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2 章 惡人就得惡來磨

香姨娘小聲道:“我起先也是這樣想,然而仔細想來,姑老爺向來清廉,待人又和氣,怎會有仇家?何況就算有仇家,也該是揚州那邊的,沒道理在揚州不下手,倒千裏迢迢跑來京城下手。”

顧绮羅輕聲道:“之前不是說過了嗎?那些人的目标不是姑老爺,而是櫻桃妹妹。”

香姨娘道:“這就更不應該了,櫻桃妹妹的确是千裏挑一的好姑娘,只是她向來深居簡出,是最有分寸的一個人,不可能得罪人,更不到豔名遠播的地步,不說別的,只說這容貌,京城不是有十大名門美人嗎?櫻桃妹妹可沒在那個榜上。”

說到這裏,見已經到了西院,衆人便都進門了,蕭靜舒對顧绮羅道:“二嫂子有什麽疑惑不能和我們一起說?難道只有姨娘才能為你排憂解難不成?”

顧绮羅笑道:“你們的任務是陪好櫻桃妹妹,我這裏和姨娘商量事情呢,就要過年了,就算別的不張羅,給妹妹們的禮物難道還能不張羅?”

一說起禮物,蕭靜舒和蕭靜悅的眼睛都亮了,但轉眼間就聽四姑娘疑惑道:“這會兒嫂子還有心思想什麽禮物?咱們還是好好商量商量櫻桃妹妹的事才是正經。”

顧绮羅笑道:“表姑娘的事情還用商量麽?我已經讓廚房做了安神補氣的湯,從此後,就讓她在家裏安安心心住下,休要說什麽寄人籬下的話,過不長時間,我讓你名正言順變成我們家的人……”

不等說完,衆人已經笑開來。蕭靜舒連連點頭道:“二嫂子這話真真說得好。”而彭櫻桃雖然還是驚魂未定,此時也不禁紅了臉,啐了一口道:“你們着魔了?她說什麽都是好,叫我看這不過是混賬話罷了。我不讓她打趣,先去歇着了。”

顧绮羅給蕭靜舒使了個眼色,于是三姑娘會意,拉着蕭靜悅叫道:“我們和櫻桃妹妹一起去。”說完讓綠兒帶路。自去廂房休息。不提。

這裏李氏卻留了下來,看着顧绮羅道:“我剛剛在路上就看見你和姨娘嘀咕,你們可得出什麽結論了?”

香姨娘苦笑道:“我這裏還茫無頭緒。卻不知**奶有沒有什麽推論?”

這時春雨奉上茶來,顧绮羅讓了她們兩個,又遣春雨出去看着,這才沉聲道:“我也沒有證據。然而想來想去,我能想出的人只有一個。就是咱們太太。”

“太太?”

香姨娘和李氏一起驚呼了一聲,香姨娘便沉聲道:“**奶,你知道我心中對太太是有一股怨氣的,從她進門。的确把侯府折騰的天翻地覆,但是……但是表姑娘和她毫無冤仇,她怎麽會做這種事?”

李氏也輕聲道:“是啊。她怎麽說也是個女人,還……還不至于這樣狠毒吧?表姑娘若一旦讓人劫走。那後果……生不如死,她怎也不至于這麽狠心吧?”一面說着,想到彭櫻桃被擄走的下場,身上竟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顧绮羅垂着眼,淡淡道:“表姑娘既然和她毫無冤仇,為什麽還讓她給擠兌出去住了?大嫂子和她又有什麽仇怨了?她就派人去挑唆你弟弟上門鬧?若說狠毒,呵呵,你們還是太小瞧了她,大嫂子想一想吧,就你弟弟那件事,她做了好人,卻把你批得生性涼薄,公爹也信了,你這性子,受得住這樣委屈?這股火窩在心裏,你又會是什麽下場?難道你們到如今都還對太太抱有幻想?以為她來咱們家,就是想出口怨氣的?”

李氏和香姨娘面面相觑,兩人仔細想了好半晌,方嘆了口氣,不得不承認顧绮羅說的有道理。香姨娘便喃喃道:“難道……難道她害的咱們府裏天翻地覆還不夠,竟還要我們家破人亡?”

顧绮羅淡淡道:“即便不是這樣,也差不多吧。”說完皺眉道:“這件事我還是覺着有點兒奇怪,聽櫻桃妹妹的講述,那些賊人似乎還不是很熟悉府中環境,不然不會被她一個女孩兒家弄出來的暗算整治的人仰馬翻,這發動的似乎有些倉促了,如果真是準備充分,突然發動,櫻桃妹妹那點兒小機關根本就不夠看。所以我很奇怪,既然目标明确,發動的又這樣淩厲,怎麽會不準備充分呢?看着倒像是被人催着,只得倉促發動攻擊,最後功敗垂成似得。”

“什麽意思?”香姨娘和李氏眨巴着眼睛,異口同聲的問,卻聽顧绮羅沉聲道:“我大膽假設一下,原本這夥人接到了幕後主使者的任務,所以提前幾天在府外踩點兒,可因為櫻桃妹妹和姑老爺深居簡出,他們一直沒有進入府內的機會,原本他們應該再耐心一些,找個機會混進府去轉悠一下,畢竟臨近年關,大家都放松了警惕,事情又多,這個機會不會太難得。但他們突然就發動了,倒好像是幕後主使者因為什麽事情忍耐不住似得。”

“因為什麽事情忍耐不住?”香姨娘和李氏又是異口同聲。

這一次顧绮羅卻不說話,只是啜吸着茶水良久,好半晌才擡起眼看向兩人,輕聲道:“如果我是太太,會這樣做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受了氣窩了火,所以要将這股怒氣發洩出去。想一想,如果櫻桃妹妹真被歹人劫走,老太太會是個什麽光景?三弟會是個什麽光景?咱們府中還想和和美美過這個年嗎?”

香姨娘和李氏倒吸一口冷氣,她們原先只想過彭櫻桃一旦被劫走的下場,然而此時一聯想起來,才知道若是這位人見人愛的表姑娘被劫走,那侯府恐怕也要面臨從未有過的艱難,不用說別的,許太君年歲大了,被這樣一刺激,很可能就再也起不來,更不用提蕭江中,會不會就此自暴自棄心灰意冷甚至是瘋癫殒命?

“如果真是太太做的,那她也太歹毒了。她為什麽要這樣?老爺對她難道還不夠好?一直癡心不改,就算年輕時因為老太爺老太太所以有負于她,可如今不也是把她娶回來了嗎?更何況別人不知道,我卻是知道的。當年老爺親自上門懇求過她父母,讓他們再等自己兩年,一定會勸老太爺老太太回心轉意,是她父母一口回絕,老爺傷心之下這才前往邊關。結果不久之後,他們家就為了攀高枝把她嫁去高家,認真說起來,這算是老爺負了她嗎?她先嫁,老爺之後萬念俱灰,才又娶了我們小姐,她……她憑什麽還來報複?”

香姨娘簡直出離了憤怒,李氏生怕她氣壞了,連忙勸說道:“一切都是二弟妹的推斷,這不是還沒有證據嗎?”

香姨娘皺眉道:“可我覺得**奶的推斷很有道理。”

顧绮羅沉聲道:“是推斷沒錯,但大嫂子弟弟的那件事,我卻已經問明了,就是她手下的人做的。你們知道她在外面還有兩個丫頭叫做紫蕊和綠珠的吧?便是那紫蕊的人和李青雲交好,然後挑唆他來鬧的。”

話音未落,李氏便一下子站了起來,驚怒道:“果然是太太?她……她為什麽要這樣害我?二弟妹,這事兒你有沒有告訴老爺?”見顧绮羅搖頭,她便氣憤道:“你為什麽不告訴老爺?難道還要老爺受她的蒙蔽?不行,這事兒我要去讨個說法。”

“讨什麽說法?”

這一次卻是香姨娘,拉着李氏坐了下來,冷哼道:“**奶是什麽樣的人你不清楚?如果真的憑這件事就能讓太太原形畢露,你以為她會隐忍?你想一想,這大半年來,她做了多少事?咱們老爺又是什麽态度?到現在,還以為咱們就是針對她呢,這一次難道能例外?說不定還以為是咱們處心積慮陷害她。再者說了,就算老爺相信了咱們的話,又如何?**奶說是她手下那個丫頭做的,到時她只要說是丫頭自作主張,不一樣能把自己摘的幹幹淨淨?這樣次數多了,老爺被她蒙蔽着,反而以為咱們一次又一次的害她,真到那時就晚了。好歹現在我看老爺對**奶還算和藹,咱們不能輕易就把這點優勢葬送掉,俗語說的好,打蛇打七寸,打不到七寸,就幹脆不要打,免得被反咬一口。”

顧绮羅嘆氣道:“姨娘這話說得沒錯兒,這件事确實不可能扳倒太太,既如此,咱們就慢慢攢着,積少成多因小成大,瞅準機會,一擊必殺。”

李氏和香姨娘眼睛都有些發直,愣愣看着一把握上拳頭的顧绮羅,卻見她笑道:“怎麽?素日裏都只看見我溫柔端莊的模樣,沒見過我這樣厲害的時候,所以都吓呆了?其實姨娘和大嫂子不該這麽脆弱啊,你們也不想想,我要不是有這份兒厲害,能名聲在外?”

香姨娘笑道:“我倒不是被吓到了,只是奶奶那個一擊必殺當真有幾分二爺的氣勢,所以一時間愣住,唉!也不知二爺什麽時候能回來?他回來就好了。”

第 221 章 推測

幸好又過了不算長時間,就有人報說姑老爺和表姑娘過來了,顧绮羅和香姨娘等人連忙出去迎接,這裏許老太君也要出去,被秋月秋芳兩個按住,只聽她們道:“老太太剛剛就差點兒昏厥了過去,這會兒該好好坐着等消息才是,若您過去了,也幫不上什麽忙,反而大家還得擔心您,左右有**奶在,什麽事情都會安排妥當,老太太不用急,在這裏等着聽人過來報信就是。”

許太君聽着有理,只得耐着性子坐在羅漢床上,自覺着過了許久,卻還沒人來,不由氣道:“怎麽這麽些時候還不過來?櫻桃和她爹爹到底怎樣了?這存心是要急死我啊。”說完又要起身。

秋月連忙道:“老太太是着急,所以覺着時間長,其實還不到一刻鐘,不是說姑老爺受傷了嗎?大家總得探問探問,這一耽誤,可不就是好一會兒工夫呢,您老鎮定些,沒事兒的,要是有事兒,只怕驚呼聲就傳過來了。”

如此好不容易按着許老太君,只過了小半個時辰,才見衆人都匆匆回來,其中一人看見許太君,便撲上來哭道:“外祖母,外孫女兒險些就看不見您老人家了,嗚嗚嗚……”

許老太君這才看清撲過來的是彭櫻桃,不由摟着也是老淚縱橫,衆人忙勸住了,她這才道:“究竟是怎麽回事?聽見消息,我吓了個半死,說你爹爹受傷了,你也差點兒被擄走,這……這是哪個喪心病狂的禽獸做下的?你爹爹的傷勢如何?”

彭櫻桃這才擦了擦眼淚,因為許太君緊握着她的手,她便在外祖母身邊坐下。抽泣着道:“讓外祖母擔心了,爹爹的傷勢還好,大夫已經給包紮過,過些日子就沒事兒了。至于到底是誰做下的,我也不知道。這還幸虧是二表嫂那天去看我,說府外有些人來來回回的,似是不懷好意。當日她勸我回來。我不肯。只想着這天子腳下,難道還有人敢做殺人越貨的買賣?只是我到底多了個心眼,就吩咐看門婆子注意些。過了幾日。果然她也說門口總有些熟面孔晃着,說是貨郎,可看做派又不像是貨郎……”

不等說完,就聽李氏道:“這必是人家故意在你們府外踩點兒呢。你既知道了,就該早些和我們說。搬過來才是,哪會有昨晚的驚險?”

顧绮羅連忙道:“櫻桃妹妹向來沉穩,她又沒有證據,只憑着幾個形跡可疑的人。甚至就這幾個人是不是形跡可疑的還說不準,畢竟她又沒有親眼看到,所以哪肯聽風就是雨?”

彭櫻桃垂頭澀聲道:“是。我當時便是這樣想的,若能确定那些人不懷好意。不用嫂子說,我自然就趕緊過來尋求庇護了。”

顧绮羅道:“吃一塹長一智,這以後可要記住,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小心駛得萬年船。”說到這裏,忽然拍着額頭一笑道:“罷了,是我說錯話,從此後就不用你為這種事上心了,這一次你趁早兒給我乖乖住下來,說破大天也不可能再讓你搬出去,你說這萬一有個閃失,可不吓壞了人?”

彭櫻桃垂頭不語,顧绮羅也只是用這句話點她一下,那邊許太君着急,連忙又問道:“後來怎麽樣?”

彭櫻桃這才深吸口氣,繼續說道:“聽看門婆子這麽說,雖然我不能确定,到底還是起了防範之心,就讓人做了點安排,在我和爹爹房間周圍挖了幾個深坑,撒了一些棗棘子,每天在門窗橫梁上放了水,又令幾個健壯仆婦加強巡夜,我爹爹原本還說我這是杞人憂天,太小心了,哪曾想安排完沒幾天,竟然……竟然就用上了。”

顧绮羅這才明白為什麽彭櫻桃和彭老爺能逃過一劫,原來這冰雪聰明的女孩兒早已經做好了一些準備。那棗棘子就是山上野生的酸棗枝子,野酸棗雖然很少有長高長大的,但枝葉茂盛,細細枝子上是數不清的倒刺,所以彭櫻桃在房間周圍挖了坑,還用這玩意兒在房間外防護,那些賊人不了解裏面情況,大意之下難免要吃點小虧。這就給了人呼救的時間,加上彭府中如今的下人都是忠心耿耿的世仆,大家奮力厮打之下,又拼命叫喊,這才吓退了那些賊子,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聽完彭櫻桃的講述,衆人全都是合掌念佛不已,許太君更是一陣陣後怕,緊緊拉着彭櫻桃的手不放。這時就見蕭江中也走了進來,向來跳脫飛揚的少年,此時卻是緊繃着臉,眉眼間全是怒氣。卻還沒有忘了禮數,見長輩們都在,便團團行了禮。

許老太君連忙問道:“老三,你姑父怎麽樣了?可安置妥當了?”

蕭江中道:“安置妥當了,按照二嫂說的,把聽濤院收拾了出來,讓姑父先在那裏住着,我爹也回來了,聽說此事也是十分震驚憤怒,這會兒正和姑父說話。大夫說只是皮肉之傷,沒有大礙,休養幾天就會好,也讓他開了藥,小墩子已經跟着去藥房抓藥了,請祖母和表妹放心。”

許太君這顆心才算是落進肚子,只是一想到昨夜彭府的事,仍是一陣陣心驚肉跳,遂怒道:“你去告訴你老子,讓他找人好好查,這天子腳下,竟然有如此膽大包天的盜匪,還了得了?”

蕭江中道:“不用老太太說,爹爹說過一定嚴查,絕不姑息。這會兒正和姑父說話,只等了解了情況後,就去順天府。”

許老太君點點頭,這裏顧绮羅便道:“櫻桃妹妹昨晚受了驚吓,這會兒雖是逃過一劫,只怕也是心驚肉跳疲乏不堪,這幾日都不适合獨自居住,恰好我那院裏如今只我一個人住着,也十分寂寞,不如讓妹妹先過去住幾天,和我一處做個伴兒,老太太以為如何?”

許太君點頭稱善道:“如此甚好,你好好勸勸你妹妹,讓她務必留下來,那府裏不能再回去了。甚至就連她父親,也在府裏住一段日子,等傷好後,這事兒過去一陣子再說。唉!也就是他那個清高性子,讓他在這裏住着,就怕他不自在,不然只剩了父女兩個,就都在我們這裏又何妨?”

彭櫻桃小聲道:“外祖母,沒有這樣的道理。”

“道理道理,你們父女兩個可是差點兒沒命。”許老太君瞪眼睛:“難道道理比命還重要?”

彭櫻桃咬着嘴唇不說話。許老太君就也嘆了口氣,她何嘗不知?不管自家對彭父和彭櫻桃怎麽好,也難以讓他們這樣的人擺脫那種寄人籬下的感覺,所以這件事竟是無解之局。

正苦惱傷心着,就聽顧绮羅道:“老太太不用擔憂,據我推測,那些人應該只是沖着櫻桃妹妹,姑老爺是為了保護妹妹才會奮不顧身,被賊子傷到。只要妹妹長住在我們府中,等事過境遷,想來姑老爺就算是搬出去,也沒人會打一個老頭兒的主意。”

香姨娘也道:“**奶說的沒錯,老太太放心吧,姑老爺兩袖清風,家裏除了許多書外再無別物,那些江洋大盜懂什麽?所圖還不是金銀財寶?只怕之前他們不知是誰偶然看到表姑娘,所以……如今只要表姑娘住在我們家裏,姑老爺就萬無一失了。”

彭櫻桃臉紅了一紅,知道香姨娘那未完的話是暗指歹徒要劫色,想到昨天晚上的兇險,她不由一下子紅了眼圈兒。又聽顧绮羅道:“好了,一大早老太太讓這消息吓得不輕,這會兒趕緊喝點安神補氣的湯水,好好休息一下。我也帶櫻桃妹妹回去,讓她好好睡一覺。”

許老太君連忙道:“也給這孩子喝點安神補氣的湯,可憐見兒的,定是吓壞了,別說她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就是我這老婆子,幾十年什麽沒經歷過?聽見這事兒也吓得魂飛魄散。”

顧绮羅連道“知道”,又囑咐秋芳秋月好好服侍老太太,然後便和衆人一起退出來。

李氏與蕭靜舒蕭靜悅拉着彭櫻桃,不住安慰她,容姨娘和闵姨娘也都上前抱着安撫了一陣,這裏顧绮羅便和香姨娘道:“姨娘,過去我那裏坐坐?因為過年忙,咱們好長時間沒一起坐着說說話了。”

香姨娘欣然道:“好啊。”說完又壓低了聲音道:“奶奶可是覺着這事兒有些奇怪?”

顧绮羅凝重點頭道:“非常奇怪。從我進京以來,還沒聽說這天子腳下發生過這種事,竟然是趁着後半夜人們熟睡之時公然劫人越貨,以往那些案子,最多也就是趁着夜深人靜偷盜些財物,且多是平民百姓家遭殃,咱們那舊日府邸雖不是什麽顯赫名門,好歹也是高門大戶,怎麽竟忽然有人打起了它的主意?”

香姨娘沉吟道:“我也是這麽說,咱們舊宅那條街上住的雖然都不是什麽達官顯貴,可大多也都是武官門戶,這些盜匪無論如何也不該挑着那麽個地方下手才是。可若不是盜匪所為,那是什麽人做的?”

“盜匪肯定是盜匪,只不過在我看來,這些盜匪不是那些随意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罷了,這背後定是有人指使的。”

第 220 章 劫後餘生

程統那是精明的尾巴尖上長白毛的家夥,一看蕭江北這表情明顯是欲求不滿瀕臨狂暴,于是連忙哈哈笑道:“行了,江北別見怪,我今天來找你,卻是給你報喜的。”

蕭江北一翻白眼,冷哼道:“喜從何來?”

程統見外邊沒人,便湊過去嘻嘻笑道:“恭喜你就快調回京城了。”

“呼”的一下,蕭江北猛然坐直了身子,沉聲道:“這事兒不能開玩笑。”

“拿這事兒開玩笑,我嫌命長嗎?”程統好整以暇坐下笑道:“是朱龍用快馬小心透過來的消息,說皇上之前微服出宮,與太子在京城轉悠了一圈,也偏偏這麽巧,就撞見了一起天仙閣豪奴仗勢欺人的戲碼,皇上大怒之下命人要一查到底。雖然現在皇上那邊還沒查出個結果,不過我卻是知道這天仙閣的底細,那是裕親王府裏的産業,除了斂財之外,應該也是他一處打探消息的所在。只要皇上查出端倪,勢必要對裕親王起疑心,如此一來,必定會調你回去執掌京營。”

蕭江北聞言十分振奮,忽聽身旁鐘春風幽幽道:“大人,你眼裏這光火都可以點蠟燭了。”他這才咳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冷哼道:“要是你處在我這個境地,聽見這樣好消息,眼光也可以點蠟燭。”

鐘春風興奮道:“不用處在大人的地位,我現在眼睛裏的光就可以點蠟燭了。天可憐見,只要大人回京,我也終于可以離開遼東了。”

他一邊說,就一邊用眼角餘光去偷看程統,卻見對方嘴角噙着一絲冷笑。目光不善的看着自己,心裏不由“咯噔”一下,便硬着頭皮道:“你看我幹什麽?我當初是跟大人和奶奶一起來遼東的,如今他們都回京了,我……我還留在這裏做什麽?”

“為人處事,千萬莫要得意忘形,不然就容易樂極生悲。”程統站起身悠悠說了一句。然後看也不看鐘春風一眼。便陰沉着臉出門而去。

他這樣一作勢,倒讓鐘春風坐立不安,眼看着蕭江北似笑非笑看着自己。這貨想來想去,到底還是畏懼程統“淫威”,生怕那家夥狗急跳牆,于是結結巴巴找個了個借口。便也偷溜出去。

這裏蕭江北才沒心思管他們兩個狗屁倒竈的事兒,他只要一想到可以盡快回京。見到朝思暮想的愛妻,便振奮不已。

從抽屜裏取出五封信,他輕輕撫摸着,喃喃道:“绮羅。我真是很想你,太想你了。蒼天垂憐,終于讓我可以再見到你。不知道你過得怎麽樣,府裏如今不比從前。你每次信上都說得好,可我知道,那個女人必定會給你氣受,沒關系,等我回去,反正我是武夫,莽漢,等我回去給你出氣。”說到後來,語氣中已經是帶上了騰騰殺氣。

而讓蕭侯爺差點兒起了殺心的女人這會兒正氣得有進氣沒出氣,半倚在榻上直哆嗦。蕭江北說她不知給了顧绮羅多少氣受,這可真真是冤枉了人家,因為陰險狠毒的方瓊華這會兒都快讓顧绮羅給氣死了。

百味館的事铩羽而歸,就讓她被裕親王的管家在信裏罵的狗血噴頭。這也罷了,偏偏裕親王接連失利之下,竟遷怒于她,她這才知道顧绮羅給太子獻了肉靈芝,讓太子在皇上面前讨了歡心,還順帶着一招連消帶打,就把裕親王給置入險地,裕親王如果倒了,自己也肯定要萬劫不複,這怎能不讓她急怒交加。

“紅露,給我下令,讓那些人立刻動手。”

方瓊華緊緊握着拳頭,指甲把手心都掐的通紅一片,看着替她撫心口并小聲勸慰着的紅露,她忍不住就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下子坐起身來低低吼叫了一聲。

紅露的動作一頓,接着不敢置信的擡起頭問道:“太太,當初不是說……不是說要等年後再動手嗎?”

“等不得了,我不能讓那個女人這樣得意。”方瓊華臉上滿是暴戾之色,站起身抓着胸口喃喃叫道:“讓他們快動手。哼哼!不過是個老頭子,還有一個弱智女流,加上幾個沒用的下人,用得着什麽安排?現在就動手,把人抓了賣的遠遠兒的,敢斷我的後路,我就讓他們阖府雞犬不寧。”

“可是太太,這明天就是除夕了,何必非要在這個時候鬧将起來……”

紅露不等說完,便見方瓊華猛然紅着眼睛回過頭來,咬牙道:“就是要在這個時候鬧,我就是不想讓她們過個好年,按我的話去做。”

看見方瓊華那幾乎歇斯底裏的模樣,紅露只能在心裏嘆氣,暗道主子真是被氣瘋了,這種喪盡天良的事,她也做得出來。一面替彭櫻桃悲哀,一面卻只能出去執行方瓊華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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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怎麽又看起爺的信了?這些天您都看不下十遍了,就是背出來也沒問題吧?”

秋容和綠兒走進屋裏,就看見顧绮羅正在椅子上看那幾封她視如珍寶的信件,聽見她們的話,顧绮羅臉上一紅,連忙強詞奪理道:“可不許胡說,我不過是看你們爺的字兒寫的還蠻好,所以才拿出來想學習學習,這些日子沒有事做,我打算把字練一練。”

“爺明明說奶奶的字兒寫的比他好,怎麽還想練字?再說哪裏有這功夫,明兒就是除夕了,除夕過後,正月裏雖然不動針線十分清閑,但那是對別的閨閣千金來說,我不信奶奶也能清閑到練字兒打發時間的地步。”

“我就是随口一說,你這丫頭那麽較真做什麽?”顧绮羅被秋容戳穿了謊言,立刻惱羞成怒,卻聽秋容笑道:“是是是,奴婢就是心太實了,也不知道幫奶奶遮掩遮掩,還把您給戳穿了,奴婢給奶奶賠罪。”

“賠罪就這麽口頭上賠了?哪有誠意?好歹送點什麽東西來表示一下誠懇認錯的态度才好吧?”顧绮羅冷哼一聲,卻聽秋容笑道:“奴婢可沒有能拿出手的,後日就是大年初一,少不得還要從奶奶這裏讨個紅包花花。”

“呸!還有臉說。”顧绮羅啐了她一口,話音未落就聽外面有人跑動的腳步聲,秋容面色一整,連忙快走幾步到門邊打起簾子,就見小丫頭柳兒一頭闖了進來,小丫頭跑的滿臉通紅,汗都出來了,看見顧绮羅便慌張叫道:“奶奶,可了不得了,奴婢剛剛去給老太太屋裏送點心,結果正巧趕上人來報說……說是表姑娘家進了賊人,把……把姑老爺都給打傷了。”

“什麽?”

顧绮羅猛一下站起身,到了柳兒面前一把抓住她胳膊道:“到底是怎麽回事?表姑娘怎麽樣了?”

柳兒急急搖頭道:“究竟是怎麽回事奴婢也不知道,只聽說這一句,奴婢的心就吓得跳出腔子了,又說表姑娘也差點兒被擄走。這會兒三爺已經帶人趕過去了,老太太險些昏厥過去,香姨娘和容姨娘正在那裏忙乎着,讓我趕緊回來請奶奶去主持大局。”

顧绮羅也顧不上換衣裳,披了一件貂皮鬥篷便急匆匆來到北院正堂,這會兒大夫還沒到,許老太君卻是已經醒了,看見她便拉着她的手哭道:“櫻桃這個苦命的孩子,這一次差點兒遭了大難,绮羅,你可得好好兒想個法子,再不能讓她離開咱們府了,不然還不知道有什麽劫難要降在那孩子身上。”

顧绮羅連聲道:“老太太放心,三弟已經去了,想必很快就能把姑老爺和表姑娘接過來,這一次咱們就不讓他們走了。”說完起身問香姨娘道:“通知太太了嗎?老爺那裏有沒有人去報信兒?”

香姨娘沉聲道:“太太今天出去了,這會兒還沒回來,老爺已經派人去通知了,只是不知姑老爺和表姑娘怎麽樣……”

不等說完,外面人說大夫來了,于是女眷們忙都躲到屏風後,只留下兩個婆子和丫頭。那大夫看完,只說許太君是急火攻心,不妨事,便開了張藥方,拿了診金走了。這裏李氏便道:“弟妹不是說應大夫回京了嗎?該請他過來看看,哪怕老太太只是一時急火攻心,姑老爺這會兒還不知怎麽樣呢。”

顧绮羅道:“這事兒我出來後就想到了,所以已經打發人去百味館叫他過來,放心,等一下就到的。”接着又皺眉道:“怎麽好端端會出這樣事?報信的人在哪裏?讓她來說說,我聽聽究竟是怎麽回事?”

香姨娘道:“之前來的這個婆子我們已經問過了,并不知道什麽。我想着姑老爺家裏人手本來就少,這會兒得用的只怕都在他們父女兩個身邊,不如等她們過來了,再找那可靠的人來問,想來她們知道的會多一些。”

顧绮羅想想是這麽個道理,也只能按捺下急切之情,一時間,諾大一個廳堂裏靜悄悄的,可見大家心情都十分沉重。

第 219 章 釋疑

看着裕親王離去,皇帝陛下不由慢慢沉思起來,忽聽身旁太監小心翼翼道:“皇上,您不去泰坤宮了?”

“嗯,不去了。讓太子過來見朕。”皇上淡淡說了一句,之前興高采烈的面色被凝重思索取代,只讓那太監心中不住犯嘀咕,暗道裕親王應該不是特意進宮來送書帖的,難道他這麽跑一趟,就是為了說這幾句話?只是……這幾句話裏有什麽玄機呢?怎麽皇上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一面想着,到底不敢違抗聖命,于是安排人去宣太子過來,他則親自在廊下候着。過了一會兒,見太子輕裘緩帶,邁着沉穩步子進了院裏,他便連忙迎過去,趁着兩人進屋的時候飛快悄聲提醒了一句:“裕親王剛剛來過,然後皇上就有些不開心了。”

太子此時已經是胸有成竹,聞言點點頭,進了書房後,就見皇上正在那展開王右軍的書法癡迷看着,見他來了,方指了指面前椅子道:“坐。”

太子坐在椅子上,就見皇上将那書貼遞過來,微笑道:“你三哥剛剛送過來給我的,你看看怎麽樣?”

太子連忙接過來,只看了一眼,眼睛便是一亮,待細細看了一回,方站起身雙手将書貼遞還給皇帝,歡欣笑道:“恭喜父皇賀喜父皇,這應該是王右軍的真跡,此前兒子也只看過一次臨摹的,沒想到今日竟能得見真跡。”

皇帝哈哈一笑,随手将書貼放在桌上,饒有興趣看着太子道:“朕聽說今兒你們全家都進宮來看望你母親了?”

“是,父皇。”太子笑道:“臨近年關,因為節禮來來去去無非那麽些東西。所以兒子有心送父皇點別的,偏偏也沒什麽可以拿出手的好東西,幸好前兩日得了個寶貝,所以就趕緊帶進來呈獻父皇,願父皇長命百歲身體康健。”

這吉祥話本是再普通不過,然而在此時此刻說起,讓皇帝心中忍不住就是一動。遂微笑道:“怎麽忽然說起祝壽詞了?什麽好東西?快拿進來給朕看看。”

太子便回身叫了一聲。須臾間兩個小太監吃力擡着一個玉盒走進來。皇帝不由得詫異道:“什麽東西這樣沉重?這玉盒雖大。還不至于就到了需要兩個人合力擡起的地步吧?”

太子笑道:“還是這樣穩妥些,不然兒臣生怕有個閃失,那就是暴殄天物了。”說完見兩個小太監将玉盒輕輕放在地上。他便走過去打開玉盒,只見一塊似皮非皮似肉非肉的東西浸泡在水中,引得皇帝也忍不住離了龍椅,來到近前仔細端詳。好半天,他臉上忽然微微變色。詫異道:“這是……這是太歲?傳說中的肉靈芝?”

“父皇果然博學多才,這個東西當日顧氏送來給兒臣時,兒臣還不認識呢,看了老半天才終于認出來。”太子輕輕一記馬屁奉上。果然就讓皇帝眉開眼笑。旋即問道:“這是你那小舅子媳婦送給你的?”

“是!昨日她在遼東的藥鋪掌櫃回京,帶來了這個,所以她就送來給我了。我看她那意思,原本應該是想送給父皇的。只是沒有門路,所以便送到我這邊來。顧氏也知道兒臣對父皇孝順,這東西到了兒臣手裏,肯定是會獻給父皇的,這麽一來,她一份禮,倒等于是送了兩個人。啧啧啧,真不愧是生意人,好算計啊好算計。”

“什麽好算計?朕看你這自吹自擂的本事也不比顧氏的算計差。”皇帝哈哈大笑,圍着那肉靈芝看來看去,之前還愛不釋手的王右軍書帖都忘到九霄雲外了。也是,對于一個皇帝來說,還有什麽比延年益壽祛病強身更重要?

最重要的是:剛才因為裕親王那有意無意的話而起的一點疑心盡去,皇帝老爺子此刻無比的心滿意足神清氣爽,端詳着太子越看越愛,暗道朕也是老糊塗了,自己教育出來的兒子,怎麽還會懷疑呢?又不是不知道他一向恭謹孝順,這會兒竟然會對他起疑心,不該啊不該。這孩子若真是等不及了,哪裏還會把這天地靈物肉靈芝送給我?悄悄兒自個享用不就完了嗎?

越想越覺着慚愧,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面對太子,忽聽太子笑道:“父皇可知這肉靈芝因何要養在水裏嗎?”

“為什麽?”

讓太子這一打岔,皇帝的心情平複了不少,好奇問了一句,就聽太子笑道:“這是顧氏在長白山天池旁發現的,當初發現時,這肉靈芝有一半是埋在土裏的,那土地就在天池畔,不知被天池水滋養了多少萬年,方能将周圍靈氣精華聚在一起,生出這肉靈芝,如今将這肉靈芝浸泡在天池水中,可保它生命不息。顧氏說,皇宮乃是風水寶地,在禦花園或者哪裏找塊好地方種下去,這肉靈芝還可以繼續生長,以後父皇需要時就弄下一小塊來,其它的就放在地裏任它慢慢長着,豈不是可以延年益壽?長命百歲也就不是什麽虛言了。”

對于皇帝陛下來說,肉靈芝本身的吉祥象征意義甚至比它的藥用價值更大,這可是當年秦始皇要制作不死藥的原材料之一啊,因此聽太子這麽一說,不由得十分滿意,對身後太監總管道:“這事兒交給你了,立刻去辦,找禦藥房的人問清楚怎麽用怎麽養,快去。”

那太監連忙答應,帶着人把這塊太歲擡了下去,這裏皇帝龍心大悅之下,便踱回龍椅上坐下,笑呵呵道:“快過年了,這臘月裏連下了三場雪,也不知道京城各地是個什麽情況?”

太子心中一動,連忙道:“父皇放心,雖然下了三場雪,好在沒釀成雪災,京城如今熱鬧得很呢,兒子有時候微服在街上走走,只見百姓們安居樂業,又因為年關已近,家家戶戶置辦年貨,別提多熱鬧了。”

“哦?你說的是真的?”

皇帝眼睛一亮,于是太子連忙挑了幾處京城最熱鬧的地方,将那繁華景象描述給皇帝聽,見父皇的面色越來越好,他心中冷笑,暗道三哥啊三哥,來而不往非禮也,你總是這麽算計我,不好好回報你一次怎麽行?最好這一次能讓江北也調回來,也就還了我那小舅子媳婦的人情。

皇帝顯然是被太子所描述的景象吸引了,但卻沒說什麽,等和太子一起去靜貴妃處坐了坐,下午回到養心殿後,他便對身旁太監總管道:“你準備準備,看看就這兩天,咱們往街上走走去,整日悶在這皇宮裏,把人都悶得沒精神了。”

雖然沒有在太子面前提起,但太子還能不了解他父皇嗎?因此回到王府後便叫來心腹總管,遞給他一張紙道:“你在這幾個地方安排下适當的人選,到時候見機行事,呵呵,裕親王的爪牙不是向來都很嚣張嗎?這一次我讓他們嚣張個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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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是一片盛世繁華的熱鬧景象,相形之下,數千裏之外的遼東山春府可就要冷清一些了,饒如此,大街上卻也是人來人往,比往年的清冷氣氛不知道熱烈了多少倍。

這一日鐘春風從街上采辦了年貨回來,大呼小叫奔着蕭江北的書房就過來了,他懷中親自抱着一盤大鞭,進來後便把那鞭炮往蕭江北面前一放,興奮道:“大人看,這是山春府最大的鞭炮了,今年三十兒晚上就放它,肯定這一年的晦氣災星都被趕跑。乖乖,我在京城時,還沒看見過這麽大個兒的鞭呢,這哪裏是鞭?一個個分明是小炮仗。”

蕭江北對這些卻不感興趣,擡頭看了眼鐘春風,面無表情道:“又惹禍了?”

“怎麽可能?我是那種惹是生非的人嗎?”鐘春風氣得握起拳頭:“大人你這是污蔑,是往我頭上潑污水。”

只可惜這厮目光游移不定,看上去就透着一股子色厲內荏。蕭江北懶得和他說,忽聽門外腳步聲響,就見程統也進來了,看見鐘春風先是一愣,接着悠悠笑道:“我說你跑去哪裏了?原來又跑到江北這裏,鐘春風,你就不能有點兒出息?我看連技窮的黔驢也比你強。”

“你胡說什麽?我為什麽不能來大人這裏?怎麽就是沒出息……”鐘春風瞪大眼睛,不等說完就聽蕭江北将手中書重重一摔,咬牙道:“你們兩口子打情罵俏能不能去別處?這裏是我的書房。”

“誰和他是兩口子?大人你開玩笑也要适度。”鐘春風如同炸了毛的狐貍般一下子跳起身,卻聽程統呵呵笑道:“其實也沒說錯,現在還不是,将來不就是了嗎?”

“滾,程統你不要血口噴人。”鐘春風急了,就要摔簾子出去,卻被程統一把拉住。看的蕭江北心裏這叫一個冒火,暗道怎麽交了這麽兩個混賬朋友,明知我現在是孤家寡人一個,日日思念成災,媽的還偏偏跑到我眼前來現。

第 218 章 難題有解

“太好了。不管如何,你帶進京的這一塊給我。”顧绮羅松了口氣,一瞬間已經想好了種種應對:太子昨天說的那個難題,終于有解決之道了。

“幹什麽?”

應飛鴻警惕的看着顧绮羅,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顫聲道:“奶奶……你要它做什麽?不會又有什麽人生病了吧?我和你說,這肉靈芝雖說是難得的靈藥,甚至有人說它是仙藥,但它其實沒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功效,那個……也就是能治幾樣病症,然後普通人吃了它能夠強身健體延年益壽,其實這作用也是輕微的,只不過是民間傳說将它誇大了。”

“你就不用管了,把它給我就是。”顧绮羅心想我要的就是民間傳說中把它誇大的這份兒功能。卻見應飛鴻兔子一般跳起來,一臉肉痛道:“奶奶,蕭顧藥莊可也是您名下的産業,你不能見利忘義啊?這……這肉靈芝得來不易,我……我絕不容許你把它給敗掉。”

“你懂什麽?”顧绮羅沉沉看了應飛鴻一眼,然後對秋容春雨道:“你們兩個出去看着,莫要讓人接近了。”

兩人答應一聲出去,顧绮羅坦然面對着應飛鴻的目光,雖然認識不到三年,但她和應飛鴻鐘春風已經算是肝膽相照的知己,因此也沒瞞着他,就把裕親王告鎮北侯府與民争利的事情說了出來。

應飛鴻本來是不懂這些政治鬥争的,然而他在遼東時和鐘春風走的頗近,所以對方也時常會和他說一下朝堂形式,對之前鬧出的京營冒名案也知之甚詳,此時一聽顧绮羅說了前因。他自然也很快料到後果,因此面色不由得就是一凝。

卻聽顧绮羅鄭重道:“所以你明白了嗎?這件事看似不大,但真正是關系到我們生死存亡的,所以這塊太歲,你貢獻也得貢獻,不貢獻也得貢獻。”

應飛鴻垮了臉,知道自己沒有讨價還價的餘地了。只好嘆口氣道:“既然奶奶這樣講。那我無話可說。只是有一樣,這肉靈芝雖是至寶,但到底也只是一樣東西罷了。你能僅僅用這樣東西,就把危險的局面扭轉過來嗎?”

顧绮羅點頭道:“總要試一試,更何況我有八成把握。”

應飛鴻臉皮子抽搐了幾下,仿佛看到心頭在汩汩滴血。最後一咬牙道:“好,奶奶都這麽說了。那我就把帶到京城這一塊給奶奶吧。只不過這會兒馬車已經到了百味館,東西應該也都搬進去了,須得我親自回去取出,找個時間送過來。”

顧绮羅沉聲道:“好。這事兒你親自去辦,莫要讓人發現端倪。”

應飛鴻深吸一口氣道:“放心,此事除了我之外。沒人知道。那個小箱子一直是小曼看管着,這孩子機靈懂事。不會出問題,那我現在就回去了。”

顧绮羅站起身送他,見這貨一副如喪考妣生不如死的樣子,不由好笑道:“你也用不着這樣肉痛,沒了這一塊,那不是還有四塊嗎?再說這東西可以自己生長,你就別拿出這副鐵公雞的難過模樣了。”

“噓!噤聲。”應飛鴻回頭将食指豎在唇上,咬牙道:“那四塊已經遁地逃走了,雖然我們正在積極尋找,但還沒找到呢。”說完沒好氣瞪顧绮羅一眼道:“奶奶以後千萬記住,我們蕭顧藥莊,已經沒有成塊的太歲,只剩下一些殘渣了,當然,只要需要,這些殘渣也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

“好,知道了,就你會耍小聰明。”顧绮羅搖頭低聲笑罵了一句。

送走應飛鴻後,她整個人都精神起來,秋容和春雨見主子恢複了往日朝氣,也都十分高興,便把之前煩惱丢到了九霄雲外。

應飛鴻雖然心疼的都要滴血了,但辦事兒還是很靠譜的,下午就讓小曼帶着人把裝着太歲的玉盒送給了顧绮羅。于是第二天顧绮羅便抱着這玩意兒去了太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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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糖瓜兒粘,二十四,掃房子……”

聽到外面隐約飄過孩童清脆童稚的聲音,皇帝從奏章中擡起頭來,扭頭看着身旁太監道:“是誰帶着孩子進宮來了?”

太監連忙彎腰笑道:“回皇上的話,是太子和太子妃娘娘帶着兩位皇孫殿下進宮來看靜貴妃,原本要來見皇上的,聽說皇上正在批閱奏章,所以就先往泰坤宮去了。這會兒想來是有人帶着兩位殿下在附近玩耍。”

靜貴妃獨寵六宮,所居泰坤宮距離皇帝的養心殿不遠,所以在這裏聽見孩子的聲音也是很正常的。當下皇帝不由得來了興趣,起身道:“我這會兒批奏章也累了,走,咱們過去看看她們娘兒幾個說什麽體己話,吃什麽體己東西呢。”

見皇帝一副興味盎然的樣子,太監便連忙湊趣笑道:“這敢情好,聽說太子殿下還得了了一個好東西,要獻給皇上呢。”

“哦?他該不會想用這樣好東西當年禮吧?哼!倒是會算賬。”皇帝笑罵了一句,卻聽身旁太監道:“怎麽會呢?年禮是年禮,太子殿下不會連這點分寸都沒有。”

“就知道幫他說話,不知情的還以為你得了他多少銀子呢。”皇帝搖搖頭,讓那太監吓了一跳,連忙跪下連道不敢,卻被皇帝輕輕踢了一腳道:“行了,朕還不知道你?有那個心也沒有那個膽子,罷了,起來吧,朕不過是和你開個玩笑。”

“陛下啊,這樣玩笑可不能亂開,會要了奴才的命啊。”太監抹抹汗水,然後又谄媚笑道:“不過只要皇上高興,奴才這條老命又算得了什麽?反正奴才是什麽樣的人,皇上心裏明鏡兒似得。”

“你倒是會說話。”皇帝笑着搖搖頭,眼看都走到門口了,就聽見外面人禀報說裕親王求見。

“都快過年了,他來做什麽?”

皇帝不自禁就皺了眉頭。在衆多皇子中,裕親王和太子成王爺的聖眷最好,但這其中,成王爺最得皇帝歡心,只因為他雖有才幹,卻不是儲君的材料,皇帝喜歡其沒有野心的同時,不免又添了幾分憐憫愧疚。

而太子就又差了一層,雖然是兒子,到底也是儲君,不過怎麽說也是父子親情血濃于水,所以皇帝心中雖時不時泛起點酸水兒,但總體對自己定下的這個太子還是非常滿意的,心愛的女人生的心愛的兒子,又具有治國之才,可繼承自己的大位,能不喜歡嗎?

裕親王卻又要差一層,這卻是因為她母親的連累,不過事情過去了很久,加上母子兩個也會逢迎,所以那點裂隙已經補得差不多了。因此皇帝聽說他過來了,略微沉吟後便又回到座位上坐下,命人宣他進來。

不一會兒,裕親王就滿面笑容走進屋子,先是獻上了一副王右軍的書法,據說是好不容易淘換到的,這自然讓皇帝陛下十分高興,于是爺倆借着書法東拉西扯了一會兒,又說起京城那些古玩鋪子,接着慢慢說到京城繁華,到最後,裕親王才似是不經意的笑道:“聽說前兩天太子殿下把鎮北侯夫人叫去訓斥了一通,大概是有點效果,那南貨鋪子好似收斂了些。”

“是嗎?”皇帝點頭微笑道:“這事兒太子還沒和朕說,不過那顧氏是個聰明的女人,只要稍微點撥一下,她就知道該怎麽做了。”

“父皇這話倒是不錯,不是聰明的女人,也做不起這麽大的事業。”裕親王呵呵笑道:“只是兒臣真是不明白,這女人嘛,就該三從四德,在家相夫教子才是正理,她怎麽卻反其道而行?江北怎麽說也是鎮北候爺,竟也由得她胡鬧。他們兩個的錢難道還不夠花麽?不說別的,就是兩次拍賣會,江北從北疆搶的那些東西就賣了一百好幾十萬兩銀子,紙醉金迷幾輩子都夠了,何苦還受這個累?”

“那個顧氏不是尋常女子,只要她不仗着侯府權勢與民争利,随她怎麽做。從前她不也是名聲在外的?京城人盡皆知啊,蕭家卻也沒嫌棄她。”皇帝淡淡說完,将手中書法遞給身旁小太監,看了眼裕親王道:“你怎的忽然關心起這件事了?”

裕親王連忙嘻嘻笑道:“父皇真是明察秋毫,兒子這點小心思都瞞不過您。好吧,其實兒子就是因為兩個小舅子都吃過這顧氏的虧,所以始終對她有點犯嘀咕。你說明明是個悍婦,怎麽子帆當初還看上她了?以至于差點和鎮北侯府鬧出不愉快。”

澄明侯府的小侯爺楊子帆當初要求娶顧绮羅的事,皇帝陛下也是知道的。此時聽了這話,便忍不住笑道:“你啊你啊,人家行的正坐得端,你犯什麽嘀咕?子帆那叫慧眼識珠。至于你另一個小舅子關山霸,哼!那是個什麽東西你心裏不清楚?回去該好好兒管教才是。”

裕親王連忙答應了幾聲,嘿嘿笑道:“看父皇有些疲憊,那兒臣就告退吧。其實……兒臣還是覺得,那鎮北侯府怎麽說也是和太子殿下關系匪淺,所以還是避避嫌疑的好,這俗語說三人成虎,流言不可小瞧,別再因為鎮北侯府,連累了太子的清譽,那真就是得不償失了。父皇不如讓太子勸一勸那兩口子。”

第 217 章 危機

裕親王也沒想到這麽一點子小事,半路上卻殺出了一個程咬金來。當即氣得在府中破口大罵,但他此時還真不敢就因為此事和成王爺撕破臉,成王爺那是早早就表明心跡脫離争儲漩渦的,因此深得皇帝信任,他現在雖然和太子走得近,卻還沒有旗幟鮮明的倒向太子,如果自己在此時向他興師問罪,保準就把人徹底逼到太子那一方了,這個損失他承受不起,所以這個啞巴虧他也只能囫囵咽下去,心裏這個憋氣就別提了。

心裏有氣必須要吐出來,裕親王很快就想到楊子帆之前給他出的主意:告鎮北侯府與民争利。眼看準備的差不多了,于是一狀告到禦前,只說鎮北侯府的貴品南貨鋪子因為打着鎮北侯府的名號,所以惡意降價,弄得其它店鋪都苦不堪言,這便是自恃身份與民争利,皇上準許勳貴們做生意,只不過是體恤他們,卻并沒有讓他們憑仗權勢欺壓百姓,若長此以往,人人都有樣學樣,這天下各業豈不盡被勳貴掌握手中,升鬥小民還有什麽出路?

皇帝陛下日理萬機,也不可能因為這麽一件小事大張旗鼓的查證。于是便叫來太子申斥了一頓,讓他管教好自己的小舅子,待太子委屈的分辯說蕭江北還在遼東吃冰,如今京城中的商鋪都是他媳婦在弄時,皇帝陛下不由想起塵封已久的往事,因笑問道:“他媳婦?就是那位他一回京便看中了,把寶刀都贈給人家的女孩兒?如今做他媳婦了?”

太子笑道:“可不是?他們兩個也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的佳話了。當年成親時,父皇還欽賜了禮物呢。那顧氏雖然外面名聲厲害,但據江北說,着實是一位賢妻。到了遼東,一面買地經商,卻還不忘拿出大把銀子接濟窮苦百姓,那些女真各族如今極少生事,據說還有這顧氏女的功勞,是她的蕭顧山莊教那些人種地,又收容他們做工。再加上程大人施政有方。不像前總督唐萬年那般橫征暴斂,所以女真各族如今的日子好過了許多,一心都撲在賺錢過日子上。生事的都比往年少了。”

發展遼東乃是皇帝陛下最為得意的一項善政,此時聽太子說遼東太平,不由龍心大悅,呵呵笑道:“既如此。這顧氏女倒十分有趣,江北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沒想到娶的妻子卻也是個巾帼不讓須眉的,難怪能令他一見鐘情,把寶刀都送出去了。不過這樣的奇女子,論理該懂得分寸進退才是。怎麽會做出與民争利的事?”

太子見皇帝口氣松動,心中也松了一口氣,連忙趁熱打鐵道:“父皇明鑒。與民争利者,非是愚蠢貪婪之輩做不出來。顧氏心地敦厚。早先并未發跡便知道勸谏江北為災民施粥,之後善行無數,可見她并不是把錢看得高于一切。江北也說過,她做生意,不過是因為一個興趣使然,這樣的女子,又怎會與民争利?只她到底是個女流之輩,如今江北遠在遼東,所以她一個人撐着京城局面,難免顧此失彼,底下人良莠不齊欺上瞞下也是有的,兒臣回去後定會讓她嚴加查察,有錯必改,無錯加勉,父皇覺着如何?”

皇帝對太子的處置還算滿意,此時裕親王也只是剛剛抛出去“與民争利”這麽個引子,尚未鼓動讒言讓老爺子往其它方面去想,于是也便作罷,父子兩個又說了幾句話,太子便告退離開了。

然而出宮後,太子的一臉坦然便全都化作鄭重。他可是太子,從小就在陰謀詭計中長大,裕親王這“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的企圖又怎可能瞞得了他?知道對方近日內必定會再次發動,就是太子也沒辦法沉得住氣,眼見小厮牽了馬來,他略微思忖了一下,便對他道:“回府,你去鎮北侯府跑一趟,就說側妃娘娘要見顧氏,命她速速前來。”

小厮一愣,但很快就答應一聲,看着太子在幾名護衛的簇擁下離去,他則撒丫子向鎮北侯府飛奔而去。

聽太子說了裕親王告狀的事,顧绮羅也是驚怒交加,太子叫她過來當然不是申斥她的,而是非常嚴肅的闡述了此事可能造成的嚴重後果,因為當局者迷,太子只怕自己想不出好的化解方法,反而會雪上加霜。而顧绮羅的才華和獨到見解他一直都是十分欣賞的,所以這一次特意把她叫過來,除了告訴她這件事外,還想看看她能不能有什麽好主意。

只是這麽重大的事情,怎麽可能一時間就想出應對方法?太子也沒有抱這種奢望,見顧绮羅充分認識到此事的重要,并且答應會想辦法化解後,便讓她離開了。這裏顧绮羅心事重重回到家裏,閉目沉思了一會兒,可哪裏就能得到什麽好辦法?

因這一夜也沒睡好,第二天一大早起來,臉上便多了兩個黑眼圈,春雨秋容看了,都十分納悶兒,只是看主子全沒有素日裏的溫柔之色,反而是面色凝重,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她們便知機的什麽都不問,只等伺候完,方堵了昨兒跟顧绮羅去太子府的綠兒問道:“奶奶昨日從太子府回來就心事重重的,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綠兒苦笑道:“兩位姐姐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哪裏能知道是什麽事?去到後我就被打發到下人房裏喝茶,究竟奶奶和太子妃說了什麽我也不知道。”

秋容和春雨便一起垮了臉,都發愁道:“這是怎麽說的?奶奶向來聰慧,還沒看見過她這樣苦惱的時候兒呢,偏偏爺又不在京城,阖府上下只怕也沒人能幫的上奶奶,到底太子太子妃那邊有什麽事?竟把奶奶愁成這樣?”

正彼此小聲說着,就見一個婆子走進來,看見她們先是一愣,接着陪笑道:“這大冷天兒,姑娘們怎麽倒在廊下坐着吹風?當心着涼了。”

三個女孩兒就都站起來,秋容淡淡道:“什麽事?一大早就跑過來禀報?”

那婆子笑道:“不是老婆子着急,而是府外那位給大奶奶治過病的應大夫着急,說是一大早進京,直接就來替爺送信了,送完信還要去百味館安頓,又說這信一定要親自交給奶奶,婆子沒辦法,只好過來禀報奶奶一聲。”

秋容春雨互看一眼,都欣喜道:“應大哥回來了?怎麽之前一點兒風聲都沒有呢?”于是忙打起簾子進屋通報。

顧绮羅正在那裏對鏡沉思,聽見秋容春雨說應飛鴻來了,先是一愣,然後站起身道:“這家夥怎麽趕在這個時候回京?再晚幾天就趕不上除夕了。”

“可不是?”春雨也笑着道:“大概是聽說奶奶在京裏又開了幾家鋪子,他着急了吧?想着趕緊回來把他的藥鋪弄好,就不知這一次他有沒有帶幾棵人參鹿茸過來……”

這真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顧绮羅往外走的步子一下子就停下了,抓着春雨興奮道:“你再說一遍,把你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春雨懵了,以為自己說錯了話,艱難的咽了口唾沫,才小聲結結巴巴道:“奴婢……奴婢就是說,不知道應大哥有沒有帶人參過來?如果他真是為了在京城開藥鋪,那肯定……肯定要把他蕭顧藥莊的寶貝帶……帶些過來吧?”

“寶貝,對啊,寶貝……”

顧绮羅面上猛然綻出萬道光彩,哈哈笑道:“有了,便是這樣做,那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了。應飛鴻在哪裏?我這就去見他。”說完便匆匆出了屋子。

春雨和秋容連忙跟上去道:“奶奶,這不是在遼東,而是在鎮北侯府,您還是注意些吧,免得被人說閑話。要不然,直接讓應大哥先去給大奶奶看看病也好,畢竟他離開這麽長時間,也沒給大奶奶複查。”

“對啊。”顧绮羅停下腳步,搖搖頭苦笑道:“我真是糊塗了。也罷也罷,秋容,就按照你說的做,讓他去大奶奶院裏,恰好大哥今天也休沐在家,等他給大嫂看完了病,再請他到我這裏說話。”

秋容答應一聲,便轉身出去,這裏顧绮羅在屋裏轉着圈子,心中十分焦急,不過是小半個時辰,她卻覺着比一個月還長,好不容易把應飛鴻盼到了,對方一進門,還不等開口說話,她便急急問道:“應大夫,你這次回京,有沒有帶一塊太歲回來?”

應飛鴻大吃一驚,瞪圓了眼睛道:“奶奶莫非未蔔先知?我此前可沒給你寫過信啊,大人的信還是托我捎過來的,你怎麽就知道我帶了一塊太歲過來?”

顧绮羅松了一大口氣,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謝天謝地。太好了,你把那塊太歲給我。對了,咱們蕭顧藥莊有太歲的事兒,沒有傳揚開去吧?”

“那怎麽可能不傳揚呢?”應飛鴻呵呵笑道:“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高價從我手裏收購,恰好那時北峰山腳下出了一次輕微地震,傷了幾個人,我就把那幾個大塊頭藏了起來,對外只說這東西只剩下點碎末渣渣配藥,其它整塊的都自行遁地走了。太歲嘛,那麽大的一塊,說它通靈也不會有人懷疑。連鐘春風都佩服我的急智,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一下可就耳根清淨了。”

第 216 章 強拆

方瓊華胸膛劇烈起伏着,好半晌,她才招招手讓紅露湊過頭來,在她耳邊輕聲吩咐了幾句話,卻見紅露面色一白,猛地瞪大眼睛道:“太太,這……這太陰狠了,表姑娘……表姑娘和您并沒有怨仇,何苦這樣害她?這……一旦成事,她可就是生不如死了。”

“只是生不如死,又不是叫她死。”方瓊華淡淡冷笑一聲,撣了撣衣角上的浮灰,悠然道:“我當初不也是生不如死嗎?最後還不是掙出來了?她有本事,就也自己掙出來。”

“可是太太,這何苦來呢?何苦做這樣損人不利己的事?”紅露只覺着頭皮一陣陣發麻,看着身旁主子,如同看一個從地獄裏爬出來的羅剎,到底是為什麽?為什麽主子越來越變本加厲?二奶奶讓她吃了虧,就去找二奶奶的茬兒啊,為什麽要禍害無辜的表姑娘?

“我怎麽做還需要你來教我?”方瓊華面色猛然變得猙獰,咬牙切齒道:“什麽叫損人不利己?表姑娘出事,你怕那個女人不心急如焚?還有那個老不死的,那些把我看做眼中釘肉中刺的女人們,呵呵,只要能讓她們難受,我便開心了,這怎麽能叫損人不利己?”

紅露吞了口唾沫,想說什麽,卻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垂頭輕輕答應了一聲,正要出門去安排這件事,就聽方瓊華冷冷道:“讓青蓮去做這件事,你不用插手,四個人裏就數你最心軟,既如此,你反正也怕沾惹罪孽。就幹脆不要做這些壞事了。”

“太太,奴婢沒有這個意思。”紅露連忙轉身跪下,卻見方瓊華看也不看她一眼,咬牙道:“我知道你是忠心的,始終把我當做救命恩人看待。只是你終究不懂我心裏的恨。紅露,我們一起做了多少事,你不會都忘了吧?現在說什麽罪孽報應。簡直可笑。到如今。你只能祈禱這世上并沒有陰司報應這種事,不然就和我一起下十八層地獄吧。”

說到這裏,她忍不住看向被雲彩鋪滿的天空。喃喃道:“其實哪裏有什麽陰司報應?說什麽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呵呵,那為什麽又有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其實不過是愚夫愚婦安慰自己的借口罷了。我偏不信,偏要把這天地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哼!”

她說完看也不看紅露一眼,便轉身進屋。這裏紅露跪了一會兒,方悄悄站起身來,出神半晌,直到身後青蓮喊她。這才輕嘆一口氣,轉身把方瓊華的計劃悄悄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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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就要過年了,二嫂子不在家裏忙。怎麽倒來了我這裏?”

将顧绮羅迎進屋,彭櫻桃親自奉上香茶。便聽這表嫂笑道:“我是來看看我們家三弟在不在這兒?一大早就跑的沒了人影,老太太到處找不見,恰好我要出門,所以就讓我順路過來看看。”

彭櫻桃臉一紅,小聲道:“三哥哥是來過一趟,送了些吃食就離開了。”說到這裏,仿佛覺得這話不太夠分量似得,于是擡起頭鄭重道:“很早之前就離開的。”

顧绮羅看着她那含羞帶怯卻偏又做出一本正經的模樣,心中不覺十分溫暖,因笑道:“這樣啊,那我就沒辦法了,回去只好和老太太實話實說,三弟是來了一趟,但很快就離開了,對吧?”

彭櫻桃一下子就維持不住鄭重臉色,倏地垂了頭,咬牙小聲道:“表嫂越發壞了,你怎麽回老太太何必問我?”說完生怕顧绮羅在這事情上糾纏似得,連忙又擡頭道:“這都快過小年了,表嫂還出來做什麽?難道事情就這麽多?可是聽說你幾處産業都很好啊,百味館之前雖說被人搗亂,但你另辟蹊徑,反響也很是不俗呢。”

“想不到表姑娘在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竟也知道我們百味館的事?”顧绮羅故作驚訝的問,卻聽彭櫻桃笑吟吟道:“我雖然不出門,但自有人講給我聽,所以表嫂的百味館發生了什麽事,我全都知道。”

顧绮羅好笑道:“咦?是誰這麽好心?把百味館的事都拿出來說給妹妹聽?該不會是聊到沒什麽話可聊,所以只好把這話拿出來說了吧?”

“嫂子胡說什麽?”彭櫻桃一跺腳,卻見顧绮羅一攤手道:“我沒說什麽啊,妹妹怎麽就急了?哦,也是我說錯了,像妹妹這樣冰雪聰明的女孩子,怎麽可能和人聊到無話可聊?我這不是太瞧不起妹妹了嗎?是嫂子的不是,呵呵哈……”

彭櫻桃意識到自己在嘴頭上是沒辦法和這表嫂争鋒了,只好氣鼓鼓瞪着她,冷哼道:“表嫂真不厚道,因為表哥在遼東回不來,您心裏不得勁兒,便跑過來拿我開玩笑,等回頭見了老太太,看我不告狀。”

顧绮羅笑道:“你就去告狀啊,老太太時常念叨你,只說當日病着,沒攔着你,不然誰也別想讓你搬出來。叫我說,妹妹正經還是搬回去吧,我這一次來,見府外人來人往,似乎還有人在這周圍徘徊着,不像是什麽好人,你一個女孩兒家,花容月貌的,這府裏人又少,一旦有人生了歹心,這可不是開玩笑。”

彭櫻桃笑道:“天子腳下向來還太平,哪有嫂子說的這樣誇張?嫂子就放一萬個心吧。我們不說這個,您這次出來到底是幹什麽啊?百味館又有什麽事發生嗎?”

顧绮羅笑吟吟道:“妹妹既然知道百味館的外賣,想必也知道是因為什麽才逼着我們出此下策了?”

彭櫻桃點頭道:“知道,聽說是旁邊開了一家賭場一家戲園子,擾人的很,所以百味館被逼得沒辦法。說起來,這幕後之人當真可惡,竟然行出這樣事情,聽說還是背後有勢力的,表嫂這次出來,莫非就是有了解決之道?”

“這會兒才想出解決之道,那還來得及做什麽啊?”顧绮羅微微一笑,伸出食中二指比了個勝利手勢,輕輕搖晃着笑道:“事實上,我今兒出來,是特意去看那賭場和戲園子拆遷的。”

“拆……遷?”彭櫻桃瞪大眼睛,不太明白這拆遷什麽意思,卻也大致有了猜測。

“沒錯,拆遷。”顧绮羅笑嘻嘻道:“就是他們怎麽建成的,就怎麽給拆除掉,至于到時候這賭場和戲園子會搬去哪裏?那我就不清楚了,我也不想關心。”

彭櫻桃的小嘴張的足足能塞下好幾顆櫻桃,好半天才吶吶道:“這……怎麽會這樣?那兩家才得意了十幾天,就……就完蛋了?嫂子這是借了什麽風?怎麽這樣快?”

顧绮羅嘴上說着“天機不可洩露”,心裏卻嘟囔道:什麽風?除了太子的東風,誰還能搬動那背後勢力是裕親王的兩家?

原來當日香姨娘轉告她說太子妃讓她有空去府裏,沒過幾天她就上門了,言談間把百味館如今的困境稍微透露了一下,果然就引起了太子的注意:百味館倒不算什麽,問題是誰都知道百味館的東家是誰,這東家背後站着的是誰?那這兩家賭場和戲園子可就十分值得玩味了。

無論是幫小舅子媳婦,還是要看看誰敢捋自己的老虎須,太子都有足夠的理由來過問這件事。一查,那兩家背後的勢力浮出水面,竟是裕親王在搗亂,這和顧绮羅設想的有些差異,她原本以為是方瓊華找人和自己作對,卻不成想這事兒和方瓊華沒關系,竟然是裕親王針對太子,以至于百味館成了兩大巨頭較力的犧牲品。

其實這事兒當然是和方瓊華有關,但方瓊華當時實在太小心了,把要求委婉的托人轉告了裕親王後,這事兒她就再也沒插手,所有的一切都是裕親王派人整出來的,如今太子查出幕後指使者是裕親王的人,卻是将方瓊華給摘了出去。以至于連顧绮羅知道真相後,都愕然了好一會兒。

既然是因自己而起,太子殿下當然不肯善罷甘休了,好嘛,對手都要騎到脖子上了,再不用點手段警告一下,不知多少人要把他這個太子當成軟弱可欺的笨蛋,朝廷地方上的大臣們還有幾個肯盡心為他說話辦事?所以太子迅速就命人來處理此事,也是那人聰明,這戲園子和賭場着重就是在一個“擾”字兒上,偏偏百味館周圍還有其它民居店鋪,從前這些小鋪子敢怒不敢言,如今有人暗示可以撐腰,大家夥兒自然群情激憤,其中不知有哪家店鋪還拐彎抹角和七皇子扯上了點關系,這就更好辦了,衆人打點了一份厚禮,托店鋪的東家送上成王府,把事情一說,立時就讓七皇子大怒。七皇子那是什麽人?向來只有他橫沖直撞毫無顧忌的,何況如今又收了重禮,于是二話不說,便給順天府衙下令:如此擾民的惡劣經營方式,怎可開先河?責令拆除。不肯拆除?不肯拆除就強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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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5 章 自食苦果

“若是一家人,自然沒什麽,只是老太太和姑娘們以及那幾個姨娘怎麽看我的老爺又不是不知道。”方瓊華擦擦眼淚,委屈道:“她們本來就把我當成眼中釘肉中刺了,因為老爺護着我,這段日子我管家還好,她們挑不到我的錯處,所以拿我沒辦法。只是經歷了這件事後,我在她們面前真是連頭都擡不起來了。”

“瓊華,你太要強了,這性格對你沒什麽好處。”蕭東海嘆了口氣,扶着妻子在椅上坐下,若有所思道:“我倒是覺得今兒老太太和大家對你的态度不似從前那般強硬,說話也稍微和軟了些,這是好現象啊,仔細想想,似乎就是從阿北媳婦回來以後,大家對你的态度就慢慢變了,呵呵,她向來是能幹大方的,應該就是她在母親和孩子們面前沒少為你說好話,所以啊,以後你在這府裏的日子,只會越來越好過。”

“她……”方瓊華吐血三升:天知道這府裏她最大的對手就是那個顧绮羅,丈夫竟然還說她是能幹大方?還說是她在別人面前說自己的好話?這個糊塗透頂的男人,眼瞎了嗎?

方瓊華滿肚子怒火高漲,偏偏她不能說顧绮羅一個不是,不然就是她不合群不懂事了,畢竟她心裏再怎麽罵,這個男人也不是真正的糊塗蛋。此時此刻,方瓊華真有一種搬了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曾經她就是這樣利用蕭東海的信任,在府中不動聲色的胡作非為,陷害的其他人有苦難言,而如今,終于輪到她自己品嘗這個滋味了。

一切都是因為那個敗家子。不争氣的混賬東西。她自以為棋高一着,卻不料最後竟是一敗塗地。這麽說來,顧绮羅早就料到自己會在李青雲身上做文章?甚至說她連上一次李青雲的大鬧都看出是自己指使的了?所以才能未雨綢缪,在今天這個關鍵時刻一舉轉敗為勝。

一念及此,方瓊華心中不由得深深驚懼起來,她自認為自己就算是心機深沉,所用的手段都是出其不意無跡可尋的。可是就連這樣的手段。也屢屢讓顧绮羅占盡上風,難道這個女人就如此聰明?竟然什麽都難不住她?不,她不信。

滿腹心事的方瓊華一夜沒睡好。第二天服侍蕭東海上朝離開後,她便吩咐紅露和青蓮備馬車,她要去百味館看一看,她要看着百味館被那兩個地方夾在當中左右為難。她不信顧绮羅可以解決百味館的危機,所以要去那裏尋找自信。

好容易等到晌午。她的馬車來到百味館前,此時那賭場和戲臺子已經開始“工作”,吆五喝六的聲音沸反盈天,老遠便聽的清清楚楚。而另一邊的戲臺上則是吼吼哈哈唱着鐘馗嫁妹的熱鬧大戲,絲竹管弦聲音不絕于耳,卻沒有多少人看戲。因為無論音樂還是唱腔,都太難聽了。

看到這一切。方瓊華滿意的點點頭,她就不信這樣糟糕的環境,還會有那不開眼的客人光臨百味館,那些可都是達官貴人,誰肯平白無故讓耳朵遭罪?于是她心中的怒火總算漸漸平息,看着門前冷落的百味館,冷冷笑一聲道:“風靡一時的百味館……完了。”

話音剛落,就見百味館中忽然走出幾個夥計,手上提着幾個大食盒,爬上一座馬車,然後馬車辘辘而去。方瓊華看着那馬車,忽然冷笑道:“這是沒轍了,怕飯菜浪費,所以要去接濟那些叫花子嗎?”

紅露擔憂道:“只怕不是接濟叫花子的,太太忘了?有時候富貴人家要在家中請客,也會叫一桌席面過去……”不等說完就聽方瓊華冷笑道:“百味館最出名的就是他們的那些新菜,講究的就是一個原汁原味,這大冷天,送過去了席面,在廚下一熱,那成了什麽?即便她們這樣做,也不過是飲鸩止渴。”

大大松了一口氣,在方瓊華看來,百味館的命運已定,于是她合上了馬車簾子,輕聲道:“走,回府。”

馬車辘辘開動,自始至終,主仆兩個都沒有注意到,在百味館二樓一個房間內,有一個窗戶被推開了一條細縫,一雙眼睛就隐在那細縫中,眨也不眨的盯着她們。

“四年了。”二樓的劉忠猛地握緊了拳頭,喃喃自語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顏如玉,你果然在京城,看樣子似乎又成了貴婦人,不知道是勾搭了哪一家的糊塗老爺,呵呵,真是不簡單啊。不過還好,總算你還活着,活着就好,活着,我才能和你一筆一筆把你欠老爺和我的債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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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林府中,顧蘭绡看着面前幾樣葷腥,卻是一點兒也不想動筷子。聽着外面的時辰鐘響了,她便問身旁丫頭道:“什麽時候了?爺是不是該回來了?”

話音未落,就聽外面一個興沖沖的聲音響起,丫頭連忙笑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二爺回來了,這下子奶奶可以吃飯了吧?”

顧蘭绡微微一笑,果然拿起筷子,卻是夾了一筷子豆芽兒,見林正南旋即風一般沖進來,她就笑道:“不過是去胡家赴宴而已,百味館飯菜雖好,你又不是沒吃過,至于這麽興奮麽?”

“蘭妹,大姐簡直絕了,你猜着她用了什麽手段?原來她竟是用了大戶人家冬日裏送飯的法子,把食盒小小改造了一下,也不知道怎麽火候掌握的那麽好?送過去的宴席就如同剛出鍋一般,一點兒沒變味兒。只把大家夥都興奮壞了,幾個沒預定過年富貴席的人捶胸頓足,當即就命人去預定,哪裏還能定的到?更有一個蠢貨,幾天前聽說百味館如今這個模樣,他竟還傻傻的退訂了好不容易才訂到的一桌宴席,如今悔的腸子都青了,也不知誰那麽眼疾手快,就把他退訂的席面給搶了……”

顧蘭绡聽得眼睛都直了,林正南一向定力過人,她還從沒看過丈夫這樣失态的模樣,心裏也着實為顧绮羅感到自豪,因微微笑道:“大姐姐一向是厲害的,我素日裏說她好,你大概還有些疑惑,如何?這一回知道她的本事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林正南用力點着頭,嘿嘿笑道:“幸虧我聽了娘子的話,想着大姐這會兒正是困頓時候,咱們理該雪中送炭,所以去搶訂了五桌席面,這下好,無論送給哪一位,都是個大人情,這才叫好人有好報呢。”

顧蘭绡抿嘴笑道:“行了行了,看把你高興的。反正你聽我的沒錯,大姐這個人又有本事又重情義,和她合作,你絕對不會吃虧。”

“是是是。”林正南幸福的握住妻子雙手:“我現在才體會到,妻賢何止是夫禍少?我有蘭妹這個賢妻,還是財星高照哩。”

百味館第一天的外賣策略大獲成功,這個消息在當天下午就被方瓊華知道了。

滿心的歡喜和得意頓時化為烏有,氣急敗壞的方瓊華摔了一整套心愛的茶壺茶杯,若不是紅露勸她莫要露出痕跡,讓蕭東海察覺到無法交代,只怕她能把整個屋子都砸了。

中午還智珠在握,覺着終于扳回一城可以揚眉吐氣了,結果下午就得知那都是自己的錯覺,真正智珠在握的人是自己那個對頭。這種感覺實在太不好受,甚至比昨天當衆丢人更難受。

“她是天生來克我的,一定是,前世就是我的冤家對頭,所以這一世又要來破壞我的大計。”方瓊華神經質一般在地上來回踱着步子,喃喃道:“我要除掉她,一定要除掉她,悄無聲息的,趁着那個蕭江北還沒回來,一定要想辦法除掉她。”

“太太,老爺快回來了。”紅露嘆了口氣,心想太太真是氣糊塗了,要除掉二奶奶?哪裏是那麽容易的事?若害人這樣容易,當初您也不會籌謀三年才終于将老爺害死,就這樣都差點兒吃了人命官司,如果不是有個貴人需要利用咱們,所以救了你一命,如今骨頭還不知在哪裏呢?“方瓊華顯然也意識到自己有些亂了方寸,只是這口氣憋在心裏,實在是憋得她太疼了。因深吸了幾口氣,便來到外面想着透透氣。站在陽臺上看着下人們穿梭往來,她面色越發冷酷,忽見蕭江中從遠處一晃而過,她便皺了眉頭道:“太陽都快下山了,那個活猴子又往哪裏去?竟然到現在才回來。”

紅露便知道自家主子是想要拿蕭江中當做出氣筒了,因連忙道:“太太不用問,三爺定是從表姑娘那裏回來的。他和表姑娘的心事,這府裏誰人不知道?若非老爺不願意,怕是老太太早讓人去提親了。”

“呵呵,想要有情人終成眷屬麽?”方瓊華目光一冷,喃喃道:“憑什麽都是表兄妹,老太太當日就怎麽都看不上我,這一對也是表兄妹,就合了她的心意?這世上哪有那麽多的有情人終成眷屬?”

紅露心中一顫,輕聲道:“太太……您想怎麽做?”

第 214 章 巧妙安排

“這話沒錯。”許老太君很滿意梁柱的據實禀報,點頭道:“可憐南兒媳婦身上一向不好,如今還病了,還偏偏有人說她心性涼薄,給她添了不知道多少熬煎。唉!绮羅啊,等會兒你去好好安慰一下,這樣的憋屈,擱在那孩子心裏,她心思又重,這是會出人命的啊。”

蕭東海聽了這話,一張老臉“騰”地一下就漲紅了,想說什麽,嘴唇翕動了半晌,卻是什麽也沒說出來,看了方瓊華一眼,卻見她面色也是一陣紅一陣白,他不由暗自嘆道:果然是清官難斷家務事,以瓊華的精明,竟然也被這李青雲騙過去了。唉!我也有錯,不該不問清楚經過就疑心南兒媳婦性子涼薄。還是阿北媳婦缜密,以後遇到這樣事,就該仔細查問查問。”

這裏許老太君看着方瓊華如同吃了死蒼蠅般的臉色,心中大快,正要再奚落幾句,就聽梁柱又在門外道:“是了,老太太,老爺太太,那李公子還在外面呢,賭館的人說從前和桃花班班主有些交情,所以知道是咱們鎮北侯府的親戚後,說要給二奶奶一個面子,讓奴才來問問二奶奶,她對這事兒有沒有什麽指示?”

顧绮羅還不等說話,方瓊華已經惱怒道:“還要什麽指示?既然是這麽一個無惡不作的下作東西,我們何必還管他死活?盡管讓那些賭館裏的人帶走就是了,是殺是剮和我們無關。”

梁柱登時沒了聲音,蕭東海的目光也十分驚訝,看着面前惱羞成怒的方瓊華,忽然覺得她似乎有些陌生。

天可憐見,這老虔婆終于露出狐貍尾巴了。

衆人看見蕭東海的驚詫眼神。一時間,眼淚差點兒忍不住流出來。

連他們都能感覺到蕭東海的情緒變化,何況是方瓊華?她只看了丈夫一眼,便知道不好,心念電轉間,淚水已是在眼眶中打轉,掩面泣道:“老爺。妾身只是太氣憤了。妾身父母早已逝去多年,子欲養而親不待,這是人生至痛。可那李青雲。父母尚都健在,他卻如此不孝忤逆,這……這世上怎會有這樣豬狗不如的東西?”

“剛剛還有人說他是個讀書人,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走到這一步。”許老太君幽幽冷哼了一聲。一刀正中方瓊華心髒,頓時讓她連裝哭都差點兒裝不下去。

擦了擦眼淚。為了挽回形象,方瓊華連忙又說道:“老爺,妾身聽說,這些賭場中人最是好勇鬥狠。動辄傷人性命。李家子再不肖,也是大奶奶的弟弟,李家二老的獨苗兒。就這麽讓他被抓回賭場,只怕沒有好下場。即便性命不失,也難保被打斷胳膊腿,落下殘疾。如今既然那賭場的人要賣二奶奶一個面子,不如咱們趕緊想想辦法,看看這事該如何了解才好。”

這倒真是個難題。

蕭東海緊緊皺眉,他心中也憤恨李青雲的不肖,然而就讓他眼睜睜看着對方在鎮北侯府被抓走,然後打死打殘。這……這實在有些說不過去,未來還怎麽好去見親家?更何況他剛剛還疑心大兒媳涼薄,難道如今自己就做出更涼薄的事?見死不救?這絕對不行。

可若是就這樣替那混賬東西還了一百二十兩銀子的賭賬,讓他大搖大擺離去,蕭老爺心中也忍不下這口氣:那李青雲一看就是個定了性的惡棍,這一次替他抹平窟窿,下一次呢?指望着他能從此後幡然醒悟?那怎麽可能?如果人是這樣容易棄惡從善的,那根本就沒有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句至理名言了。

一時間,蕭東海竟是陷入了兩難之中,心中這個氣恨就別提了。忽聽身旁妻子輕聲道:“既然那賭場的人賣的是二奶奶面子,梁總管也說來讨二奶奶的示下,那這件事就交給阿北媳婦來解決吧,老爺你覺得如何?”

蕭東海頭一次沒理會愛妻的話,自己都為難的事情,卻要推給兒媳婦解決,這麽不是人的混賬事兒他還幹不出來。他也知道妻子是惱羞成怒了,只是他不能因此而遷怒顧绮羅,但眼下實在又想不出什麽好辦法,因此蕭東海便和顏悅色看向顧绮羅道:“你可有什麽好主意?有的話盡管說出來。”

顧绮羅笑道:“父親,兒媳這裏還真有一個兩全其美的主意。”說完便轉頭對門外的梁柱道:“梁總管,麻煩你出去,就和那賭場的人說,多謝他們手下留情,我承他們的情了。不過一人做事一人當,既然債是李公子欠下的,理當他去還。他沒有錢,請賭場的人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傷他性命,令他做工抵債,碼頭上出苦力也好,明年開春把他編進佃戶跟随種地也好,随便什麽活計,只要不折騰出人命,盡管讓他做工償還,什麽時候他改過自新了,再讓人來找我,我把剩下的錢結清,放他自由。”

一番話說完,蕭東海的眼睛都亮了,撫掌笑道:“好主意,非如此不足以讓此子改過自新,且又讓他為所做過的錯事付出了代價,真是一舉兩得,果然是好主意。難怪大家都說你聰明,果然不錯。”

顧绮羅笑道:“父親過獎了,兒媳其實也是覺着為難,既要不傷大嫂和親家的感情,又不能讓這李家子輕易過關,日後變本加厲,所以才想了這麽個笨法子。”

蕭東海哈哈笑道:“你這要是笨法子,那這天下再沒什麽好法子了。很好,這事兒就這麽辦,就是南兒媳婦知道,她也只會感激你,不會怨怪你的,不然我去和她講道理。”

顧绮羅連忙道:“嫂子是最通情達理的人,她一定明白兒媳苦心,不會怨怪兒媳的。”

蕭東海欣慰的點點頭,撚須笑道:“都說家和萬事興,你當日能仗義贈銀給你大嫂治病,如今又真心替她解決麻煩事。妯娌如此和睦的,全京城怕是也只有我蕭家,如此融洽之家,何愁不能家和萬事興?日後你也別只顧着外面那攤子事,府裏的事情,你也該幫太太分擔一些,免得你們太太整日裏不得閑兒。”

方瓊華險些沒氣昏過去,她知道蕭東海只是心疼自己勞累,并沒有別的意思,可恰恰如此,她才更加生氣,因為這是啞巴吃黃連,有苦也說不出。而且經過這次的事,丈夫對顧绮羅的能力勢必更加欣賞認同,這實在是一件讓她不爽憤恨的事。一時間,這陰毒女人只憋得心口一抽一抽的疼,差點兒沒吐出血來。

李青雲這個禍害就這樣解決了。從北院出來,顧绮羅便去見了李氏,将今天的事一一告訴她,雖然弟弟要吃一些苦頭,但比起他從前偷雞摸狗吃喝嫖賭,給李家丢盡了人的不肖,這總算還是一條出路,說不定吃過這些苦頭後,就能讓他收斂了心性,改過從新,如果真是如此,顧绮羅便是李氏全家的大恩人了。

因此李氏拉着顧绮羅的手着實感激了一番,又有些擔憂弟弟,得到顧绮羅保證說不會傷筋動骨,只會讓他吃苦之後,便徹底放下心來。再一想向來無往不利的太太今日總算吃了一個癟,甚至露出了一縷狐貍尾巴,她心中便更痛快了,一時間就坐起身來,含笑道:“我聽了這消息,這身子都輕快多了,看來這病不過兩三天工夫就可以痊愈。”

顧绮羅笑道:“果真如此,那就太好了。”說完只聽李氏悄悄問她道:“你說,老爺從此後會不會對太太生出些防範之心?”

顧绮羅搖頭苦笑道:“哪有那麽容易啊?這是一個長期的戰鬥過程,嫂子你必須做好長期作戰的準備。”

“長……長期作戰?”李氏結結巴巴重複了一遍,旋即就笑開了,伸手在顧绮羅身上輕輕一拍,搖頭道:“你這個促狹鬼,這個時候還來打趣我,我就說我又不是什麽楊門女将,哪裏會作戰?原來你在說笑話。”

顧绮羅哈哈笑道:“笑一笑十年少,開心快樂的情緒比什麽藥材都管用,嫂子每天笑一笑,管保你長命百歲。”

這一日蕭府中除了個別人外,其它主子無不開心,蕭江中在許太君房中一直沒怎麽說話,等一離開北院,旋即就跑沒影了,很明顯,這小子是去給彭櫻桃“通風報信”去了。

而在衆人面前丢了面子的方瓊華則是一肚子氣回到房間,氣得晚飯也沒有吃。倒讓蕭東海有些奇怪,因勸道:“瓊華,你這是怎麽了?這算個什麽事兒?你就至于氣得吃不下飯?”

方瓊華強忍煩躁道:“老爺,我沒事兒,就是想着今天丢了這麽大的人,還害得老爺和我一起丢人,我這心裏真不是滋味兒,老爺,我真是沒用,竟然錯信了李家子。”

蕭東海笑道:“若是這樣,你就更不應該生氣了。誰也沒長火眼金睛,能一輩子不看錯人,這在家裏人面前,算什麽丢人呢?瓊華你要是為這種事情就堵心,日後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第 213 章 反轉

雖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李氏如今既在蕭家,就不該總是幫着娘家。但蕭家人向來重情義,如果李氏真是對李家的危難淡漠以對,勢必會讓蕭老爺心中失望鄙視,李氏又是個要強的人,若知道公爹把自己看成一個沒情義的人,那份兒委屈不能分說,會有多痛苦?加上娘家人不争氣的煎熬,這要是沒有自己提前做了安排,要熬掉李氏一條性命真不是難事兒。

這樣想着,越發覺得這方瓊華心思缜密陰毒,果然,過一會兒,就見方瓊華派出去的人回來禀報道:“回老爺話,那位李公子這會兒冷靜下來了,說是無顏再進門見老爺,容他日後上門賠罪,如今讓奴才先代他來向老爺道歉,他還說他父母從今年冬天起就得了病,一直遷延不愈,他把家産能變賣的都變賣了,可錢流水般花出去,二老的病卻不見強,沒奈何之下,才來尋大奶奶想辦法,因為大奶奶給的錢不多,他滿心不高興,所以上次就說了難聽的話離去,果然,這不到一個月,那點兒錢早已經花光,走投無路之下,今天才又來了,因為心憂父母之病,所以口氣沖了些,連老爺也得罪了,又出去說了許多過頭話,這會兒正後悔不疊呢。”

“原來如此。心憂父母之病,失态跳腳也屬正常。”蕭東海颌首慢慢道,他也是個孝子,別看他不願意為了許老太君放棄方瓊華,但孝心是實實在在有的。世事如此,就如今日,又有多少人肯為了父母而放棄愛人?只不過蕭老爺眼光實在不咋地,沒看出自己傾心相愛的這個女人是個蛇蠍心腸罷了。

因此時聽了仆人的回報。他便感嘆了一句,接着又皺眉道:“南兒媳婦也是的,她父母既是重病,就多給些錢又何妨?難道誰還能說她什麽?”

方瓊華連忙勸道:“老爺也別這樣說,京城如咱們這樣的人家也少有,為人媳婦,還幫着娘家。本就是忌諱。南兒媳婦也是怕在我們面前不讨好。不然我聽說她就經常去接濟彭家,你能說她沒情義嗎?表姑娘和她什麽關系?她連表姑娘都能照顧到,又怎會舍了娘家不顧?無非都是那些大家子的規矩害人罷了。”

“那也不該置父母于不顧。只想着讨好公婆。”蕭東海果然被方瓊華帶到溝裏去了,幾乎立刻就認準了李氏看似賢惠,實際上卻是個心機深沉的冷漠之人,心中不滿油然而生。

方瓊華不着痕跡的看了顧绮羅一眼。只見她和蕭靜舒香姨娘等人一樣,張口結舌好像完全愣住了。她心中不由大大吐了一口氣。暗道你不是要保着那個病秧子嗎?你就保呀,不是很能說會道嗎?回來才幾天?就把府裏這些人都籠絡到一起了,有本事你連老爺也籠絡住,這會兒替大奶奶分辯幾句啊。哼哼!和我鬥?你還嫩着點兒。

正得意着,就聽上首許老太君冷哼道:“你好歹也是個做官的,看事情就這麽武斷?只聽信一面之詞。你媳婦說南兒媳婦不好,她就不好了?”

蕭東海聽母親發話。且又怪罪上妻子,心中又是無奈又是苦澀,見方瓊華誠惶誠恐站起身,只說自己萬萬不敢挑撥離間。他只覺十分心疼,暗道瓊華進門這大半年,盡力周旋到現在還是不讨好,也難怪青蓮說她身心俱疲,怎麽母親就不肯想她的好處,她說什麽做什麽都非要看作是包藏禍心呢?

一念及此,便站起身正色道:“娘,瓊華并沒有說什麽,您當着孩子們的面兒這樣說,置她于何地?她剛剛還幫着南兒媳婦的娘家說話,還說要資助他們,難道您沒聽見?這分明是她一片好心啊。”

“她是好心,所以我是壞心腸?”許太君也壓不住火氣了,心想這傻東西是我生出來的?怎麽就沒繼承半分我和老頭子的精明和眼光呢?對着這麽個煽風點火的妖女,那一雙眼睛就跟被牛屎糊住了似得。

眼看母子兩個之間的氣氛緊張起來,方瓊華連忙站起身柔聲道:“老爺別和老太太這樣說話,老太太說的也不無道理。”

顧绮羅一看她開始表演了,那自己也不能落于人後啊,于是也起身勸道:“老太太息怒,老爺也沒說什麽,太太進門大半年,把府裏管理的井井有條,可見是個心思缜密的,說不準那李家公子真像她所說,是個好孩子,不過脾氣暴躁了些也是有的。”

說到這裏,又轉向方瓊華和蕭東海微笑道:“老爺太太也不用急,老太太應當是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說詳加調查罷了,畢竟大奶奶一向都是細密溫柔,她怎麽可能置娘家于不顧呢?那李公子的人品,倒要好好查問查問……”

不等說完,蕭東海便沉下臉道:“這麽說,你也覺着你們太太是信口雌黃胡說八道?”

顧绮羅忙道:“我怎敢這樣想……”一語未完,就聽門外一個婆子的聲音響起道:“啓禀老太太,老爺太太,門外梁總管說有要緊事要禀報,是否讓他進來?說是關于和府外李公子有關的。”

蕭東海眼睛一亮,梁柱在他們蕭府做了二十多年,從家生子兒幹到總管,對蕭府忠心耿耿,既然他要禀報那李青雲的事,這一次必定會讓人心服口服了。于是略微沉吟了一下,便看了母親一眼,沉聲道:“既然梁柱要禀報這件事,不如就讓他進來在門外禀報,母親看如何?”

“你做決定。”

許老太君冷哼一聲,似是餘怒未息的扭過頭去,眼睛卻看向顧绮羅,見對方給了她一個眼色,老太太才放下心來,暗道這丫頭讓我大張旗鼓把所有人叫來,顯然是已經安排好了,看來我今日只等着看戲就成,嗯,可千萬別讓我失望。

不一會兒梁柱就進來了,跪在簾子外給主子們請安,之後爬起身來,就聽蕭東海和聲問道:“你說要禀報那李家子的事,快快道來。”

“是。回禀老太太,老爺太太,二奶奶,這李青雲在門外鬧将起來後,奴才就一直在門口苦勸,卻怎麽也勸不好。眼看人越聚越多,接着老爺太太就派人出去問話,誰知那李青雲忽然就改了态度,只說自己沖動暴躁了,還托人向老爺太太道歉,哭得十分凄慘。奴才當時還跟着掉了幾顆眼淚,想着男兒有淚不輕彈,若不是真到了傷心處,這麽一個斯文人怎會哭得如此傷心?一時間,奴才忍不住就動了恻隐之心,想着給他幾兩銀子,助他度過難關。奴才雖然是下人,但因為主子們慈和,這些年着實也攢下了幾個體己。”

蕭東海和方瓊華都頻頻點頭,面有得色,似乎很為自己的“明察秋毫”而滿意,卻不料梁柱接着話鋒一轉,咬牙道:“誰知奴才讓他在那裏等一等,回來拿錢的工夫,再出去,就見有幾個人抓住了那李青雲吵鬧不休,奴才便挺身而出大喝一聲,說這是鎮北侯府不得喧嘩。結果那幾個揪住人的大漢便嚷嚷起來,說這李青雲欠他們賭坊一百多兩銀子,今兒好不容易才把人抓到,一時忍不住,就立逼着他還錢。忘了這是鎮北侯府,還十分客氣的和奴才道歉,接着就要帶那李青雲離去。”

事情急轉直下,蕭東海直了眼睛,方瓊華心中也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有心讓梁柱住口,然而衆目睽睽之下,她敢這樣做無疑是說明自己心虛,而許老太君和香姨娘蕭靜舒等人的眼睛都亮起來了,見梁柱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香姨娘甚至忍不住催促了一句道:“你快說啊,後來怎麽樣了?”

梁柱連忙繼續道:“奴才當時也懵了,就攔住他們問是怎麽回事?結果……結果才知道這李青雲簡直就是個敗家子中的佼佼者,聽那賭坊裏的人說,這厮吃喝嫖賭無所不會,起先家裏還有個空架子,到後來這空架子也被他敗光了,偏偏他在人前還要裝出斯文模樣,今天去這個姐姐家要一些錢,明天去另一個姐姐家要些錢,其實就是個斯文敗類,乃至于偷雞摸狗,行騙訛詐,就沒有他不幹的壞事兒,連那賭坊裏的人都瞧不起他。可是這小子實在比泥鳅還滑溜,他們也是今天聽說這厮在侯府前大鬧,所以才趕緊來抓人的,結果還險些被他跑了。那些人還說,可憐那李家夫妻兩個,垂垂老矣,兒子卻這樣不省心,靠着街坊四鄰接濟才勉強過活,還不敢把這凄慘境況讓女兒們知道,唯恐女兒們上火,埋怨兒子,斷了他的活路。”

“怎麽會這樣?這世上還有如此狼心狗肺的人?真是氣死我了。”

蕭靜舒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氣得咬牙罵道,這一次方瓊華也不說她不夠沉靜了。卻聽梁柱接口道:“可不是?因為這位親家公子這兩場大鬧,下人們中還有說大奶奶閑話的,說是大奶奶連親生弟弟都不管,實在涼薄。啧啧,奴才真是替大奶奶冤得慌,這是哪一世造的孽,這輩子攤上這樣的兄弟?這哪裏是兄弟?分明是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