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2 章 偏聽偏信

一時間,大奶奶在夢中也是氣了個倒仰,張牙舞爪就要撲上去和丈夫拼命,忽聽耳畔傳來一陣缥缈聲音:“奶奶,大奶奶……”

顧绮羅一下子驚醒,猛然坐了起來,口中猶自叫着:“蕭江北,我和你拼了……”一語未完,忽然覺得不對勁兒,四下裏看看,只見春雨和綠兒正站在床邊,春雨臉是黑的,綠兒卻是十分好奇,見她醒了,連忙問道:“奶奶,蕭江北是誰啊?”

“是你們爺。”

雖然知道只是做了一個夢,然而夢中那肝膽欲裂的憤怒尚有餘韻,顧绮羅沒好氣地答了綠兒,引起她一聲驚呼,旋即捂住小嘴兒,不敢置信看着自家主子,這些天她所見所聞的都是顧绮羅溫柔大方的一面,壓根兒沒想到這位主子也有化身河東獅吼的時候。

“什麽時辰了?”

顧绮羅看着春雨,伸出手打了個呵欠,只聽春雨道:“奶奶剛剛睡了半個時辰,這會兒是未時末了。”

“才睡了半個時辰就來擾我清夢?好不容易才夢見蕭江北,就讓你給打斷了。”顧绮羅放下手,懊惱地看着貼身丫頭,然後一字一句道:“打起黃莺兒,莫教枝上啼,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知道什麽意思不?就是一個正在夢中和丈夫相會的女子被一只啼叫的黃莺給驚醒了,于是她的起床氣立刻發作,二話不說就用石頭把那只黃莺給打下來炖了……”

“這詩裏哪有說把黃莺炖了啊?”春雨懷疑的看着主子:“奶奶,奴婢讀書少,您可別騙我。”

“哦,炖了那是我自己腦補的情節,不然把讨厭的黃莺打下來還能幹什麽?肯定炖了嘛。唔!好像燒烤應該也可以。”顧绮羅老神在在回答,這一次就連綠兒都扶住了額頭,拼命忍着大笑的沖動。

“奴婢也不是學那只不懂眼色的黃莺來打擾奶奶和爺夢中相會的,只是和綠兒在外面坐着,忽然間就聽見奶奶對二爺要喊打喊殺的,所以奴婢就趕緊進來了,生怕二爺在夢中讓奶奶打出個好歹。奴婢就趕緊叫醒了奶奶……”

春雨不等說完。就被顧绮羅揮揮手打斷,聽她不悅道:“不要在綠兒面前诋毀我的形象,什麽叫生怕二爺在夢中讓我打出好歹?我是悍婦嗎?你問綠兒。我是不是溫柔大方體貼可人的好主子?”

綠兒拼命點頭,顧绮羅洋洋自得道:“如何?公道自在人心,事實證明,奶奶我的形象不是你們想诋毀就可以诋……”

一語未完。就聽“砰”的一聲,似乎是有人闖了進來。屋中三人都吓了一跳,春雨正要去外面查看,就聽一陣咚咚咚腳步聲響,接着秋容一把掀開簾子。急急道:“二奶奶,大奶奶那個兄弟又來了,剛剛在大奶奶那裏吵了幾句。不妨被老爺知道了,所以命人将他攆了出去。卻不料他在府門前竟然開始叫罵,這會兒引了許多人來看,老爺氣得要發狂,大奶奶也昏過去了,連老太太都知道了這件事,不知為什麽老人家動了氣,命人把老爺太太姨娘姑娘們都請了去,只怕這會兒已經有人要往我們這邊來了。

“好,果然來了。”顧绮羅騰地站起身,春雨綠兒慌忙替她簡單梳洗了一下,果然秋月就來了,一進門便急急道:“這一次老太太氣得不輕,二奶奶快過去看看吧,老太太說您累得很,不讓我驚動你,可奴婢想着沒有你,這事兒越發沒有個開交了,所以不敢怠慢。”

顧绮羅道:“姐姐放心,我這就過去,到時候就和老太太說不是你請我的,是我自己知道了信兒趕過去,保準不讓你擔一丁點兒責任。”說着已經換了大衣裳,披了一件羽緞鬥篷,便忙忙和秋月一起出門。

到了許老太君屋裏,衆人一見她來了,便都紛紛起身招呼,但氣氛着實壓抑得緊。四下裏一看,原來這一次不但方瓊華香姨娘等人都在,就連蕭東海和蕭江中也在屋裏,唯有蕭江南因為衙門裏還有事,所以不在家。

令秋月驚訝的是,許老太君對顧绮羅的到來似乎并沒有什麽意外,看見她來,只淡淡說了一句:“坐吧。咱們商量商量,看看這件事要怎麽辦?”

顧绮羅便在方瓊華對面坐了,偏頭和蕭靜舒小聲說了幾句話,蕭靜舒便擡頭道:“祖母,這還能怎麽辦?大嫂子如今還在病中呢,她兄弟不争氣,不代表她不争氣,如今發生這樣的事,誰也不想,可誰讓咱們就攤上了這麽個極品親戚呢?自然是打的遠遠兒的好。”

“三姑娘,你都要定親的人了,怎麽這樣沉不住氣?這裏有這麽多人,我和你父親你嫂子都在,自然會替你大嫂子做主,你不用着急擔心。”方瓊華搖頭微笑,擺出一副慈母嘴臉,殷殷勸了一句。

蕭靜舒就不言語了,過了一會兒,忽然站起身行了個禮,輕聲道:“太太教訓的是,女兒知道了。”

三姑娘素來是性烈如火的,因而她忽然這樣溫順起來,倒讓方瓊華有些措手不及,忽聽身旁蕭東海呵呵笑道:“知錯就好,你母親也是為了你好,這麽大的女孩子,也該學着沉穩些。”

蕭靜舒也施禮聽訓,然後坐在座位上垂頭不吭聲,卻聽身旁顧绮羅笑道:“三妹妹也只是替大嫂不值,也別說她,連我聽見這樣事,都憋了一肚子氣呢。老爺也不要責怪妹妹。”

“我沒有責怪她,只怕她會錯了她母親的意思。”蕭東海今天還是很欣慰的,這一次大家齊聚北院,他還是能夠感覺到衆人對媳婦的态度和從前比,有一種微小的差異,連許老太君都沒有冷言冷語,雖然面色還不好看,但這已經是非常讓人驚喜的改變了。

因此時看着顧绮羅,就覺着心裏十分熨帖,知道衆人态度忽然轉變和這個二兒媳婦脫不了關系,因此語氣也很是和藹,卻聽顧绮羅笑道:“三妹妹是大家千金,向來懂事兒,怎麽會連好歹也不知呢?倒是這個李青雲,如今要怎麽辦?當真是個問題。”

提起李青雲,蕭東海面上便現出一縷怒色,冷哼道:“李大人怎麽說也曾經是四品官,我敬他為人坦蕩磊落,才和他家結親,誰承想到頭來他竟然教出了這樣一個兒子,簡直……太不是東西了。”

許老太君淡淡道:“既然有歹竹出好筍之說,那好竹出歹筍也不稀奇。重要的是南兒媳婦一向孝順懂事,溫柔小意,她兄弟做的事,不能和她牽連在一起。”

話音落,就聽方瓊華輕聲道:“南兒媳婦的為人,我們大家也都是知道的,只是常言說得好,百密尚有一疏,她兄弟和她是一母同胞,又是書香子弟,如今卻跑來這裏大鬧,會不會這其中有什麽隐情?”

“有什麽隐情?大嫂對她娘家人夠好的了,她從嫁進來後就體弱多病,偏偏娘家這時候又敗落了,大嫂平日裏還得顧着他們那一頭,結果她兄弟如今來到這裏,卻是惡語傷人,這還能有什麽隐情?分明那是個豬狗不如的東西。”

蕭江中憤憤道。方瓊華淡淡看了她一眼,冷笑道:“你看的倒是明白,只外人未必這麽看,人人都知道那是你大嫂一母同胞的兄弟,誰會說他混賬?必然要說咱們家苛刻,這損毀的是咱們家名聲。”

“瓊華說的沒錯。”蕭東海在旁邊附和點頭,立刻就改變了立場,渾忘了自己剛才還在罵李青雲不是個東西。

雖然此前早有心理準備,但真正見到這位曾經随性和善的公爹變成這樣偏聽偏信的“妻管嚴”,顧绮羅還是差點兒驚掉了下巴,扭頭看一眼方瓊華,卻見對方面上得意之色一閃而過,接着方咳了一聲,語調誠懇道:“這李青雲我也打聽過了,說是平日裏雖然也有些小毛病,但大體上為人還是不錯的。如今接連兩次在咱們家鬧得這樣厲害,雖說是過分了些,但大概也只是看見他父母受苦,所以心中傷慘,才失了周全。無論如何,總是咱們家親戚,不能就這麽撒手不管,何況南兒媳婦大概也做的有不到之處,罷了,這會兒不是深究這個的時候。叫我說,老爺,不如讓人出去把那李青雲請進來,好好問問他的難處,若能幫忙的,何妨幫上一二?若那時他還獅子大開口,那咱們也就不用理會了。”

蕭東海面色有些難看,但架不住方瓊華在旁邊溫柔苦勸,一會兒說那李青雲有功名在身,一會兒又說從前聽人說他不是這樣,總之,為那李青雲和李家說了一籮筐的好話,最後到底讓蕭東海痛快點頭道:“也罷,你就去使人請他進來,我問問他到底為什麽要這樣鬧?”

顧绮羅一直冷眼旁觀着,此時心中便冷笑起來,暗道方瓊華只為李青雲和李家說話,卻沒有為李氏說一句話,無非就是要突出李氏的性情涼薄罷了。

第 211 章 夢

林正南道:“看大姐這話說的,如今整個京城都知道這件事了,我之前十幾日便已經打聽了那兩家的首尾,只是十分棘手,雖然不顯山不露水,但如此才更顯出這兩家的背景不簡單,只怕不單單是沖大姐來的。”

顧绮羅笑道:“你有心了,這兩家背景的确不凡,雖然我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惡客,但已經有了對策,你們不必擔憂。”

顧蘭绡笑道:“大姐姐還是這樣能幹,不管什麽事兒都難不住你似得。我知道了這消息,在家擔心了好幾日,只是因為身上不好,所以沒力氣過去見你,誰知你這裏竟然輕飄飄就有了主意,到底是什麽主意?你就別在我們面前賣關子了,我如今可是有身子的人,若心裏懸着這事兒,對你将來的侄兒也不好不是?”

“呸!這就想母憑子貴了?”顧绮羅聽見顧蘭绡竟拿肚子裏的孩子來“要挾”自己,不由笑啐了一口,然後無奈道:“罷了罷了,你既然把話說到這份兒上,我若再不說,可擔不起這罪過。”

“快說快說。”

不但是顧蘭绡,就是顧素纨和周太夫人,也都好奇起來,卻聽顧绮羅笑道:“二妹妹如今懷孕,若是想吃百味館的席面,卻又不能親自動身前往,不妨就教人預約了,到時候那邊自然就把席面送到府上了。”

話音落,屋裏一片寂靜,林正南愣了一下,方點頭道:“原來大姐姐是用了這個法子。這我倒是知道的,有那種達官貴人家裏來客人,又不願意去酒樓。都會讓人去就近酒樓訂一桌席面送過來,只是這卻有條件的:一是必須離家近的名氣大的酒樓,如此席面到時才不會涼,又有體面。這會兒正是寒冬臘月,再近的酒樓,酒菜到的時候兒也冰涼了,須得熱一下再吃。可百味樓最重要的就是菜肴的原汁原味兒。若是菜肴也要熱熱才能吃。不免失了原先的水準味道。那便不是正宗的百味樓菜味兒了,不過非常時期,也只能如此。但那兩家的事情,大姐還是要抓緊時間解決,送飯上門,終究不是長久之道。若長此下去,百味館不免失了檔次水準。“顧绮羅笑道:“放心。這只是權宜之計,為了解燃眉之急的。”

聽她這樣說,林正南也就不再多言,他終究覺得這樣不好。卻不知道顧绮羅是要仿照大戶人家用炭盒裝飯菜,保持飯菜熱度不失味道不變,只是這樣一來。成本自然高了,但百味館的席面本就是暴利。專為達官貴人準備的,所以這點成本倒也不算什麽。

當下衆人又說起了蕭顧山莊新開的貴品鋪子,林正南就笑道:“真是奇怪,大姐能幹也就罷了,但你又從哪裏找了那麽些能幹的人?那個劉忠,你之前要讓我看着他是不是會在拍賣會上做手腳,可我暗中調查下來,此人的經商之才真是令人咋舌,且對大姐忠心耿耿,我悄悄使人去試探,他都不為所動。照大姐所說,這老頭兒該是遼東人,可他既有這樣頭腦,為什麽會偏居遼東落魄潦倒呢?”

顧绮羅點頭道:“真不愧是二公子,劉老是個精明的,若不是他願意,一般人還真看不出他的底細來,你竟能從一次拍賣會就看透了他。說實在的,他的來歷我也疑惑,不然當初也不會把拍賣會交給他後又請你暗中幫我試探一下。只是到現在,此人也沒什麽問題,所以我也打算好好用他,你還說我從哪裏找了這麽些人才?你不知道我手上就是可用的人少,所以只能破格提拔。好在我看着他也不像是大奸若忠的,也許只是有自己的苦衷,誰心裏還沒有點秘密呢。”

林正南笑道:“大姐這胸襟當真是巾帼不讓須眉,即便是我,要用這樣一個人也要費些思量的。不過我這雙眼睛還從沒看錯過人,我也覺着這劉忠可以成為大姐的臂助。另外,您剛才說您手上可用的人少,既如此,若大姐不介意的話,不如讓我來略盡一下綿薄之力?說起來大姐是大手筆,只京城遼東和京城江南這兩條商路,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建設起來的,哪裏不需要人呢?我們林家雖不是什麽富商巨賈,但好歹咱們是一家人,一旦大姐有什麽難為之處,彼此還可互相照應照應。”

顧绮羅道:“這話就是你不說,我也要找你正經談一談的。就如你所說,這樣兩條路我也不能奢望一口獨吞下去,自然是要找人合作,有妹夫幫我,這真是一大臂助。”

林正南大喜過望,沒想到顧绮羅這麽容易就答應了讓自己來分一杯羹,看一眼顧蘭绡,他知道這都是看在愛妻的面子上,不然顧绮羅要實力有實力要靠山有靠山,幹什麽非得把這樣大好商機讓你林家來分一份兒啊。

耳聽得兩人越說越投機,一旁聽得滿頭霧水的莊姨娘終于忍不住了,笑着插話道:“你們兩個不要一提起這些就旁若無人了,也不想想我們能不能聽得懂?我知道,這是大事業,可就是因為這樣,閑了你們找個地方好好兒談去,這會兒卻是把這話題撂了的好,難道老太太和我們盼着你們回來,就是為了在這裏鴨子聽雷?”

一席話說的衆人都笑起來,恰好外面有人報說顧老爺回來了,于是林正南便起身告辭,往顧老爺的書房去,這裏顧蘭绡便問顧绮羅道:“大姐姐,你在府裏日子如何?之前聽見一些話,好像你們那位新進門的太太很不簡單,如今你回來也有一個多月了,她沒給你使什麽絆子吧?”

“沒有,我很好。”顧绮羅微微一笑将這話題帶過去,然而屋裏的人卻都是心裏了然:顧绮羅只說我很好,卻并沒有說“太太很好,只是性子冷淡,所以容易被人誤會”之類的話,由此可見,那位方夫人的确不是個善茬兒了。

在顧府用了午飯後,顧绮羅便告辭離開,這一次的收獲還是不小的:知道自己即将有一個小外甥或者外甥女的消息,又和林家達成了合作意向。林家固然感激顧绮羅,但只有顧绮羅自己知道:在這個時代的商場上,要做一番大事業,不管你有多麽大的靠山和勢力,都絕不能吃獨食。如今只是林家,将來随着蕭顧山莊的藍圖徐徐展開,程家王家或許也會加入,甚至她有可能成為古往今來第一個和皇子合作的女人,她就不信這樣的前景,那位七皇子能坐得住?不過只要太子不倒,想來成王爺也不會把手伸的太長。

一路上默默考慮着這些事,顧绮羅竟有些昏昏欲睡,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忽聽春雨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道:“奶奶,到家了,要睡且等回屋再睡,外面這麽冷,當心着涼。”

“到家了嗎?”顧绮羅揉揉眼睛站起身,迷迷瞪瞪下了馬車,早有婆子殷勤上前扶了她的手,一面笑道:“奶奶是回西院還是去北院?老爺今兒在家,晌午後去陪老太太說話,這會兒還沒出來呢。”

顧绮羅知道對方是提醒自己,于是随手打賞了一串錢,惹得那婆子千恩萬謝,服侍着她回了院子裏,方歡天喜地去了,一面還在心中暗想道:都說二奶奶厲害,其實也未必,只要存了小心,殷勤做事,再長些眼色,這賞錢不也是十分容易得的嗎?呵呵,那些老貨還想串連着,她們盡管鬧去,我可得和我那親家說一聲,千萬別犯糊塗,讓人做了槍使。

顧绮羅從回來就沒有正經歇息過,這會兒真正是累了。哪怕在車上的午覺被春雨打斷,可是回到自己房中,仍是困倦不堪,頭一挨上枕頭,很快便睡着了。夢裏也不知經過多少地方,最後來到了一片冰雪世界,只見四野空曠無人,她十分害怕,想也不想便大叫道:“蕭江北……蕭江北你出來……”

話音未落,如同變戲法似得,一回身間,只見蕭江北提着兩盞燈籠出現在面前,顧绮羅欣喜若狂,想也不想便跑上前抱住他,痛哭道:“你這個混帳家夥,也沒有個音信,知不知道我多想你?”

話音落,卻聽不到蕭江北的聲音,她心中詫異,一擡頭,就見蕭江北身旁一個袅袅娜娜戴着鬥笠的女子盈盈下拜道:“妾身見過奶奶,妾是二爺從山中救下來的,為報救命之恩,遂以身相許……”

“什麽?蕭江北你敢給我納妾?你……你還敢納一個山中女子為妾?我看你真是昏了頭,就不怕她是狐貍精?”顧绮羅怒不可遏,卻見蕭江北擡起兩只手臂,她這才看清對方手中是兩盞截然不同的冰燈,一盞冰燈造型華麗光輝閃爍,竟是一棵出水荷花,碧波綠葉,黃荷粉荷競相綻放,端的是巧奪天工。另一個卻是看不出是個什麽東西,如同一個打碎了的破碗,只是這造型怎麽看都覺着有點熟悉。仔細一想,顧绮羅鼻子差點氣歪了:這不就是自己做的那盞荷花燈嗎?蕭江北這混蛋竟然敢拿她的黑歷史來無聲諷刺,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 210 章 成竹在胸

“算你還有點腦子。”顧绮羅笑着點點頭,卻聽春雨跺腳道:“奶奶還有心思誇獎奴婢,您快想個辦法吧,不論如何,能到百味館用飯的,總有些身份超然的貴人,您看看能不能請他們想想辦法呢?”

“別傻了,百味館是什麽樣的地方,京城誰人不知?既然還敢在這裏動土,沒有點憑恃可能嗎?或許人家就等着咱們找人相助呢。”

“那怎麽辦?要不然……去求求太子出面?”春雨顯然是亂了方寸,也是,百味館是顧绮羅做的第一樁事業,她自然重視。

“為這樣事去求太子?你當太子是什麽人?”顧绮羅瞪了春雨一眼,想了想道:“好了,你不用着急,此事容我想一想,俗語說的好,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活人不能被……憋死,放心吧。”

春雨實在是沒辦法放心,只是讓她出靠譜的主意也不能夠,因只好怏怏不樂的去了。這裏顧绮羅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兒,忽然微微一笑,淡然自語道:“以為這樣兒就能弄垮百味館?太天真了。”

回到屋裏,許太君果然又問是什麽事?顧绮羅便笑道:“不過是有人想搗亂,沒什麽大事,老太太還不信我的能力?若是連這麽幾只蒼蠅都對付不了,我還做什麽事業啊。”

說完又對蕭靜舒等人道:“眼看就是臘八節了,我想着等這一場雪化一化,咱們便出去逛大集如何?我的那兩家南貨貴品鋪子也要開張了,索性帶你們去逛一逛,看看有什麽喜歡的,嫂子送你們。就當是過年的年禮了。”

此語一出,衆人都轟然叫好,許老太君也立刻忘了剛才的事,美滋滋笑道:“遼東那邊的年禮快到了吧?有這一場雪,路上怕是又要難走幾分,可惜了,若是這會兒送來。你們去圍爐賞雪。順便烤些野味,我老太太雖然不能和你們一般賞雪作詩,蹭幾塊烤肉吃還是可以的。”

一番話說的衆人又笑起來。香姨娘便道:“這也不必非等着遼東的年禮,如今集市上即便沒有什麽熊肉,狍子麂子肯定會有,讓采買的人注意一下。去買兩只回來,給老太太解個饞。這算得了什麽呢?二奶奶如今有錢,咱們都不怕了。”

衆人都點頭稱是,忽見一個媳婦進來說是廚房送飯過來了,大家便都在許太君這裏用了飯。接着兩個女孩兒和容姨娘闵姨娘留下來陪許太君打牌,顧绮羅則是和香姨娘告辭離去。

出了院子,香姨娘讓丫頭們遠遠跟着。又看看四下裏無人,方對顧绮羅道:“京城前陣子發生了一些事。我也是前兒去太子府見側妃娘娘,聽她悄悄告訴我的,說是今年京營那些選拔的世襲軍官裏,竟然有人冒名頂替,揪出了十幾個,讓皇上勃然大怒。”

這是軍國大事,顧绮羅平日裏不涉及的,原本應該作為機密,然而當日經歷的人太多,所以漸漸也傳開了,只不過百姓們都不明白內情而已。但那些耳聰目明的朝野人物自然都能打探清楚,這也是皇帝老爺子通過秘密渠道發了那幾份邸報的原因:反正也瞞不住,索性就試探試探各方反應。

顧绮羅怎麽說在現代也是軍人世家的女孩子,只是略略一想,便驚訝道:“這事關系重大,莫非皇上有意調二爺回來?”

香姨娘笑道:“你真是個聰明的,我就不如你看的這麽透徹,還是側妃娘娘和我分說才明白了。只可惜世事不能盡如人意,側妃娘娘說,這會兒太子也不能輕易替二爺說話,調他回京,必得瞅個合适的機會才好,只是如今朝廷上的氣氛實在微妙,皇上的心思也難以捉摸,所以太子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如此一來,二爺到底什麽時候能回來?甚至能不能調回來?都是說不準的事兒。”

顧绮羅細細一想,也就明白了,不由嘆口氣道:“看來太子也不好當啊。”

香姨娘苦笑道:“可不是呢。是了,側妃娘娘還問起你,說你既然回京了,怎麽不去看她?她整日裏在府中煩悶的緊,你送過去的那些遼東的特産她和太子都很喜歡,聽我大略說了一些你們在遼東采參打獵捕魚的事兒,娘娘十分開心,要你找個時間過去親自說給她聽呢。”

顧绮羅笑道:“姨娘說的是,我登門送東西那天,恰好趕上娘娘進宮了,之後就忙着外面一攤子事,倒是忘了再過去走走,既然是娘娘這麽說,那我找一天過去拜見娘娘。”

她說完便看着香姨娘笑道:“說起來,姨娘看樣子竟是時常出入太子府,側妃娘娘對姨娘當真是親厚的緊。”

香姨娘聽着這話心中高興,連忙道:“是啊,論理娘娘是我的主子,從前照顧服侍她不過是我的分內之事,哪裏想到娘娘到現在還記着,說我對她有情義。若不是娘娘照拂,你以為太太能容我到如今?連容姨娘都差點兒被她發賣了,何況是我?”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香姨娘就說要去探望李氏,于是顧绮羅讓她替自己帶個好去,她這裏卻還要趕去百味館看一眼。

香姨娘看着她,嘆口氣道:“如今年關漸近,家裏外面卻都是事情不斷,你也要善自保養才是。剛從遼東那裏回來時,雖然經過了一個月的颠簸,看着你也是臉色圓潤,可如今尖下巴都出來了。”

顧绮羅笑道:“姨娘不知道,這正是我要的效果。原本在遼東,全都是吃喝玩樂,這身子就跟吹氣兒似得漲了起來,我都擔心再住兩年就要變成球了,有多少好東西都不敢放開了吃。正好回來有這麽些事,我日日奔波,也不用節制飲食,身子還能保持苗條,這可不是一舉兩得呢。”

“你素來豁達,難心事兒讓你這一說,也變成美事兒了。”香姨娘知道顧绮羅的性子,也就沒有多說,看着她去了,這才往西邊李氏的院子去。

雖然有大雪阻路,遼東的年禮到底還是在臘月十六這一天準時到達了京城鎮北侯府,果然如顧绮羅所料,大部分都是野味,于是各房分了下去,又挑了好的送去太子府,剩下一份兒給顧府留着的,顧绮羅便打算第二日親自往顧府走一趟。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她便和春雨一起坐着馬車來到顧府,莊姨娘得到信兒親自接了出來,兩人在門口說了兩句話,正要進門,就聽見一陣馬蹄聲響,回頭一看,只見一輛馬車辘辘而來,莊姨娘便笑道:“這是怎麽說的?怎麽他們兩口子也回來了?莫不是姑奶奶昨天給他們送的信兒?”

顧绮羅笑道:“這真是趕巧兒。”說完見馬車停下,林正南先鑽了出來,下車後回身扶着顧蘭绡下來,然後他就笑道:“沒想到大姐也回來了,我恰好這幾日得了幾樣好東西,所以想着帶蘭妹過來送給岳父岳母,不想這麽巧,就遇見了大姐。”

顧绮羅笑道:“那可真巧了,我也是來送節禮的,雖然皮子藥材等之前已經送過了,只今天這些是獵物,是我們爺親自獵得,好在天氣嚴寒,雖然凍得硬邦邦的,還算新鮮,送來給爹爹和姨娘嘗個鮮兒。”

幾人一起進門,來到了周太夫人屋裏,接着韓姨娘也帶着顧素纨過來了,老太太看着這濟濟一堂,十分高興,只是見林正南小心翼翼跟着顧蘭绡,眼鏡也不眨一下的模樣,不由有些疑惑道:“怎麽?二丫頭莫非是之前有什麽閃失?怎麽姑爺這樣小心翼翼的?”

顧蘭绡臉就紅了,一向精明的林正南也難得露出了一種男人特有的傻笑,看見這情景,顧绮羅不由得心中一動,驚喜笑道:“二妹妹,你莫非是有喜了?”

顧蘭绡紅着臉點點頭,林正南在旁邊嘿嘿笑道:“前幾日她身上就不痛快,懶怠動,我只怕她病了,她偏說沒事兒,到底昨天是我硬拉了一個大夫過來看,才知道有了身子,兩個月了,原本我爹娘的意思是要她好好養着,可我想着這會兒不趕緊把該走動的走動一下,難道要等身懷六甲時再動?所以我今兒就陪她來和岳母報喜了。”

周太夫人和莊姨娘聽得又驚又喜,一旁韓姨娘也連忙說了幾句恭喜的好話,只有顧素纨因為待字閨中,聽了這樣話到底有些害羞,卻也真心恭喜了顧蘭绡,周太夫人高興完了,便看向顧绮羅嘆氣道:“你妹妹都有身子了,也不知道你什麽時候能傳來喜信兒。”

顧绮羅連忙道:“祖母,這也是随緣的事,我只能說,我會盡力。”話音落,衆人都笑了,顧素纨越發垂頭紅臉,只肩膀卻抖個不停。

衆人說了會兒話,林正南便問顧绮羅道:“百味館兩邊的賭場和戲院明顯就是去砸場子的,這事兒不好應付,大姐打算怎麽辦?”

“你也知道了?”顧绮羅搖搖頭笑道:“這消息傳的還真快。”

第 209 章 出招

“嗯,今兒個莊上送了幾只野味過來,我想着老太太喜歡吃,所以便命人送來了,好幾日沒過來看老太太,我惦記着她的身體。”方瓊華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把剛剛顧绮羅險些用燦爛笑容調動起來的氣氛立刻又壓了下去。

“太太放心,老太太這裏有我呢,這些日子老人家是吃得香睡得好,精神別提多健旺了,前兒禦醫過來看了後,還說老太太照這麽個活法兒,長命百歲一點兒問題都沒有。太太看看,老太太這面色多好。”呵呵,想用陰陽怪氣來壓倒我?沒門兒。

方瓊華笑容深了幾許,心裏卻險些一口老血吐出來:長命百歲?這老不死的還想着長命百歲?她要是長命百歲,自己就得先熬死了。這個顧绮羅分明是不安好心。

許老太君老神在在聽着,這讓方瓊華更是深以為異,平時這種時候,老不死的一定會插話,說幾句諸如“你少來我這裏幾趟我還能多活一陣子”之類的話,今兒怎麽竟能忍耐住了?

心中想着,越發生氣,笑容更冷,她便淡淡道:“一直都聽說你能幹,如今看來,果然如此,既這樣我便放心了,你好好兒服侍老太太,家裏其他事不用你管,只要老太太平安康泰,便是你的大功勞。”

許太君眉頭一皺,就要發火,卻聽顧绮羅歡快笑道:“太太體恤,兒媳真是感激不盡,只是兒媳可不敢居功自傲。如今年關近了,太太每日裏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要忙,尚且沒忘到老太太面前盡孝,我怎麽能就因為服侍老太太這麽點活計便偷懶呢?老太太是太婆婆。我得孝順着,太太是婆婆,我也得孝順啊。太太放心,等忙過了這些日子,兒媳便為您分憂,這府裏一大攤子事兒,總不能都指望太太巨細無遺。看看您的面色。比我剛回來時差多了。”

方瓊華眼神猛然就淩厲了幾分,這個二奶奶厲害也就罷了,她還這樣大膽。敢當着所有人的面兒就和自己争權,她就不怕別人說她忤逆?

方瓊華這樣想着,然而等她的目光在室內衆人身上緩緩轉了一圈兒後,那股淩厲氣勢就如同一個洩了氣的皮球般無影無蹤了。

自從被蕭東海娶進門。成為鎮北侯府的當家太太,方瓊華還是頭一次升起這樣無助的感覺:放眼整個屋子。竟然沒有一個是肯幫她講一句話的,全都是恨她入骨的人,此時見她看過來,衆人全都是鼻觀口口觀心。對顧绮羅竟是連個譴責的眼神都沒有。

呵呵,都是一群白眼狼。方瓊華在心裏冷笑,她可不會反省自己對這個屋裏的人都做過什麽?只知道平日裏自己管家。這些人的錢物都是她分派的,此時竟沒人替她說話。這實在是讓她憤恨惱怒不已。

正想着,忽然就聽蕭靜舒笑着開口道:“二嫂子說的沒錯,我也看着太太這兩日的面色不好,想來便是年關前讓府中這些繁雜事累得。想當日太太還沒過來的時候,府裏就是二嫂子當家,也是井井有條的,所以太太不妨放放手,讓二嫂子替您分擔一些家務,您也好好兒歇歇,到了您這個年紀,可得善自保養才是。”

這話聽着像是替方瓊華考慮,可方瓊華又怎會聽不出當中的包藏禍心?正咬着牙想教訓一番,就聽許老太君也開口道:“三丫頭說的沒錯,瓊華你就是太累了,你們老爺如今在都督府,也是不得閑兒的,你平日裏還要形影不離的照顧着他,又要管着這一大家子,怎麽吃得消?倒是适當放手一些事情給绮羅才是。唉!也怪我這大半年來一場病接着一場病,只想着從前你的不好,卻從來不肯關心你一丁半點兒,讓你大概也想得到我的承認,所以一直逞強支撐着,這倒是我的不是了。”

“老太太說哪裏話?兒媳好歹也是管過家的人,如今外面也有産業,家裏這些事情還不至于就累倒了我。只是這一天一夜的大雪,府裏不知又要添多少事,為免耽擱,兒媳還是先回去吧。”

方瓊華差點兒沒把一口銀牙給咬碎了。從進門後,許老太君這個她心中的老不死就從來沒對她和顏悅色說過一句話,卻不料今兒倒裝起好人來了,可她寧願這老不死繼續對自己不理不睬,也比她說這種所謂的“貼心話”強。

生怕再坐下去會有其他變數,所以方瓊華毫不猶豫的告退而去,一出了那院子,她便再也忍不住,撫着胸口大口大口深喘了幾口氣,才面色不善轉向紅露道:“就那麽點事兒,那些蠢材竟是到現在還沒辦好嗎?怎麽着?他們是被那個顧绮羅買通了,要給她騰出手來收拾我是不是?”

紅露連忙道:“太太息怒,奴婢估計着應該差不多了,也就是這一兩天……”不等說完,忽見春雨從遠處急匆匆走來,面上滿是焦急之色,她便眼睛一亮道:“太太看,那個丫頭這樣急三火四的,說不定就是來報信兒,太太等着好消息就是。”

方瓊華眯着眼睛看了匆匆而來的春雨一眼,微微點點頭道:“嗯,即便不是這事兒,怕是也出了什麽不好的事情,你看那小丫頭滿臉驚怒惶急的樣子。”她說完,終于滿意的點點頭,也沒站在這裏等着春雨見禮,便帶着紅露離開了。

此時許老太君的屋中,随着方瓊華狼狽而去,歡聲笑語終于是傳了出來。蕭靜舒和蕭靜悅拉着顧绮羅問她什麽時候接彭櫻桃回來;香姨娘容姨娘問李氏的病症如何?怎麽到現在還卧床不起?是不是得找個好大夫?接着就是許老太君關心問着這次拍賣會的收入,聽顧绮羅說收入了九十萬兩,她便雙手合十念佛道:“阿彌陀佛,阿北到底在北邊搶了多少東西?上次六十萬已經吓到我了,怎麽這一次竟足足多了一半?這……這作孽的,搶了多少人啊?”

“放心,比起鞑子搶咱們的,我們爺也不算是搶的多的。更何況鞑子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可我們爺每次只搶東西,又不放火殺人,這就夠仁慈了,不然會是個什麽光景?老太太還說他作孽。”

許老太君笑道:“好好好,是我失言了,這會兒因為我說了你丈夫一句壞話,你看看把你給急的?怎麽着?就因為這句壞話,把素日裏的孝心都給忘了?”

衆人都笑起來,只聽顧绮羅解釋道:“前次是第一次舉行拍賣會,雖有太子府的能幹管事幫着弄,到底還是沒有經驗,且那個時節也和年節靠不上邊,雖然趕上了七皇子的生辰,到底不是如今這樣年關将近的日子可比,而這一次有個經驗豐富,特別會把握分寸火候的人主持拍賣,所以那些寶貝被一搶而空,賺的錢也自然要多一些。”

衆人聽得啧啧贊嘆,雖然經商乃是賤業,然而看着顧绮羅一點點構架出蕭顧山莊的基礎,又用拍賣得到這樣多的銀錢,大家仍忍不住豔羨得緊。

正熱鬧間,就見春雨走進來,顧绮羅一看她臉色就知道不對勁,連忙起身道:“老太太,我先出去一下。”

許太君也看到了春雨的臉色,皺眉道:“有什麽事不能在這裏說?”

“好了,也沒什麽大事,倒攪合的您老人家擔憂,放心,有我呢。”顧绮羅安撫着許老太君,說完帶着春雨出來,方才沉聲道:“發生了什麽事?你怎的這樣沉不住氣?”

春雨羞愧道:“奴婢一聽見報信就氣懵了,所以孟浪了些。”說完急急道:“奶奶,剛剛石大哥派人過來送信,說是之前在咱們百味館兩邊興建的那兩處建築,一個是賭場,一個是戲園子。”

“賭場和戲園子?”顧绮羅皺了皺眉頭,淡淡道:“那又如何?”

“本來是不算什麽的,咱們百味館幾次整修,環境清幽的緊,材料也都是上乘的,所以外面只要不過分,也影響不到。但問題就是:那……那賭場建了諾大一個房子,竟只有四面薄牆,內中連一個房間都不分,就是諾大一個大廳,奶奶想,若是上百人在那大廳裏賭博喧嘩,會是個什麽情景?還有那戲臺子,竟是露天的,這若是百味館裏開了宴席,那邊戲臺子上唱起了大鬧天宮,又要怎麽辦?所以石大哥知道這件事後,急的什麽似得,忙命人來報信兒,奶奶,這事兒可不能拖,您得早想對策啊。”

顧绮羅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投向方瓊華的院子,沉聲道:“看來終于是有人耐不住要出手了,這事兒還得從長計議……”

不等說完,就聽春雨急着道:“哪裏有時間給奶奶從長計議?那兩家一旦開業,咱們百味館的聲名必定受損,這是咱們的總店啊,總不能……總不能就灰溜溜的搬走了吧?更何況就算搬走,難保新店旁邊不發生這樣情況。”

第 208 章 項莊舞劍

“那個顧氏确實是個厲害的女人,與她相比,方氏雖也聰明,然而做事卻失于陰損,雖然城府頗深,到底陰謀詭計是小道,不如顧氏這樣光明正大的。”楊子帆嘆了口氣,卻聽裕親王沒好氣道:“那有什麽辦法?當日你也不是沒有求娶過,偏偏那蕭江北又沒死,那個女人也不識好歹,以至于功虧一篑,我還真就不信了,本王大業會被這麽一對年輕夫妻阻住?這個方氏雖然城府深,但她有把柄在本王手裏,對本王忠心耿耿,要錢要物從來都是竭盡所能,用着也就算是十分趁手了,不比顧氏差。”

楊子帆聽姐夫說起前事,不由得嘆了口氣,心中不無遺憾,然而木已成舟,現在多想也是無益,因此打起了精神道:“我今日來找姐夫,卻是為了一件事,聽說百味館又要搞拍賣,大概還是顧氏的手筆,蕭江北當日從北疆搶了許多珍寶,只看上次拍賣的那些貨色就知道這些珍寶是如何動人了。因此這一次消息剛傳出,便是應者雲集,眼看就要過年了,大多數人送貴人們的禮物還沒有着落呢,這會兒忽然有了這樣一個機會,可不都是趨之若鹜?”

裕親王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恨恨道:“這個女人又要搞拍賣,上一次是為了赈災,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麽?可惡,她就不能消停一會兒?”

楊子帆道:“我聽說她要建立遼東到京城和江南到京城的兩條經商線路,而且就在不久之前,江南那邊已經送了一批上乘貨物進京,我料着她是要在京城再開兩家貴品鋪子,這些可不都是要用錢的?所以我想着。日後倒是可以在這上面做做文章。”

“做什麽文章?”

裕親王對這個小舅子還是很倚重的,卻見楊子帆露出極為得意的笑容,呵呵笑道:“雖說如今皇上不禁勳貴經商,所以顧氏才敢這樣明目張膽。然而之前為什麽禁止勳貴經商?不就是害怕勳貴自恃權柄與民争利麽?如今咱們只要想個辦法,到皇上面前告鎮北侯府與民争利,還怕皇上不龍顏震怒?”

“告鎮北侯府與民争利?”裕親王有些不明白這小舅子的打算,他雖然也恨不能鎮北侯府趕緊倒掉。但那只是為了連累太子。如今這與民争利做買賣,能牽連上太子什麽呢?蕭江北戰功彪炳,絕不可能因為一個“與民争利”就傷筋動骨。

“是啊。就告鎮北侯府與民争利。”楊子帆一副胸有成竹的閑适笑容,看的裕親王好不煩躁,沒好氣道:“有什麽主意就好好說,別賣關子。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近多倒黴。”

楊子帆知道姐夫因為京營的事很是受了一番驚吓,心情自然不好。于是便收起笑容,正色道:“只要能給鎮北侯府安上這個罪名,到時候就可以請皇上想一想,鎮北侯府不用別的。單只是蕭江北搶的那些北疆珍寶,賣了就夠他們幾輩子花用,為什麽還要這樣做大生意賺大錢?甚至不惜與民争利?他們到底為什麽要這樣肆無忌憚的斂財?”

“肆無忌憚的斂財……”裕親王自言自語念叨着這幾個字。忽然眼睛一亮,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你是說?要把咱們暗地裏做的事情嫁禍給太子?讓父皇疑心他要謀反……”不等說完。他便搖頭道:“不成不成,你這是弄巧成拙,老四已經是太子,只要父皇一去,那位子就是他的,他為什麽還要冒這個險?于理不通。”

楊子帆微笑道:“姐夫也說了,太子若要登基,得等皇上去了,他如今也已過了而立之年,皇上看着卻還有幾年好活,誰敢說他就不着急呢?”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裕親王一聽這話,便猛往大腿上拍了一記,哈哈笑道:“沒錯沒錯,老四一着急,父皇當然就會生氣,尤其老爺子從上次病了之後,就很有點疑神疑鬼,哈哈哈,好,這主意當真是好,若能從此就讓蕭江北失了皇帝信任,那就更好了,先砍了太子膀臂,再讓他失了皇上歡心甚至是信賴,呵呵,不過輕輕巧巧一個‘與民争利’的罪名,就能有這樣效果,這就是一箭雙雕啊。子帆,姐夫沒有信錯你,你果然是個好樣兒的。”

看到裕親王伸出大拇指稱贊自己,楊子帆不由更加得意了,嘴上卻連忙謙遜了幾句,接着兩人又密議了一會兒,裕親王這才親自把人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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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再過三天就是臘八節,恰是這一日,臘月初五,竟迎來了今冬最大的一場雪。天上沒有一絲兒風,鉛雲厚的似乎走不動,這場雪搓棉扯絮般足足下了一天一夜,最深處足有大半尺厚。

一大早,顧绮羅便起身了,梳洗完畢穿好了大衣裳,便披了一件紫貂皮大氅出門在府裏巡視着,因此那些原本要躲懶的下人們立時便勤奮起來,到處都可以看見積極掃雪的人。

顧绮羅巡視了一圈,再回來時,就見西院通往東院北院的小道都打掃出來了,她便對身旁秋容笑道:“看來府裏這些人還算勤快,我以為今兒怎麽着也要罰幾個呢,她們竟然沒給我機會。”

秋容笑道:“奶奶回府還不到一個月,威名猶存,何況您今兒出去時又有意給了他們通風報信的時間,這會兒可不是人人奮勇争先?接下來咱們去哪裏?廚房的早飯要送過來只怕還要等兩刻鐘。”

顧绮羅笑道:“走,去北院老太太那裏坐坐,順便我今兒的早飯也在那邊蹭了,老太太這幾日精神不錯,過些日子遼東那邊的年禮也該到了,我算着我走後,你們爺沒別的事情做,那些山林裏不冬眠的野獸就要遭殃,杏花知道咱們府裏多喜歡野味,一定會多送來,到時候老太太看見,心情大好之下,精神保準更旺盛了。”

秋容道:“可不是?說起來這多虧了奶奶回來,不然大奶奶讓她兄弟這一鬧,這一病倒,老太太指不定添多少火呢。只是奴婢想着,大奶奶那個兄弟未必會偃旗息鼓,這眼看年關将近,萬一他又來怎麽辦?”

“放心,我已經安排好了,就怕他不來。”

顧绮羅沒有進西院,直接就往北院去,秋容跟在後面,聽她這樣說便笑道:“原來奶奶已經成竹在胸,這就好。是了,還有一件事,奴婢思慮再三,想着還是問問奶奶。原本奶奶嫁過來時,咱們院子裏伺候奶奶的大丫頭有四個,分別是秋晴和我,還有秋雨秋菊,只可惜秋雨秋菊沒福,秋雨是老子娘病重,向奶奶求了恩典,奶奶就還了她身契,打發她回家了。秋菊卻是自己病的半死不活,到如今聽說還在家裏起不來,也不知到底能怎樣。所以如今這院裏大丫頭就剩下奴婢和秋晴兩個。若是往日,讓香姨娘再從別處調兩個過來也就是了,偏偏咱們府裏下人如今是什麽情況,奶奶也清楚地很。所以奴婢想着,倒不如再在外面挑那忠厚伶俐的買幾個進來,奴婢和春雨仔細調教一番,就是奶奶自己不用這麽些丫頭,到時候給姑娘們或是大奶奶姨娘們也都好,奶奶覺着如何?”

顧绮羅明白這是秋容未雨綢缪,打算為日後自己清洗府裏下人們做準備,于是點點頭道:“這倒是個好主意,你先不用聲張,趁着出去時候仔細揀選着,到時候我和太太說一聲,把人買進來就完了。”

“奶奶,只怕太太那裏不會這麽好說話。”秋容猶豫了一下小聲道,卻聽顧绮羅淡然道:“無妨,這點面子想來太太是會給我的,你盡管選人就是。”

進了北院,顧绮羅就覺着院中氣氛有些凝重,仔細聽了聽,屋裏也沒有什麽聲音,她便皺眉道:“奇怪,這正該是大家前來請安的時候,往常都是歡聲笑語,今兒怎麽這樣靜悄悄的?”

這個疑惑很快就解開了,當顧绮羅進了屋,轉過屏風,看見猶如喪門神一樣坐在許老太君下首的方瓊華時,她就徹底明白了。

真是的,千想萬想,怎麽就把家裏這個宛如衰星附體,整天擺着一副晚娘面孔的太太給忘了呢?這麽多天老太太開開心心的,她哪裏能坐得住?所以今兒這是特意過來礙眼的?

顧绮羅上前見過禮,看着面無表情的方瓊華,忽然對這女人的心理起了一絲好奇:到底是怎樣堅韌的神經,才能讓這女人在一個所有人都視她如蛇蠍的環境裏坐的穩如泰山呢?她就不覺着渾身難受?顧绮羅覺得在這一點上,自己是要甘拜下風的,她實在沒辦法把臉皮鍛煉的如同方瓊華這般厚實。

“太太今兒怎麽想起過來了?”臉皮沒有方瓊華厚沒關系,顧绮羅自認在演技上自己是可以勝這女人一籌的,于是一面在對面椅上坐了,一面笑顏如花問了一句。

第 207 章 排憂

顧绮羅慢慢點頭沉吟道:“這就是了。我就說能把你給氣病到這個地步,昨兒定是鬧得不輕。有些話我昨天雖有思量,卻沒有多說,唯恐吓到你,可如今你既是病了,那我便告訴嫂子一句,我料着你那兄弟這一回鬧這麽大,未必無因,若真是有人在後面推波助瀾,只怕你兄弟不是鬧了這一回就算的,萬一再有下一回……”

不等說完,就見李氏猛地掙紮着坐直了身子,氣喘籲籲怒道:“他還想有下一次?若還有下一次,我就給他一根繩子,趁早兒勒死我算了,也省的我在這府裏成了笑話。”

“嫂子。”顧绮羅微微搖頭,眼睛有些嗔怒的看着李氏,總算讓對方漸漸平靜下來,只聽她咳了幾聲,方将帕子撤下,鄭重道:“弟妹剛剛說,怕是我兄弟背後有人撺掇?沒錯,你這一說我也奇怪了,從前他得些東西就興高采烈的,誰知昨兒從我這裏得了錢,他竟然還不知足,忿忿不平說我不管家裏,惹得我惱怒了,訓了他幾句,他就惱将上來,嚷出了那許多不知好歹的話,這的确和他從前作為不符,只是……卻是誰會這樣惡毒呢?好端端為什麽挑撥我兄弟……”

說到這裏,她便看向顧绮羅,眼中狐疑之色更濃,好半晌,才輕聲道:“莫非真的是太太?只是……沒有道理啊,我又不會礙着她,她為什麽要這樣害我?”

顧绮羅嘆了口氣,搖頭道:“從她進門這幾個月,嫂子品一品她的行事,她是因為有人礙着她才這樣肆無忌憚的嗎?”

李氏一怔,旋即認真想了想。面色不由得一下子蒼白起來,喃喃道:“不是你這樣一提,我還沒發覺,可不是?她進門這大半年,做了這許多事,究竟并不是有人招惹了她,櫻桃妹妹何等聰明?容姨娘也是個溫柔可親的。她們能礙着她什麽?”

顧绮羅道:“是啊。櫻桃妹妹和容姨娘都不礙她什麽。連老太太都不管事兒了,可還不是被她氣得一場一場的病?你再想想,這府裏換了許多下人。雞飛狗跳了好幾個月,是我回來後才總算肅整了一些,這些對她又有什麽好處?”

“她不求這府裏的好處,我聽說她在外面還有自己的産業呢。”李氏一邊說一邊咳。面色越來越難看,最後她終于得出了一個令人震驚的結論。喃喃道:“她不為自己圖謀,卻又忍不住行這些陰毒事,難道……難道就是為了禍害咱們府裏?”

“想必是這樣了。”顧绮羅說完,就見李氏滿臉不解的喃喃自語道:“她……她為什麽要這樣做?她都嫁給了老爺。從此後和府裏就是榮辱與共,為什麽要禍害府裏?我原本以為她只是看我們不順眼,可……可難道除此之外。她還包藏着不可告人的禍心?”

“我想大概就是這樣吧。嫂子別問我為什麽,我不是太太。我也不知道她心裏怎麽想?我只是從她做的這些事情上反複推斷,覺得只有這樣才能把一切都說得過去。嫂子說太太和侯府是榮辱與共,叫我說這可未必,也許太太從來就沒把這府裏當做是她的家,更沒有把身邊人當做是親人,包括對老爺,她也是由愛生恨,畢竟若是當日老爺迎娶了她為妻,那麽日後她也不會遭受那些磨難了,高家敗落後,還不知道她都經歷了些什麽事呢。”

李氏沉重的點點頭,卻聽顧绮羅又道:“自然,這話就不用說給別人聽了,尤其是大爺,反正就算知道了,他也沒什麽辦法,老爺是絕對不會相信我這推論的。既如此,那就只能慢慢來,讓太太自己露出狐貍尾巴,這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嫂子心裏有個數兒就行了。”

李氏連忙道:“弟妹說的極是,放心,這話我和誰也不說。只是你這樣說的話,那個混賬東西最不争氣,一旦真是被人挑唆着,只怕他還會變本加厲的來鬧,到時卻又要如何?我……天啊,我還要不要做人了?我……我怎麽就攤上了這樣一個兄弟?”

一語未完,李氏已是潸然淚下,但緊接着手就被顧绮羅握住,聽她微笑道:“所以我讓嫂子不必急着起身,既然病了,就索性好好休養些日子,到時候大家一看,都知道嫂子被您那混賬兄弟氣病了,也就不會把這樣事怪罪到您身上,至于您那兄弟,呵呵,且看看他如何做吧,如果真的是鬧将起來,我少不得替嫂子管教管教,只是說不定要吃一點苦頭,嫂子你可舍得?”

李氏眼睛一亮,連連點頭道:“我知道弟妹是最有主意的人,我也沒什麽不舍得的。父母就是因為他是家中獨子,才把他溺愛成了這個模樣。這幾年每每回娘家見他們,也不知和我說了多少次後悔,若是弟妹真能管教的他改邪歸正,便吃點苦頭又何妨?不然就他這個德性,将來還不知會闖出什麽滔天禍事,說不準一個不慎,就連性命都……到那時我爹娘又要依靠何人?縱有我和姐妹們,終究不能在他們二老身邊日夜侍奉。”

顧绮羅笑道:“那嫂子就盡管放寬心吧,這事兒交給我。”說完忍不住搓了搓手,喃喃道:“這屋裏還是有些冷,怎麽嫂子也不多用幾個炭盆?”

李氏道:“我這病一起,咳得就厲害,這還幸虧有你送的銀霜炭,所以就點了兩個,偏偏這炭不容易得,我也知道的。若是用了尋常炭火,煙熏火燎的我這嗓子也受不住,所以也就這樣了。好在被窩裏暖和,又有湯婆子手爐等物,倒凍不着我。”

顧绮羅道:“既是這麽說,我那邊還有些銀霜炭,回頭送過來就是,我用着那上等的柴炭覺着還好,銀霜炭不過是吃火鍋時用的,用不了那麽些。”

李氏忙道:“別介,剛剛素心和那小丫頭說的話你沒聽到?我這會兒出什麽頭?何況這屋裏若是溫暖如春了,我拿什麽由頭一直病下去?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萬萬不用,放心,需要什麽,我自會打發人去找你要。”

顧绮羅聽她這麽說,也就作罷,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聽着外面那小丫頭把點心湯品拿回來了,她便起身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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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晌午時分,一連陰了幾日的天難得放晴,大太陽在天上高高挂着,十分耀眼,看上去活力四射,讓這寒冷冬日也憑添了幾絲暖意。

裕親王府的書房中,裕親王面色陰沉的坐在書桌後椅子上,對面坐着澄明侯世子楊子帆,比起關山霸只是裕親王一個寵愛妾氏的弟弟,這位侯府世子才算是對方真正的小舅子。此時見裕親王的面色不太好看,他便微微笑道:“姐夫何必苦惱?那件事兒不是已經擺平了嗎?”

裕親王冷哼一聲,沉聲道:“表面上是擺平了,可誰知道老爺子到底有沒有釋疑?我總覺着這樣輕易便下了結論不像是老爺子的風格,他仁厚歸仁厚,向來是不好糊弄的。”

“便仍有疑心又如何?從前的事咱們夠小心了,只是今年有些急功近利,一下子安插的人太多,結果偏偏被人發現。好在如今已經有人頂了黑鍋,皇上徹查之下,也沒翻出舊日勾當來,他就算心中還存疑,也不會再折騰,畢竟再這麽折騰幾次,朝廷民間都會人心惶惶,老爺子最受不了的就是人心浮動。”

楊子帆一面說着,便遺憾搖頭道:“只可惜那蕭江北太沉得住氣了,姐夫好容易才花功夫讓皇上起了試探之意,若他一着急,上奏折請調回京,立刻就能讓老爺子起疑心,連帶着太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也會動搖,卻沒想到這樣大的變故下,他竟仍能滴水不漏穩如泰山,甚至還連消帶打用了一招以退為進,可惜……可惜了。”

裕親王沒好氣道:“我早說這事兒難成,就算蕭江北因為他那愛妻回京,本就心思不穩,聽見這樣消息歸心似箭,可他搭檔的那個遼東總督又不是唐萬年,而是程統,出了名的小狐貍,哪裏會看不穿這當中的厲害?說不定這一次的以退為進都是他給蕭江北支的招兒。媽的,好好一個人才,程家家業也大,若是被我拉攏來,該是多大一個臂助,偏偏蕭江北救過他的性命,可恨啊,當日他在軍營不專心練武,四下裏跑出去溜達什麽?就這樣,父皇竟然還信任他。”

楊子帆知道裕親王這是遷怒,于是默然不語。過了好半晌,方聽裕親王又氣呼呼道:“那個女人大概是讓顧氏回京刺激的,要對百味館出手了,這倒是正合我心意,所以她派人來請榮喜幫忙時,我就讓榮喜派人稍微幫了一點小忙……”

不等說完,見楊子帆猛地皺了眉頭,他便輕松笑道:“放心,牽扯不到我這裏。那百味館我早就看不順眼了,哼!不過是個小小的館子,哪裏知道竟然為太子聚集了這麽些勢力,不說別的,就是老七,若不是那一場拍賣,他和太子未必就走到了一起去,真是想一想都恨得慌。”

第 206 章 探病

“奶奶,剛剛奴婢去給大奶奶送點心,大奶奶沒出來,只是她身邊一個丫頭接出來了,說是大奶奶病了,昨兒一夜沒好睡,今天就禀報太太去請大夫了。”

一大早,接到南邊來人報信,說是王玥兒送了第一批精挑細選的貨物過來,顧绮羅連忙趕去看了,接着又看了看百味館的拍賣場地,趕在晌午之前回府,卻不料一進門,就聽綠兒禀報了這樣一個消息。

“怎麽回事?明明昨天奶奶去看大奶奶的時候,大奶奶看着精神還好,又有奶奶極力安慰她,她似乎也放松了些,怎麽如今就病了?”春雨覺着奇怪,卻聽旁邊秋容道:“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沒心沒肺的?大奶奶原本就是個心思重的人,昨天她哥哥鬧了那麽大一場事,就算有奶奶安慰着,她心裏能不上火着急?如今病倒了,也在情理之中。”

說完她見顧绮羅只站在臺階上,也不進門,便問道:“奶奶可是要去探大奶奶?那正好趁這會兒還沒脫了大衣裳就過去吧。”

顧绮羅想了想,到底還是搖頭道:“我有些話和她說,等下午再去看她,先吃飯吧,在外面跑了一上午,實在餓了。”

秋容就打發小丫頭們去傳飯,這裏顧绮羅進屋脫了衣裳洗了手臉,忽然道:“秋晴呢?怎麽不見她?”

“奶奶別提了,叫我說,您趁早兒把她給太太還好。”秋容冷哼一聲:“今天早上又被太太打發人叫去了……”

不等說完,忽聽外面有人道:“太太打發人叫我,難道我不去?秋容你不說幫我向奶奶解釋,倒要撺掇奶奶攆我出去,真不知安的什麽心。”

話音落。秋晴便從外面走進來,先惱怒地瞪了秋容一眼,然後才蹲身施禮見過了顧绮羅。

“我安的什麽心?當然是壞心了,我想着在奶奶面前讨好兒,到時候把你們都打壓下去,我就是奶奶面前第一紅人,反正我看準了奶奶才是這府裏的主心骨。”

秋容的語氣如同半開玩笑一般。只是字字如刀。聽得秋晴臉一陣紅一陣白,忽地冷笑道:“你不用在奶奶面前給我上眼藥,我知道我不如你伶俐。我的苦處也沒人說去……”

“行了。不過是句玩笑話,那麽認真幹什麽?”顧绮羅接了春雨遞過來的熱茶,在椅子上坐了,輕輕撥着蓋子。似笑非笑看着秋容道:“你可莫要仗着在遼東服侍過我的功勞,就存了這樣大逆不道的心思。你跟了我那麽久,也不看看奶奶我是那麽容易被糊弄的人麽?”

這話聽着是訓斥秋容的,然而秋晴心中有鬼,在旁邊卻是怎麽聽怎麽都覺得是對自己的警告。因正要說話,就聽秋容笑道:“我完了,竟在奶奶面前原形畢露。這下要被壓到五指山下了,哎呀我真是太不小心了。”這個時代還沒有《西游記》。但孫悟空大鬧天宮的故事卻已經是流傳甚廣,究竟是怎麽回事顧绮羅也不知道。

“對,你小心些,再這樣張揚霸道的,小心我拿照妖鏡把你打回原形。”顧绮羅笑着說完,屋裏之前那點詭異氣氛終于消失不見。秋晴也是個心思玲珑的,此時滿心要插話,見小丫頭在門邊露了個頭,她便上前笑道:“奶奶,想是飯擺好了,快過去吃吧。”

“好。”顧绮羅點頭,将杯子裏剩下的茶水喝完,款款出了屋子。這裏秋晴看着她袅娜身段,眼中閃過一絲妒火:顧绮羅容貌只算是中上的清秀之姿,然而這身材卻着實讓人嫉妒,她性子又沉穩,所以走路穩穩當當的便透着那麽一股子貴婦人般的優雅雍容,這樣的氣質卻是秋晴怎麽模仿也模仿不出來的。

哼!裝模作樣。再怎麽着,也脫不了鄉下女人的本色,就說那茶杯,真正貴婦人誰會把茶水喝光啊?太太每次喝茶,那才叫一個從容優雅呢,再頂尖兒的茶,人家也不過是抿兩口罷了,那才是真正的貴人做派。

秋晴在心中腹诽了一句,面上卻不敢有一丁點兒露出來,對這個“鄉下女人”的厲害,她可是早就見識過,一點兒也不想落了青兒那樣的下場,因此見秋容和春雨都跟着去服侍,她便也滿面笑容的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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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身子一直都不争氣,去年若不是應大夫看出了我的病根兒,得你資助用了一年藥,如今還不知怎麽樣呢,興許人都不在這個世上了。我原想着,今年好歹有了點起色,不是那麽七疼八癢的了,眼看年關将近,興許還能幫你忙活點事情,哪知昨兒不過是經歷了一點兒事,竟就又病倒了。我只恨自己,偏偏這個時候幫不上忙,還來現眼,你正經聽我的,不用管我,放心,我保證按照大夫說的好好兒吃藥,說什麽也不能再讓你煩心了。”

用完飯顧绮羅就過來探望李氏,妯娌兩個彼此見過,她還不等說話,李氏便拉着她說了這麽一大篇。不過顧绮羅聽她說會好好兒吃藥,也松了口氣,不管如何,這嫂子的性格是外軟內剛,知道輕重,這就不用她再多操心了。

因便在李氏手上拍了拍,微笑道:“嫂子這麽說,我就放心了,叫我說,既然病了,自然要好好兒調養調養,你只在床上好好兒躺着,不必急着起來,養足了精神才好起身見人,這眼看就臘月了,你既是上火得的病,如今節氣又不好,這病定是來勢洶洶,可輕慢不得。”

李氏有些詫異,暗道這不像是顧绮羅會說出的話,這個弟妹向來豁達樂觀,大病也能讓她說成沒事兒似的小病來勸慰人,怎麽這回卻改了性子?因這樣想着,見屋裏只有自己的心腹丫頭素心,她就發話道:“素心,你去外面看看是不是門沒關緊?怎麽這會兒倒覺着身上有些發冷?”

素心會意,連忙轉身出去,剛過了暖閣,就見小丫頭漾兒從外面打簾子進來,看見她便是一愣,接着又滿面堆笑道:“奶奶如今病了,姐姐怎麽不在裏面伺候?若有什麽活計,盡管交給我好了。”

素心似笑非笑的看了漾兒一眼,點頭道:“這麽說你倒是來的巧,二奶奶剛剛來了,你随後就進來了。這正好,我正想着打發人去廚房拿兩樣點心回來,奶奶如今病了,不愛吃飯,二奶奶剛剛說這不行,哪怕預備些點心時常墊一墊也好,又說廚房裏如今不像從前那樣憊懶,一色點心湯品都是預備齊全的,你就過去,打量哪樣是奶奶素日喜歡的,拿回來幾樣就行了。”

漾兒面色一僵,旋即無可奈何地答應着轉身去了。這裏素心冷笑一聲,喃喃道:“一個個都想當耳報神,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貨色,倒要看看還有誰想撈這份兒功?待我想想,廊下鳥雀今兒好像還沒喂,如今奶奶病了,熱水也得多預備着些……”

一面自語,就打開門簾四下裏看了看,放下門簾後,她就在熏籠旁坐下,拿起早上沒做完的一色針線繼續做起來,一面留意着裏面李氏叫她。

這裏的對話李氏和顧绮羅自然都聽到了。當下顧绮羅便笑道:“太太總算也不敢做的太過分,還給你身邊留下了這麽個可心的人,聽聽剛才那兩句話,倒是綿裏藏針,是個好丫頭。”

李氏苦笑道:“素心是我帶來的陪嫁,當日幾個陪嫁丫頭,她是最小的一個,那會兒我也不覺着她怎麽得用,沒料想如今,我身邊竟離不得她了。她是厲害的沒錯,卻也會審時度勢,如今這是你回來了,不然她哪裏就敢綿裏藏針?罷了,且不說這些。我先前還想和你說,千萬別一回來就大張旗鼓的整,太太能這樣做,你卻不能這樣做,不然讓老爺看着,更覺着你是針對太太了,沒想到你果然立威之後就按兵不動,難怪老太太和香姨娘素日裏都說你是個缜密人,當真不錯,也是我白操心,這樣話哪裏用我囑咐你?”

顧绮羅笑道:“嫂子還真別妄自菲薄,我就是再厲害,這府中千頭萬緒,不知多少眼睛看着,上頭還有太太,我也難周全這麽些,你們素日裏肯幫我看着想着,替我操心,這是為我好,我知道的,不枉咱們平日好了一場。”

李氏含笑點頭道:“你說話就是這樣讓人熨帖,只我卻慚愧的緊,我哪裏有一丁點兒好處能值得你說這樣話?罷了,我也不感嘆這個,反而弄得你不自在,只你剛才那話是什麽意思?讓我不要急着起來?”

“自然是為了嫂子好。”顧绮羅微微一笑,端着茶杯慢慢啜了一口,這才低聲道:“嫂子這病是從火上起,可我聽說這樣事你那兄弟從前又不是沒做過,偏偏這一回就把你氣得這樣厲害?”

李氏嘆道:“也就是弟妹了,我不瞞着你,不然當着別人,這話再也不肯出口。我那個兄弟确實不争氣,我再怎麽要強,攤上了他做弟弟也是命中合該有這一劫。只從家裏敗落後,因為大爺待我極好,所以素日裏我幫襯一些,他也是默應的。因為這個,所以我那兄弟雖然三天兩頭過來,卻并不敢紮刺兒。昨兒不知是怎麽了?忽然就這樣鬧起來,丢盡了爹娘的人不說,更讓府裏全都知道我這點家事,簡直……我一想起,就覺得擡不起頭來,那……那個混賬東西竟是把櫻桃妹妹都拿來說嘴,櫻桃妹妹是個什麽樣清高的人,弟妹難道不知的?這話若傳進她耳朵裏,從此後我真是沒臉見她了。”

第 205 章 狠毒

劉忠如此直言不諱倒有些出乎顧绮羅意料,當下她柳眉微微挑動,卻沒有多問,又聽劉忠坦然道:“剛剛奶奶說想在百味館也弄高端的宴席,這并非不可以,然而百味館向來是以新式菜肴聞名天下,如果這高端宴席也能做出別人做不出的花樣,那樣弄了自是錦上添花。可萬一也不過是些什麽炖燕窩魚翅湯之類的勾當,倒還不如不弄,因為這便是走了燕回樓的路子,反而降低了我們百味館的格調,奶奶以為如何?”

這一點顧绮羅早就慮到了,此時聽劉忠語氣誠懇,她便笑道:“你說的沒錯,這件事我回去後再仔細考慮考慮。是了,正月裏的那三道新菜是李老爺子自己想出來的,你應該也已經嘗過了,覺得如何?”

一提起這個,劉忠也興奮了,直點頭道:“前兒就嘗了,真是色香味俱佳,最重要是那三個名字也好,大過年的,誰不圖個喜慶?那三道大菜叫做金玉滿堂,魚躍龍門,富貴綿延,啧啧,就沖着這名字,整個正月那些達官貴人也要擠破頭的。”

顧绮羅笑道:“好,那就承劉老吉言。”說完起身将三個箱子交給劉忠,讓他和單子對完後,她這裏就帶着綠兒和柳兒出了後院。

來到前廳,石貴早命楊氏準備好了四個大食盒,看她出來便笑道:“這裏有一盒新式點心,是從嶺南請的那個廚娘按照奶奶說的那些做法做出來的,奶奶拿回去給姑娘們嘗嘗,看看如何?剩下三個食盒裏都是裝着奶奶要的幾樣菜肴,李老爺子只是心急,想把金玉滿堂等做了讓奶奶拿回去。是我阻止了他,我想着這東西是咱們正月裏要推出的,若這會兒就帶回府去,人多嘴雜的,別再把材料什麽的洩露了出去。”

顧绮羅笑道:“你慮的很是,我知道李老爺子有心炫耀手藝,告訴他稍安勿躁。等到正月裏。有的是人誇贊他呢。”說完和兩個小丫頭出門,待上了馬車後,綠兒便一臉好奇道:“奴婢聽說百味館每個月的新菜都是奶奶創出來的。這是真的嗎?奶奶怎麽這樣厲害?明明在家裏時候,也很少看見您下廚啊。”

顧绮羅笑道:“秋容只告訴你每個月的新菜是我創的,就沒告訴你我這些都是看書看來的?其實到如今,我也是騎上老虎背。那書裏的東西已經快要用完了,好在李老爺子如今經我點撥了幾次。也能舉一反三別出心裁,如此還能保百味館威名不堕,阿彌陀佛,當真是善哉善哉。”

兩個小丫頭都笑起來。待回到了鎮北侯府,顧绮羅将食盒交給綠兒柳兒帶去廚房裝盤,又讓她們回來時順道去通知蕭靜舒蕭靜悅和李氏香姨娘等人中午去許太君那裏用飯。這才進了院子。

就見秋容打了簾子出來,面上滿是焦急之色。看見她回來,這才松了口氣,連忙緊走幾步上前道:“奶奶回來了?”

“嗯。”顧绮羅點點頭,旋即看了秋容兩眼,疑惑道:“怎麽了?看你臉色不太好看。”

“二奶奶,先前大奶奶被太太好一頓訓斥,就在您走後不久……”秋容不等說完,顧绮羅就猛地停下步子,沉聲問道:“太太找了什麽理由訓斥大奶奶?”

秋容道:“別提了,也是大奶奶那個弟弟不争氣,三天兩頭跑來府裏打秋風,大奶奶哪有那麽些錢給他?大概心裏早就不滿了。所以今兒個竟不知是受誰的撺掇,跑去大奶奶院子裏好一場鬧,只說大奶奶罔顧了爹娘生養之恩,如今眼睜睜看他們受苦,半分錢都不拿出來,若真是沒錢也罷了,偏偏倒有錢給什麽不相幹的表姑娘堂姑娘,總之說了許多氣人的話,吵嚷的阖府皆知。大奶奶氣得險些昏過去。太太去趕人,也被罵了,所以她也不管大奶奶受了氣,回頭很是沖大奶奶發了一頓脾氣。”

秋容說完,就見秋晴也從屋裏走出來,見顧绮羅面上滿是沉思之色,她便笑道:“實話說,太太沖大奶奶撒氣固然不對,只是大奶奶那位兄弟也太過分了,好歹也算是官宦家出來的子弟,就算如今父親被罷官撤職,家道敗落,最起碼的涵養也該有吧?誰知竟像個潑皮無賴似得,在大奶奶院中跳腳大罵,這讓大奶奶日後在府裏怎麽做人?連太太都被連累了,哼!這一回他倒是罵的痛快,我看他日後還有什麽臉面上門?”

秋容嘆氣道:“這樣人最是難纏,丫頭們不都說他身上有股酒氣嗎?這會兒宣洩完了,等日後又有難處時,跑來找大奶奶,只說他這次喝了酒,所以不懂事撒了酒瘋,大奶奶又能如何?反正這種人為了錢,是什麽事都能做出來的。”

兩人議論着,就見顧绮羅轉身便走,秋容就連忙道:“奶奶往哪裏去?”聽顧绮羅說是要往李氏那裏走一趟,秋晴便埋怨道:“我說你不要告訴奶奶,你偏偏嘴快,這下好,奶奶剛剛從外面回來,水都沒喝上一口,這就又得去忙了,真是的,咱們府裏也不知是招惹了什麽,這才消停了幾天,就又有事情惹出來。”

秋容冷哼道:“即便我不說,這事兒鬧得那麽大,奶奶還能不知道?你這會兒倒這麽關心奶奶了,既如此,趕明兒你再去太太那裏趕活計的時候,可千萬記得替奶奶說幾句好話。”

秋晴一窒,不知該說什麽好,旋即惱怒的冷哼一聲,低頭去了,這裏秋容起先還拿眼剜了她背影幾眼,但旋即想起這府裏的人和事,不由也替顧绮羅頭疼起來。

而在顧绮羅前往李氏院裏的同時,方瓊華正在屋裏慢慢喝着一碗精心炖好的燕窩,見紅露進來,她便淡淡道:“那位二奶奶回來了?去了大奶奶院裏?”聽紅露應是,她便滿面笑容道:“好,讓她去忙活吧。呵呵,想先專心致志把外面生意經營好,哪有這樣容易?到時候外頭我讓你束手無策,裏面也讓這些人使勁兒拖你的後腿,呵呵,看你還不焦頭爛額?”

說到這裏,她便擡頭看了眼紅露,沉聲道:“外面那件事預備好了嗎?”

“紫蕊傳回信來,說都預備妥當了,只等太太一聲令下就動工。”紅露恭敬回答着,見那燕窩吃完了,便忙接過精巧的銀碗,然後又倒了一杯熱茶給方瓊華。

“很好,那就挑個好日子動工吧,還有一個多月就過年了,我料着她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來不及應對。呵呵,金玉滿堂?魚躍龍門?富貴綿延?好大的口氣,好吉利的口彩,這會兒還沒推出來,已經是滿京城皆知,那些達官貴人把勁兒都憋足了,就等着搶正月裏的宴席呢。好,就由得你們先使勁兒撲騰,到時候我讓你們竹籃打水一場空,呵呵,哈哈哈……”

方瓊華痛快的笑了半天,又将一杯茶水一飲而盡,這才住了笑容,淡淡道:“那李青雲讓人聯系着,莫要冷淡了他,日後還有用到他的時候呢。”

“太太。”紅露終于忍不住了,皺眉道:“這李青雲人品低劣得很,大奶奶又不管事兒,太太何苦為了折騰大奶奶和這樣人有來往?萬一将來成了甩不脫的狗皮膏藥,豈不是為難?”

方瓊華冷笑道:“你懂什麽?李氏雖然不管事兒,但她是和二房一條心的,她又有病在身,我就不信,那應飛鴻再怎麽醫術高明,可一旦讓她不得舒心,這病還能好?她的病不得好,顧绮羅不管是真心關切還是假意應付,都得被她拖着,到時候連老太太也要上火着急,今兒的事傳進北院,我就不信那老東西還能泰然處之,因為一個李青雲,我這盤棋就又走活了。人品低劣也有人品低劣的好處,甩不脫?呵呵,甩不脫就想個法子宰了,反正這樣的無賴,殺一兩個也不怕遭報應。”

紅露心中一跳,急急道:“太太不可啊,當初老爺那是對太太起了疑心,實在不成太太才……這殺人到底是傷天害理的……”

不等說完,便聽方瓊華厲喝一聲,接着聽她冷笑道:“傷天害理?我已經殺過一個人,早就傷天害理了,難道這會兒才來害怕?更何況,這麽多年來無論是報複也好,還是為了賺錢也好,我害死的人難道還少了?這會兒你來勸我說殺人到底是傷天害理的有什麽用?若說不傷天害理,只做個問心無愧的好人,那我到現在怕是骨頭都爛了,又有誰會念着我凄慘冤枉,給我找回公道?罷了,你不用多說,這事兒就這麽辦,讓那李青雲在除夕之前再來鬧一場,趁着老爺在家的時候,若是進不了門,就讓他在大門外鬧,呵呵,這陣子京城中的流言都沒有鎮北侯府什麽事兒了,這怎麽行呢?我怎麽着也得讓咱們侯府聲名不堕才是。”

紅露無奈,只得轉身出去親自辦這件事。這裏方瓊華在屋子裏籌謀良久,嘴角漸漸露出一絲冷笑。

第 204 章 以退為進

蕭江北耳朵裏聽着程統的自語,一面快速浏覽着手中那薄薄的一頁紙,當幾條治軍之策過後,一條消息驀然映入他的眼簾,饒是他向來處變不驚,此時也不由得大驚失色,豁然起身道:“什麽?”

程統便知道他看見了那條消息,于是沉聲道:“京衛三營在今年的考選時,竟有人冒名頂替,被告發後,不但告發者離奇身死,就連兵部也有兩個皂隸橫死。此事實在是讓人驚心,一旦流傳出去,無論是京中還是地方以及各部邊軍中,都會引起恐慌。所以才會有這樣一份秘密邸報過來,除了你我之外,不知還有什麽人能夠得到這消息。”

蕭江北目光閃爍了好一會兒,程統都能夠輕易分析出此事的利害關聯,他帶軍已久,又怎會不知此事重大?今年因為有人告發,所以才能夠發現冒名頂替者,那往年呢?若是每年都似今年這般,有十幾個冒名頂替的軍官進入京衛大營,那簡直想想都讓人不寒而栗,須知這些軍官雖然只是官階不高的百戶,或者偶爾有一個千戶,但這些低等軍官正是一個軍隊的基礎,他們是和士兵接觸最多的人,若是着意籠絡……

蕭江北不敢再想下去,放下邸報沉聲道:“皇上已經下命徹查,不知後果會如何?”

程統嘆氣道:“問題是,這是京衛三營,連這裏都能被冒充者混進去,其它地方又如何?禦林軍呢?禦馬監呢?各地的邊軍是不是也都被人暗中把持了?皇上要查,也總得有人幫他查,可這些人當中,焉知就沒有被收買的?能買通兵部考選司的上下官員。這幕後的人當真是能量不小,難道就不能買通其他人?”

蕭江北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向來漠然的面色也變得難看,好半晌,他才擡眼看向程統,輕聲道:“幕後之人,你可有猜測?”

程統伸手向上面指了指。冷笑道:“但凡謀劃這種事。無非是奔着那個位子去的,除了那幾位皇子,還能有誰?”話音剛落。他就見蕭江北眼睛一眯,當下便呵呵笑了兩聲道:“你不用誤會,我自然不是指太子,你既然是太子的小舅子。想來不會不知道,這皇子中固然有以太子馬首是瞻的。但也有幾位只是表面上和氣,心底裏卻積怨已久。”

“你是說裕親王?”

蕭江北不喜歡拐彎抹角,幹脆直截了當的問。

“除了這位主兒,其他人就算對太子有怨。也沒有那個實力和資格去肖想。”程統慢條斯理在蕭江北對面坐下,沉聲道:“如今看來,皇子也好。大臣們也好,赫然已經分為兩派。太子派和裕親王派,只不過太子名分已定,占着大義,所以傾向于他的官員更多。但如今京營這事兒一出,裕親王那邊的弱勢可就說不定了,你在北疆邊軍中固然是威高望重,可京營中的勳貴子弟和痞子軍官們卻未必服你,好在神機營此前是蕭将軍統領,即便有滲透,大概也不會比另兩營厲害……”

“你到底想說什麽?”蕭江北眉頭越發皺得死緊,卻聽程統坦然道:“我在說什麽?我當然是在未雨綢缪。如今雖然是太平盛世,重文輕武,可一旦将來發生變數,只有武力才是真正決定性的力量,若那一位早早就在這裏打下基礎,太子将來即便登基,也未必能坐穩那個位子。”

蕭江北沉默了,即便不想承認,他也不得不承認,程統說的沒錯。就算自己勇武蓋世,可若是京衛三營大部分軍官被裕親王控制,将來也必定要有一場苦鬥血鬥,且勝負難以預料,畢竟個人武力和數萬大軍相比,根本就如同蝼蟻一般。

“我要請調回京。”

沉思半晌,蕭江北終于下定了決心,之前顧绮羅回京時他就有這個想法,卻被愛妻阻止,然而如今發覺被視作京城最大防衛力量的京衛三營很有可能被控制在別人手中,他就再也忍不住了。

“不行。”

卻不料程統斬釘截鐵就否定了他的決定,蕭江北眉毛一揚:“為何?”

“因為皇上心意未明。”程統毫無懼色看着蕭江北深邃的眼睛,沉聲道:“你我都知道此事絕非太子所為,但皇上不知道。你不要拿什麽父子情來說事兒,裕親王同樣是皇上的兒子,平日裏也是恭謹孝順。皇上最近一段時間身體不太好,疑心愈重,這種情況下他不可能只全心信任太子,帝王通病你不會不曉得吧?”

“那怎麽辦?”蕭江北緊緊握了拳頭,努力控制心中焦躁情緒。

“等。”程統倒像是胸有成竹一般,微笑道:“我知道,自從弟妹回京之後,你的心其實早跟着一起飛走了。不過眼下你什麽也不能做,哪怕你心急如焚,也只能在這裏默默等待。皇上特意傳了這份秘密邸報給你我,焉知不是要試探于你?你如果真是急切請調回京,難免要讓皇上疑心你是不是急着回去收拾局面。”

“難道我在這裏不聞不問就是正常反應?”蕭江北冷哼一聲:“別忘了,京營若是出了變故,最危險的就是太子,而我是太子的人。”

程統苦笑道:“我當然知道你在這裏不聞不問也不是正常反應,但皇上不會和你講這個道理。這樣吧,你上一個條陳,提幾條肅清京營的建議,末了提一句你本想請調回京,然而你調任遼東總兵時日未久,若再行調動,未免調動過頻引人疑猜,唔!對了,再說一句,就說遼東如今看來雖是風平浪靜,然而女真及各族早有前科,所以須防他們反複。”

“他們自大夏建國後歸順到如今,似乎并沒有表現出什麽反複小人的特質。”蕭江北冷冷說了一句,卻聽程統冷笑道:“廢話,這個皇上能不知道嗎?反正你的主要目的也不是這個,而是告訴皇上,遼東如今很平靜,有我這個遼東總督在已經足夠經營震懾一方,剩下的,就看皇上安排了。”

蕭江北此時方明白程統的意圖,這貨分明是讓自己以退為進。如此一來,即便皇上真的老糊塗了,疑心太子和自己,他不調自己回京就是,再過個一年半載,皇上發現自己一直都是按兵不動,自然疑心就去了;若皇上對太子還存着一些信任,看了這封奏折,就當相信自己,說不定便可以立刻調自己回京輔助兵部肅清京營。

哪怕在戰場上久經厮殺,練就了堅定如鐵的性格,此時蕭江北也不由患得患失起來,好半晌才喃喃自語道:“以退為進,這倒的确是上上之策,但……若皇上真的疑心了我,不肯調我回京,難道我就只能等着?”

“是的,只能等着。”程統斷然道,見蕭江北面色難看,他才又哈哈笑道:“不過你別忘了,太子可是在京城,你不該小瞧他的本事,也許他到時會設法讓皇上相信你,那你很快就可以調回京城了。”

太子,是了,還有太子。

蕭江北徐徐吐出一口氣,擡頭看了程統一眼,他忽然鄭重道:“多謝,我這就去寫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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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要小老兒主持拍賣?為什麽?”

百味館中,劉忠看着面前三個檀木箱子,難掩震驚的看着顧绮羅,好半晌才沉吟道:“奶奶如今的确是用錢之際,不過這樣重要的事情您交給我來辦,未免也太大膽了些,奶奶就不怕我把這些寶貝卷跑了?其實既然是要把拍賣場設在百味館,那讓石掌櫃的主持才最合适。”

面對疑惑的劉忠,顧绮羅只是淡然笑道:“石貴雖然經營百味館還不錯,可這拍賣卻是最講究把握火候的功力,這方面他沒有經驗,怕是要差一些。還是交給你最合适。至于你說我怕不怕你把這些寶貝卷跑了?老實說,我還真不怕,正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如今身邊人手少,既用了你,你就好好去做。”

劉忠看着那三個半大箱子,略想了想終于點頭道:“也罷,既是奶奶信任我,那小老兒便勉力一試。希望不會辜負奶奶的期望。”

顧绮羅點頭笑道:“好,幹脆利落,不愧是我看重的人才。”說完又淡淡道:“京城原本只有百味館一家獨大,如今卻又有燕回樓與我們争鋒,相比燕回樓的山珍海味,百味館的宴席确實有些低端了,若是也能夠添兩桌高端的宴席,你覺着怎麽樣?”

劉忠聽到燕回樓三字,面上表情不由得一變,顧绮羅立刻假裝驚訝道:“劉老也知道燕回樓?你這臉色不太好看,可是和人家結了什麽梁子不成?該不會去吃了霸王餐吧?”

劉忠苦笑道:“奶奶說笑了,您看小老兒可是那種不自量力的人?別說燕回樓的宴席,就是燕回樓的一道菜,那也不是我能吃得起的。實話不瞞奶奶,小老兒倒的确有可能和這燕回樓有一點淵源,我來京城這麽些日子,一直在打探我要找的人,聽說她可能在燕回樓出現過,所以我也過去看了幾次,可惜都沒有碰上她。”

第 203 章 邸報

不等說完,就聽顧绮羅道:“你都收了?”

饒是彭櫻桃機敏,這會兒也是啞口無言,坐在那裏呆呆看着顧绮羅,就聽這二嫂子氣呼呼道:“還和我打馬虎眼?我還不知道你的性子?雖随和,骨子裏卻最驕傲的,家裏那樣烏煙瘴氣的情況,大嫂子就算幫你又能幫多少?無非是把我留給她治病的錢拿來給你,這樣錢你會要?必是撕撕巴巴的,弄得你也難過大嫂子也傷心,到最後你們兩個還能不反目就已經是好的了。妹妹,不是我說你,你素來是伶俐的,怎麽這會兒竟傻了?你不想想我難道就不回來了?等我回來,你大嫂子的藥錢難道我不給她?你就……”

“沒有沒有,有時候嫂子留下的錢物我也要了。”彭櫻桃不等顧绮羅說完就急急打斷她,接着面上一紅,喃喃道:“嫂子也知道京城居不易,靠着我和爹爹哪裏能過活?所以嫂子有時候留下的錢物不多,我也就收了。”

“嗯,是錢不多才會收。若是留下的錢財多了,你就不可能收了。這是你能做出來的事兒,既成全了自己,也照顧了大嫂的一片真心。”顧绮羅說到這裏,便嘆了口氣,輕聲道:“也罷,妹妹既然惦記着姑老爺,你就再在這裏住些日子,等過了年,我就接你回去,你一個女兒家,如今這府裏人又少,宅子又大,我不放心。”

彭櫻桃少不得要分辯幾句,只顧绮羅心裏早已打定了主意,不過嘴上卻沒有多說,又坐了一會兒,看着天色不早。她便起身告辭,彭櫻桃一直将她送到大門口,好一番依依惜別,直到那馬車連影子都不見了,她這才和身旁小丫頭一起轉身回去。

“奶奶,都看不見了,表姑娘也真是可憐。其實奴婢看她很舍不得您呢。到底父女倆不比母女倆親近。何況她家又是書香門第,規矩也多些,我看表姑娘比起一年前。着實是瘦了許多。”

放下棉簾,春雨便感嘆了一番,卻聽顧绮羅嘆道:“何止是瘦了許多,櫻桃妹妹如今的生活只怕比你說的還不如。你沒注意,我卻是留心看了下。櫻桃妹妹的手指尖上,好幾個細小針眼呢。她是清高的人,就算大嫂子要幫襯,她也不會留下太多錢物。卻又要打理父女兩個的日常生活,想來是每天自己偷偷做了繡品托人去賣,那針眼若不是日以繼夜的作女紅。萬不會留下那麽些。”

“啊?表姑娘怎麽說也是大家閨秀,竟然要靠賣繡品過活?這……這也太凄慘了吧?”

“是凄慘啊。”顧绮羅倚在車壁上嘆氣道:“所以我才說一定要把她接回來。不用別的。就是賣繡品這件事,若讓姑老爺知道了,心裏還不知道怎麽難受呢。或許姑老爺已經知道了,只是怕櫻桃妹妹傷心,所以只假裝不知道罷了。”

春雨重重點頭道:“照奶奶這麽說,咱們一定要把表姑娘接回來,不能讓她過這樣苦日子。只是奶奶為什麽一定要等過年啊?咱們難道就不能現在接表姑娘回府?諒太太也不能說什麽。”

顧绮羅道:“你也不想想,我們一回來,就接表姑娘回去,以她的清高性子,肯就這樣回去嗎?這事兒必得有一個契機,所以我說讓她再和姑老爺住些日子,等過年了,把人順理成章接過去,到時候老太太不讓走,這不就順水推舟成了嗎?強似我現在逼着她回去,她心中總是難受凄涼,又讓太太在老爺面前編排我只會做好人。”

春雨搖頭道:“虧奶奶思慮的這樣周詳,天啊,這麽些彎彎繞,殺了我我也慮不到,就是當初姑娘還沒出閣時,咱們太太那樣陰險,我看奶奶也沒這麽小心過啊。”

顧绮羅淡淡道:“此一時彼一時,那會兒家裏做主的可是我爹,他向着我。如今府裏做主的是公爹,而且他對咱們這位太太的信任已經到了盲目的地步,遠不如當初我爹清醒,我自然是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謹慎。罷了,不說這些,我要想一件事,你莫要出聲打擾我。”

春雨連忙點頭,這裏顧绮羅便靠着馬車廂在心裏默默思量着:兩條貿易線還都是建設初期,正是需要付出的時候,目前賺回來的銀錢暫時還不夠投入進去的,而這樣緊要時候,資金鏈萬萬不能斷,不然大好局面就要付諸東流。既如此,只怕蕭江北那些寶貝又得拿出來一些拍賣了。恰好是臨近新年,無論富商巨賈,還是達官顯貴都需要送禮,這正是個好時機,只是讓誰來操作這件事呢?還有那個劉忠,是不是可以趁這時候試探一下?

正想着,忽聽春雨“咦”了一聲,顧绮羅便睜開眼道:“又看見誰了?一驚一乍的。”

春雨低頭吐着舌頭道:“奶奶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只是剛剛看見那一行人走過去,領頭的好像是二姑爺。”

“二姑爺?”顧绮羅疑惑問了一句,但旋即想起,不由一拍腦袋道:“看我這記性,你是說,你看見林正南了?”

春雨道:“隔得遠,看得不是很清楚,依稀仿佛是他。”說完見顧绮羅點頭沉吟,她便嘟囔道:“說起來,奶奶這回回來打算什麽時候回府裏一趟啊?莊姨娘必定是盼着咱們呢,說不定二姑娘也會回來。”

正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顧绮羅當即一拍手,哈哈笑道:“好,那咱們明兒就回去,我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手,卻是忘了他。”

“忘了誰?”春雨眨巴着眼睛:“奶奶說的是二姑娘嗎?”

“不是二姑娘,做生意的事,你說該找誰?”心頭難以決斷的大事轉眼間就得到解決,顧绮羅只覺着神清氣爽,掀開簾子看了下天色,她輕快道:“今兒的收獲不錯,晌午前必定能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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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往府裏送的年禮都預備好了,您過目一下這單子,看看還有沒有什麽需要添減的?”

蕭江北剛回到總兵府,就見杏花走過來,遞給他一張禮單,他展開看了看,杏花就在一旁解釋道:“因為奶奶走的時候已經帶了不少東西,所以今年這人參鹿茸皮貨等就比去年少了一半,倒是把爺前次打的獵物都給帶上了,爺不在京城,府裏要吃野味也不是容易的,老太太偏還好這一口。正好天氣寒冷,就是到京城,這肉也還算新鮮,賞人也是好的。”

蕭江北點點頭,将單子遞給杏花,卻見她又從袖子裏掏出一封信,抿嘴笑道:“奴婢知道爺這些日子就盼着這個,呶,奶奶的信,厚厚一摞,估摸着怎麽也有七八張紙了。”

蕭江北漠然的面孔上猛地添了幾絲喜色,一把奪過那信,他瞪了杏花一眼道:“怎麽不早拿出來?”說完便三步并作兩步回了屋,那迫不及待的樣子讓杏花忍不住笑出聲來。

囑咐兩個小厮在外面聽着動靜,她便轉身去打發往京裏送年禮的馬車啓程,一面算着日子。

剛出了二門,就聽身後一個聲音問蕭江北在不在,轉回身一看,只見程統的身影一晃而過,杏花不由得疑惑自語道:“這樣冷的天氣,程大人不拽着鐘大哥圍爐下棋,跑來這裏做什麽?”

她只是有些疑惑,卻沒多想,見三輛馬車都在道上等着,便定了定神上前,按照之前想好的話一條條吩咐下去。

這邊屋裏,蕭江北剛剛把愛妻的來信看完第一遍,因為心急知道顧绮羅回去的情況,所以這第一遍未免有些囫囵吞棗,只看到情況在可控制之內,他便松了一口氣,正打算再細細讀第二遍,便聽見外面小橋報說程統來了。

“鐘春風不在我這裏。”

蕭江北頭也不擡的吼了一句,以為程統只是又找不到鐘春風所以跑到自己這裏來找人,事實上這種事在幾天前的确經常上演,書*快*電 子 書 那兩人不知什麽時候開始玩起躲貓貓的游戲,而且還越來越上瘾。不過自從蕭江北在鐘春風面前表演了一套“刀法”後,那厮就再也不敢把這裏當做躲藏的風水寶地了,說避之唯恐不及都一點兒也不過分。

哪知簾子随後便被掀了起來,蕭江北皺眉擡頭,卻見程統臉上是少見的凝重之色,見他看過來,便伸手将一份邸報送到他面前,沉聲道:“這是剛剛收到的邸報,你看看。”

“邸報?”蕭江北睨了程統一眼,卻聽他沉聲道:“你不用懷疑,這份邸報是通過秘密渠道送過來的,比朝廷邸報更要詳盡一些,朝廷的邸報大概這兩三天也該到了。”

知道程統出任遼東欽差時,皇帝曾經給了他一些便宜行事的權力,蕭江北卻沒料到這權力竟然還保留至今。因便狐疑的打開了那份邸報,卻聽程統在一旁用手指叩着桌子沉吟道:“論理,這份邸報不該出現在你我手上,張寧向來是個仔細謹慎的人,既然輾轉把這邸報送給我,大概是出自皇帝陛下的授意,那這就很值得琢磨琢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