,迷幻術,我們山裏的藏民也有會的,一般借助鈴聲和肢體動作的舞蹈形式,達到讓人迷失幻覺的目的。那幫彜族女孩載歌載舞,配合着手足鈴铛的響聲,她們的眼神像霧一樣朦胧,看樣子就是在施展迷幻術。

我忽然想起彜族姑娘對我說了幾句沒頭沒腦的話,我心裏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說,快幫我看看我的肩頭,剛才被一個女人拍了一巴掌,還說我一定會去她的家鄉——紅虎山。

脫下衣領,露出我的肩頭,衆人突然驚呼,紅手印!

小李對巫術有所了解,心有餘悸地指着我的肩頭說,你中了彜族紅手印!這是一種迷幻蟲蠱,凡是中了紅手印,唯有放蠱的人才能解救,否則就會喪志心智、瘋癫而死。

我心急如焚地跑遍了公主廟,但始終沒見過那幫彜族姑娘,好像突然之間人見蒸發了一樣。

彜族姑娘從何而來,又到哪裏去了,難道去了她們的家鄉——紅虎山?我到現在都弄不明白,塘壩山公主廟的廟會怎麽會出現這幫從天而降的彜族姑娘。

我卻知道自己中了彜族紅手印,這個是千真萬确的。剛剛解除了金錢豹,現在又來了個彜族紅手印,我這是走黴運了。

第 27 章 埋葬萬人坑

千年藤蘿是唐蕃時期從天竺引進的食人物種,種植于墓葬的殉葬坑,它以血液為食,卻棄屍體如糟粕。

被誅殺的上萬士兵屍體難道全部腐爛成泥了嗎?我忽然想到大牛之前說的話,肉瘤怪蛇以黑線姬鼠為食,黑線姬鼠反過來以毒蛇為食,後者顯然是不恰當的,萬人坑的屍體一定會招來大量黑線姬鼠前來啃食,而食人藤蘿埋伏在坑底,伺機吞食毒蛇和老鼠。我不得不敬畏墓葬設計者的良苦用心,完整的生物鏈,讓看護古墓的毒物生生不息。

王助理披頭散發地站在洞口喊我們救命呢。洞內不斷傳出大量爬行動物摩擦地面的聲音,混雜在一起,猶如千軍萬馬,聲勢極為駭人。肉瘤怪蛇和黑線姬鼠為什麽停止內戰而共對外敵,這個不得而知,動物自有它們自己的的生存法則。

王助理一人之力根本無法抗衡黑蛇和黑線姬鼠的聯合攻擊,這是不争的事實。我們不約而同地向洞口抛下繩索,四根繩子搖搖晃晃地擺在面前,他只要抓住任何一條都能活命。

我們四個緊張得滿頭冒汗,王助理遲遲沒有行動,只能看到他一步一步地往後退,似乎前面出現了更要人命的。

原本蟄伏坑底的食人藤蘿被驚動了。屍骨一層接一層地翻滾開來,那個醜陋無比的頭顱赫然從骷髅中冒出來,仰起幾面人臉,最後死死盯住王助理的後背。

我心想完了,王助理此時腹背受敵,情形岌岌可危。

田七不甘心,忽然扯着嗓子喊,抓繩子!冒險一試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你窩着不動彈,只能死路一條,快跑!

王助理依然無動于衷,他不是不想跑,而是被追上來的肉瘤怪蛇和黑線姬鼠死死盯住了,此時輕舉妄動,反而招來殺身之禍,他只能步步後退,尋找脫困的最佳時機。

一條黑蛇和兩只黑線姬鼠左右夾擊,一左一右地淩空向王助理的脖子咬去,它們配合得很默契,不但速度奇快,而且分工明确。王助理驚慌失措之下,只好拼命地揮舞着雙手,算他命大福大,無意之間撥飛了張牙舞爪的黑蛇,随之就勢往地上一蹲,勉強躲過頭頂掠過的兩只黑線姬鼠。

它們吱吱怪叫着,一前一後掉落坑底。早已守候多時的食人藤蘿舌尖奇快無比地彈射而出,将獵物竄成肉串,透明的血液順着舌尖緩緩地流進頭顱。

王助理也是拼命了,雙腳不停地撅起地面的砂石,狠狠地向裏面踢去,砂石和着塵土往裏滾滾而去,遽然冒起的塵土吓住了黑蛇和黑線姬鼠的步伐,它們不明所以地停頓下來,我差點笑出聲來,沒想到王助理還有老家的黃鼠狼放臭屁退敵這招,毒物聰明反被聰明誤,反而失去了最佳攻擊的機會。

黑蛇和毒鼠的血液很快被食人藤蘿的舌尖榨幹,舌頭輕輕一抖,屍體便被無情摔進坑底。

整個過程雖然輕描淡寫,但血腥味十分濃烈,看得我心驚肉跳。顧不得多想,我大喊一聲,王助理快點抓繩子!再不跑就真沒機會了!

王助理顧不得身後的毒蛇和黑線姬鼠,猛然一個轉身,單手抓住了大牛甩下來的繩子,另一只手舉着刺刀胡亂揮舞,跳起來追擊的黑蛇被淩空斬斷好幾根,只要一個不小心,就能被攻擊迅速的毒蛇咬住,他滿臉俱是驚吓和瘋狂之狀,人要是被逼瘋了,簡直比任何毒蛇猛獸都厲害。

大牛使出渾身蠻力,争分奪秒地往上倒騰繩子,唯恐慢半步。王助理能不能安然脫險,全靠他驚人的臂力。

王助理剛離開洞口,裏面毫無征兆地傾瀉出大量肉瘤怪蛇和黑線姬鼠,它們像是被大水沖出來的一樣紛紛掉落坑底,後面追過來的不明情況,也跟着懸空落下。場面太壯觀了,猶如一條黑色的瀑布,我們忍不住驚呆了。

埋伏好的藤條迅速結成網狀,将它們包裹的結結實實,遠遠地看就像一個大肉粽子。肉瘤黑蛇和黑線姬鼠沒有坐以待斃,反而瘋狂地撕咬四面八方聚攏過來的藤條,希望以最短的時間逃脫控制,但它們已是困獸猶鬥,一切都掌握在食人藤蘿的掌控之中。

千年藤蘿的舌尖挺起密密麻麻的肉刺,不停地穿梭于黑蛇和老鼠之間,不大工夫就血流成河、橫屍遍野了。肉瘤黑蛇和黑線姬鼠再怎麽兇殘歹毒,此時變成了甕中之鼈,不但成為食人藤蘿的美食,甚至毫無還手之力。

一場緊鑼密鼓的戰鬥漸漸進入了尾聲,食人藤蘿已經穩操勝券。驀然一聲巨響,洞口墜落一個龐然大物,轟然一聲将天羅地網壓得粉碎,舌尖肉刺來不及躲閃,竟然被生生折斷。伴随着一聲低沉的牛叫,從牛鬼的肚子裏傾倒出一大片肉瘤怪蛇,張嘴紛紛咬住斷裂的舌尖肉刺,蛇毒不斷地被注射進食人藤蘿的藤條和枝葉,蔓延至它的中樞控制系統——頭顱,嘴巴黑了,胡須掉沒了,幾張形态各異的臉孔也變得五官扭曲。

牛鬼的出現突然扭轉了戰局,千年藤蘿幾乎被扒皮抽筋。

垂死掙紮的舌尖肉刺胡亂地拍打石壁,一時間碎石滿天飛,吸附的黑蛇被砸成肉泥,像雨點般掉落下去,沒死的黑蛇咬住藤蘿的舌尖就是不松口,大有視死如歸的精神。蛇毒麻醉了藤蘿的神經系統,枝繁葉茂的的藤條頓時失去了控制,把坑底攪地天翻地覆、慘烈無比。食人藤蘿的頭顱無法藏躲,被爬過來的肉瘤黑蛇咬得面目全非,那些緊閉的眼珠子都被活活摳了出來。

顧不得繼續看熱鬧,反正誰死誰活跟我們沒有半點關系,眼下逃命最關鍵。

我們沿着石壁留下的凹槽快速攀爬而上,直到感覺逃離了千年藤蘿的殺傷範圍。五人氣喘籲籲地挂在石壁上喘息。下面不斷冒上來濃濃的血腥味,猜想坑底已經血流成河了吧。

望着下面黑乎乎的洞口,我們更多的是心驚膽寒,不管是一條肉瘤怪蛇,還是一只黑線姬鼠,更或者是那棵食人藤蘿,任何一樣足以奪去我們的性命。

我說這麽歹毒的物種留在這裏,總覺得不人道,就算替死去的大唐将士報仇吧,我們必須除卻“三害”,将它們的老窩連根拔了。

王助理咬牙切齒地說,這個萬人坑洞不知道殺死了多少條無辜的生命,三害任何一害驚現世上,都能造成人類的生靈塗炭,替天行道吧。

大牛義憤填膺地說,坑殺!活埋!火燒!至少替一萬大唐将士挽回曾經失去的尊嚴。

一塊凸出的石壁上殘留着不少麻繩盔甲,這是戰場應急使用的一種士兵盔甲,大多用麻繩編織而成,據說能抵禦刀劍。大牛搶過一件套在身上,大小挺合适,我說大家都穿一件吧,至少能抵禦暗箭。剩下的幾件麻繩盔甲被我點燃了,上面曾經塗抹過防腐爛的油料,一經點燃,頓時燒得噼裏啪啦作響,我扔下深不見底的萬人坑,坑底原本堆積着厚厚的枯骨,一時間幹柴遇烈火,頓時燒紅一片。

漆黑的坑洞被大火照亮,形同白晝。即使離着幾十米的高度,我們都能感覺到炙熱的溫度。

千年藤蘿咆哮着掙紮于烈火中,肉瘤黑蛇和黑線姬鼠冒着火焰倒處亂撞亂竄,但始終離不開坑底。牛鬼雖然兇悍,卻也被大火吞噬。毒物葬身火海,我們覺得是大快人心。

怕遺留下漏網之魚,我們淩空砍鑿了大量碎石推下去,坑底轟然作響,已被落石填平。我暗自欣慰不已,肉瘤怪蛇、黑線姬鼠、牛鬼、食人藤蘿,這些聳人聽聞的邪惡将不複存在,因為它們已經被巴塘山埋葬。

爬上豎洞頂端的時候,我們終于看到了一線天際,雖然朦朦胧胧,但已經活着逃出來了。大火燃燒的灰燼塗滿了每個人的面孔,我們歡笑的樣子比妖魔鬼怪還醜陋,大家坐在地上相互告慰,無論同生共死,還是患難與共,大家覺得只要活着就是美好,死很容易,活着卻要幾番掙紮,大概就是一生死兩難的意思吧。

光源來自三座小洞窟,我們撬開薄薄的石壁,才發現又回到了三尊肉佛的石洞,正是在這裏,太陽銅鏡為我們找到了墓葬祭臺的遺址。

我們将佛像回歸原位,它們守候的不僅僅是一條身後的逃生之路,我想三個和尚或許早就知道身後就是坑殺上萬大唐将士的萬人坑,守候是為了超度亡魂吧。摩崖石刻,芸芸衆生,九座佛像,千萬佛經,這些不僅安撫着文成公主的墓葬,還在超度那些被歷史遺忘的靈魂。

壘砌好倒塌的石壁,再把最外面的石縫原封不動地封住,外面看起來跟整個摩崖石刻渾然一體,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我們順着摩崖石刻的繩索,返回巴塘山山頂的公主廟。我和田七脖子上的金錢豹詛咒不見了,我想海爺此刻一定有所感覺,活下來太不容易了。

小李望着貝納溝大峽谷滿眼淚光,他手裏緊緊握着一個粉色錦囊,東山女巫書寫了一封親筆信,大概意思就是想讓兒子過上正常人的生活,母親不是心狠,而是慈愛。

王助理安慰說,什麽時間想你媽了就來看看,貝納溝不會消失。

小李泣不成聲說,她已經走了。發現的古墓歸國家所有,她沒必要再繼續守護了。東山姑師人是屬于高山和森林的,她說我跟他們不是一個世界,除非她願意找我,否則我是找不到她的。

我暖暖地說,她會想你的,因為可憐天下父母心,她每天都會在你的夢裏出現,你也會出現在她的夢裏。

第 26 章 千年藤蘿

沿着逃生路跑得精疲力盡,路到盡頭卻是一個圓形大土坑,逃生路的出口跟豎坑成九十度,我們站在洞口不知所措。往下看是一個深十多米的大坑,往上是一個高不可攀的豎洞,洞壁布滿了不規則的凹槽,人工留下的痕跡比較明顯,應該是攀登時用來插腳的地方。

本以為逃生路的出口不是山頂就是山壁之外,沒想到只是山腹之中拐了彎而已,累死累活地跑了半天,還是沒跑出如來佛祖的手掌心,有種被當猴子耍的感覺,大家氣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大家一致決定繼續攀爬才是出路。我說我服從大家的決定,後面追上來的無論是黑線姬鼠還是肉瘤怪蛇,我們都不用擔心了,因為逃生路改九十度扶搖直上了,不信它們不怕掉進土坑摔死。

我們觀察着豎洞附近的情況,敵人暫時追不上來,留給我們的時間就是盡快熟悉周邊的情況,尤其坑底情況不明,萬一隐藏着危險,一旦貿然攀爬,就容易受到攻擊。

王助理主張謹慎小心,雖然估摸着離正真的出口不會太遠,但越是到了最後緊要關頭,越是要步步為營,否則前面的所有努力都白費了。

豎坑略有微風,大家忽然捂着鼻子不敢喘氣,空氣中漂浮着一股濃厚的臭味,熏得腦袋發暈。戴上防毒口罩,打着手電四處搜索,才在土坑底部發現了大量屍骨,有些未腐爛的野獸也在其中,不用說,臭味就是這些腐爛的屍體發出的。

豎坑的洞壁上挂着一些骷髅和殘肢斷臂,我順手抽出斜插在石壁上的一支長槍,槍頭和槍杆子都是青銅打造,所以能保存至今。小李仔細查看長槍上的銘文,判斷是唐蕃時期漢族士兵使用的武器。

豎洞的歷史可以追溯到一千三百年以前的唐蕃盛世,這些漢族士兵為什麽會死在這裏?這個大土坑又是怎麽回事?

王助理說,吐蕃統治西域十八州,松贊幹布以後的幾個贊普自持兵強馬壯,紛紛跟大唐鬧翻了,将當年唐太宗李世民駐紮吐蕃的十萬軍隊給秘密清除了,屍體八九不離十被丢棄這裏,因為坑底堆滿了他們曾經使用的使用的長槍和盔甲。

豎洞是一個一千多年前的萬人坑?想到被趕盡殺絕的大唐将士都被血淋淋地被抛棄在這裏,這樣一場慘絕人寰的歷史悲劇卻被淹滅在大山之中,怪不得當年找不到千萬将士的遺骨,原來都被藏在了這裏。

王助理悲怆說道,歷史不該忘記他們,望屍骨早見天日。

漆黑如墨的山洞內風聲嗚咽,似乎聽到很多人的哭泣和冤屈。田七發覺脖子涼飕飕的,王助理也察覺後背發冷,倆人催促我說,趕緊走吧,這裏血腥味這麽濃厚,而且埋葬着千萬亡靈,我們五個活人是壓不住的。

我說大家都別亂動,看看石壁上有沒有危險,或者是否留下了什麽訊息?

田七掃着手電說,牆壁上長着很多藤蔓和一些花卉,還有少數的菌類植物,除此之外好像沒有什麽危險,但我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有雙陰森森的眼睛瞅着我們的一舉一動,你們都感覺不到嗎?

大牛被田七給逗樂了,嬉戲說道,倒鬥的,怕鬼,你說出去誰信?鬼怕你還差不多。

王助理吓得直搖手說,守着棺材莫談鬼,這玩意兒很邪乎,躲還來不及呢,你倆竟然說得跟一家人似地。眼下越是平靜無奇,我們反而越是要小心了。萬千士兵的冤魂被困豎洞達千年之久,怎麽會什麽都沒留下呢?還是小心點吧。

一根粗大的藤蔓從坑底攀爬而上,千百年的生長使它的藤條四處蔓延,幾乎爬滿半個豎洞石壁,藤蔓紮進岩石瘋狂生長,看來非常牢固,正好給我們提供攀爬的輔助力。

王助理望着這根千年的藤蘿怔怔出神,我說你看出什麽了嗎?山洞不見天日,唯一能生存的植物就是最古老的物種了藤蘿,不需要光合作用就能生長,堆積如山的屍骨一旦腐爛就變成它最好的養分,要是無限制生長下去的話,不排除能蔓延出山頂。

王助理拿捏不準地說,西域天竺有一種古老藤蘿,專門養殖在墓葬的殉葬坑中,它能像動物一樣狩獵活人,屬于肉食類植物。

大牛不以為然說,古老的藤蘿在深山老林中司空見慣,山洞陰暗潮濕,長這麽一棵巨型家夥不稀奇。

大家準備好攀爬工具,開始往上攀登,爬了一段距離,我隐約感覺旁邊的藤蔓在偷偷地向我們移動,要是不仔細觀察,真看不出一點端倪,難道千年藤蘿成精了?

我剛想把心中的猜疑說出來,王助理傳出一聲呼救聲,等我看過去的時候,他被幾根藤條挂在空中,随着他的不斷掙紮,附近的藤條開始緩緩地向他移去,這是把王助理當成了獵物。

我一看情形不對,說其他人都原地別動,這沒準就是天竺食人藤蘿!

坑底傳來一陣骨頭碎裂的聲響,原先堆積如山的骷髅像一堆砂子般向兩邊滑落,藤蘿粗大的根莖漸漸裸露出來,一顆碩大無比的頭顱不停地搖晃着腦袋,伴随着它的轉動,四周的藤條跟着交錯穿插,像是一張天羅地網般将我們圍困起來。

頭顱旋轉的時候,我看到了每張臉都緊閉着眼睛,唯有嘴巴和胡須一張一合,不知道在呼吸還是在說話。

我知道,絕對不能讓所有的藤條都圍過來,一旦布成天羅地網,我們就插翅難逃了。不由分說,我掏出刺刀就是一陣亂砍猛剁,被砍斷的藤蔓流出了一股紅如鮮血的液體,它們也知道疼痛,晃動着藤條微微顫抖,接着坑底的頭顱發出如嬰兒啼哭的叫聲。

田七聽見嬰兒啼哭,手中的刺刀無論如何下不去手。我斷喝一聲說,這是假象!千萬別心慈手軟,血紅的液體是它們吸取的血液!

我抛出一根繩索,大牛也跟着抛出一根,将王助理的身體夾在繩子中央。我說王助理你放心大膽地砍吧,我們的繩索能保證你掉不下去。

藤蘿雖有拇指粗細,但刺刀鋒利無比,再加上我們連砍帶剁,不大工夫就被砍掉了一大片。千年藤蘿忍受不了殘肢斷臂的疼痛,呼啦一下将剩下的藤條都收了回去。王助理張開雙臂,一個肩膀夾着一根繩子,挂在半空不敢動彈。

我說王助理你千萬別動,它想伺機發起攻擊,到嘴的食物不可能輕易放棄。

誰也沒想到坑底的頭顱還有一根長長的舌頭,像根細竹竿一樣,一節一節地升高,舌尖是尖銳的,上面布滿了針狀肉刺,每升高一次,肉刺便猛烈抖動,發出嘩啦啦的聲響,這種聲音怪異得很,聽在耳朵裏竟然令人心寒膽裂。

舌尖如刺,眼瞅着直奔失魂落魄的王助理而去。田七和小李跟着效仿我們,抛出繩索死死纏住舌頭,至少阻止它節節升高的速度,因為舌尖一旦刺進王助理的身體,他就活不成了。

出乎意料之外,坑底頭顱猛然轉動,舌尖跟着打了個劇烈的旋轉,舌頭的肉刺根根直立,竟然像砂輪一樣磨斷了兩根繩索,雖說藤蘿是植物,但千年歲月給了它超乎想像的智慧。

我趁機對王助理千叮咛萬囑咐說,舌尖離你越近,越要沉住氣,別想用刺刀傷它,那只會加速它的攻擊速度。

王助理話音帶着哭腔說,我不能坐以待斃啊,臨死也非要砍斷它的舌頭。

我否定說,魚死網破,你必死無疑,而它死不了。危急時刻,砍斷我這根繩子,你左肩膀下面那根,千萬別砍錯了。不出意外的話,你會蕩着半根繩子落在剛出來的洞口,記住,一定要奮不顧身地跳進去,否則那個舌頭依然會刺到你。

王助理沉重地點了點頭,生死只在千鈞一發,如果不冒這個險,千年藤蘿一定會将舌頭刺他的血肉之軀,粗大的繩子都能被瞬間磨斷,這老胳膊老腿的簡直不堪一擊。

我們屏住呼吸,一切就看王助理的心理素質和命運造化了。

舌尖離王助理還有半米的時候,王助理操之過急,忽然舉起了刺刀。我大驚失色地喊道,別着急,再等等!它在觀察你的動向!

舌尖突然對着附近轉了半個圈,像是在鎖定獵物的區域,大概停頓了幾秒,突然加快速度地直奔王助理的雙腿而去。

小李忽然狂喊道,有本事你丫奔我來!

王助理扭頭臉色慘白地看着我,我突然使勁點頭,意思說可以了。王助理揮刀劃破了我的繩索,身子遽然降落,似乎跟舌尖擦肩而過。

坑底的頭顱一直在控制舌尖,它沒想到獵物如此狡猾,突然之間玩了個消失不見,等它掉轉舌尖的時候,王助理已經趁機跳進了洞口。舌尖猛然立起針狀肉刺,狠狠地刺進洞口的岩石上,堅硬無比的石頭被剜了一個大窟窿。我們吓得乍舌不已,這要是紮進肉體,誰都活不了。

千年藤蔓再次瘋狂地甩動舌尖,不依不撓地戳擊着四壁,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我們只好用刺刀拼命地抵擋,借着石壁的掩護,倒是有驚無險,反而千年藤蘿的舌頭被我們刺傷了好幾個口子。舌尖停止了胡亂攻擊,圍着我們不停地轉起圈子,我們心底駭然,不知道它想攻擊誰。

舌尖本來是攻擊大牛的,大牛剛舉起刺刀,它驀然抽身而退,轉向田七紮了過去,速度又快又猛,田七毫無防備之下根本無力抵抗,我大喝一聲,使勁甩出半根繩索,力量所致,繩子像鞭子一樣狠狠地抽在舌頭上,空中炸開一聲響亮的鞭花,肉刺稀裏嘩啦被抽掉了不少,坑底頭顱發出刺耳的尖叫,舌尖遽然直直地倒了下去。

千年藤蘿身負重傷,便緩緩收回了癱軟的舌尖,部分藤條也回到了原先的位置,看它的意思放棄了對我們的攻擊。

王助理這時趁機跑出來,扯着嗓子喊道,救救我!肉瘤怪蛇和黑線姬鼠都追上來了,我們快跑吧!

第 25 章 鼠蛇混戰

小李得意洋洋地說,天寧哥,我摸了半天才摸出一顆子彈,反正也要走了,要不賞賜給牛鬼得了。

我氣得臉色發青說,小祖宗呀,趕緊逃命吧,人家牛鬼皮糙肉厚,不差你那顆子彈。

王助理拉着小李跑得飛快,一邊跑一邊說,好孩子,先留着吧,萬一我跑不動了,你就發發孝心賞賜給我吧,反正你給誰都是給。

這條秘道是傾斜而上的,墓室位置在巴塘山的底部,逃生路通向山腹而去。爬坡比不上平坦大道,沒跑出去多遠就累得不行了,我忍不住往後看了一眼,大驚失色地催促大家說,我的乖乖,哥幾個趕緊撒開腳丫跑吧,能跑多遠就跑多遠,窮追不舍的黑蛇追上來了。

大牛跟着回頭一看,吓得渾身肥肉一哆嗦,幹脆連廢話都省了,連滾帶爬地沖了上去,其餘人來不及觀察後面的情況,跟着跑上去。

山洞開拓的不是很規整,很多碎石都堆在牆角。我們一邊跑,一邊順手推下碎石,聽得見後面傳來轟隆隆的滾石之聲,希望能暫時遏制住肉瘤怪蛇的爬行速度。

王助理氣喘籲籲地說,山洞挖掘粗糙,不像是人工所為,傾斜而上的結構至少需要留下石階或者攀爬扶手之類的設施。

我心想給你條逃生之路就不錯了,難不成還給你安上一輛過山車?我說這個時候就別挑肥揀瘦了,都說老鼠會打洞,沒準是黑線姬鼠打的山洞呢。

田七害怕說,我害怕啥你偏提啥,成心吓我呢。這麽長的山洞真要是老鼠打的,整個山腹恐怕都藏黑線姬鼠吧,它們吃啥生存?

大牛說還用問嗎?當然是蛇吃老鼠,然後老鼠再吃蛇。

大牛解釋的很勉強,蛇吃老鼠我信,但老鼠吃蛇卻是不靠普,摩崖石刻驚現大批的黑線姬鼠,這麽大規模的老鼠靠吃什麽維持生命呢?

腳下不遠傳來細細碎碎地聲響,從密集的程度來看,幾百條黑蛇追上來了,情形不容樂觀。往上的山洞一直看不到頭,它們追上來是早晚的事情,逃生路沒準變成了死亡路。大牛累得就剩一口氣了,說真得跑不動了,不行你們四個繼續往上爬,我留下來打阻擊,給你們争取寶貴的逃生時間。

我說你小子廢什麽話,要不一塊生,要不就一塊死。留下你打阻擊是最佳人選,因為你比誰都胖,每條黑蛇咬你一口,最多延緩幾秒鐘而已,白白犧牲的價值毫無意義。

田七哭着說,該死的黑蛇,怎麽老跟着我們陰魂不散呢。天寧哥,它們不會想要你手中的蛇神之鏡吧?不行送給它們得了,剩下的事還是保命要緊。

我說它們想要蛇神之鏡就好了,我現在就可以扔下去,但你想到沒有?牛鬼才是幕後主使,老東西不停地叫喚,那是一道催命符。現在丢棄蛇神之鏡,萬一被圍困,我們只能等死。有蛇神之鏡保護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看大家都爬不動了,我說與其累死最後還要被咬死,不如我們殊死一拼吧。

其他人知道逃下去也是死路一條,拼死抵抗,說不定還能痛痛快快地殺死一些黑蛇。

我們找到一塊比較疏松的岩石,我和大牛力氣大些,舉起撬棍和刺刀不斷地砍鑿碎石,田七、王助理和小李負責收集碎石堆成堆,只要我一聲令下,他們仨就推開碎石,居高臨下的滾石轟然而下,塵煙四起,聲勢極為駭人,那些靠近的黑蛇瞬間被沖下去。我們趁機往上爬,尋找另一個占據點。

肉瘤怪蛇雖然比我們數量多,然而我們居高臨下也是優勢,阻擊和後退相互配合,竟然阻擋住了黑蛇的進攻。

王助理等人像打了勝仗般意氣風發,小李直言不諱地說,天寧哥就是足智多謀,眼下打敗黑蛇進攻,你這個三軍統帥功不可沒啊,等回去,我們四個聯名給你制作個榮譽勳章,以表功德。

我苦笑一聲,沒有絲毫的勝利喜悅。我說哥幾個別高興得太早,不是我給大家潑涼水,現在談打退黑蛇未免言之過早。你們都忽略了一個問題,巴塘山受地殼運動影響才形成了一座高山,山腹的山石比較疏松,離着山體越近,石層結構越是堅硬無比,逃生山洞通向山體外面,最後找不到疏松的碎石,我們就失去了屏障,黑蛇一旦攻上來,必死無疑。

我分析得很清楚,事實就是這樣,誰也無法逃避,大家頓時無比失望,白忙活一場,到最後還是逃脫不了死亡的命運。我說大家也不要灰心,不到最後關頭誰也無法預料,唯一能做的就是,盡人事聽天命。

大家手握着手,相互鼓舞說,盡人事聽天命!戰時同壕,死時同穴。

沒有硝煙的戰場,卻有生與死的考驗,東山之子小李、北大考古教授王助理、京寶齋倒鬥世家成員田七和大牛,我這個賴半仙的後人,五人命運雖不同,卻因緣結識為志同道合的朋友,此時每個人都忘卻了生死,心中只留下義薄雲天的豪氣和共赴生死的勇氣。

肉瘤怪蛇的數量似乎無窮無盡,盡管被滾落的山石砸死不少,但還是烏壓壓一片,它們感受着牛鬼發出的沖鋒號角,一波又一波地爬上山路。大家只能邊打邊退,只希望逃生之路的盡頭快點出現。

我之前的判斷很快就應驗了,眼前的山石突然變得堅硬無比,任憑我和大牛如何砍鑿,就是連塊石頭片都沒崩下來。看來出口離我們不遠了。

田七打手電四處搜索,忽然指着後面說,這邊多了一個大石洞,會不會是另一個出口呢?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此時窮途末路,任何一個奇跡都是我們的救星。我們一聲歡呼地跑過去,等看到裏面的一切時,我們立刻被吓得魂飛魄散,裏面密密麻麻擠滿了黑線姬鼠,想必先前逃回來的都藏在這裏。

我小聲囑咐大家慢慢地退了出來,黑線姬鼠暫時沒發現我們的存在,一旦驚動它們,它們同樣是有毒的物種。我們退回到原先的地方,此時追上來的肉瘤怪蛇聚集在下面,不急于一擁而上,我想大概是畏懼我們的滾石吧,其實我們已經糧盡彈絕,只要黑蛇攻上來,五條人命就全部被撂在。

下有追兵,後面的大洞穴還藏着一窩黑線姬鼠,天降絕路,大家心生絕望,英雄末路,都覺得不會有奇跡出現了。

小李出人意料地感慨說,項羽烏江抹脖子這事我一直迷惑不解,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今天我突然明白,英雄氣短,生不逢時,活下去得有多難!

我說別妄談生死,都悄悄地往上爬,經過洞窟的時候務必小心,別弄出動靜。

站在洞窟旁邊,我仔細觀察附近的地形地貌:逃生路經過洞窟,一直往上延伸,上邊肯定是出口,那也是黑線姬鼠出去的洞口。黑蛇爬行的聲響越來越近,洞窟之內的黑線姬鼠也一定有所發覺,因為我看到跑出來幾只偵察兵,觀望了一會就立馬躲回去報告了。

我說哥幾個趕緊破壞逃生之路吧,希望黑線姬鼠替我們抵擋住肉瘤怪蛇。

岩石雖然堅硬,但地面的碎石還能刨動,五個人拼命地挖掘,不大工夫就堆成一座土堆,雖說不能完全堵住逃生路,但變狹窄的山路至少能延遲它們一擁而上的追趕。

我一把奪過小李的三八大蓋說,你這顆子彈還是賞賜給黑線姬鼠吧。

小李一頭霧水說,最多打死一只老鼠,是不是有點浪費了?按照我先前的打算,賞賜給牛鬼最合适,起碼給它留個槍洞。

大牛吓得臉色鐵青說,天寧哥你不要命了?黑蛇我們都對付不了,你驚動黑線姬鼠,我們更沒希望了。

田七比較聰明,大概看出了我的意思,說這個法子雖然不錯,就怕它們不願意自相殘殺,萬一來個軍事大聯盟,我們的境況更加雪上加霜了。

我說黑線姬鼠是肉瘤怪蛇的食物,這一點不會錯。面對大面積的黑蛇出動,黑線姬鼠猜不到是我們引來的,為了自保只能跟黑蛇血戰到底,它們一旦打起來勢必占據這條逃生之路,下面的牛鬼再怎麽發號施令也沒用了。就算它們其中有一方勝利,這個土堆暫時擋住了追趕我們的去路,沖出來的畢竟是小部分,萬一我們沒爬到洞口,還能一鼓作氣借機消滅敵人。

黑蛇發動攻擊了。黑線姬鼠果然聰明,悄悄地躲在洞窟內藏着,僥幸希望黑蛇只是經過逃生之路。我舉起三八大蓋,對着洞窟裏面打了一槍,子彈射在石壁上,冒出一片火星。老鼠是怕火的,慌亂之中它們都沖出了洞窟,卻沒想到正好撞上爬上來的肉瘤怪蛇,黑蛇也沒想到一聲槍響之後,遽然跑出大量的黑線姬鼠。

敵我誤判,肉瘤怪蛇和黑線姬鼠混戰在一起,狹長的逃生之路到處布滿了它們的戰場。我們即使躲在上面觀戰,也能感受到戰況之激烈。我長噓一口氣說,趕緊跑吧,趁着它們相互殘殺的空當,能跑多遠算多遠。

第 24 章 逃生之路

田七瑟瑟發抖,她害怕被蛇咬死,吓得臉都青綠了,說天寧哥,實在不行你給我來一刀吧,只要痛快些,你從哪裏下刀我無所謂。

我嬉皮笑臉地安慰說,還不到時候呢,真要必死無疑了,我會先把你弄到棺材裏,你和文成公主做伴,保證毒蛇不敢咬你。

田七破涕為笑說,還是你對我最好,那我最後就活活悶死了。

我說只要死的體面,悶死總比被毒蛇咬死強得多,你看大牛這麽胖,夠這些毒蛇吃半個月了。再說那個時候我們也死了,你怕什麽。

田七幽幽地說,死,倒是不怕了,我怕死後找不到你,孤零零的一個人無依無靠。

我說怎麽可能呢?你大牛哥厲害,閻王爺都怕他,頒一道手令,大牛領一幫小鬼找你還不容易?

田七眼淚汪汪地說,千萬別忘了你答應我的,放我鴿子,我做鬼也得咬死你。

我心想你說話這麽狠,到底是求人呢,還是別人求你呢。

王助理指着滿地的毒蛇說,你們發現沒有?它們的神态很奇怪,牛鬼在外面不停地催命,它們卻遲遲不肯進攻,難道害怕棺材裏的文成公主?

大牛說有可能,公主是這裏的一家之主,黑蛇自然不敢公然侵犯主人的領地,我們占着狐假虎威的便宜。

小李搖頭說,不太像,它們是看護文成公主墓葬的,我們明目張膽地踩在棺材上,它們恨不得将我們碎屍萬段,哪有隔岸觀火的道理?

墓室被圍得水洩不通,只留下一具棺木擺在中央,先前有幾條蛇想爬上來偷襲我們,但都被我們驅趕下去,後來就再也沒有私自爬上來的。本以為必死無疑,反而暫時無性命之憂,卻也是進退兩難,排水溝被肉瘤怪蛇堵住了去路,墓室的石門緊閉,外面還把守着那只恐怖的牛鬼,躲在棺木之上不可能永遠不下去。

我說大牛你負責觀察肉瘤怪蛇的動向,我們剩下的四人看看還有沒有別的出路。

其實大家都明白,這純粹多餘,墓室四周全部都是整石壘砌,根本沒有任何逃生之路,但任何事情都想往好處想,哪怕多給人一個希望呢?

穹頂有根橫梁,是為了加固壁頂而設計的。作了最壞的打算,萬一守不住棺木,我們只能爬上橫梁。我說你們四個先站着別動,我爬上去試一試橫梁的承重能力,別一股腦地都上去了,萬一壓斷木頭掉下來摔死,還不如不上去呢。

順着抛上去的繩索,我三下兩下就爬了上去,用腳跺了兩下橫梁,木質挺結實,五個人趴上面不至于壓斷。我剛想将這個好消息告訴大家,下面的田七突然發出尖叫,原來大批黑蛇開始蠕動而行,它們速度雖然不快,但目的很明确,就是圍攻棺木上的敵人。

我心想剛才還好好的,怎麽我剛上來,它們就發動攻擊呢?我放心不下田七,立刻蕩着繩索墜到棺木上,黑蛇本來已經爬上來了,一看我神從天降地落了下來,它們像是受到了驚吓一樣四處逃竄,都齊刷刷地返回原地不敢動彈。

他們四人如夢初醒地喊道,肉瘤怪蛇原來是怕你!

我也晃然醒悟說,肉瘤怪蛇怕的不是我,而是我手裏的蛇神之鏡。黑蛇跟青蛇都是蛇神的兒子,老子的物件能不認識嗎?

田七忽然笑顏如花說,是不是有了蛇神之鏡的保護,我們就能全身而退了?

我默然不語,其他人更是三緘其口。肉瘤怪蛇雖然畏懼蛇神之鏡,但我們妄想全身而退,恐怕不會容易。墓室的黑蛇嚴陣以待,始終不肯撤退,足以證明了它們心有不甘。

我說要不我先下去探探路,萬一它們畏懼蛇神之鏡而退兵了呢?

田七和大牛死死拽住我說,千萬不能下去呀,它們投鼠忌器只不過暫時克制,一旦你步步緊逼,可能刺激它們狗急跳牆。另外,你一離開棺木,我們就失去你的保護,也必然遭受黑蛇的無情攻擊。我們還是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吧,在這之前,千萬不能輕舉妄動。

這番分析是有道理的,肉瘤怪蛇不敢冒然進攻,是因為懼怕蛇神之鏡;它們不敢擅自撤退,那是因為懼怕後面的牛鬼。想到牛鬼,我靈機一動,這怪物此時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剛才的叫聲一定是它督促黑蛇攻擊傷人的命令,如果我能模仿它剛才的叫聲,肉瘤怪蛇會不會掉頭攻擊牛鬼呢?蛇腦很小,完全靠聲音的振動來尋找敵人,真真假假之中它們一定會亂了陣腳。

田七鼓掌說這個主意不錯,摸金校尉都會一些特有的口技。倒鬥多半在半夜悄悄進行,偶爾也會驚動一些附近居民或者守墓人,為了掩藏身份、迷惑他人,什麽雞鳴狗叫,什麽鬼哭狼嚎,什麽鳥鳴蛙叫……簡直學什麽像什麽。

我捏着鼻子,率先模仿牛鬼的叫聲,田七和大牛為了加大聲音的效果,二人也積極參與,一時間牛叫四起,真假難辨,肉瘤怪蛇一陣騷動,四面八方的牛鬼叫聲令它們不知所措,亂了一陣就開始争先恐後地鑽出排水溝,想必攻擊走廊裏的牛鬼去了。

墓室頓時安靜下來,還沒等我們喘口氣,堵在外面走廊裏的牛鬼吼叫震天,肉瘤怪蛇慌亂之中又跑了回來。

我說這樣不是辦法,必須将它們堵在排水溝裏,一旦肉瘤怪蛇清醒過來,我們這點鬼把戲就被揭穿了。這次牛鬼的吼叫更急促更響亮,我們學着它如法炮制,果然,肉瘤怪蛇再次驚慌失措地跑回去,來去一陣風,弄得跟大海漲潮退潮似地。

墓室有很多陪葬品,危急關頭也不管什麽文物不文物的,大家專挑大個的挑選,然後一堆一堆地壓在金屬篦子上,當黑蛇再次從排水溝湧入,無奈進入墓室的洞口被我們堵住,它們根本上不來,只聽撞擊之聲如敲鑼打鼓,覺得心裏瘆得發慌。

危險解除,大家這才安心從棺材蓋上下來。希望牛鬼和肉瘤怪蛇早點退去,這樣我們還能原路返回到地面。怪蛇和牛鬼被困在蛇井之中,怎麽會突然爬出來呢?蛇井一定跟墓室的排水溝連接,先前之所以沒有跑到墓室,是因為有機關阻擋。當大牛拿了文成公主的金絲手帕,無意之中觸發了開啓蛇井的機關,這才導致它們順着排水溝出來。

大家歇了半天,排水溝下面一直沒消停過,那些肉瘤怪蛇很執著,除非将我們趕盡殺絕,否則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墓室唯一的通風口是排水溝的下水口,但裏面此刻被黑蛇占據,無意之中堵死了空氣來源,墓室空間不大,這點空氣最多夠五人堅持半個小時。但大半天過去了,我們卻呼吸順暢,感覺不到一丁點的窒息。

我們忽然坐不住了。墓室中肯定還有其他通風的地方,只不過這個地方極為隐秘,如果不仔細尋找,恐怕很難發現。

大家對甲字形墓葬結構很熟知,後殿的墓室無意是最後的地方,誰也沒想到後面還有其他的設施。五人分頭尋找,撬棍敲着石壁咚咚響,找了好幾圈都沒有收獲。地下就別想了,即使有出路也會跟排水溝相通,那裏面已被肉瘤怪蛇占領,進去無疑就是一個死。

唯一的地方就剩下穹頂了。我順着先前的繩索再一次爬上橫梁,仔細地探聽敲擊後的回音,我臉色大喜,穹頂畫着太陽的地方是空着的!就是可惜這幅彩繪了,撬棍劇烈撞擊之下,霍然露出洞口,碎塊落了一地。上面是空的,用一層薄薄的木頭遮檔住,再在上面畫上彩繪。外人就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洞口就在這裏。

正在大家歡呼的時候,排水溝的洞口忽然開始劇烈搖晃,堆在上面的陪葬品稀裏嘩啦地掉落不少,下面傳出“哞哞”的牛叫,牛鬼企圖利用肥胖臃腫的身體将蓋子一點一點地頂開,肥肉被強行塞滿排水溝,牛鬼不斷積壓身體,肥肉頂着空氣,空氣頂着肉瘤怪蛇,逐步将堆積如山的陪葬品全部頂翻。

我說大家趕緊上來,牛鬼親自出馬了,晚了就來不及了。大牛頗有自我犧牲精神,落在最後一個上來,他還沒來得及抓住繩子呢,排水溝的洞口就轟然被頂翻了,黑乎乎的肉瘤怪蛇像炮彈一樣彈射出來,瞬間落滿了一地,牛鬼強行把頭顱塞出來,巨大的力道将洞口撐裂了,蹦飛的碎石胡亂地擊打在石壁上,發出耀眼的火花。

我心急如焚地喊道,大牛,你丫快爬上來,有多快要多快!你這身肥肉不夠牛鬼塞牙縫的!

大牛果然快得像猴子,誰也沒想到一個胖子爬繩子的速度快得離譜,但即使這樣,有幾條跳起來的黑蛇還是咬住了他的屁股,我雙眼一閉不敢看下去,心想蛇毒瞬間就能麻痹人體神經,看來大牛兇多吉少。等大牛爬上來的時候,我看這小子跟沒事人似地,還一口一個過瘾,一口一個刺激。

大牛屁股一厥我才啞然失笑,這小子将吐蕃武士旗杆子上的《猛虎下山》偷來了,怕王助理和小李知道,偷偷地藏在褲裆後面。我說你命真夠硬的,肉瘤怪蛇的毒牙都咬不透你的屁股。

大牛嘿嘿地笑着說,《猛虎下山》這面旗是虎皮做的,沒崩掉這幫孫子的蛇牙就不錯了。

黑蛇沿着繩索快速往上爬,我手起刀落地砍斷了繩子。

牛鬼不可一世地站在墓室中央,張嘴對着我們吼叫如雷,它肥胖的身子随便一抖,藏在肚子裏的黑蛇便“嘩啦”一聲落了滿地,這陣勢的确夠吓人的。伴随着牛鬼的吼叫,黑蛇像是炸了窩的蜜蜂般拼命地往石壁上爬。我一看大事不妙,喊道快跑吧,一會等它們都上來,我們兩條腿跑不過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