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2 章 為難

劉忠這才恍然,接着思索了一下,方輕聲道:“若她從前是高家的人,那和裕親王攀上關系也就不難理解了,畢竟高家當年也是京城名門,也許和裕親王府往來密切,這都是說不定的。”

顧绮羅點頭道:“你說的沒錯。”

劉忠道:“如今侯爺和東家要處置那女人不難,難就難在,裕親王爺所圖甚大,若是……不想辦法,就算太子登基,只怕對方暗中也是為禍不小,所以當今之計,倒是把這件事深挖下去,只要證據确鑿,想來太子是願意幫我們在皇上面前分說的,一旦真相可以大白,老爺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我也就算是報答了當初的救命知遇之恩。”

蕭江北嘆氣道:“我明白了。若是我們此時處置太太,裕親王很有可能壯士斷腕,到那時,再要找出他的把柄就難了。”

劉忠道:“正是如此,為了太子,為了大夏,我們都決不能讓裕親王爺這樣肆無忌憚的暗中擴張勢力,小不忍則亂大謀,所以侯爺和東家若想一勞永逸,就只能暫時忍耐。”

依照蕭江北和顧绮羅的心思,真恨不能立刻就回府抓着那惡毒女人丢到順天府去,謀殺親夫的罪名啊,管她是腰斬還是車裂,反正弄死就好。

然而他們卻也清楚,劉忠說的沒錯,不趁這個機會将裕親王連根拔起,日後要收拾這個野心勃勃的皇子還不知要多長時間,添多少變數麻煩。因此兩人離開百味館後,心情都是十分沉重。

坐上馬車,顧绮羅便開始迅速開動腦筋:即便不能現在就除掉方瓊華,也必須要想個辦法把侯府中人都保護起來。以免對方萬一什麽時候發瘋,就可能拉着所有人陪葬。這種思想極端,認為全世界都欠了她的女人是最可怕的,因為她根本不會和你講道理,她心中就一個偏執的念頭,那就是:我變成什麽樣兒都是你們害的,如果不是你們。我現在過得一定是錦衣玉食萬事如意的美好幸福生活。

如此默默想着心事。也不知走了多少時候,忽然馬車廂小窗上的簾子被掀開,蕭江北探頭看進來。她連忙要讓馬車停下,卻聽丈夫道:“不用,我就和你說一聲,我往太子那裏走一趟。你自己先回府去。”

顧绮羅連忙道:“不行。我知道你心急,可是我們剛從百味館出來。你就去太子府,若是百味館外面有太太的眼線,豈不是一下子就打草驚蛇了?還是先沉住氣,回到府裏再說吧。”

蕭江北想着也有道理。也就從善如流,夫妻兩個回到西院,剛進院門。就見綠兒趕上來笑道:“太太送了一大碗上等燕窩,說是給奶奶補身子的……”

不等說完。就聽蕭江北斷然道:“倒了,誰許你們把她送的東西帶進房間?”

綠兒吓了一大跳,小聲惶恐道:“是……是太太打發紅露姐姐送過來的,奴婢……奴婢總不敢把她攔在屋外。”

顧绮羅連忙道:“沒事兒,你們爺今兒氣性不順,不用理他,燕窩在哪裏?送去我房間,回頭我再打發人謝太太去。”

綠兒松了口氣,連忙答應着去了,這裏顧绮羅瞪了蕭江北一眼,小聲道:“虛與委蛇,虛與委蛇懂不懂?”

“老實說,很難。”蕭江北嘆了口氣,卻聽顧绮羅冷哼道:“我一個大肚子的女人還不覺着難,你這堂堂的少年戰神倒覺着難了?再怎麽難,莫非還比你當日深陷北匈沙漠時候難?”

蕭江北還真仔細想了想,接着苦笑道:“別說,真比那會兒難,那時候我不過是看着手下将士們挖田鼠罷了,行動随心,如今讓我在那老虔婆面前裝作若無其事,太難了。”

顧绮羅聽得好笑,搖頭道:“你一個面癱臉,只要不喊打喊殺的,誰能看出你喜怒來?這也難?那我還要心平氣和的和太太說話,甚至是陪她說笑,豈不是不用活了?”

蕭江北一瞪眼,瞄了顧绮羅肚子一眼,冷哼道:“你不必給她好臉,到時候就算爹爹不高興,有我呢。我就說你懷着身子,喜怒無常,連我在你這裏也得陪着小心。他不是總說蕭家的香火重要嗎?既如此,讓太太受點委屈算的了什麽?”

顧绮羅嘆氣道:“我是什麽人你還不知道?哪有人能讓我憋屈的?如今我只是擔心咱們家裏……”說到此處,不由四下裏看了看,見除了杏花外沒有別人,她方發愁道:“你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在不驚動太太的情況下把人都遷出去。”

蕭江北頹然道:“這一路上我也想過了,原本想讓你和妹妹們去溫泉山莊,只是你們一走,幾位姨娘和老太太怎麽辦?還有爹爹那裏,他才是最危險的。我如今想着,太太既然是這樣人,斷不可能還對爹爹有什麽情意,之所以嫁進來,除了要替裕親王當眼線外,只怕還是要報複。從前你就說過,她在府裏這些作為,全是損人不利己,竟好像和咱們有多大仇恨,要滅了我們似得。如今想來,可不是這樣?這種自私狠毒的人是絕不會将心比心的,大概把二十多年來遭受的磨難全都算在了我爹身上,偏偏我爹那個糊塗的,竟然還迷戀着她,這可不是引狼入室呢嗎?你說萬一她忽然發起瘋來,再對我爹如當日對劉三川一般……”

說到此處,連堂堂的少年戰神都吓得不敢再說了,只是恨得一個勁兒跺腳。顧绮羅知道這爺倆不管怎麽因為方瓊華而鬧騰,到底還是父子情深,因忙安慰道:“你別急,現在事态還在掌控中,太太也不可能忽然就發瘋,把這麽多日子來的經營付諸流水。不過俗語說,未雨綢缪,咱們還是好好想個對策,怎麽能不動聲色把家裏人送到安全地方,你剛才說的溫泉山莊倒是不錯,那裏太太尚不曾染指過,只是總不能把所有人都搬過去吧?再說也沒理由在那裏長住啊。”

話音剛落,忽然就聽門外杏花道:“爺,奶奶,應大夫在外面求見。”

“應飛鴻?他怎麽來了?”

顧绮羅有些驚訝,蕭江北卻已經對杏花道:“飛鴻又不是外人,讓他先去書房,我和你們奶奶等下就到。”

杏花剛要答應,就聽顧绮羅道:“慢着,讓他直接過來吧,反正等下還要讓他給大嫂子複診,不用避什麽嫌疑。”

蕭江北笑道:“我倒是把這事兒忘了,也虧得你,有了身子的人,還這樣細心。”

顧绮羅雙眼放光,小聲笑道:“不只是大嫂子,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好主意,可以利用飛鴻讓大多數人都搬去溫泉山莊住一陣子。”說完對杏花道:“快去,就把人直接請進來。”

杏花領命,出來後便命一個小幺兒把應飛鴻領進來,她則親自到了二門處接着。

這倒讓應飛鴻好生不解,因懷裏抱着一個錦盒跟着杏花和小幺兒進了二門,正要問怎麽回事?迎面便見一個婆子走過來,他認識這婆子,知道是蕭江北的乳母,雖然好像是個倚老賣老的家夥,很不得顧绮羅歡心,卻仍是點頭招呼了一下,卻不料岳嬷嬷一扭頭,竟是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嘴裏咕哝着“越來越沒有點兒忌諱了,什麽人都往二門裏領,把侯府當做了什麽地方?太大膽太過分了……”一面說着,就揚長而去。

應飛鴻就尴尬起來,也別說是他,就是杏花都有些臉紅了,暗道這岳嬷嬷仗着最近和太太屋裏的人走得近,越發放肆不堪,也太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自己是二房的人?就敢這樣背後诋毀主母,奶奶倒是好性兒,若是攤上性情不好的,就她這番話,揍她十板子也使得。

一面想着,就安慰應飛鴻道:“應大哥不必理會這老貨,一向倚老賣老,如今越發變本加厲了,我們都不理會她的,你只管進去,二爺也在呢。”

應飛鴻這才沒有了顧慮,跟着杏花來到花廳,果然就見蕭江北和顧绮羅都在,看見他進門,兩夫妻都站起身迎接,顧绮羅便笑道:“無事不登三寶殿,自從你回了京城,就一直忙着藥鋪的事,如今藥鋪都上正軌了,你卻忽然跑過來作甚?莫非是出了什麽你自己不能解決的大事?”

應飛鴻笑道:“奶奶休要烏鴉嘴,如今我們藥鋪的名聲已經打出去了,偏偏我運氣好,治好了幾個疑難雜症,你這回出去打聽打聽,看看誰不知道蕭顧山莊旗下的百草大藥房?”

說着就将懷中錦盒遞過去,呵呵笑道:“我今兒過來,卻是為了這個,之前在遼東弄了不少上等藥材,回京後又得了一些,其中有幾味藥材還幸虧有劉老先生相助,不然也得不到。耗費了我十幾日的功夫,才做成這“珍珠雪蓮養容丸”統共得了三百六十顆,這裏是一百六十顆,奶奶自己用也好,送人也好,每三日一顆,可保肌膚細嫩如嬰兒,雖不能真正的青春永駐,然而常吃的話,模樣年輕十幾歲絕不成問題。”

第 251 章 背後靠山

顧绮羅沉吟了一下,正要點頭起身随丈夫離去,就聽劉忠正色道:“侯爺和東家稍安勿躁,請聽小老兒一言。如果是在此之前,你們能大義滅親,我當真是感激不盡。然而這個時候,我們卻不能輕舉妄動了。”

“為何?”蕭江北皺眉:這樣的蛇蠍女人,不趕緊交給官府宰了,難道還要留着等過冬嗎?

顧绮羅到底不似他這般關心則亂,聞言心中一動,正色道:“可是因為她身後的那座靠山?”

“沒錯。”劉忠鄭重點頭。

“她的靠山到底是誰?”蕭江北也終于想起這個問題,連忙問道。

“小老兒這些天一直在忙着追查此事,卻沒有證據,反而打草驚蛇。只怕顏如玉那邊,已經知道了我的存在,甚至也已猜出我就是當年的呂楊。”劉忠面色嚴肅,說起這個,老頭兒也是一肚子憋悶。

“竟會埋得這樣深?你确定她真的是有靠山?”就連顧绮羅也不得不懷疑了,她不敢相信有人做事竟會這樣滴水不漏。

“我确定。她背後如果沒有一個大勢力,當年我就不可能告不下她,最後自己倒落得個斬監候的下場。”雖然沒有得到任何線索證據,但劉忠非常篤定這一點。

顧绮羅想起當日程統和鐘春風等人的分析,程統好像也說過要麽就是顏如玉是清白的,要麽就是她身後有個大勢力做靠山。如今聽了劉忠的經歷,她已經不懷疑對方是在誣陷方瓊華,如此說來,那就真的只有後一種可能了。

一念及此,她的聲音裏也添了幾分沉重。輕聲道:“追查到現在,一點兒線索也沒有嗎?”

“沒有線索,但小老兒倒是有了幾分推測。”劉忠的語氣更加鄭重,深吸了一口氣,方才一字一字道:“很有可能是裕親王。”

“裕親王?不可能吧?”

這個答案實在是太出乎夫妻兩個的預料,卻聽劉忠嘆氣道:“說實話,如果可能。小老兒也而不願意看到這樣一個結果。只是上次百味館兩旁的賭場和戲臺。已經證實了是和裕親王府有關系的,可裕親王沒事兒會特意打壓咱們的生意嗎?他一個親王,難道吃飽了沒事兒幹?所以我當時就有一個感覺。要是裕親王出手對付東家,也未免太大材小用了。可若說是有人故意借着裕親王的勢力整治東家,那倒還說得通。但蕭顧山莊認認真真做生意,并沒有結下過什麽勢力大的仇家。又有誰能有這樣大的面子,請裕親王府暗地裏出手呢?直到我得到信息。将蕭顧山莊那些可疑人員清除出去,發現他們和綠珠紫蕊有很大牽連後,我才忽發奇想,做出這樣一個推測。”

他說到這裏。便喝了口茶水,只聽蕭江北沉聲道:“她一個女人,怎麽可能和裕親王府搭上線兒?就算搭上線。這兩個都是陰險角色,要彼此信任又得經過多少磨合?可她進京後。并沒有這樣機會,不然太子那邊肯定會發覺的。”

劉忠道:“這的确是一個無解的難題,但侯爺不妨想一想,若是在此之前他們就搭上線了呢?若是在我們老爺身死之後,我要告她謀殺親夫的時候,那個讓她逃脫罪行,卻把我投入監牢的背後大勢力就是裕親王呢?那他們之間來往了這幾年,只怕早已經是一個堅定的同盟了。就算那狠毒女人不想受制于人,可她有把柄在裕親王手裏,也只能對其言聽計從,而蕭顧山莊風生水起,燕回樓被百味館壓制的出不了頭,裕親王府就算要給手下的狗撐撐腰,清掃一下障礙,這也是應有之義。”

由此可見劉忠對那顏如玉的确是恨之入骨,竟當着顧绮羅蕭江北的面兒就把這女人說成是裕親王手下一條走狗。

“這也不對啊,那麽早的時間,劉三川還是在蜀地,他們怎麽可能搭得上線?就算是那個女人厚顏無恥攀交情,裕親王也完全沒必要折節下交這樣一個不入流的女人,更何況他還遠在京城。”

蕭江北仍有疑問,而這個問題劉忠也曾經想過無數次,因沉吟了一下,便沉聲道:“因為沒有證據,所以其它的小老兒不清楚。但這個問題我也曾經想過無數遍,若說唯一能讓裕親王折節和顏如玉搭上線的,那倒只有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

“錢。”

劉忠很肯定地道。說完又看向蕭江北,誠懇道:“我不知侯爺對裕親王爺是否了解?不過從近期內我收到的一些信息看,裕親王爺出手是很大方的。不說別的,只說過年期間,那些進京活動的地方官員,便有許多和王爺門下來往甚密,我倒沒聽說過裕親王爺有什麽賢名,然而許多官員提起他卻是贊譽有加,這位王爺又沒做過什麽大事,這份兒名聲若不是用錢買,我真想不到還要用什麽得到了?”

此話一出,蕭江北立刻悚然而驚,他想起太子曾經和自己說過的話;想起當初楊子帆寧可卑鄙逼婚也要娶顧绮羅到手;想起令人驚心的京營內幕。劉忠這一次還真可能是說到了點子上:在皇上已經立太子的情況下,裕親王爺若還是對那個位子有想法,那他的确離不開一個白銀帝國。

顧绮羅顯然也意識到了此事的嚴重性,她看了蕭江北一眼,見丈夫也是死死皺着眉頭,不由嘆了口氣,問劉忠道:“所以你不想讓我們現在就動太太,可是害怕打草驚蛇?”

劉忠苦笑道:“東家說的沒錯。因為我之前不小心,只怕那個女人已經知道我的存在,這也沒什麽,她做的事情太多,不是想抹殺就能抹殺的,只要我抽絲剝繭,一定可以追查到線索。怕就怕侯爺和東家沉不住氣,我可是聽說過,侯爺的令尊大人對這個女人信任有加,這其實也不怪他,連我們老爺那樣精明狠毒的人物,都着了她的道兒,何況令尊是個溫厚之人?”

顧绮羅苦笑道:“你這回猜錯了,顏如玉是她化名,如今這個名字才是她的本名,她原本就是我們老爺的表妹,只是因為一些緣故,以至于兩人各分東西……”因将方瓊華的情況大致說了一遍。

第 250 章 曲折

誰知天無絕人之路,秋天時他那外甥進山采參,囫囵去了,結果卻是帶着重傷回來。劉忠反正也沒有事做,自然要幫着妹妹妹夫一家照料下這個外甥,卻因此讓他得知程七和總兵府搭上了線。

老頭一下子就心動了,暗道那鎮北候爺年紀輕輕就憑戰功封侯,他的姐夫又是太子,難道那顏如玉的靠山再大,還能大得過太子爺嗎?只要我和蕭府拉好了關系,到時候拼着老臉求他們一求,不怕他們不為我做主,就算人情不到這個地步,只要顏如玉被繩之以法,她名下那些老爺的産業我全都可以以老爺的名義給蕭家,反正老爺已經死了,如果他九泉之下有知,應該也是願意用這些家産來換害他的人伏法這個結果。重利之下,又不是讓他們犯法,只是讓他們幫忙,不信他們不心動。

因着這些,方下定決心進京,恰好顧绮羅那時因為京城侯府的亂象決定回京,他就找到外甥好一頓央求,讓程七把自己托付給應飛鴻,這才順利混進了顧绮羅的車隊。一路上暗中觀察着,越觀察就越心驚,顧绮羅對商業的天賦讓老頭兒無比驚嘆,他不能想象這麽年紀輕輕的一個女子,卻能做出許多富商巨賈一輩子都不敢想的構想,最重要的是,她這些構想并不是憑空想象一座座空中樓閣,而是都有無數踏實的基礎。劉忠有理由相信:鎮北侯府的勢力加上那位年輕侯爺對自己夫人無原則的寵溺愛護,能夠讓這女人在未來成為整個大夏商場上最閃耀的明星。

原本顏如玉就是劉忠心中最厲害的女人了,她本來只是劉三川買來的一個奴婢,但慢慢地就成了老爺的心腹大丫頭,等到把老爺弄上床後。更是讓劉三川對她言聽計從,甚至不顧臉面的讓她做了自己的繼室,這可不單單是狐媚功夫了得就能做到的。劉三川身家巨富,身邊美人還少嗎?為什麽只有顏如玉能修成正果?因為是劉三川最心腹的人,所以劉忠也知道一些這女人的事,劉三川喜歡她可不單單是床第那點事,最重要的是這女人對人心的把握簡直登峰造極。人又聰敏。不過跟着劉三川學了幾日,便能幫劉三川處理生意上的事,甚至還時常會有自己的獨到構想。這怎能不令劉三川欣喜若狂?直把她當做紅顏知己,甚至還在劉忠面前自豪地誇口說:天下女人,沒一個能比上如玉的。

恨歸恨,劉忠卻也同意這句話。他闖蕩了這麽多年,還沒見過這麽厲害的女人。不過這個想法在今天被打破了。雖然蕭顧山莊現在的産業還沒辦法和劉三川留下的龐大家業相比,然而他相信,在這位侯爺夫人的步步為營下,不用十年。蕭顧山莊的規模就将超過老爺在世時家業最鼎盛的時期。

于是劉忠便有意無意開始在顧绮羅面前表現自己的商業頭腦,終于讓這位侯爺夫人對他起了愛才之心,進京後順利打入蕭顧山莊的小集團內部——百味館居住區。并且憑借着那一場出色的拍賣會。讓顧绮羅放心大膽的把京城蕭顧山莊的事業交給他總管。

這一切都比劉忠預想的還要好,也讓劉忠放下了所有的顧忌。然而綠珠和紫蕊也是十分小心的人。劉忠追查她們許久,才知道她們竟是鎮北侯府的人,這讓他十分驚愕,不知道是這兩個能幹丫頭改換了門庭,還是顏如玉與鎮北侯府有了勾結。

突如其來的發現打亂了劉忠的步驟,而接下來更讓他五雷轟頂的是:顏如玉竟然成了鎮北候爺父親的繼室。他這裏還想依靠蕭家來鬥顏如玉的靠山呢,想一想簡直是笑話,幸虧這一次沒有貿然行事,不然撺掇着蕭江北和顧绮羅去把他們繼母給繩之以法,那不純粹是找死嗎?

一時間,劉忠心都灰了,老天不帶這麽捉弄人的。然而就在此時,他通過舊日渠道發現京城蕭顧山莊內混進了一些形跡不明的可疑人物,種種跡象表明,這些人和紫蕊綠珠脫不了幹系。這讓劉忠心裏又升起一絲希望,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顏如玉是個多麽貪婪虛僞的女人,或許這女人看着兒媳婦的生意眼紅,生怕對方超過她去,所以才想方設法要打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她将來肯定會和顧绮羅有矛盾,到那時,自己就有死中求活的機會了。

雖是這樣想着,但劉忠沒有為了一己之私就放任那些可疑人物沒有底線的搞破壞,不用說別的,只說百味館的飯菜,如果真被這些人下毒害死了人命,那自己可就成了間接兇手。因此他才會利用手中的信息将這些可疑之人盡數清除,但因為搞不清楚侯府內部的情形,所以他又利用職權請京城這些掌櫃的保密,卻不料今天竟被蕭江北顧绮羅找上門來。

顧绮羅一直認真聽着劉忠敘述的經過,聽到此處,并沒有什麽破綻,她心中已經信了對方這套說辭,只是還有一點疑惑的地方,因沉聲問道:“老先生一直說你有自己暗中的渠道,但不知這渠道是什麽?”

劉忠笑道:“東家,我跟了恩主二十年,他外面所有的生意都是我在幫他打理,這麽多年,你說我積攢了多少人脈?顏如玉再厲害,她繼承了這些家業後,也不能把所有人都給辭掉,換成她自己的人吧?她也沒有這麽多的人手啊。老頭子我向來與人為善,所以這些年來,看着我過去的老面子,得點兒消息也不算什麽。”

顧绮羅點點頭,她沒有問劉忠既然和這些渠道有聯系,為何他的身份一直沒有被方瓊華知道?很明顯,能給劉忠提供消息的人,肯定是和方瓊華不對付的,當然不會把他還活着的消息透給對方知道。

“绮羅,我們趕緊回府,将這個女人的真面目公布于衆,讓父親一紙休書休掉她,然後交由順天府處理吧。”

知道了事情經過,蕭江北對方瓊華的狠毒陰險有了一個新的認識,他真是片刻都坐不住了:糊塗爹再糊塗,那也是自己的爹,能不擔心嗎?

第 249 章 往事

顧绮羅笑呵呵道:“你也別管這些了,有數的,兵不厭詐,誰讓你上我當了呢。現在坐下來,好好兒和我們說說是怎麽回事吧?你說殺主之仇,你的主人是誰?又是誰殺了他?總不會是……我們……太太吧?”

最後一句話**奶說的無比艱難,實在是這事兒太匪夷所思,雖然對方瓊華恨之入骨,知道那就是個陰險狠毒的女人,然而怎麽把對方往壞裏想,也沒把她想到這麽壞啊。

顧绮羅知道那個女人一旦要害起人來不會手軟,當日李氏的兄弟來府裏大鬧,若不是她處置得當,只怕李氏那麽個敏感脆弱的女人早就熬不住了。只是,這終究只是陰謀詭計的害人,不是自己動手,可劉忠此時所說的殺主之仇,那樣的咬牙切齒,好像他的主子不是死于陰謀中,而是……被人謀殺。

這怎能不令顧绮羅悚然而驚。但劉忠卻是一臉坦然,苦笑道:“東家,其實此事不說也罷,蕭夫人如今是官家女眷,一品诰命,我知道我說什麽,你們也不會信……”

“你只管說,我們未必不信。”

蕭江北忽然開口,看到劉忠驚訝的神情,他便冷冷道:“我們之間的關系,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好。”

一句話就道盡一切,劉忠瞬間了然,暗道是啊,自己真是糊塗了,侯爺已經長大成人,怎麽會對繼母有感情?不過就是面上維持着尊重罷了,而且聽這話裏意思,似乎雙方還鬧得有些不愉快,這倒也不難猜測,諾大一個侯府。東家是侯爺夫人,那一位卻是名義上的婆婆,這誰來當家掌權,豈能沒有一番争執?難怪之前東家一直忙于府中事,看來她那位婆婆怕是不太得人心啊。

想到此處,不由自嘲一笑,似是喃喃道:“是了。還有誰能比我更了解她的性子?似她那樣自私狠毒的人。走到哪裏都是個禍害,雖然蕭将軍對她一往情深,可侯府中人又不都是瞎子。豈能分不出好歹來?這樣一想,竟是我自誤了,我只想着侯爺和東家怎麽說也和她是一家人,無論相處的是否愉快。一旦有事,那也是要擰成一股繩一致對外的。錯了,真是錯了。”

顧绮羅疑惑道:“聽你老這意思,你竟然還認識我們太太?這可奇了,你怎麽會認識她?”

“我怎麽會認識她?我當然認識她。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認識她。”劉忠忽然又激動起來,咬牙切齒的模樣顯示出他對方瓊華是多麽恨之入骨。不過到底是經歷過大場面的。老頭兒很快就又平靜下來,目光在蕭江北和顧绮羅的臉上轉了兩圈。他輕聲道:“劉忠是小老兒的本來名字,我還有另一個化名,侯爺和東家未必聽說,不過知道那個名字的人應該不會少,尤其是商場上的各位同僚。畢竟滿打滿算,此事也不過是剛剛過去四年,大家應該不至于就把呂楊這個名字給忘了。”

“呂楊?”

蕭江北和顧绮羅面面相觑,他們是真不知道這個名字,但卻又隐隐覺着有些熟悉。忽然,顧绮羅終于想起是在什麽地方聽到過這個名字,一時間不由得花容失色,驚聲叫道:“呂楊?莫非就是當日川蜀劉三川案中那位狀告當家主母的大管家?”

“原來連東家都知道小老兒的化名。”劉忠慘笑一聲,但随即鄭重了面色,站起身沉聲道:“沒錯,好教東家知道,在下正是當年化名呂楊,跟着三川老爺走南闖北近二十年的那位大管家。”

蕭江北也終于想起來了。當年劉三川案轟動一時,不過他也只是聽說,并沒有過多關注。之後還是那次冰河釣魚時,程統和鐘春風等人說起此事,他才了解了來龍去脈。一念及此,心中忽然升起一個念頭,只驚得這位定力如山的鎮北候爺也不禁跳起來,急促道:“如果……如果你是呂楊,那……你是說……我們府裏的太太……就是……就是那個……”

後面的話,就連蕭江北用盡力氣,也覺着說不出來。卻聽劉忠沉聲道:“沒錯,如果我沒認錯人的話,貴府那位将軍夫人,便是當年三川老爺的繼室顏如玉,三川老爺也正是死在這個女人的手裏。”

“你等等……等等……這事兒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老先生你讓我們冷靜一下。”

顧绮羅也覺着渾身發冷,如果劉忠說的都是真的,那麽他們豈不是和一條随時都可能咬人致死的毒蛇生活在一起?最可怕的是公爹那個糊塗蛋,人家與狼共枕已經夠悲催了,他更悲催,竟是與毒蛇共枕,與狼共枕的升級版啊,泥馬這是玩游戲嗎?

劉忠果然就不說話了,好半天,蕭江北才緩緩坐下身子,沉聲道:“你先把你認識的那位劉夫人的相貌說一下吧。”都到現在了,他還是不願意相信那個方瓊華竟會是一條可怕毒蛇,一想到父親和這種毒蛇般的女人在一起,他就覺得有些呼吸困難。

劉忠眼也不眨的将當日劉夫人的相貌說了一遍,只說到一半,蕭江北和顧绮羅就已經确定:這就是方瓊華無疑。

好在經歷了這麽長時間,一道雷接着一道雷的轟,夫妻倆都被轟得麻木了。于是顧绮羅便請劉忠把當年的事情經過再說一遍。

原來劉忠年輕時就是個不安分的,走南闖北做買賣,經歷過許多次失敗,但也有成功的時候,這為他積攢下了相當多的行商經驗和思路,眼看着時機成熟,正要大展拳腳實現畢生抱負,不料一紙家書捎來,竟是妻子和兒子在家中一起暴斃。這個打擊當即就讓劉忠卧床不起,眼看就要跟了那娘兒倆去時,劉三川出現了,這個自私狠毒了一輩子的家夥不知怎的忽然發了善心,竟然阻止客棧掌櫃的将劉忠扔出去,救了他一命。

痊愈後的劉忠內疚于妻兒的死,再也不提自己的壯志抱負,心甘情願跟着劉三川做了他的跟班。然而這位大老爺名聲在外,他也不得不防備,所以用了個假名字,只想着一旦兩人發生矛盾,便抽身而去。卻不料生性多疑狡詐的劉三川不知怎麽偏偏和他對了緣法,這一跟随便是二十年。劉三川對別人都是無情無義,唯獨對呂楊這個大管家,确實信任器重得很。也因此在無兒無女的老家夥被害死後,劉忠是唯一一個深挖真相為他喊冤報仇的人。

然而就連劉忠也沒有想到,那顏如玉明明只是一個女人,也沒看出她和什麽勢力有瓜葛,卻沒料到她背後竟隐藏着一座恐怖的大靠山。

劉忠費盡心機總算是搜集了他認為足夠的證據,畢竟他不是劉家人,再怎麽受器重,也不可能光明正大進內宅探查線索,他甚至連劉三川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那位恩主就被匆匆下葬了。後來他多方打聽查探,才從幾個下人口中得知老爺生前死後的情形,花了無數錢財,才換來那些人願意作證,覺着有了把握,這才擊鼓鳴冤。

論理,有了這些證據,衙門即便不能馬上就給顏如玉定罪,也要開始慎重立案追查了,一開始那位縣太爺也的确是這麽做的,正當劉忠積極奔走準備助官府一臂之力,讓恩主被害死的真相大白于天下時,衙門卻忽然轉了态度,不但沒有顏如玉什麽事兒了,反而說劉三川的死是因為和他大吵一場後心裏窩火,遂一病不起,最終逝世,而他不但不思悔改,還誣告女主人,密謀侵吞劉家財産,因此判了個斬監候,将他投入大獄。

這麽多年走南闖北,官府颠倒黑白的事劉忠見多了,卻沒想到最猖狂的這一次竟是被自己親身體驗了一把。在獄裏他想了很久,終于确定顏如玉自己肯定沒有這麽大能量,由此可見,在她背後一定是有一座不為人知的恐怖靠山,這一次卻是自己因為劉三川的死而輕敵了,一着不慎便落了個滿盤皆輸的下場。

只是劉忠怎麽能甘心?更何況劉三川是被害而死,兇手卻繼承了他所有家産事業逍遙法外,不能替這位恩主伸冤報仇,他死不瞑目。于是劉忠用最後的積蓄買通獄卒,在監牢中找了個罪犯做替死鬼,那罪犯不是死刑,然而因為犯的罪比較重,所以判了二十年,想着未必能熬到出獄,不如代人死了,家中娘子和兒子還能得一筆錢過日子,所以痛快答應下來。

這些操作自然艱難繁雜,個中種種也不必細說。總之最後劉忠逃出生天,一路小心謹慎回到遼東恢複本名隐匿起來,這幾年他不敢公然打聽顏如玉的行蹤,卻也能通過一些自己的隐秘渠道得點有用的信息,去年春他就接到信兒,說顏如玉在京城出現,只是他一直沒有下定決心前往京城,如今兩方勢力此消彼長,他生怕再把自己搭進去,真到了那時,別說自己沒錢了,就是有一座金山,只怕也在劫難逃。

第 248 章 攤牌

雖然成了蕭顧山莊京城的總掌櫃,但劉忠為人一如既往般的低調,論理他現在完全有能力買一棟房子獨住了,但他卻仍是住在百味館後面的房中,不但是他,桃花班,石貴一家,這些都已經不是從前貧困交加的小老百姓,雖不能說富甲一方,但好歹也都是小康之家了,可大家夥都賴在百味館裏不走,也不知是喜歡這種群居的氣氛,還是覺着現成的房子不住,浪費了也是可惜。

顧绮羅和蕭江北來到百味館的時候,得知劉忠出去巡視鋪子了,如今蕭顧山莊在京城的産業已經有十幾家,除了三家百味館,兩家南貨鋪子,兩家貴品店之外,還有兩家大藥店,兩家大布莊,一家車馬行,兩家客棧,一家香料鋪。

很難想象不到半年的時間,蕭顧山莊就能在京城紮下這麽深的根基,而這些雖然離不開顧绮羅的運籌帷幄,但更多依靠的是劉忠居中調度,有條不紊。就連顧绮羅這個商業天才,對老頭兒在商業方面表現出的卓絕能力也深深震驚,之前她無比慶幸自己有了這麽個頂尖幫手。然而今日,她卻因此而憂心忡忡:好幫手是好幫手,可一旦好幫手要反戈一擊,那後果也是格外嚴重,嚴重到就連她都未必能承受的起。

本來這種事,是應該好好調查一下,掌握盡量多的籌碼,才好和劉忠打開天窗說亮話。然而蕭顧山莊此時正按照顧绮羅當初制定的計劃在高速發展,根本經不起耽擱,倒不如快刀斬亂麻,一旦結果不如人意,即便承受一些損失。也是長痛不如短痛。

事實上,若不是顧绮羅意外懷孕,這一場談話早該在一個月前就進行了。偏偏因為這個意外,然後**奶害喜的症狀也十分厲害,所以才會拖到今天。

坐在裝潢的典雅精致的花廳中,顧绮羅一面喝着茶水,一面打量四處懸挂着的名人字畫。意态十分悠閑。一點兒也看不出她心中的凝重擔憂。在她旁邊,蕭江北大馬金刀的坐着,面上沒有一絲表情。令人望之生畏。

“你別這樣殺氣騰騰的,當心吓到人。”顧绮羅喝完了一杯茶水,目光挪到蕭江北身上,鄭重提出意見。話音未落。就聽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接着劉忠從門外進來。看見夫妻兩個,便連忙大禮參拜道:“不知侯爺和東家駕臨,還勞二位久等,小老兒真是罪過。”

“沒什麽。”顧绮羅微微一笑。伸手将茶杯放到桌上,請劉忠在下首坐下,待杏花帶着小丫頭親自上了茶水點心。然後出門去守着之後,這才開門見山道:“當日劉老先生随我一起進京。我記得你是說要來尋找一個故人的,這麽長時間過去了,不知你這位故人可尋到了不曾?”

劉忠一愣,旋即便正色道:“多謝東家挂念,已經尋到了。”

“哦?”顧绮羅沒料到會是這麽個答案,妙目一轉,微笑道:“什麽時候尋到的?怎麽從來不曾聽老先生提起過?”

“我進京不久就尋到了。”劉忠淡淡道:“只是……這事兒有些不好和東家說,所以我也就沒說。”

“又是不好和我說的,到底怎麽個不好法兒?讓老先生這樣瞻前顧後?莫非都是和店裏那些別有用心的人一樣,所以老先生不知是出于什麽樣的考慮,就一并都瞞下我了嗎?”

單刀直入,連最起碼的試探都沒有。顧绮羅便是要用這樣突如其來的招數,來破劉忠的心防,這老家夥是個心理素質過硬的茬子,不用這一招,壓根兒就別想從他這裏獲得什麽有價值的線索。

劉忠果然一愣,卻沒有半點兒心虛的表現,只是感嘆道:“到底還是讓東家知道了。其實您在府中操心的事情不少,聽說如今又有了喜訊兒,這些烏七八糟的事,實在是不該讓您來操心。”

“原來老先生竟全是為了我着想。”顧绮羅淡淡道,這話聽上去沒有一絲火氣,似是平靜之極,然而她心中卻是疑雲重重,暗道老家夥好鎮定啊,只是他到底是真好心?還是故意拿着這個做借口?

劉忠呵呵笑道:“我明白東家的心思,只是小老兒對天發誓,若是有一絲一毫對東家不利的黑心,管教我天打雷劈萬箭穿心不得好死,死了也沒有葬身之地。”

這算是非常嚴重的毒誓了,連一旁始終做着背景板的蕭江北都悚然心驚,顧绮羅雖然從小深受無神論的影響,卻也明白古人對誓言的看重,劉忠若不是已經壞到頭頂出膿腳底出血,應該不會拿這樣的毒誓來玩笑。

因想了想,她便正色道:“老先生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我自然信你。本來京城蕭顧山莊的産業若沒有你,也到不了這麽蒸蒸日上的地步。只是你也知道我的脾氣,要是心裏存了事兒,那真是寝食難安,如今我又有了身子,越發禁不住冥思苦想。今天屋裏沒有外人,不如老先生索性把這疑惑給我們夫妻兩個解開,如何?”

劉忠苦笑道:“非是小老兒不肯向東家坦白,實在是此事……和東家有些牽扯,若是知道事情經過,只怕您和侯爺會陷入兩難之中。倒不如就讓小老兒放手施為,到最後輸贏勝負,皆由我自己來承擔,和侯爺東家一點兒關系也沒有。”

“這話糊塗。”顧绮羅毫不客氣道:“老先生,你做事如此精明,怎麽也當局者迷起來?你是我蕭顧山莊在京城的大總管,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和蕭顧山莊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而我和我們爺是蕭顧山莊的東家,這樣的關系,是你将來想撇清就能撇清的嗎?”

劉忠面色一變,好半晌才嘆了口氣,點頭道:“東家說的沒錯,是小老兒想當然了。既如此……小老兒願意讓賢蕭顧山莊大總管的位子,請東家盡快找人前來接手。”

顧绮羅沒想到劉忠竟會如此幹脆,不由震驚道:“究竟是什麽事?竟然能讓你舍下這麽一攤子事業?可是……和我們太太有關?”

最後一句話純屬試探,因為顧绮羅想不出任何理由,能讓劉忠寧可舍下所有事業也要瞞着自己,既然對方說是和自己有牽扯,又怕自己難做,那能符合這一點的,也只有家裏人,而顧府中人沒有什麽大生意,林正南雖然是自己的妹夫,也不至于讓劉忠為難到這樣三緘其口的地步,如此一來,只有在府外據說有大産業的方瓊華符合這個條件,畢竟鎮北侯府中的內鬥鮮為人知,而對方是自己名義上的婆婆,劉忠會有顧慮再正常不過。

果然,這句話一抛出來,劉忠當即就變了臉色,失聲道:“東家已經知道了?這不可能,您……您是怎麽知道的?”

竟然真的是因為那個女人。

顧绮羅這一驚也非同小可,不自禁就看向丈夫,卻見蕭江北也是一臉驚詫,但旋即就恢複了正常面色,向她輕輕點點頭。于是**奶便明白丈夫的意思了:詐他,繼續詐,狠狠詐。

有了丈夫的支持,顧绮羅一顆心安定下來,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她淡然道:“我知道的事情遠比你想象的還要多。老實說,我也沒想到事情過去了這麽多年,你竟然還能追到京城,這還當真是有心了。”雖然是詐,卻是根據劉忠話中透出的線索來詐,不是空口白牙,所以顧绮羅對自己這一招還是很有信心的。

果然,就見劉忠當即變了臉色,接着便咬牙切齒道:“當然。殺主之仇不共戴天,我當日逃得一死,在遼東鄉下躲避了四年,茍活至今,就是為了求這一個公道,莫說只是京城,就是她躲到了天涯海角,上窮碧落下黃泉,我化作厲鬼,也必然索她性命。”

顧绮羅向來是寵辱不驚的性子,定力超群;蕭江北更不用提,那是在千軍萬馬中殺入殺出面不改色的人物。然而就是這樣一對世上定力最強的夫妻,在劉忠說出這句話後,卻是不約而同被雷得面色大變風中淩亂。

“等……等等,你說什麽?殺……殺主之仇?”到底還是蕭江北定力更勝一籌,迅速恢複平靜,只是結結巴巴的言語暴露出他的內心遠不如面皮恢複的速度快,依然是處于一派淩亂中。

劉忠茫然看着這夫妻倆,喃喃道:“你們……你們不是什麽都知道嗎?怎麽?哎呀!”老頭兒忽然猛地一拍大腿,懊惱道:“終日打雁,今兒卻被雁啄了眼睛,原來東家是在詐我。”

“喂喂喂!老先生你這是什麽态度?誰是大雁誰是終日被你打的?”顧绮羅也很快回過神來,敲了敲桌子,狀似不滿道。

劉忠苦笑道:“是是是,我用詞不當,還請侯爺和東家見諒,你們是英明神武聰慧絕倫,老頭子我一輩子和人玩心眼,到頭來陰……到頭來還是在侯爺和東家面前現了原形。”老頭兒原本想說陰溝裏翻船來着,然而轉念一想,要這麽說,豈不是把侯爺和東家比喻成了陰溝?好嘛,比大雁還不如,罪加一等啊。

第 247 章 丢臉的争執

顧绮羅和李氏聽了,便起身告退。及至出了院子,李氏便對顧绮羅道:“弟妹,萬萬料不到有這樣的大喜事,從此後你再也不用發愁了,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顧绮羅能夠看出李氏歡喜背後的憂心,明白她在愁什麽,于是便拍着她的手笑道:“嫂子,不但我不用愁,你也不用發愁。我和我們爺成婚兩年,才有了身孕,我聽說還有人是成婚五六年後才能有孩子,就是十年二十年後才有孩子的,也有許多例子,所以你也早晚會有這一天的。”

李氏嘆氣道:“就算會有這一天,也不知道家裏人能不能等得及。”

“怎麽等不及?”顧绮羅笑着道:“你放心,我早替你謀算好了。當日你那個病,應飛鴻曾經說過,要調養三年才能去根兒,所以将來老太太問起,你就說那調養的藥裏有些成分,不容易受孕,要等停了藥後才行呢……”

不等說完,李氏已經失聲道:“這怎麽行?都吃了兩年,忽然間就出現這樣成分了?老太太又不是三歲小孩兒。”

顧绮羅嘿嘿笑道:“你聽我把話說完嘛。到時候你就把一切都推到我頭上,就說這事兒應飛鴻告訴了我,但我害怕你有心理負擔,所以就沒告訴你,直到現在才透了口風給你。”

李氏一聽,這樣一來,倒也說得過去,只是以後怎麽辦?

聽她擔心以後,顧绮羅便呵呵笑道:“以後?一年懷不上,咱們就說藥效還沒過;兩年懷不上,就說還殘留了一點兒;三年懷不上,唔。沒藥效什麽事兒了,就說養精蓄銳中;四年……我就不信了,嫂子你四年都懷不上?你懷不上難道那兩個妾也懷不上?只要大房有一個孩子,你就不用再擔心。話又說回來,四年後什麽情形還不知道呢,到那時,太太是不是還在這個家裏?怕是都說不準的。”

“啊?”李氏驚訝道:“老爺對太太言聽計從。怎麽可能舍得把她攆出去?”

顧绮羅搖頭道:“老爺又沒有糊塗到家。太太若是一個勁兒生事,老爺總有醒悟的一天,若是太太偃旗息鼓。那四年後,她也不會揪着你不放了。反正嫂子你放寬心,一切有我。”

李氏看着那張滿是自信光彩的臉,滿腹擔憂果然就消失了大半。其實在她看來。顧绮羅這個拖刀計完全就是強詞奪理,別說精明的老太太。就是自己婆婆闵姨娘那裏都瞞不過去,然而這位二弟妹就是有這個本領,能讓人不由自主就相信她依靠她。

見李氏眼中憂愁終于盡去,顧绮羅便握了李氏的手沉聲道:“嫂子。江北回去都和我說了,大哥雖然不敢頂撞老爺,可是在老爺對他說這件事的時候。他也是盡力周旋了的,雖然他有兩個妾。但他對嫂子也是有一份真感情在,能有這樣一個丈夫,你已經算是女人中幸福的一個了,所以開心點豁達點,把身子養的好好兒的,和大哥白頭偕老,做一世恩愛夫妻。相信我,你行的。”

“你這……小東西,倒正兒八經勸起我來了。”李氏眼圈兒有些發紅,卻不肯在顧绮羅面前落淚,只好啐道:“呸!大爺若是好的,那二爺對你豈不是更好?你這就是想用我做例子,炫耀你自己有多幸福是吧?”

顧绮羅苦着臉道:“嫂子,你也不看看我這份兒幸福是用什麽換來的?如今京城裏無人不知,鎮北侯夫人是個河東獅子般的悍婦。若是嫂子不怕擔這個名聲,我立刻便幫你把那兩個妾室料理了,讓大哥也對你一心一意,如何?”

“罷罷罷,我可沒有你那份兒鬥志,我寧可窩囊些。”李氏果然笑了,就聽顧绮羅笑道:“我本來就是說說而已,知道嫂子你不肯。老實說,你那兩個妾室我看着還老實,不似是有什麽狂妄心思的,所以我也不會行殘忍之事。唉!誰讓咱們就生在了這個世界,男人們三妻四妾都是天經地義的呢?”

李氏點頭笑道:“這世界又如何?還不是生出了你這麽個反叛?”

“那是蕭江北能容得下我這妒婦,當然,如果他容不下,哼哼!我當初也不會嫁給他,寧可自己孑然一身四海為家,做着買賣賺着錢,也不受這個氣。”

“好了好了,越說你越上來了。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行事該寬厚仁和一些,能不出頭的,就莫要出頭。咱們家如今雖然不至于是魑魅魍魉橫行,卻也有些不老實的,你千萬別終日打雁被雁啄了眼,再着了那起子小人的道兒。”

李氏殷殷叮囑着,見顧绮羅聽進去了,這才放心,妯娌兩個說的投機,幸虧院子挨得近,所以到了各自院門口才分別。

“绮羅。”

一進院門,就聽見蕭江北小心翼翼的聲音,顧绮羅扭頭一看,就見丈夫手裏提着一個燈籠站在那裏,看模樣好像是專門等着自己一般,她便疑惑道:“這是做什麽?”

“迎接你啊。”蕭江北走上前來,輕柔扶住了顧绮羅一邊的胳膊,語氣更是柔和的似能滴出水來:“你現在覺着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喂!蕭江北你能不能好好說話?你……你你這樣說話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顧绮羅搓着胳膊,蕭江北現在的模樣就好像是正在孵蛋的老母雞,和平日裏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的他截然不同,讓她很不習慣。

“你有身子了,我要是不變得柔和一點兒,一不小心吓到咱們寶寶怎麽辦?”蕭江北白了妻子一眼,然後把腦袋貼在她的肚皮上,傻笑道:“讓我聽聽小家夥在幹什麽呢?”

“呵呵……”顧绮羅哼笑一聲,毫不客氣推開那顆大頭:“抱歉,你兒子或者閨女現在大概就是一個肉球,啊不對,一個多月大小,充其量也就是顆大號肉丸子,胳膊腿腦袋都沒分開呢,你想聽啥?聽肉丸子在我肚裏滾來滾去嗎?”

“肉丸子?”蕭江北顯然不能接受準娘親對自己兒子或者女兒的形容,大叫道:“怎麽會是肉丸子呢?那……難道不應該是一個小小人兒,然後慢慢長大?”

“小人兒形狀慢慢長大的那是人參果,不是你兒子或者女兒。”顧绮羅呵呵笑,她在現代時也經歷過兩個嫂子懷孕,都說胚胎要等四五個月後才會分四肢,所以她篤定自己肚裏這個小胚胎還是個肉丸子形狀。

“不可能,肯定是個小人兒。”準爹爹無法想象妻子肚中裝着一只大號肉丸子,堅持自己的推論。

“必須是肉丸子。”準娘親堅信自己掌握着這個時空中人都不知道的科學,絲毫不肯照顧準爹爹的感受。

“你怎麽知道是肉丸子?”

“我是他娘親。”

“就算是他娘親,你又沒長透視眼,還能看透自己的肚皮?”

“我……我就是知道,孩子在我肚子裏,和我血脈相連。”

杏花春雨和秋容綠兒等丫頭無力看着倆主子為了腹中胎兒的形狀争論不休,最後實在忍不住了,杏花便上前道:“爺,奶奶,恕奴婢直言,你們根本不用在乎小主子現在是顆肉丸子還是人參果,因為無論如何,十個月後他呱呱墜地,都肯定是人形。”

“呃……”

“唔……”

準爹準娘慚愧的臉都紅了:丢人啊,竟然為了這種無聊問題争執,讓丫頭們看了笑話,太丢人了。

不管怎樣,因為顧绮羅的肚皮忽然傳出捷報,所以納妾危機暫時算是應付過去了。顧绮羅沉浸在為人母的喜悅中,但也有不順心的事兒,就是因為她懷孕了,所以行動十分受限制,許太君千叮咛萬囑咐,這段時間內都不讓她出府,也不讓她受累管太多家裏的事,只是為了不讓方瓊華再掌權,才允許她和香姨娘李氏一起在抱廈裏理事,其實就是為了給那兩位打個掩護,事實上事兒都是人家幹的,她只負責當虎皮。

這下可把銳意進取精力過人的大奶奶給晾的夠嗆,清閑的差點兒沒長出綠毛來。這些也罷了,她能忍着,但劉忠的事不鬧清楚,那始終就是一塊心病,大奶奶哪裏能放心?好不容易又過了一個多月,顧绮羅自覺着胎像穩定,害喜現象也逐漸減弱後,她便借着去佛寺上香的借口,溜出了鎮北侯府,當然,是在蕭江北的護送下。

如果說之前蕭江北只是對顧绮羅寵愛有加的話,那現在準爹對準娘的愛護簡直就是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也虧得他精力過人,每天在京營下力氣招募兵丁整頓訓練,回來後還有精神和老婆鬥智鬥勇,堵截她一切有可能危害到腹中胎兒的舉動:例如熬夜制定計劃,費精神看賬本,出府巡查各店鋪等等。

所以大家也就能理解了,為什麽**奶出去見個人還得堂堂鎮北候爺護送,不是因為排場大,實在是她肚子裏揣着兩人的愛情結晶,準爹現在就像護食的老虎一般,半點馬虎眼都打不過去。

第 246 章 有喜

只是俗語說的好,知子莫若母。更何況之前蕭江南也生怕二弟頂不住父親的固執,所以也跑來許太君面前尋求曲線救國。所以這會兒老太太看見兒子一張嘴,就知道他要說什麽了。耐着性子聽完,她便淡淡道:“老大老二媳婦都年輕着呢,你着的什麽急?再說這樣事兒有你這公公管的嗎?”

一句話把蕭東海的老臉都給說紅了,唯唯諾諾又陪笑着說了幾句,這才失魂落魄離了北院。

待他一離開,許太君身旁的一個老嬷嬷便笑道:“老爺這也是着急,老太太說的太重了,一點兒都不給他面子,這不好。”

這宗嬷嬷是許太君的陪嫁,所以在府裏地位很高,平時也很得老太太器重信任,因此聽見這番話,她便嘆氣道:“這也是沒辦法,我這裏若不是一下子給他堵死,讓他再也沒臉開這個口。有他那個婆娘在,日後還不知怎麽來煩我呢。這家裏好不容易才清淨了些,我可不想又恢複從前那天下大亂的模樣。”

宗嬷嬷點點頭,嘆氣道:“可不是?只是有一條,大奶奶和**奶到現在也沒有動靜,這也真是急人,老太太就沒找人給她們看看?”

提起這個事兒,許太君也十分失落,喃喃道:“我何嘗不急?你看我都多大歲數了,能不盼着抱孫子嗎?可老天爺不給我這個福氣,又能怎麽辦?我……”不等說完,就聽外面有女孩兒說話的聲音,宗嬷嬷便驚訝笑道:“怎麽今兒姑娘們這麽早就過來請安了?”

許太君也有些詫異,不一會兒,就見顧绮羅和李氏香姨娘彭櫻桃蕭靜悅走了進來。許太君便道:“你們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三丫頭呢?”

衆人互相看了幾眼,最後還是香姨娘開口笑道:“剛剛側妃娘娘打發人來,說是要給三姑娘說親,讓我來問問老太太的意見。恰好大奶奶**奶和姑娘們都在我那裏,三姑娘怕羞,就回去了,所以只有我們幾個過來。”

許太君也是喜出望外。蕭靜春給妹妹選的人家。那肯定錯不了。因便哈哈笑道:“三丫頭平日看着是那麽爽利的人,怎麽這會兒倒也忸怩起來了?快說說,側妃娘娘是給她選了哪一家的孩子?”

香姨娘道:“就是禮部尚書家的二公子。雖說是庶出,可聽說是個極聰明的孩子,如今不過是十八歲,已經得了舉人功名。側妃娘娘也看過那孩子了。說是長得也十分不錯,堪稱難得的良配。”

許太君努力回憶了一下。好半晌才緩緩點頭道:“好像之前哪一年我過壽的時候,他還随母親來過一趟,那會兒他父親還不是禮部尚書,只是個太仆寺卿。這才幾年,就已經做了一品部堂。好,好啊。我記得那孩子也是個俊秀規矩的。這事兒和你們老爺說了嗎?”

香姨娘笑道:“還沒來得及和老爺說,想聽聽老太太的意見。妾身想着,老爺應該不會拒絕的。”

許太君笑道:“我能有什麽意見?認真說起來,咱們這還算高攀了,唔,別三丫頭過了門,再因為這個受氣。”

顧绮羅連忙道:“老太太不必擔心,這怎麽能算咱們高攀呢?怎麽說咱們家大姐姐也是太子的側妃,我們爺又是侯爺,他的妹妹嫁給禮部尚書的兒子,這只能說是門當戶對,可和高攀扯不上一點兒關系。”

香姨娘和李氏等人都點頭附和,許太君微微一笑,卻也不戳穿她們。別看老人家整日裏只在後宅窩着,可朝堂上的事也不是一點兒都不知道:如今這內閣閣臣中有兩三個老邁的,不是今年就是明年,這幾個人就得致仕,到那時,禮部尚書肯定入閣,做了閣臣,那就是文官中最有實權的官職了,不知多少人要争相巴結,算起來,蕭靜舒真不算是這當中身份高貴的,而且蕭靜春固然是為妹妹選一個好夫婿,卻也不無為太子拉勢力的意思,所以她才會說出之前那一番“高攀”的話。

不過想想蕭江北和顧绮羅這夫妻倆可都不是好惹的,蕭靜舒有他們這樣的哥哥嫂子撐腰,大概嫁過去也不會受什麽氣,真要是受氣了,回來一哭訴,自然有這對哥嫂做主。于是老太太也就放下心來。對李氏和顧绮羅道:“三丫頭的事,讓绮羅來操辦吧,香姨娘和南兒媳婦,你們兩個幫襯一下。”

香姨娘和李氏顧绮羅都起身答應,李氏想了想,到底忍不住,便小心試探道:“來的時候聽說老爺剛走,不知老爺找老太太有什麽事兒?”

許太君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悠悠道:“這麽小心做什麽?以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放心吧,我已經駁了他,你那房裏短期內不會有人進去添亂。”說到這裏,便又整肅了面色,看向李氏和顧绮羅道:“只是我擋得了一時擋不了一世,無論如何,傳宗接代都是一個家族的頭等大事。你們兩人也得抓緊時間,給我争一口氣才行,不然再拖個兩三年,我也不好為你們說話了。”

顧绮羅和李氏都臊的臉通紅,李氏便小聲道:“老太太,四妹妹和表姑娘還在呢。”

許太君這才想起三孫女兒雖然不在,但四孫女兒和外孫女兒還在,不由也是有些尴尬,連忙補救道:“行了行了,你們知道我的意思就好。今兒廚房有上好的燒野雞,都留在我這裏用飯吧。”

香姨娘等人都答應下來,卻忽聽一聲幹嘔,衆人詫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顧绮羅尴尬道:“哦,那個……不知道是不是中午吃壞了肚子,所以,聽見燒野雞……嘔……”

“不是吧?二嫂平日裏最喜歡吃這些燒雞烤肉,怎麽這會兒卻連燒野雞都聽不得了?我還以為你要歡呼雀躍呢。”蕭靜悅瞪大眼睛看着顧绮羅,小聲咕哝道:“難道吃壞肚子竟然能把一個人的喜好都改變了?”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覺着油膩膩的……”顧绮羅苦着臉,心想這下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卻聽一旁香姨娘驚喜道:“這不像是吃壞肚子,**奶,你……該不會是有了吧?月事多長時間沒來了?”

“呃……”顧绮羅眨巴了眨巴眼睛:讓香姨娘這一提醒,她才想起自己的月事的确是兩個月沒來了,只不過因為這段時間忙碌,所以她壓根就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不是香姨娘特意提起,她還意識不到這事代表着的意義呢。

一看見顧绮羅那不太确定的表情,廳裏衆人就炸鍋了,許太君激動地下了羅漢床,一疊聲叫着:“找大夫,快找大夫來,菩薩保佑,玉皇大帝太上老君保佑,我們蕭家終于要有後了。”看老太太這會兒的腿腳利索中氣十足,真讓人誤會老人家是要返老還童。

顧绮羅這個黑線啊,心想老太太,這大夫還沒來看過呢,您別這麽輕易就下最後結論好不好?還有,菩薩和玉皇大帝太上老君是分屬兩派的,您這麽腳踏兩條船神佛們知道嗎?不怕他們怪罪您?

當然,這話也就是心裏想想,用來緩解下緊張興奮地心情,可不能說出來。但此時廳中衆人全都開始議論紛紛求神拜佛,有拜菩薩的,有拜送子觀音的,甚至還有拜王母娘娘百花仙子的,讓顧绮羅萬分疑惑,心想懷孕和這兩位有關系嗎?

過了大概半個時辰,大夫終于來了,于是除了許太君和顧绮羅外,其他人都退避到屏風後。

許太君目光緊緊盯在大夫身上,卻見他片刻間就滿面笑容站起身來,對許太君和顧绮羅道喜道:“恭喜老太太,**奶有喜了。”

“阿彌陀佛。”許老太君雙掌合十,顧绮羅忍不住“撲哧”一笑,暗道老太太,您好像忘了念“無量天尊”,剛才您可是把玉皇大帝太上老君都謝了。

命婆子帶大夫出去領賞,等大夫的身影剛從門口消失,屏風後的女眷們便全都湧了出來,拉着顧绮羅笑着向她道賀,弄得一向大方爽朗的**奶都有些不好意思。

許太君便道:“傳我命令下去,撥兩三個好廚子去西院,專門伺候阿北媳婦的飲食,日夜都得有人照應着……”

不等說完,就聽顧绮羅連忙道:“老太太使不得,這只是懷孕罷了,哪用得着興師動衆?還日夜得有人守着給我做飯?使不得使不得。”

許太君笑道:“你只以為我這是興師動衆,你哪裏懂孕婦的苦?有時候上來嘴饞,那便立刻就要吃到的,及至等做好了,許是就沒胃口了。這也罷了,肚子裏有了一張嘴,那飯量自然也變大,忽然間餓了,就是半夜三更,也餓得抓心撓肝,尋常百姓人家沒有這個條件,只能忍着,有那好婆婆,還能幫你做一口,咱們家倒不至于這樣,總之你聽我吩咐就是。唔!剛剛我還說你三妹妹的事兒若成了,讓你操辦,如今看來,倒不能累你。”說完便看向香姨娘道:“那三丫頭的事情,還是你來打理吧,若是那女人從中作梗,你來告訴我,我還沒死,這家裏的主還能做得起來。”

香姨娘連忙答應了,衆人又圍坐着說笑了一會兒,眼見太陽下山,許太君便對顧绮羅和李氏笑道:“我原本要留你們在這裏用飯,剛剛想起來,阿北和江南恰好都在家,你們便都回去吃吧,不用非陪我這老婆子。香姨娘和你四妹妹她們,反正回去了屋裏也沒人,有她們陪我就夠了。”

第 245 章 父子亂鬥

蕭江南這才放下心來,呵呵笑道:“是我的錯兒,我這不也是關心則亂嗎?好了,老爺子大概等急了,快進去吧。”說完在蕭江北肩頭使勁兒拍了拍,算是給他打氣。

蕭江北點點頭,大步進了書房,就見蕭東海面沉如水在那裏喝茶,他便行了禮,然後站得筆直道:“爹找我來是為了什麽事?”

“坐着吧。”蕭東海冷哼一聲,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卻見兒子翻了個白眼,沉聲道:“還是不坐了,反正等會兒大概還要站起來。”

“怎麽着?敢情你過來,是要和你爹我過兩招?”蕭東海這個氣啊,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指着蕭江北鼻子道:“小子,會幾套功夫了不起了是不是?你以為老子怕你?”

“您老當然不怕我,篤定了我這做兒子的不可能還手。”蕭江北哼哼一聲,差點兒把蕭東海鼻子氣歪了,挽着袖子道:“滾犢子去,今兒不用你讓我,咱們就真刀真槍來比量比量。”

看着老爹吹胡子瞪眼的模樣,蕭江北面色漸漸柔和下來,好半晌方輕聲道:“從兒子十五歲後,爹您就再沒說過這樣的話了。十五歲之前,兒子不懂事兒,每次爹爹這樣說,兒子雖然也盡量讓着您,卻總是都讓你丢醜。”

“混賬東西,好漢不提當年勇懂不懂?”蕭老爹被兒子這一說,頓時想起那些丢臉的時光,羞窘之下,連話都說錯了,當年被兒子逼得苦苦招架的好漢爹,能保住臉面就不錯了。哪有什麽勇武可言啊。

經過這一番“憶往昔歲月”後,雖然對蕭東海來說那不是什麽美好的歲月,但父子倆剛才有些劍拔弩張的氣氛總算是緩和下來,蕭江北坐在父親面前,蕭東海咳了兩聲,才撇撇嘴道:“小樣兒,別裝了。剛剛我都看見了。你和你大哥在院門口不知咕哝着什麽,想必你已經知道我找你過來是為了什麽事吧?那咱爺倆打開天窗說亮話,你覺得怎麽樣?”

“不怎麽樣。”蕭江北冷哼一聲。向房頂丢了個白眼:“爹,你什麽時候也關心起兒子房裏的事了?難道衙門裏就那麽閑,讓你無聊到這個地步?”

“混賬東西,怎麽和老子說話呢。”蕭東海嘴角直抽抽。想了想便大聲道:“好吧,我也不問你們的意見了。直接讓你母親……讓瓊華幫你們張羅人選就是,這種事本來就不該問你們。”

“只要我在這府裏一日,就別想有人把什麽房裏人給送進二房的大門。”蕭江北極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氣,冷冷道。

“你當我愛管這閑事?還不是因為你們兩個的媳婦不争氣。到現在都不能為咱們老蕭家誕下個一兒半女,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知道不?難道你們要我眼睜睜看着咱們這一脈絕後?”

“我們還年輕,绮羅還不到二十。大嫂也不過就是二十五六歲的年紀,爹你急什麽?”蕭江北果然如他剛才所說的一般。緩緩站起身道:“總之,我不會讓人打擾我和绮羅的生活。如果太太已經張羅好了人選,爹你就自己留着用吧。您還不到六十歲,說不定還能給我生出個弟弟來呢,到時候咱們老蕭家的香火就又有一個人分擔了,我舉雙手歡迎。”

這番話太損了,差點兒沒把蕭老爹給氣吐血,正要發脾氣,就聽蕭江北淡淡道:“今天我房裏發生的事,太太應該和爹說了吧?我身邊那個丫頭秋晴,不知被誰教唆着,竟鬼迷心竅的給我下了迷藥和春藥,若不是兒子機警,險些就讓她得逞……”

不等說完,就見蕭爹捶胸頓足道:“可惜,太可惜了,怎麽就沒有得逞呢?對你這樣的榆木腦袋,也只有迷藥和春藥才有效果,唉!可惜了那個好丫頭。”

這就純粹是颠倒黑白了。一看見父親這副作态,蕭江北就怒不可遏,然而想到妻子那“智取”的方針大計,他便勉強壓抑了怒火,冷笑一聲道:“是嗎?爹爹這樣可惜,連是非都不分了,是不是因為這主意是太太想出來的啊?我原本還想着息事寧人,所以命令下人們管住嘴巴,不許胡說八道。如今看來,我這番苦心算是白費了,既然爹爹這樣說,我便命人帶着那丫頭去老太太面前,把太太指使她用藥迷我的事都說出來,看看老太太是不是會做主讓我收了這樣居心不良的賤婢?如何?”

“你……你休要血口噴人。”果然,這一番話恰好就點中了蕭東海的死穴,老頭兒張牙舞爪道:“誰說是你們太太指使她的?你有證據嗎?”

蕭江北冷冷道:“是太太命人露了口風給秋晴,說要她做我的房裏人,那為她準備點武器不也是天經地義的嗎?爹,都到現在了,你還不肯承認太太是什麽樣的人?你還把她當做你那個天真純潔的表妹?我實話和你說吧,太太的心機深得很,你被她玩弄在股掌之中都不自知。你有沒有想過?今天秋晴是為了做我的房裏人,所以在我被迷住的時候她也只是想勾引我,可如果秋晴是一個奸細,她要殺我的話,那上午她就輕易的得手了。就是這樣一個結果,你竟然還說可惜?你是看兒子毫發無傷很失望嗎?”

這就純粹是誅心之言了,若不是蕭江北被糊塗爹給氣得肝火旺盛,他也不會說出這樣一番話。果然,就見父親的面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好半晌才分辯道:“你沒有證據,你們太太不是這樣的人,你這是在誣陷,誣陷自己的繼母,蕭江北我告訴你,這是忤逆大罪。”

蕭江北絲毫不讓步,雖然妻子說要智取,但他身為一個久經沙場的常勝将軍,也深知“乘勝追擊”的道理,眼看父親的心都有些亂了,他便立刻趁熱打鐵道:“我是沒有證據,因為绮羅顧忌着我那位繼母,所以不肯審問秋晴。但父親你自己想一想,秋晴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丫頭,她憑什麽能弄到這樣高明的迷藥和春藥?如果不是有人給她提供這些東西,你覺着她能求誰幫她買?她有這個見識嗎?”

蕭東海無從反駁,但他很快便想到一點,低吼道:“經常出門的可不止是瓊華,你媳婦不也是經常出去嗎?憑什麽你就認定這東西是瓊華給那丫頭的?若說見識,你媳婦也不必瓊華差。”

“爹,難道绮羅會給丫頭提供這些東西讓她們勾引我?你……你老糊……你怎麽想的?”蕭江北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這還是他那個随性豁達卻不乏聰明智慧的爹嗎?雖然從上次回家後他就知道老爹智商呈直線下降,卻也沒料到竟然會降到了水平以下啊。

蕭東海讓兒子頂的一句話也沒有,心裏忍不住陰暗地哼哼道:也許你們就是用這種方法去陷害瓊華……不等想完,自己都覺着這樣想兒媳婦實在是太過分了,于是吭哧了半天,才氣呼呼道:“我不和你講這些,反正這次的事由不得你,這不是你自己的事,你大哥還等着看你的行動呢。”

蕭江北冷笑道:“既然爹爹要讓我給大哥做個榜樣,那也成。不過若說榜樣,我這個弟弟分量終究不足,還是爹爹來給我們哥倆做榜樣吧,那才叫夠分量呢。”

“你什麽意思?”蕭爹的智商還在水平線以下,因此雖然心裏覺着不妙,卻還沒有反應過來。

但很快他就明白兒子的意思了,只聽這厮打了個哈哈道:“什麽意思?我的意思是說,爹爹先以身作則,納兩個房裏人,給我和大哥做個榜樣。只要您能舍了太太,不顧她的感受,那我和大哥也可以做個無情人。”

“混賬東西,你……你放肆,這是什麽話?”蕭東海如今和方瓊華正是蜜裏調油一般,別說納妾了,就是連個通房丫頭都不肯添,哪受得了蕭江北這番話?

“什麽話?佳話啊。父子三人同時納妾,京城還沒有過這樣的熱鬧吧?爹你不知道,鐘春風整天為了寫作素材絞盡腦汁,兒子只要把這事兒告訴他,保準他能寫出一段佳話,到那時,咱們父子三個可就流芳百世了……”

蕭江北火氣上來,這嘴也是夠損的,聽得蕭東海一張臉如同醬茄子似得。見老頭兒都氣得開始打擺子了,沒心沒肺的兒子才終于停了口,正色道:“父親,您也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所以請您将心比心,不要逼迫我和大哥做我們不願意做的事,我還是那句話,大嫂和绮羅都年輕,将來的事兒誰也說不定,何況就算我們不行,還有江中呢。”

如果顧绮羅聽見這番話,額頭上肯定要下滿一鍋黑線了:把傳宗接代的重任寄托在那兩個近親成婚的表兄妹身上,這事兒真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最終蕭東海沒說服兒子,反而讓兒子給連吓帶奚落的對付了一場,可說是铩羽而歸。他自己也覺着不好意思去見妻子,只好來到許太君房間,想着能不能通過母親這裏曲線救國?

第 244 章 兄弟頂住

提起這事兒,青蓮也十分憂心,喃喃道:“是啊。說起來,太太,那人的厲害倒讓我想起老爺來,可他早就死了,這有數的,人死不能複生,可若不是老爺,會是誰這樣了解咱們的手段,處處搶在咱們前頭?”

這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劉三川雖然死得不能再死,但方瓊華腦海中卻浮現出另一張面孔,以至于她猛地就站了起來,失聲道:“莫非是他?”

“是誰?”

青蓮吓了一跳,就見方瓊華猛然轉過身來,沉聲道:“當日那個呂楊,你确定他是死了嗎?”

“呂楊?”青蓮驚叫一聲,失聲道:“他當日不是判了斬監候嗎?這……這斷不可能讓他逃出生天吧?咱們那時候雖然已經離了蜀地,可也留了眼線,傳回的信兒說他确實被斬首了啊,這……不可能是他的,太太您多慮了。”

“那可不一定。那呂楊聽說是跟了劉三川二十年,連那死鬼都說有時候看不透他,這樣人就算想法子逃出生天,也沒什麽不可能的。怪我,怪我大意了,當日就該想個法子讓他被判成斬立決,大概也就沒有如今的煩惱了。”

青蓮見主子似乎認定了那個暗中的敵人就是呂楊一般,心中有些不以為然,卻也不敢說什麽,忽聽院中蕭東海的聲音響起,方瓊華吓了一跳,忙來到門口,見丈夫大步走過來,她就笑道:“怎麽今兒有空回家吃午飯?我還正想讓人給你送飯過去呢。”

“衙門裏的飯菜我又不是吃不得,你不用每天都這樣麻煩。”蕭東海進了屋,青蓮連忙遞上茶來,他接過一口喝了,方呵呵笑道:“這天氣真是越來越熱了。我不過在外面走了一會兒,這額頭上都見汗了。”

夫妻倆說了一會兒話,蕭東海就發現方瓊華有些心不在焉的,老頭兒心裏“咯噔”一下,暗道莫非家裏又出什麽事了?

一問之下,就聽方瓊華将今日二房不尋常的動靜說了一遍。方瓊華那是什麽口才啊?有意無意就把坑給蕭東海挖好了,只說她曾經讓人在秋晴面前露了下口風。問對方是否願意做二爺房裏人?那丫頭千肯萬肯。所以她這幾天原本就想找顧绮羅說的。哪成想今日二房就發生了這樣事,秋晴也被捆去柴房裏了。

果然,不等說完。蕭東海已經是勃然大怒道:“豈有此理,尋常百姓都是三妻四妾,阿北還是個侯爺呢,何況我們不過是想讓他納一房妾。開枝散葉罷了,就連這個也容不下?我看江北媳婦素日裏還算懂事。怎麽到了這事兒上就看不開呢?你該叫她過來好好說一說才是。”

方瓊華苦笑一聲,卻不說話,她身旁青蓮便知道自己該出馬了,因冷笑道:“老爺你也太看得起太太了。如今她在這家裏還敢說誰?**奶是大家都交口稱贊的賢惠媳婦,端的是好人緣兒,我們太太不說她。還有人幫她鳴不平呢,這要是敢說她。還不得被那些唇槍舌劍射成馬蜂窩?”

“行了,你就少說幾句吧,我和老爺說話,輪得到你插嘴?”方瓊華假裝不悅的揮手:“去看看廚房飯送來了沒有?送來了就趕緊擺飯,老爺餓了。”

青蓮不情願的答應一聲,轉身出去。這裏方瓊華便嘆氣道:“老爺說的沒錯,阿北媳婦素來懂事兒,今日忽然這樣發作秋晴,指不定是因為什麽。也許那丫頭聽了這口風,心裏着急,做出了什麽下作的事也未可知,那可就是她咎由自取了。只是這樣下去終究不是辦法,難道阿北一輩子不納妾,就只守着老婆過?把懼內的名聲坐實了?”

蕭東海果然“上道兒”,一聽妻子這話便氣呼呼道:“無妨,待我下午叫那孽障過來,親自和他說。不管怎麽樣,端午之前他房裏必須得添一個人。”

方瓊華連忙笑道:“江南身邊的人也不多,不如挑兩個好的,給江南和阿北一人一個,這樣他們有了伴兒,就不會不好意思了。江南媳婦可是個真賢惠的,有她勸着,阿北媳婦也就轉過彎了。”言下之意,李氏是真賢惠,那顧绮羅就是裝模作樣的,這種不易讓人察覺的語言小陷阱,方瓊華可謂是玩的爐火純青。

若是李氏和顧绮羅聽見這話,怕不撲到這老虔婆身上咬兩口肉下來呢,簡直壞的出水兒了這是,就看不得人家過好日子。不過現在對面坐着的是蕭爹,哪個當爹的不願意兒子左擁右抱?因此想也不想就同意了。拍着胸脯說下午找兒子做思想工作。

方瓊華覺着這個結果是失之東隅得之桑榆,倒也算是出了胸中一口惡氣。果然,蕭東海吃過午飯後就命人去叫兩個兒子到書房,說是有話吩咐。

彼時蕭江北正和顧绮羅在廊下看燕子壘窩,一聽說父親要見自己,面色便陡然難看起來,顧绮羅連忙道:“父親大概又是聽了太太的話,所以要吩咐什麽事,你随機應變,千萬別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我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忍着怒氣沒去找他,想着給他留點面子,就不揭穿那老狐貍精的把戲了。他們倒好,樹欲靜而風不止,還敢來找我。既如此,別怪我不給他這個當爹的留面子,今兒非讓他認識那老虔婆的真面目不可。”

蕭二爺氣得青筋都迸出來了,轉身就要去找他爹算賬,順便給媳婦兒撐腰,卻被顧绮羅一把拉住,聽她急道:“你上午時才答應我的,怎麽這一下子就忘了?老狐貍精老虔婆的都往外說,你就這個态度,太太便是有錯兒也變成沒錯兒了,咱們要以理服人,懂不?”

“懂了。”蕭江北臉色臭臭:“以理服人以理服人,每次都得我以理服人,憑什麽啊?”

“憑他是你爹。”

顧绮羅沒好氣道,接着又嘆了口氣,拉着蕭江北的手道:“誰讓咱們是晚輩呢?就讓讓老爺子又何妨?再說,他老人家歲數大了,萬一再讓你氣出個好歹,你這下輩子良心還過得去嗎?所以啊,咱們一定要智取,智取懂不?小不忍則亂大謀啊。如今這時候,咱們就盡管讓太太出招,我不信爹就糊塗到家了,一而再再而三,他總有一天會琢磨,怎麽從太太進門後,家裏就生了這麽些事?對不對?”

不得不說,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這話是至理名言。驕傲冷漠的鎮北候爺,在顧绮羅面前就如同被捋順了毛的驢子,聽了這話,他便點頭道:“好吧,就聽娘子的,我盡力壓着脾氣。”

說是這麽說,但蕭江北在路上還是好好兒做了一番心理建設,确定自己達到了一種“寵辱不驚”的心理境界後,這才往書房來。

剛進門,就見蕭江南垂頭喪氣從書房裏出來,他不由得就是一愣,連忙上前道:“大哥,你這是怎麽了?父親沖你發火了?”

蕭江南搖搖頭,艱難地擠出一個笑容,澀聲道:“二弟,爹說……咱們兩個成婚日久,卻都是膝下空虛,所以……要讓我和你納兩個房裏人。”

一句“放屁”堵在蕭江北喉嚨裏,險些就蹦了出來,幸虧他還有理智,死死壓下了這句大不敬的話,但臉色已經沒辦法保持之前的“雲淡風輕”了,當下便陰沉着臉道:“大哥怎麽說的?”

蕭江南不好意思的看了他一眼,小聲道:“對不起啊二弟,你知道你大嫂那個人,我身邊已經有兩個房裏人了,若是再納新人,她表面上肯定沒話說,可心裏不知要怎麽苦。她的病還沒好利索呢,我不能讓她添這個煩惱。所以我就說……我就說這事兒我看二弟的,你要是納妾,我也不反對,你要是不納房裏人,我這個做大哥的也不能表現出一副好色嘴臉。”

蕭江南雖是長子,卻是庶出,在家裏地位不算高貴,他又是典型的謙謙君子,所以絕不可能像蕭江北一樣,對老爹都敢頂撞,因此蕭東海提出這個建議時,他不敢拒絕,只好把所有一切都推到家裏地位最尊貴的二弟身上,知道對方是愛妻如命的,這個建議很難在他這裏通過。

所以蕭江南十分心虛,這樣一來,他等于把所有壓力都轉移到了蕭江北身上,這種行徑和小人無異,只是也沒什麽好解釋的,所以他說完,就別開了視線,不敢看這個弟弟,生怕從他眼裏看到鄙夷和憤怒。

卻不料蕭江北竟絲毫沒有生氣,反而正色道:“大哥真君子也。放心,你就唯我馬首是瞻吧,爹那裏我來應付,真是胡鬧,哪有做爹的還要管兒子房裏的事?我去讓他清醒清醒。”

蕭江南吓了一跳,連忙拉着他道:“二弟,好好說話,別和爹動手,他雖然也是武将,畢竟老了,禁不住你的拳頭。”

一句話說的蕭江北汗都下來了,吶吶道:“大哥你說什麽呢?我……我是那種暴力的人嗎?對自己老爹還敢喊打喊殺的,你也太瞧得起我了。”

第 243 章 忠奸難辨

顧绮羅沉聲道:“你說的這些,我今兒聽了事情經過後也立刻就想到了,當時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然後我就聽到了一個讓我非常意外的消息,你知道京城這幾家鋪子,我是任命給劉忠管理的……”

不等說完,蕭江北已是陰沉着臉道:“莫非是那老頭兒從中搗亂?可惡!”

“你能不能聽我說完?在戰場上你也是這樣急躁沖動?”顧绮羅這個氣啊,倒讓蕭江北愣住了,讪讪道:“那個……我不是因為今天的事,所以性子沖動了些嗎?娘子繼續說,難道這劉忠是個好的?”

“當然是好的了。”顧绮羅冷哼一聲:“若不是他小心謹慎,我休想有安生日子過,而這也正是我覺着疑惑的地方。”

她說到這裏,喝了口茶水,整理了一下思路,才慢慢道:“夫君是知道的,同行是冤家,若有機會使絆子,沒有人會客氣。但商場上的明争暗鬥,那是有底線有規矩的,因為一旦沒了底線規矩,後果不會比天下大亂好多少。就如同你剛才所說,若是有人在百味館點心鋪下毒,你說這會造成什麽樣的滅頂之災?而這樣手段,你用我用他也用,這世上會變成什麽樣?所以我說,商場上的明争暗鬥要有規矩有底線,只要不是走投無路孤注一擲,沒人會用這種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招數,因為這樣惡劣的事件一出來,必定會嚴查深挖,哪怕你遮掩的再嚴密,也終有真相大白之時,因為這世上從沒有什麽天衣無縫的陰謀。只要不過分,大家睜只眼閉只眼就好,但若是過分了,報應臨頭之日也就不遠了。”

蕭江北點頭道:“這個我明白,但這和劉忠有什麽關系呢?”

顧绮羅道:“奇就奇在這裏。那個劉忠,他就好像是能夠未蔔先知似得,不知為什麽。他竟認定了會有人超出底線規矩來打壓我們蕭顧山莊。所以當我把京城鋪子都交給他總管之後,他立刻就帶人清查了所有店鋪的掌櫃和夥計,而這一查。就被他查出了十幾個居心叵測的。不僅如此,他還讓北方商路的曾遠和南方商路的王明用心清查人事,雖然不如京城混進了這樣多心懷不軌的,可一查之下。卻也查出了十幾人。”

“是什麽人這樣大膽,竟敢往咱們的生意裏摻沙子?”這一下蕭江北的面色也難看起來。卻聽顧绮羅道:“這個我暫時也不知道。之前忙于府裏的事,而那些掌櫃的又怕被我責怪,所以劉忠說他會親自和我說,他們竟然就真的沒有告訴我。還是今天這掌櫃的吞吞吐吐。被我用言語試探,才給試探出來。而這個消失的夥計,就是那故意賣假香料的。其實是掌櫃的侄子推薦的,他沒懷疑那侄子。就稀裏糊塗用了,只是這麽一個無心之舉,就險些釀成大禍。我敢保證,如果不是沒辦法再往蕭顧山莊其它生意裏摻沙子,若不是這個香料鋪的位子實在是興不起什麽風浪,那個看不見的敵人絕對不會如此輕易便把對方暴露出來,只為了調我出去,好讓秋晴算計你。”

蕭江北對付官場上的勾心鬥角或許不行,然而他畢竟是聰明的,一聽這話,稍微聯想一下,便勃然變色道:“绮羅是說,這一切都是太太暗中布置的?她……她竟然要用最下作狠毒的手段來讓我們身敗名裂?”

顧绮羅正色道:“是不是太太我不敢說。從明面上看來,太太在府外那幾處産業雖然經營的不錯,但似乎還用不出這樣的大手筆。只是今兒這時機太巧了,由不得我不把她和那個夥計聯系起來。但這些還是其次,我現在最疑惑的,是劉忠為什麽能未蔔先知?他又是從什麽渠道得的助力,能把那些夥計的身份來歷查的一清二楚?而這些事他都沒有露過面,都是讓掌櫃的以各種理由将那些夥計清退,他為什麽這樣輕易就放過那些人,竟然連問都沒有深問?他說過會親口告訴我,可實際上根本沒在我面前透露一個字,他這到底是在幫我們,還是有更深的陰謀來對付我們?這些不弄清楚,我寝食難安。”

蕭江北也皺緊眉頭,這些商場手段并不是他擅長的,只是看妻子如此苦惱,他這個做丈夫的若不能為之分憂,還有何用?于是想了半天也不得要領後,他便一拍桌子,大聲道:“事到如今,也沒什麽好說的了,與其你猜我我猜你,還不如開誠布公的談一次。憑娘子的精明,劉忠老兒若是有圖謀,還能逃得過你的眼睛嗎?”

“你以為我是火眼金睛啊?”顧绮羅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

蕭二爺撓撓腦袋,深恨自己不是諸葛轉世,以至于妻子遇到了困難,他竟然提不出一個好建議,因吭哧了半天,才小聲道:“那依娘子的意思,打算怎麽辦?”

“嗯,過幾天我就去找劉忠,和他坦誠的談一次話,看看他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顧绮羅輕輕捶了一下桌子,做出決定。卻差點兒讓蕭江北一頭栽倒在地,小聲咕哝道:“說來說去,不還是用我的法子嗎?我還以為你有什麽更高明的招數哩。”

“嗯?夫君嘟囔什麽呢?”顧绮羅轉過頭,蕭江北連忙擺手道:“沒什麽沒什麽,那個……我是問你,那賤婢你打算怎麽處置?”

“讓她離開,自尋出路吧。”顧绮羅嘆了口氣,她終究還是不能因為秋晴犯的錯兒喊打喊殺,哪怕她心裏确實不喜歡這個輕浮卑鄙的丫頭。

“什麽?”蕭江北瞪大眼睛,好半晌才納悶道:“绮羅你不是要試探我吧?她……她是要陷害我,你……你就這麽輕易放過她了?”

“你又沒少一根汗毛。倒是她被關在柴房裏這麽長時間,只怕自己吓自己也吓得夠嗆了,到底是服侍你一場,又不是要謀害你的性命,不過是有些妄想罷了,用不着趕盡殺絕吧?怎麽說也只是個女孩兒,得饒人處且饒人,把她趕出府去,她的日子也就不一定好過呢,我覺着這樣足夠了。”

妻子都這樣說了,蕭江北也就沒再說什麽,本來嘛,堂堂鎮北候爺也不會把一個丫頭放在心上,非得用秋晴殺雞儆猴,所以也就從善如流了。

這時就有小丫頭在外面說廚房送午飯過來,問是不是現在擺上?夫妻倆便起身去用飯,眼看要出門時,顧绮羅忽然想起一事,來到蕭江北身邊上下打量着他,只把蕭二爺打量的心裏發毛,喃喃道:“娘子這樣看着我做什麽?”

“真的沒留下什麽後遺症?”顧绮羅悄悄地問:“那可是迷藥和春藥雙管齊下啊,你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未必熬得住。”

蕭江北本來想說沒事兒了。不過轉念一想,趁着绮羅這樣關心自己的時候,不趕緊用點哀兵之策為自己謀福利,老天爺都看不過去啊。于是也小聲道:“身上倒是沒有其它感覺了,只是好像血脈中仍有些不太舒服。你說的沒錯,迷藥和春藥兩相結合,藥效是很厲害,我雖然把大部分藥效壓了下去,但到了晚間,只怕還會有反噬,不過那時就不怕了,反正娘子在我身邊。那個……今晚上要是戰鬥激烈,娘子可別怪為夫啊。”

“真的假的?”顧绮羅懷疑的看着蕭江北,暗道這貨該不會是趁火打劫吧?只是丈夫一臉的慎重,倒讓她有些拿不準。轉念一想:算了,趁火打劫就趁火打劫,今天蕭江北的表現太給自己長臉了,适當犒賞犒賞也是應該的。

與蕭江北顧绮羅表現出的輕松不同,此時的東院上房中,方瓊華正緊緊皺着眉頭,似是滿腹心事一般撥弄着茶碗蓋兒。

青蓮端來一杯茶水遞給她,輕聲勸道:“太太不要傷神了,秋晴原本就是個輕浮的,指望她能成事,那除非是等母豬能上樹,好在我看二爺**奶也不似要借題發揮的模樣,所以這事兒倒也算得上神不知鬼不覺,老爺向來不太關心後院的事,瞞過去不難。”

方瓊華捏了捏眉頭,輕聲道:“你當我是為那麽個蠢東西傷心?呵呵!把我想的也太慈悲了。我只是生氣,這事兒怎麽就壓下去了呢?不是都說蕭江北冷酷無情嗎?如今被自己的丫頭算計,他竟不來找我算賬,他什麽時候竟變得這樣隐忍了?”

青蓮一愣,接着方喃喃道:“太太……竟然還希望二爺過來?這要是鬧得不可開交,老爺豈不疑心太太?”

“疑不疑心又能怎樣?反正我是為了他兒子,你當老爺能生我的氣?他們越鬧,就越顯得不懂事兒。可惜啊,我這如意算盤竟落空了,不過沒關系,總之我在老爺面前有話說,不怕他不去尋他那好兒子的晦氣。我如今最擔心的,倒是那摸不着看不見的敵人,咱們在蕭顧山莊安插下的人全都被拔了出來,就是顧绮羅,也不能這樣的未蔔先知,此人看來十分熟悉我的行事手法,可惡,到底是誰?紫蕊綠珠怎麽搞的?竟然查到現在還沒查出對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