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交易

她們在這裏各懷心思的說着話,下面女孩兒們也早都打成了一片。顧錦繡雖然想刻意交好籠絡蕭家幾位姑娘,但明顯那幾個女孩兒對将來要成為她們二嫂的顧绮羅更感興趣。

“大姐姐,那黃鼠狼長得什麽樣兒?我也聽說過它能迷人,只是它怎麽就能迷人呢?它迷人做什麽?難道要人把家裏養的雞送給它吃不成?”

蕭府女孩子大概是受父親影響,性格明顯更活潑天真一些,也沒有瞧不起顧绮羅的身份,反而纏着她給她們講鄉下的故事。無奈之下,顧绮羅只好拼命搜尋着這身體原主人的記憶,給她們講了一些鄉下趣事,這會兒剛剛講完一個黃鼠狼迷人的故事,卻沒想到竟然引起了女孩兒們的濃厚興趣,就連素日抱着顧錦繡大腿,和她有些疏遠的顧素纨都聽得兩眼放光。

黃鼠狼迷人這種事是原本的顧绮羅親眼見過,以至于從現代穿來的大姑娘向來不迷信,都沒辦法解釋這件事,所以這會兒聽大家問起,她不由得張口結舌,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姑娘們,這我也不知道啊,要不然下次遇到黃鼠狼,我替你們問問?”

“哈哈哈……”

一句話把女孩兒們逗得前仰後合,只覺着這未來二嫂說話着實風趣,若是別人,她們雖然覺得可樂,但心裏未必不會有鄙薄之意,然而眼前這個卻是二哥的未婚妻,将來一個屋檐下生活,說不定她們這些小姑子還要靠這二嫂幫襯提攜,所以心裏自然也不會因為對方是從鄉下來的而生鄙視之意。

笑聲驚動了呂夫人和香姨娘,忙笑着打聽什麽事?顧绮羅便将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話音未落忽聽門口傳來一個聲音道:“這事兒是真正有的,邊關野物多,黃鼠狼狐貍尤其多,常聽說某家人就被迷了。”

衆人回頭一看,就見蕭江北大步走進來,于是蕭家女孩兒們紛紛站起身笑着招呼行禮,顧绮羅則是大大方方點點頭,顧錦繡含羞帶怯的低頭,卻又忍不住拿眼角餘光去看對方,一時間,當真是反應各異。

“我們在這裏說話,二少爺怎麽忽然跑過來了?”香姨娘笑着問了句,卻聽蕭江北道:“宴席齊備,我來請姨娘和夫人還有姑娘們往廳裏去用膳。”

話音方落,就聽二姑娘蕭靜怡掩嘴笑道:“我覺着自從到了這裏後,二哥哥似乎說話都比從前多了些字,真奇怪,難道這玉蘭山的溫泉便這樣厲害?連人的性子都能改了不成?那可當真是人傑地靈了。”

蕭家大奶奶李氏便笑道:“地靈不靈我卻不知,叫我看,多半還是人傑的功勞。”一面說,目光就落在顧绮羅身上,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

連顧绮羅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一旁蕭江北卻仍然是面不改色,向衆人昭示着他身經百戰鍛煉出的神經有多麽粗大。這時忽見顧錦繡站了起來,眨着一雙大眼睛故作好奇道:“那人若是被黃鼠狼迷了,要怎麽辦呢?是不是要等到黃鼠狼走了,人才能清醒?”

蕭江北斜着眼睛看了這三姑娘一眼,旋即收回目光,冷冷道:“敢迷人的黃鼠狼,我都是殺掉了事。”

這話說得殺氣凜然,以至于別有用心的三姑娘竟不由自主就是心中發寒,腿一軟,便坐回了椅子上。

香姨娘笑道:“好了,既然宴席齊備,那咱們就過去用膳吧,不怕夫人笑話,因為二少爺突然就要來泡溫泉,我這兩日收拾着,今兒早上竟是沒怎麽正心用飯,恰好去嘗嘗這山村野味。”

呂夫人點點頭,含笑站起身,一行人随着蕭江北來到飯廳,果然就見幾個丫頭在那裏等候,聽見他命令開飯,便齊齊上前在桌子上擺放碗筷。接着不一會兒,七八個丫頭端着大食盒袅袅而入,頓時滿屋子都是飯菜香氣。

顧绮羅淡淡看着這些丫頭的舉動,心中卻暗暗咋舌,暗道真是萬惡的舊社會啊,不過是一個王爺的莊子,還不是王府呢,瞧瞧這氣派,竟和《紅樓夢》中說的差不多了,難道王府勢力就這樣大?名下一個莊子也是國公府的配備?太奢侈太萬惡了。

“前些日子下了幾天的雪,所以莊子裏沒有新鮮野味,這些都是風幹的熏肉。夫人和姨娘奶奶姑娘們先湊合着用一些,如今雪化了,下午時分讓管家派幾個小子出去買點新鮮野味。”

一個容貌漂亮的管事媳婦輕聲解釋着,說完後就聽香姨娘道:“這就不錯了,我聞着倒比素日裏在府中用的飯菜香。二少爺幫我想着,回去時咱們也帶點野味回去,給老太太和老爺嘗一嘗。”

“好,我下午就去附近轉轉,看看能不能打些野味回來。”

蕭江北答應着,忍不住又看了顧绮羅一眼,見她目光在桌上菜肴間梭巡,他便挑挑眉,心想看來绮羅很喜歡吃這些野味,那下午争取多打些回來。

一面想着,便告辭離去。這裏香姨娘就招呼大家不用客氣,于是衆人便各自挑着喜歡的菜肴入口,齊聲贊嘆這山村野味确實風味不俗。

用完飯,呂夫人帶着顧家幾個女孩兒回房歇了,這裏香姨娘也想睡個午覺,卻不料就有人來遞帖子,一看之下,全都是附近莊子裏的女眷。

香姨娘這一下子就吓清醒了,須知能在這裏擁有莊園的人家可都是京城中最頂層的,素日裏自己往上巴結着都未必能巴結上,此時那些人忽然如此“折節下交”,哪怕她心裏明白是什麽原因,也仍是受寵若驚,忙命人都請進來,這一下,午覺算是徹底泡了湯。

蕭江北可不知道前廳此時已經熱鬧非凡,他正在後院裏,和最活潑大膽的三姑娘蕭靜舒認真做着“交易”。

“這镯子真是漂亮,便是上次我去親王府,看見大姐姐手上戴着王爺賞的那镯子,也不過如此了,二哥哥從哪裏得的?怎麽不拿去讨好未來二嫂,反而要便宜我?”

蕭靜舒嘴上說着,一只手卻緊緊捂着手腕,像是生怕蕭江北後悔似得。

“妹妹的禮物當初我回府時已經給了,如今這個,卻是想請你幫個忙。”蕭江北嚴肅認真的說着,心裏卻納悶兒女孩子們怎麽都喜歡這些?或許回去後應該把箱子裏那些珍珠寶石首飾之類的翻一翻?撿兩樣送給绮羅,大概也能博她一笑。

“什麽忙?這樣貴重的镯子,二哥哥叫我幫的忙不會是簡單的吧?”蕭靜舒背着手退後了兩步,臉上現出掙紮神色:她是很愛這個镯子不假,但很怕自己需要付出的代價也會很大,她可不想被母親罵。

“我的大黑馬就在後院裏,你知道吧?或許可以帶人去看看它。”蕭江北眨眨眼睛,他相信這三妹妹一定會明白自己的話中玄機。

果然,蕭靜舒只是微微一想,便了然了。不由笑道:“原來是這樣,這倒不難,只是哥哥可不能做的太過分,不然我還是要挨罵,連帶着我帶去的人,大概也會被訓斥呢。”

“放心,我有分寸。”蕭江北淡淡道。

我放心才有鬼了,你要真是有分寸,壓根兒就不會提出這種要求了。蕭靜舒在心裏沖自己二哥哥扮鬼臉,卻在聽到對方問镯子是不是要收下時?豪氣幹雲的一揮手道:“成交。”

“二哥哥和三妹妹說什麽呢?”忽聽一聲輕笑響起,蕭江北擡頭一看,就見三弟蕭江中從石頭後面蹦了出來,大笑着道:“你們只顧着在這裏說悄悄話,你們沒去前廳看看?當真是熱鬧得緊。足足有十多位夫人,帶着各家的女孩兒過來說話呢。”

“你這會兒怎麽不湊過去了?”蕭江中只愛在姐妹們當中厮混,這毛病衆人都知道,所以蕭靜舒就忍不住打趣了一句,卻聽他笑道:“我哪裏有二哥哥的魄力?這會兒闖進去,找死不成?”

蕭江北微微皺眉,沉聲道:“這裏冬日都這麽熱鬧嗎?”

“哪兒啊。”蕭江中來到哥哥身前:“我問過總管了,說從前到了冬天,這兒人反要少許多,尤其是這樣時節,都快進入臘月了,基本上沒人來。所以這一次這樣熱鬧,我暗地裏忖度着,怕是和二哥哥有關。”

“和我有關?”蕭江北那雙不符合他性子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對蕭江中的說法表示疑惑。

“怎麽不是和二哥哥有關?自從您上次在顧府亮相,然後姐夫做了太子,就是爹爹,這些日子找他喝酒的人都多了許多,平時那些看見他愛搭不理的公侯王爺也都願意和他說話了。現在咱們家水漲船高,二哥哥又這樣出色,将來還可能封侯,那些官宦千金能沒有想頭?就是她們沒有,她們家人大概也有。”

蕭靜舒是個愛憎分明的,說話也激烈,聽了這話便道:“可知你是胡說,二哥哥已經定了親,她們有想頭又如何?當日京城傳言說二哥哥是地獄修羅的時候,她們去了哪裏?如今看見二哥哥好,一個個又有想頭?呸!晚了。”

第 21 章 情定

“怎麽?連背後說說都不行了?我料着他沙場百戰,也沒有這麽脆弱,偏說這厮又如何?他不愛聽,來打我啊。”反正是在自己的房間,不怕被人聽見,顧绮羅索性蠻不講理了一把。

“愛聽。你喜歡說什麽,就說什麽。”

門外傳來一個低沉似乎帶笑的聲音,吓得顧绮羅和杏花驚叫一聲,一瞬間從椅子上跳起,杏花還沒反應過來,顧绮羅已經一個箭步來到了外室門前,一把掀開簾子,果不其然,第一眼就看見門外站着的蕭江北。

這一驚非同小可,大姑娘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結結巴巴道:“你……你你你是怎麽……混……混進來的?”

“我不是混進來。”蕭江北有些無辜的攤手:“姨娘命我來請顧夫人和姑娘去說話,我只要站在門外傳話,不算逾矩。”

顧绮羅差點兒一口血噴出來,這蕭江北看着狂傲,卻不料還有這些小心機呢。站在門外傳話?不算逾矩?問題是你站在門外忽然來了那麽一句,誰知道你究竟是來傳話還是來聽牆角的?

狠狠瞪了蕭江北一眼,卻見他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目光如水般溫柔看着自己,顧绮羅真是納了悶兒:自己既無傾城之姿,又無公侯千金之勢,這男人看上去也不是個看了女人就走不動道兒的,那他到底為什麽就認定了自己似得?他難道都不覺得這門婚事很委屈他?別扯什麽一見鐘情,想讓這厮一見鐘情,只怕西施貂蟬那樣的傾國絕色也未必能辦到。

顧绮羅一不小心就陷入自己的疑惑中了,蕭江北也不言語,只是依然目光如水的注視着她,直到杏花的咳嗽聲響起,才讓兩人回過神來。

“姑娘若是乏了,便歇息一下,若是不乏累,姨娘和姑娘們都在廳中說話,你過去熱鬧熱鬧也好。”平時惜言如金的蕭江北,這會兒卻是關懷備至,就差沒喋喋不休了。

“好,多謝公子過來通報,我這就過去。”

因為是剛到房間裏,所以身上衣裳還沒換下,正好過去見香姨娘她們。于是顧绮羅回身向房中囑咐了春雨幾句,便對杏花道:“走,咱們也過去吧。”

出得門來,杏花非常知趣的落在後面,然後她就詫異地看到蕭江北故意落後一步,直到和顧绮羅并肩而行,這才調整了步調和自家姑娘保持一致,一面輕笑道:“這一片山多,林子也有不少,雖然如今是冬天,不過還有許多獵物出沒,回頭我去射幾只兔子狍子打打牙祭,若能遇到狗熊,那最好了,熊肉很香的,不過狗熊冬天幾乎都見不到,但是有野豬……”

顧绮羅起先有些詫異,總覺得蕭江北這個面癱說話不該是這個風格,但很快她就被對方說的內容吸引了。當聽到蕭江北說這附近還有不少的獐子麋鹿麂子等獵物時,大姑娘終于再也忍不住,躍躍欲試道:“聽起來很好玩兒,你什麽時候去?能帶上我嗎?”

蕭江北一愣,沒想到顧绮羅竟會如此大膽,但他很快便低頭一笑,暗道自己真傻了,那天贈刀之時,不就知道這女人是個和自己一樣膽大妄為的嗎?

一念及此,心中更是歡喜不盡,只是看着心上人秀美興奮地面龐,他猶豫再三,卻還是不能不把一盆冷水澆上去:“我當然很想帶你去,只是……你會騎馬嗎?”

“會……”顧绮羅身為軍人世家的一份子,怎麽可能不會騎馬?但看到蕭江北臉上難得出現的驚訝表情,她才立刻反應過來:現代時的自己會騎馬不稀奇,可這個時代的顧绮羅生長于鄉下,怎麽可能會騎馬?杭州鄉下那座老宅裏,連頭驢都沒有,還馬呢。

“會,那當然是不可能的。”大姑娘覺得好尴尬啊,轉過頭使勁兒吞了口唾沫,一句話費了好大勁兒才憋出來。卻聽身旁少年笑道:“無妨,等将來我教你騎馬,到時候便可以光明正大帶着你射獵游玩了。”

習慣了征戰射獵的蕭江北壓根兒就不會想到,這一句話對顧绮羅具有多麽強大的殺傷力。只不過他從戰場上鍛煉出來的敏感讓他發現身旁人瞬間好像有些不一樣,于是疑惑地扭頭看了一眼,就見顧绮羅面龐上竟添了幾許紅暈,見他看過來,便急促道:“你……真的肯教我騎馬?帶我射獵?可是……女子不是該足不出戶的嗎?”

“我的女人不用守這些規矩。”蕭江北傲然一笑,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你喜歡做什麽,就盡情地去做。”

“雖然我真的很不想承認,但我不得不說,蕭江北,你真是太帥了。”饒是大姑娘一向沉穩,此時也壓抑不住心中激動雀躍,竟說了一句很不該女孩兒說出來的話,同時她在心中暗暗握拳:這個男人是她的。誰敢使壞兒下絆子和她争,她就咬死誰。

“嗯?”面對突如其來的巨大贊美,蕭二公子有些摸不着頭腦:“太……太什麽了?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就是覺得你很好。”顧绮羅豎起大拇指,認真正色道。

蕭江北怔怔看着她,好半晌,方有些憨厚的一笑,低下頭輕聲道:“你喜歡,我就放心了。”

這貨有什麽可擔心的啊?明明該擔心的是自己好嗎?顧绮羅無語的看着身畔男人,好半晌才撫着額頭低聲咕哝了一句,然後好笑的搖搖頭。

從兩人談話中我們可以知道,這條路不算很短。只是在蕭江北心中,這條路真的太短了,短的好像一眨眼就走完了,他還沒和未婚妻多說幾句話就走完了,這真是一件令人郁悶的事。(喂!你還想說多少話?已經很多了好嗎?請也替作者親媽考慮考慮啊,這只是個山莊,又不是皇宮。)

在門口分別,蕭江北目光追随着顧绮羅,直到見她進屋消失在一群姑娘中間,這才依依不舍的轉身要離開,卻不料一轉身,便看見杏花站在離自己幾步遠的地方。

蕭江北撓撓頭,有些疑惑地看了杏花一眼,心想這不是跟着绮羅的丫頭嗎?怎麽落後了這麽多?幹什麽去了?

“二公子,那個……您和姑娘說的話,奴婢沒聽見,一句都沒聽見。”杏花的定力有時候比顧绮羅還要好一些,然而此刻面對蕭江北看過來的眼神,這丫頭卻不自禁就覺着腿肚子有點打顫:嗚嗚嗚,聽了姑娘和這位爺說了那麽多私房話,自己不會被滅口吧?

“聽就聽了。”

蕭江北面不改色從杏花身旁走過,心想這丫頭真是莫名其妙,我和绮羅也沒說什麽啊。罷了罷了,都是些庸脂俗粉,我覺着那些話沒什麽,大概她們聽在耳裏,卻是覺着驚世駭俗吧?真是麻煩死了,不行,我得再催催爹和姨娘,趕緊下聘成婚,到那時,就可以和绮羅朝夕相對了。真好,大幸運啊,竟然能讓我遇到绮羅,爹當真是慧眼如炬。

杏花不知道蕭江北心裏的想法,只覺着自己逃過一劫。但是想一想,又隐隐生出一絲羨慕和好笑,暗道自己怕什麽?不就是幾句情話嗎?大姑娘都敢說,我倒在未來姑爺面前擺出一副懦弱樣子來,只怕他不喜呢,只是,這能怪我嗎?誰知道他們兩個竟那麽大膽來的?

一面想着,便慢慢上了臺階,進屋看見顧绮羅已經坐下了,她就悄悄來到自家姑娘身後站定,定了定神,方打量起屋中各色人等來。

“我們老爺的意思,過了年就下聘,春天裏有幾個好日子,看看挑一個,把兩個孩子的事兒就辦了吧。”

女孩兒們都在下面聚着說話,呂夫人和香姨娘便在炕床上對坐小聲商議着親事。聽見香姨娘這麽說,呂夫人微微皺眉,輕聲道:“這……有些急切了吧?我們大姑娘今年冬天才進的府,結果不到半年,就要嫁出去,這……好歹再等一年,也讓她在我們老爺身邊親近親近。”

香姨娘立刻就猶豫了,想到顧家大姑娘的确是和父親分離十幾年,這苦處別人不知道,她卻是最了解不過的。只是想到二少爺數次在自己和老太君面前露出的口風,她又有些為難,因便笑道:“這也沒什麽,我們少爺的性子您大概也清楚了,并不是那嚴厲的人。我們兩家又都在京城,嫁過來後,大姑娘要是想父親了,和我說一聲,就能回娘家住兩日的。”

呂夫人滿心焦慮,卻又不敢太露形跡,只好點頭道:“這樣也好,那等我回去和我們老太太老爺商量下。我如今就怕我們大姑娘是從鄉下來的,二公子卻又不同于往日,如今京城裏誰不知道他的好?我還怕你們後悔呢。”

“這叫什麽話?我們家豈是那見利忘義的人家?夫人萬萬不用擔心,更何況,我覺着我們二少爺對大姑娘,印象還是不錯的。你都不知道,他平日裏和誰說話,一張臉都是木無表情的,只有和大姑娘說話,我瞅着還有點兒笑模樣。難怪那天你們老太太都說,這倆孩子是看對眼了,難得的般配。”

香姨娘說到最後,就拿帕子掩住口輕輕地笑,一點兒都不知道她這樣親熱直白的話語給呂夫人造成了多麽大的傷害。

第 20 章 醉翁之意

杏花瞪圓了眼睛看着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談的顧绮羅,好半晌才結結巴巴道:“姑娘,您……您說的奴婢都明白,但……但像是穩重端莊心思深沉秀外慧中這種話,是不是……是不是由奴婢來說比較……合适?”

“這是事實嘛,你說我說都一樣。”顧绮羅揮揮手:“做人不能太謙虛了,謙虛過頭,人家還以為你是故意嘚瑟呢。”

姑娘何止是穩重端莊心思深沉秀外慧中?明明還應該加一個厚顏無恥。杏花心裏默默道,但她也赫然發現:就是這樣的顧绮羅,才讓自己如此喜歡鐘愛,恨不能為她做一切事。

終究我對姑娘,還是越來越忠心了。自嘲一笑,杏花繼續低頭紮着手裏的花兒,看着荷包上那片白雪紅梅,忽然覺得這景象好像漸漸和顧绮羅的身影重疊起來。

既然未來岳父都痛快答應了兩家一起去溫泉山莊的請求,蕭江北自然沒有心思再等下去,何況也快到臘月了,一旦進入臘月裏,各府都會格外忙碌,那時候別說溫泉,就是王母娘娘的瑤池落入凡間,這些當家主母也未必有時間前去。

所以出發的日子就定在一日後,恰好是冬月二十五,一個諸事皆宜的好日子。

清晨時分,蕭府顧府的女眷們便都各自收拾好了東西,共坐了六輛馬車,在榮華大街上彙合了,便一起出了城門,浩浩蕩蕩往郊外玉蘭山而去。

“大姐姐,蕭家二公子就在外面騎着馬,你難道不想看看?”顧錦繡坐在顧绮羅對面,笑呵呵提議,心裏卻想着只要對方探頭去看,最好再露出一幅移不開目光的癡迷模樣,只要被那蕭二郎看見她這副模樣,必定便知道她有多輕浮淺薄了,說不定就會倒盡胃口。

“三妹妹想看,我把位子讓給你?”顧绮羅倒是沒察覺到顧錦繡的“險惡”用心,平心而論,這麽奇葩的想法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出來的。只不過她雖然也贊嘆蕭江北的風采,但還真沒癡迷到這麽一時半會兒都要忍不住去看的地步。

“那是你定親的對象,又不是我的。”顧錦繡心願落空,面上就有些讪讪的。倒是顧素纨,忽然感覺馬車停下來,她就忍不住掀了這邊的馬車簾子向外看了看。

“四妹妹,蕭二公子在那邊,不在這邊。”

顧蘭绡用帕子掩着嘴角一笑,卻聽顧素纨冷哼一聲道:“我才不是看他呢,奇怪,今兒城門處怎麽這麽多的馬車啊?”

“是嗎?”

顧錦繡也連忙扭過頭看向外面,不一會兒回頭道:“果然好多馬車,莫非是哪裏有廟會?不然怎麽這樣巧,竟然趕到一起了?”

“也沒聽說今兒是哪位菩薩佛爺的生辰成佛日什麽的,怎麽會有廟會?”顧蘭绡也奇怪了,剛想掀開自己這邊的棉簾看一下,忽然想到剛剛還說蕭江北在外面,自己這一掀簾子,豈不正好送了把柄給對面的兩個妹妹恥笑?于是便把手又放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馬車才又開始辘辘而行,幾個女孩兒坐在馬車裏,身體輕晃着,因為天氣有些寒冷,幾人倒是再沒掀簾子往外看,顧蘭绡讓馬車搖晃的昏昏欲睡,一旁顧绮羅看着這二妹妹,心中無限佩服,暗道我這全身骨頭都被颠簸的有些疼,這二妹妹竟然快要睡着了,莫非是豬托生的?

幾個女孩兒之間表面雖和氣,但大家都知道暗地裏并不融洽,所以馬車裏沒人說話,時間顯得格外難熬。也不知走了多長時間,忽覺馬車停了下來,接着杏花的聲音在外面響起道:“姑娘,到地方了。”

“謝天謝地,總算到了,再走一陣子,我大概要颠簸的吐了。”

顧素纨苦着臉叫了一聲,顧蘭绡卻是睜開眼睛伸了個懶腰,笑道:“我還好,倒是睡了一覺,這會兒精神正足着呢,大姐姐,咱們趕緊下車看看,都說這玉蘭山風光美如畫,總算借着您的光,我今兒也能開開眼了。”

話音未落,就感覺一道視線飄來,她微一挑眉,轉回身看向顧錦繡,笑得越發歡暢:“三妹妹,你說是不是?不是大姐姐,蕭二公子憑什麽邀請咱們家過來啊。”

“你且收着些吧,大冬天的,有什麽景致可看?”顧錦繡冷哼一聲,她當然知道顧蘭绡說的沒錯,但這話聽起來,怎麽就這樣讓人難受呢?

“怕什麽,如今雖是冬天,但等到明年春夏的時候,說不定大姐姐就出閣了,到那時,咱們去纏着大姐姐,說幾句好話,到時候讓她再帶咱們過來,不還是一句話的事兒?”

顧蘭绡難得看見這向來高高在上的三妹妹吃癟痛苦,此時插刀插得十分愉快。連顧绮羅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暗道最近這兩天,這二妹妹和莊姨娘頗有徹底站到自己這一邊的傾向,奇怪,這是為什麽?論理,我如今和太太比,還是胳膊和大腿的差別吧?

一面想着,就出了馬車,四下裏看了一眼,雖然四周各人都從馬車裏出來,山莊裏也有仆人們迎出,可說是人頭攢動,但她還是一下子就被不遠處挺拔如白楊的少年吸引了視線。

帥,真是太特麽帥了,跟會發光似得,這男人到底是怎麽長得?我自認也算是清秀佳人,可我将來絕不會在公衆場合往他身邊湊,這對比也太讓人心碎了。

在顧绮羅的視線落于蕭江北身上時,如同心有靈犀一般,對方的目光也立刻粘了過來,四目相對,那冷冰冰的少年終于彎彎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姑娘,今兒什麽日子?怎麽大家都來這裏泡溫泉了嗎?”

忽聽杏花在身旁小聲說了一句,顧绮羅回過神來,連忙扭頭向身後看過去,就見一條條岔路上,十幾輛馬車正行駛而來,遠處幾個莊子門前,也有人員穿梭着,一看就是莊裏來了人,不複先前的平靜。

顧蘭绡也走過來,驚訝道:“雖然冬日泡溫泉确實好,但像今日這樣齊整,大家都一起過來了,這……還真是沒聽說過,莫非年年如此?不過是因為我們沒來,所以不知道?”

“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顧錦繡不知何時竟也湊了過來,難得和顧绮羅顧蘭绡說了句沒有火氣的話。

“醉翁之意不在酒?”

顧绮羅沉吟着重複了一句,忽然想起什麽似得回頭向蕭江北看過去,卻見他正大踏步往山莊裏走去,身後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微微躬着身子正說些什麽,大概是向這位新主人介紹山莊裏的事。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好像大概可能……這波風潮真是因為那家夥引起的?顧绮羅擡頭看着那潇灑挺拔的身影,心裏十分納悶,暗道沒錯,我知道,他是很帥氣,但至于到這個地步嗎?那些可是官宦權貴千金啊,就這麽膚淺?更何況那厮都名草有主了好不好?而且這主兒如今也在這裏啊,你們來能做什麽呢?當着我的面搶人?連我們太太那麽惡毒的女人,吃相還沒這樣難看呢,再者你們說搶就能搶過去了?

“姑娘向來聰明,怎麽輪到自己的事兒,就看不分明了?”

仆婦們早已安排好了房間,對顧绮羅這位未來的女主人更是不敢有一絲慢怠,雖然目前看來,這未來女主人的位子很是搖搖欲墜,但就沖着兩天前二公子特意來這裏,連他自己的住處都沒關心,唯獨把顧大姑娘的房間給安排出來,且是整個山莊內最幽靜雅致的所在這一點,管家和下人們都很願意提前燒一燒顧绮羅這冷竈,反正也不費他們什麽事。

因此時顧绮羅就坐在椅子上,對這奇異的情況自言自語問了一句,卻不料竟被杏花聽去,只聽她笑道:“這有什麽不能理解的?蕭二公子容貌氣度出色,這不過是末節罷了,大概也只有那些千金小姐們才最注重這一點,可她們注重沒用,如今既然她們家眷陪着前來,可見那些大人夫人們未必不存着順水推舟的心思。歸根結底,是咱們家,尤其是姑娘,根基實在淺薄。二公子回京後接連幾次見駕,萬壽節榮親王做了太子,那就是未來皇帝,他是未來皇帝的小舅子,甚至有可能成為未來太子的舅舅,又是軍功赫赫,展眼間說不定就能封侯的,連皇上都贊他文可安邦武可定國。姑娘您說,這京城……不,這整個大夏朝,還能找出比二公子更有前途的人嗎?何況他還這樣年輕,若巴結上了他,有他照應自己家族,那是個什麽光景?就算現在那些國公侯爺一二品大員們正是風光時候,可并不曾聽說他們家有什麽出色的後代,如此一來,和蕭家結親的意義有多麽重要,這還用說嗎?定了親又如何?反正還沒下聘呢,真要是自家女兒能和二公子對了眼,蕭家就是退婚,咱們還敢說什麽嗎?”

“呵呵,這厮可還真是炙手可熱了。”顧绮羅忍不住忿忿哼哼了兩聲,杏花連忙道:“姑娘,奴婢知道您的心思,只是說話也該注意些,好好兒的蕭公子,怎麽就成了這厮?讓蕭家人聽去,豈不惱?”

第 19 章 反轉

呂夫人心情這個複雜啊,丈夫都這樣說了,她如果還是堅持不去,只怕自己這點心思就要讓丈夫疑惑了。這便是做賊心虛的道理,因只好強笑道:“老爺既這樣說,那便這樣安排吧,不知蕭家定的是哪一天過去?”

顧明陽哈哈笑道:“大概就是這兩日,江北說定好了日子會派人過來說一聲。”他說到這裏,便站起身笑道:“我這些日子都忙,也沒怎麽和母親說話,趁着今兒回來的早,不如和你們一起去給老太太請安。”

“好啊,讓姑娘們先過去,我服侍老爺先把官服換下來。”呂夫人站起身,卻聽顧明陽笑道:“不用你服侍,你帶着孩子們先過去吧。”

說完便進了裏屋,這裏呂夫人帶着幾個女孩兒出來,她和顧錦繡韓姨娘等走在前面,顧蘭绡和莊姨娘陪着顧绮羅落後幾步,看起來頗有幾分泾渭分明的意思。

韓姨娘眼皮子跳了跳,忙湊近道:“太太看看,這才來了幾天?莊姨娘那個糊塗的就被拿下了,您若真是去了山莊,把這府裏交給她兩天,還不知道會成什麽樣呢。”

呂夫人眼皮子也不擡,只輕聲冷笑道:“那母女兩個是糊塗油蒙了心的,我不過是不和她們一般見識罷了。你不用在意,這種時候才最考驗人心,誰是好的,誰是牆頭草,我心裏明白着呢,咱們等以後再說話。”

顧錦繡就在她身旁,聽見這話,便急着道:“這些事兒倒不急,急的是眼下,娘,您真要把這府裏放手讓她管兩天?這可不行,誰知道她安的什麽心?”

“安得什麽心都好,我就不信,不過是兩天時間罷了,她還能翻天不成?”呂夫人說完,便看了女兒一眼,目光十分複雜,那意思很明顯:我這全是為了你,這兩天若是能讓蕭二公子對你有了好感,就不枉我費得這番苦心了。

顧錦繡自然看懂了母親的意思,心裏不由得一熱,下意識握緊了垂在身側的拳頭。

卻不料到了周太夫人面前,事情竟發生了出人意料的變化。

老太太一聽說蕭江北邀請這府裏女眷們去溫泉山莊,而偏偏大孫女兒竟然被排除在外,立刻氣不打一處來,冷冷看了顧明陽和呂夫人一眼,冷哼道:“女眷們都去山莊,只有绮羅留下來?虧你們倆有這個臉做這樣安排。還說什麽照顧我老婆子,呸!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不用丫頭照顧,想來這麽兩天也不至于就病死了我。既要去,就都一起去。”

“母親別動怒,绮羅畢竟是和江北定了親的,論理成婚前,他們都不該見面……”顧明陽知道母親對呂夫人一向沒好感,不然當初也不會固執的守在鄉下十幾年,因忙陪着笑勸說,不等說完,便聽老太太呵呵一笑,悠悠道:“你看那孩子是個守規矩的?若要他守規矩,當日你怎麽把他放到後堂來?這會兒又說什麽規矩不規矩。”

“祖母,老爺太太說的不無道理,何況孫女兒也想留下來照顧您,不然我不放心。”

顧绮羅心裏還真是這麽想的,她不信就憑這個草包三妹妹,能撲騰出什麽浪花來。那蕭江北若真是個這樣容易就見異思遷的,倒不值得自己嫁了,他若堅定不移,也不會因為這一次不見面就退親。如此說來,還是趁這兩天在府裏做些滲透才是當前最重要的事。

只可惜周太夫人是一個非常純粹的女人,她年輕時和丈夫組建的就是一個尋常家庭,為了生計甚至要抛頭露面賺錢度日。所以她精明開放,對蕭江北當初的放肆舉動不但沒有怒意,還有些欣賞。但她同時也不熟悉後宅争鬥的必要程序,她讨厭呂夫人,知道這不是個好女人,卻也不去和對方争持。

因此,她就完全不能夠了解顧绮羅和呂夫人之間的暗潮湧動,她仍是從一個純粹的女人角度出發,覺得蕭家這門親事很好,那現在對心愛孫女兒來說最重要的:就是鞏固好這門親事,不能讓它出現絲毫縫隙,為別人所趁,哪怕對方是她另一個孫女兒也不行。

老太太對呂夫人和顧錦繡的野望還是有一絲察覺的,所以她怎麽可能放那一對母女應邀去泡溫泉,而把大孫女兒留在家裏?因此哪怕顧绮羅親自說話,她也堅決不同意,到最後,顧老爺也無奈了,只好點頭道:“好好好,母親息怒,既然您這麽說,那就讓绮羅也去。”

“這才對。”周太夫人目的達到,臉上怒氣立刻消散,淡然道:“蕭家也是官宦世家,去的也都是女眷們,丫頭婆子一大堆,那蕭家孩子再放肆能放肆到哪裏去?最多也就是見兩面,這又如何?你又不是那讀腐了書的酸儒老學究,就講禮數講到這個地步。”

顧明陽苦笑着答應,顧绮羅和呂夫人對視了一眼,彼此都不知道心裏是個什麽滋味:去也好,不去也罷,總歸都是有利有弊的。

不過顧绮羅很快也想開了:女孩兒的青春年華,還是談一場浪漫溫暖的戀愛更重要。宅鬥啊,管家之權什麽的,不過是為了保護自己,只要呂夫人不鬧幺蛾子,她也樂得輕松自在本本分分做自己的大姑娘。

于是這事兒便定了下來。回到房中,杏花和春雨也都知道了,春雨便上前笑問道:“姑娘,聽說要去玉蘭山下的山莊泡溫泉,這是真的麽?奴婢長這麽大,還沒見過溫泉呢。”

“你們好長的耳朵。”顧绮羅笑着搖搖頭:“想去就直說呗,還拐彎抹角做什麽?萬一姑娘我是個遲鈍的,聽不出這話意思,豈不是讓你白費心思?”

春雨聽姑娘這話裏意思,自己是一定能跟過去的,不由歡叫一聲,跑回房翻衣裳去了。杏花卻仍是坐在熏籠上做着針線,見顧绮羅坐下來,她便笑道:“玉蘭山在京郊,原本不出名,後來就因為發現了溫泉,這才聲名大振。如今有溫泉的地方固然是寸土寸金,可周圍的良田卻也是價值不菲。聽說那裏的作物好像是因為有溫泉滋養,所以種出來産量也多,味道也好,連皇上在那裏也有一處行宮并上千畝的皇莊,種出來的稻米專門上貢的。那樣地方,單是有錢都買不到。”

“這麽值錢啊。”顧绮羅不了解京城情況,聞言果然瞪大了眼睛:“玉蘭山下統共多大地方?建了一處行宮,再圈了上千畝的地,還剩下多少給人瓜分啊?”

杏花笑道:“奴婢也沒去過那裏,只是從前聽人說過,說是地方大得很,怕沒有個一萬畝的地方呢?不然哪裏夠分?蕭家二公子的莊子既是太子殿下給的,或許也會帶着些田地,這還是因為太子在諸多皇子中為人正派,假如是成王爺,只怕那裏的産業也不會比皇宮差多少。不過這些都是市井傳言,究竟真假,奴婢可也不知,只是人雲亦雲說給姑娘,當個閑話聽罷了。”

顧绮羅見她說話也始終不離手中紮的花,不由有些好奇,站起身來到跟前,只見她手上是一塊白色錦緞,繡着一枝精致熱烈的紅梅花,看上面還有兩只鳥兒沒繡出來,配着那白色錦緞上的雲紋,當真是無比精美,因便贊嘆道:“這是要做什麽?怎麽這樣用心?”

“奴婢看姑娘不愛做女紅,所以就想給您繡個荷包,前些日子問您喜歡什麽花兒,您說春蘭秋菊,夏荷冬梅,這四樣最好,如今眼看過年了,所以奴婢就取了雪裏紅梅這圖案,如今還沒繡起來呢,姑娘且看看眼下的,喜歡不喜歡?”

“喜歡,太喜歡了。”顧绮羅這個開心勁兒就別提了,當日顧錦繡送給顧老爺的壽禮便是一個十分精致的荷包,雖是尋常物,她當時卻是十分羨慕,只自己是絕不可能求那位三妹妹的,所以仍只好戴着從鄉下帶來的那荷包,卻不料杏花嘴上不說,早把這情況看在眼裏記在心上了。

當即便拍着對方肩膀笑道:“好丫頭,我原先想着,你既不肯像春雨那般求我,哼!就把你留下來看家。誰知你這會兒又送我這樣好東西,倒叫我不知道說什麽好,罷了,等回房收拾兩件衣服,你也和我一起去吧。”

“奴婢沒像春雨那樣求姑娘,是因為奴婢本來就不想去。溫泉雖好,這屋子總也得有個人看着,不然難道還鎖門不成?”杏花搖搖頭,看着顧绮羅的明媚模樣,心中有些羨慕,暗道這位姑娘厲害是厲害的,卻也不曾失去赤子之心,所以才活得這樣樂呵滋潤,哪裏像我?比她還小一歲,卻已經是心如枯木,随波逐流了。

“別這樣嘛。”顧绮羅坐在她對面:“我知道你為人老成,可再老成,也改變不了你才十五歲的事實對不對?青春年少,二八年華,該活潑的時候就要活潑該潇灑的時候就要潇灑,這樣等老的走不動道的那一天,回憶起一生才不會後悔。你看看你姑娘我,也算是穩重端莊心思深沉秀外慧中了吧?可該嬌憨撒嬌說說笑笑的時候兒,我也會露出小女兒情态,如此方是真人生,明白嗎?”19

第 18 章 邀約

“老爺回來了?”

周宏家的剛從屋裏出來,便見顧明陽邁進院門,忙躬身施禮問安,又向裏面禀報了一句。須臾便見呂夫人親自迎到門口,打起簾子笑道:“老爺今兒回來的可早,這臉上也滿是喜色,莫非又有什麽好事兒不成?”

顧明陽呵呵笑道:“有好事兒,卻是你們的好事,和我無關。我原本不想答應的,架不住那孩子誠心,我又想着夫人常年操勞,孩子們也很少出門玩樂,所以這雖有些于禮不合,權衡之下,卻還是答應了。”

呂夫人心裏“咯噔”一聲,便知道這件事大概是與蕭江北有關,正要詢問,就聽座中顧錦繡已忍不住開口道:“是誰這樣大面子?用了幾分誠心就能讓爹爹點頭答應什麽于禮不合的事?女兒倒是有些好奇了。”

顧明陽已經走進屋子,見四個女兒和顧清風都在屋中坐着,不由有些驚訝,溫和笑道:“今兒怎麽都在太太這裏?可是這裏弄了什麽好東西吃?所以把你們五只小饞貓都引過來了?”

“老爺,姑娘們都不小了,聽聽您說的什麽話?怎麽還把她們當小孩子似得看待。”呂夫人笑着嗔怪了一句,然後幫丈夫脫了外面大氅,請他在首位坐下,她這裏坐在丈夫對面,方笑道:“這會兒天色不早了,我們正要去給老太太請安呢,不妨老爺今兒回來的這樣早。”

顧明陽笑道:“衙門裏前些日子忙了個人仰馬翻,尚書大人體諒大家這些天勞累,所以今日難得沒什麽事,就讓我們早早散衙了。我出來後恰好看見江北那孩子,看上去是故意等着我的。我一問,原來太子送了他一個玉蘭山下的莊子,裏面好幾個天然的溫泉池,他要護着他姨娘和姐妹們過去住兩日。大概是想着咱們家在京城也不是什麽顯貴,未必能有這樣享受,所以便特意過來請我和你們一起過去。夫人且想想,這眼瞅着到了年底,衙門中各項收尾工作,我哪裏有時間去?但那孩子既有這份兒孝心,何況将來咱們兩家也是親家,我想着你常年操勞,帶着孩子們過去玩樂兩天倒也不是不可以,夫人意下如何?”

呂夫人哪會不明白蕭江北的心思?孝心?哼!只怕是相思病吧,當日他跑去绮羅身邊,還沒說上兩句話,便将那價值連城的寶刀贈送出去,當那份兒心思誰不知道呢?

心裏惡狠狠想着,下意識就想不同意。卻聽自己女兒在那裏嚷道:“爹爹說的是真的?哎呀,難得蕭家哥哥這樣有心,既如此,咱們不該拂逆了他的好意,何況就像爹爹說的,兩家日後是要做親家的,趁着這機會親近親近也好,就是……”

“咳咳咳……”

呂夫人猛然咳嗽兩聲,暗暗瞪了顧錦繡一眼,心道讓你沉穩些沉穩些,嘴上答應的好,轉頭就忘了。這會兒那野丫頭還沒說話,你倒急火火的跳了出來,生怕你爹看不穿你的心思嗎?

顧蘭绡微微低頭,不屑一笑,暗道這三妹妹真是把女兒家的臉都丢盡了,因看了一眼顧绮羅,見對方還只是一味怡然笑容在那裏悠悠喝茶,不由暗自好笑道:雖然都是嫡女千金,卻真真是雲泥之別,還有臉說自己是京城裏長大的呢。

顧錦繡也察覺到自己太急切了,臉上不自禁就是一紅,忙停了話頭。這裏顧老爺也微微皺眉,看了三女兒一眼,顯然也是覺得這女兒剛剛舉動有些不妥,但他向來慈父之心,因也沒訓斥,只是呵呵笑道:“三丫頭不要整日裏只想着玩,一聽說要去泡溫泉,就把什麽都抛開了,你如今也大了,明年後年也該議親,該學學你大姐姐二姐姐的穩重才是。”

“是,是女兒莽撞了。”顧錦繡低頭柔順答道,心裏卻直撇嘴,聽見父親又問母親意見,她便悄悄擡頭給母親使着眼色,生怕她把這樣大好機會給放棄了。

“老爺剛剛說的也有道理。”呂夫人慢悠悠一笑,點頭道:“那就讓姑娘們和兩位姨娘收拾收拾,過去住兩日吧。只是我就不過去了,到年下,家裏要安排布置的事情也多。再者,大姑娘是和蕭千戶定了親的,論理也該避避嫌疑;老太太身上才好,也須得大姑娘幫忙照看着,不如大姑娘就留在家裏吧,老爺覺着如何?”

饒是顧绮羅向來不動聲色,此時聽見呂夫人這心懷叵測的提議,也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但可氣的就是:這女人找的理由十分充足,就是顧老爺也絲毫挑不出毛病,更別提嗅出妻子的險惡用心。

顧绮羅見父親捋着胡須不言語,便知道他在猶豫:蕭江北邀請她們去溫泉山莊,說實話,這幾乎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對方應該就是為了自己,老爹也該明白這個道理,才會慎重考慮後答應下來。但被呂夫人這樣一說,他也覺得有道理,所以這會兒大概就犯了難。

“爹,太太說的沒錯。只是女兒想着,太太常為家裏操勞,如今難得有這麽一個機會,不如讓太太也去跟着松快松快。如今還沒到年根下呢,能有什麽大事?女兒這些年在鄉下照顧祖母,也算是掌管着一個家,自然沒辦法和府裏相比,但差不多的事,我想我還能辦好,更何況府裏都是些老人,無數成例規矩她們都了然于胸,就是我有什麽不到的地方,有她們提點着,也必然無虞了。”

顧绮羅站起身,十分恭敬親熱的笑着說道。話音未落,就聽顧錦繡已經嚷了起來:“你……你什麽意思?才來府裏幾天?就想管家?”

“錦繡,你說的什麽混賬話?”

顧老爺面色一沉,斷喝了一聲,就如同他并不懷疑三女兒包藏禍心一般,對這個疼愛欣賞還帶着愧疚心思的大女兒,他自然更加相信,顧錦繡這一句話,實在是讓他不能容忍。

顧錦繡面色一白,父親還從未這樣當衆呵斥過她。不過她也知道自己情急之下犯了錯,這種明争暗鬥的話只能放在心裏,自己竟然在這麽多人前嚷了出來,難怪父親生氣。于是忙惶恐低了頭,小聲道:“爹爹,女兒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想着大姐姐在府裏沒幾天,若是管家,別被人欺騙了去。”

顧绮羅看了這三妹妹一眼,心中暗自冷笑,表面上卻笑得越發和氣了,見顧明陽的茶杯已經喝幹,她便上前接了茶杯,親自替父親又倒了一杯茶,這才笑道:“三妹妹剛才說我管家,這卻是錯了。我不過是想着太太累了這麽多年,讓她去松快兩天,就這麽兩天工夫,怎麽能叫管家呢?若說怕我被人欺騙了去,咱們家又不像是那些仕宦大族,下人們太多,所以難保良莠不齊。都是些家下老人,太太的眼光多厲害?管家這麽多年,若有那奸猾的,早攆出去了,還等到這會兒呢?再則,我是從鄉下來的,偏偏來的時候,爹爹和太太已經把我的親事定好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這以後我總得和太太學一學管家之道,不然我被人笑話不打緊,就怕丢了府裏的臉,讓人說老爺太太也不教導女兒。爹爹以為如何?”

呂夫人一番話合情合理,顧绮羅一番話同樣合情合理:你不是不讓我去見蕭江北嗎?好啊,我就虎口裏拔牙,打打你這管家之權的主意。我不但要打這兩天的主意,往後我還要光明正大的參與管家。你最好莫要起什麽壞心思,若是起了,別怪我就和你暗中鬥一鬥,你有爹爹的尊重,我也有爹爹的愧疚,到時看誰能笑到最後?

莊姨娘和顧蘭绡默不作聲,眼睛卻都是一亮,心中對顧绮羅越發佩服:這已經不是陰謀,而是陽謀了。我大大方方把話撂在這裏,看太太你怎麽接招?

呂夫人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有些複雜的看向顧绮羅。進府一個月,這大姑娘聲色不動,但她并沒有因此而放松警惕,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夠謹慎重視了,如今才發現,她到底還是低估了這女孩兒的厲害,自己包藏禍心的一番話,讓她輕輕巧巧變成了一個讓自己左右為難的難題。

唯一還沒察覺暗流洶湧的,大概也只有那位公事精明家事糊塗的顧老爺了。男人嘛,都是盼着妻女和睦後院安寧的,所以很多争鬥即便有苗頭,他們也能夠選擇性的視而不見,就如同鴕鳥鑽沙一般,自欺欺人得過且過。

就像此刻,顧明陽雖然也覺着氣氛有些怪異,卻也下意識就拒絕多想,還把呂夫人和顧绮羅的話當做母女倆都是為對方着想,因樂呵呵道:“夫人,绮羅說的有道理。不過兩三天工夫,咱們這麽一個小小府邸,便兩三天不打理又能如何?何況還有绮羅,還有周嬷嬷呂總管等老人,不會出問題的,你就和孩子們一起去山莊吧,不然蕭家乃是姨娘當家,她豈不說你看輕了她?”

第 17 章 許諾

“難怪呢,我說我從來沒聽老爺提起過。”呂夫人一笑,覺着這件事确實沒什麽可利用之處,因心下暗暗惋惜,不過面上卻仍是滿面春風的。

一直到戌時末,顧明陽方滿臉喜色的回來,呂夫人忙要人去廚房傳飯,結果就見丈夫擺手道:“不必了,在宮中用了禦宴,這會兒飽着呢。”

“賜宴不就是那麽回事?老爺從前又不是沒吃過,往年萬壽節,不是說到了你們跟前的菜都涼了,不過吃一兩口應應景。回來還要吃東西呢。”

呂夫人替丈夫脫了大衣裳,小丫頭捧了銅盆手巾在那裏等着,顧明陽便洗了臉,然後笑道:“從前沒經歷過,所以不知道,原來這晚上賜宴和中午不一樣,都是皇上的肱骨之臣,只在春陽殿裏,不到百人,二三十張桌子就妥當了,我們都坐在桌子後,菜色湯水都是熱的。我又敬陪末座,根本沒人注意我,皇上也很少說話,大家都在吃,這樣我還不趕緊混個飽?”

“原來是這樣。”呂夫人也笑了,從顧明陽手裏接過手巾:“妾身聽呂管家說,老爺特意派人送信回來,說是榮親王今兒成了太子,難怪您那麽高興,我聽了這消息,都替大姑娘歡喜呢。”

一說到這事兒,顧明陽更是樂得合不攏嘴,哈哈笑道:“可不是?當時群臣們都驚得眼珠子快瞪出來了,不過當今聖上向來喜歡出其不意,這事兒在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因為兩個孩子的親事,榮親王今日還和我說了兩句話呢。我能留在賜宴的名單裏,應該也是他特意吩咐了的緣故。不僅如此,蕭将軍和江北也留在晚上賜宴了,皇上當着衆人的面兒,誇江北是青出于藍勝于藍,說他是國之棟梁,還許諾說,若将來他能立下更大的戰功,就封他做侯爺呢。”

“這是真的?”

呂夫人被深深地震驚了,同時心中痛得滴血:“怎麽會呢?皇上那是金口玉牙,這樣承諾怎麽會輕許?咱們大夏朝要得個爵位多難啊,如今京城統共還沒有十個侯爵呢,都是開國時跟着太祖征戰四方的那幾個大将的後人,那孩子才多大?他老子都沒有爵位,皇上就要給他封侯?”

“呵呵,夫人這就有所不知了。京城中人人都說那孩子是殺人魔王,這名聲可不是空穴來風,但關鍵就是,他殺的都是鞑子。今兒皇上說起我才知道,原來這孩子從十五歲起上陣殺敵,三年間共斬首鞑子一千二百餘人,北匈左平王就是死在他手裏,你看看,他殺鞑子的數目比得上一場大戰了,這樣功勞,若不是他年紀太輕,這會兒就該封爵的,皇上大概也是想再磨砺磨砺他,又怕如此功勞不給重賞會傷他的心,所以才許下封侯承諾。”

顧明陽耐心解釋着,說完只聽呂夫人驚呼道:“哎喲,好在他現在回了京城,這若是還在邊疆,豈不是立個功勞就能封侯了?真這樣,他可是咱們大夏開國以來最年輕的侯爺了吧?”

“可不是。”顧明陽走到座位上坐下,丫頭送上茶來,他接過喝了一口,忽地又微笑道:“不過你說的也不一定,北匈這兩年聽說天氣還好,他們也沒怎麽侵犯邊境,只是狼豈會變成綿羊?所以早晚有一場大戰,到那時,或許就是江北那孩子建功封侯的時候了。”

說到這裏,他見呂夫人怔怔出神,便放下茶杯喚了一聲,卻不見對方反應,連喚了三聲,呂夫人才回過神來,知道自己失态了,忙強笑掩飾道:“我實在是太震驚了,這真是多虧老爺英明,之前為大姑娘定了這門親。若是放在如今,哪裏還輪得到咱們家和蕭家攀親啊?”

“那是自然。”顧老爺也覺着自己這件事做的實在英明之極,但很快就又往呂夫人心口上狠狠捅了一刀:“說起來,這事兒還是要感謝夫人啊,所以說咱們家真正英明的是你才對。”

“老爺莫要打趣我了。”呂夫人扭過頭,使勁兒眨巴眨巴眼睛,把一泡眼淚給硬生生逼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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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兒晚上父皇的話你也聽見了,我料着邊關過不了兩年,必然還有一場大戰,到時便是你建功封侯之時,呵呵,大夏開國最年輕的侯爺,不,說不定是從古至今最年輕的侯爺,這個風光你可一定要得到手才好。”

太子府的書房內,新晉太子殿下看着坐在下首的小舅子,笑呵呵的說道。

“封侯也該是封我爹。”蕭江北微微皺眉,顯然對太子的提議并沒有多熱切。

“功勞是你立的,你父親自然可以跟着沾光,卻不能将爵位封給他。想來他心中也不會在意這種事,兒子風光,不比他這個老子風光還好?可憐天下父母心,等你做了父母,便知道這份心意了。”

太子殿下不以為然,想到自己的岳父性子随和,他忽然便想起之前在禦書房聽到的趣事,于是坐直了身體,饒有興趣的盯着蕭江北問道:“聽說你把從左平王那裏得的短刀送給了那顧家姑娘。怎麽?就這樣中意她?為什麽?”

“因為她很好。”蕭江北努力想了想,卻只迸出這麽句話。

太子頓時氣結,沒好氣道:“廢話,我當然知道她好,我就是問你,你初回京城,怎麽就知道她有哪裏好?莫非在此之前你們曾經見過面?”

“沒有。”蕭江北緩緩搖頭,接着将那日酒樓上顧绮羅替自己辯駁的話複述了一遍。

難得這冷冰冰的小舅子一下說了這麽多話,太子自然聽得格外認真,聽完後沉吟良久,方緩緩點頭道:“這女孩子确實不錯,當時她恐怕也是深受流言之害,對你懷有厭惡恐懼之心,在這樣情況下,她尚且能幫你說句公道話,足可見品性高潔,非是那些人雲亦雲的閨閣千金可比,最難得是她這份見識,女孩兒中竟也有這樣的奇才?須知就是朝堂大臣們,又有幾人能說出‘除非将來兩國可以平等合作互通有無,這卻要先把鞑子打怕了打服了,他們才會老老實實的與你言和’這樣的話?那些個老大人,倒也不是沒有才,但能看透這連年戰事真正終結之道的,還真沒有幾個,這女孩兒了不得,有機會我倒要見一見。”

蕭江北聽身為太子的姐夫也如此誇獎顧绮羅,一直面無表情的臉上總算多了一絲溫暖笑意,忽聽太子又笑問道:“邊關十五載,如今終于回京,你這幾日就沒到處走走?可逛得開心麽?開心也沒什麽,但千萬別讓京城繁華迷了心,那就沒出息了。”

“不開心。”

出乎太子意料,小舅子竟露出了一副氣哼哼的模樣,他詫異之下,連忙問怎麽回事?卻見蕭江北沉吟片刻,方生氣道:“我不願逛,爹和姨娘又不許我去接她出來走動。”

“你說的是誰?”太子滿頭霧水,見小舅子指控的目光看向自己,好像是在說自己明知故問,他又想了想,方猛地醒悟過來,驚訝道:“不是吧?你想接顧家姑娘出去走動?胡鬧,真是胡鬧,哪有這樣的事?難怪連你爹那樣的好性子,都不肯答應你。”

“這些所謂規矩真是煩人透頂。”蕭江北冷哼一聲撇過頭去,卻聽他姐夫冷笑道:“你就知足吧,當日膽大妄為闖了人家的後院,這才見了那顧家姑娘一面,你知道多少夫妻都是在新婚之夜才知道彼此長相的?就連你姐夫我貴為皇子,都不能例外,你小子還有什麽好不滿的?”

“邊關就沒有那些規矩。”蕭江北還不服氣,硬邦邦頂了一句。

“可這是京城,達官貴人雲集的京城,行事最講規矩的京城。”太子加重了語氣,見小舅子的“嚣張氣焰”終于被自己壓了下去,臉上卻添了幾分黯然,他不由得又好氣又好笑:“怎麽?就這樣喜歡?幾天不見面罷了,就相思起來了?”

蕭江北重重點頭,卻不說話。

“罷了罷了,其實我也覺得那些規矩很煩人。看在你駐守邊疆十五年的份兒上,讓姐夫幫你一把。嗯……姐夫在玉蘭山下有個莊園,裏面有幾個溫泉池子,不如我就把這莊子送你,反正我一年也去不了一趟。如今正是冬天,泡溫泉的好季節,你不如帶着你弟弟妹妹,再邀請了顧家人,一起去那裏盤桓兩日如何?到那時,怎也有機會見面的。”

見小舅子面上難得露出一絲雀躍表情,太子忙擺擺手,冷哼一聲道:“先別高興的太早,這其實也很胡鬧了,你那未來岳父可未必能答應呢。反正啊,姐夫就只能幫你到這裏了,剩下的,看你自己的手段。”

“多謝太子殿下。”蕭江北站起身:“我這就回去和姨娘弟妹們商量。”

“急什麽?等着,我讓人把那莊子的地契找給你,那周圍還有好幾百畝的良田呢,便宜你這小子了,不是看在你戰功卓越的份兒上,我肯把這樣鐘愛的地方給你?哼!”太子喚住蕭江北,接着對身旁丫頭道:“去和太子妃說一聲,将玉蘭山下那處溫泉莊子的地契拿來。”

第 16 章 鮮花着錦

“姑娘要做什麽?總不會是想開飯館吧?”杏花打趣的說了一句,卻見顧绮羅笑眯眯看向她:“好丫頭,你真是我肚子裏的蟲子。”

這下杏花和春雨都震驚了,杏花連忙勸道:“姑娘,這萬萬不可,您是女孩兒,哪有女孩子抛頭露面開飯館的?就是有一些女人的确做着買賣,但那都是迫不得已才做的,您是千金小姐,每月又有月錢,不用為生計奔忙操心,何必去做這樣行當?一旦傳出去,名聲就全毀了。”

“是啊,我每個月都有月錢,可若是這月錢沒了呢?把自己的生活寄托在別人手中,這是多愚蠢的事兒。”顧绮羅淡淡說道。如今兩個丫頭都對她服帖了,春雨已經交了心,杏花雖未交心,但也是傾向于自己的,所以她準備慢慢開展對兩人的思想教育。

杏花聽了這話,不由就是一愣,接着便皺眉沉思起來。春雨卻急道:“好端端的月錢怎麽會沒了?除非老爺不做官兒,就是那樣,咱們家還有些田地,還有兩個店鋪,維持生計足夠了。更何況姑娘都要出閣了,那蕭家可說什麽也不會敗的,到時候還能沒有姑娘的吃穿用度嗎?可姑娘若是出門做生意,被蕭家知道了,那……可能連這門親事都會受影響。”

“誰說做生意就得抛頭露面了?”顧绮羅見春雨快急哭了,連忙安慰道:“我現在只是有個想法,具體怎麽弄都還沒想好呢。只是上次去望月樓,吃了他那裏的招牌菜,味道雖好,卻不出奇,就這樣,我聽王姑娘說那酒樓還是日進鬥金。所以我就在想,從前看的雜七雜八書裏有許多新奇的菜色點心,既然望月樓都能賺大錢,或許我也可以學一學,不過這其中問題不少,所以現在還只是有個想法而已,你不用着急,怎麽着也得等過了年再說。”

春雨仍是憂心忡忡,不過想到過了年蕭家那邊大概就要下聘了,姑娘要專心備嫁,也就沒時間和心思去搞這些“邪魔外道”,想到這裏,方輕輕松了口氣,沒再說話。

杏花卻是沉吟着問了一句:“姑娘想吃什麽呢?或許您說出來,奴婢可以試試。”

“不急,這事兒等等再說,我也只是今天聽你說擅長廚藝,才把這模糊的念頭給想清楚了,急也急不來。咱們過兩天先去街上逛逛,看看各家飯館的招牌菜都是什麽,然後再做打算。”

顧绮羅笑着說道,話音未落,就聽春雨苦笑道:“哪有那麽容易出去?平時姑娘們最多也就是去別家姑娘那裏坐坐,這一年裏也難得有幾回,像上次王家姑娘在望月樓過生日,那更是破天荒頭一遭,估計以後也難得遇到。姑娘竟是比那會兒還誇張,還想自己上街下館子……”

小丫頭說到這裏,便如老學究般搖頭晃腦道:“難,真的很難啊。”

“這事兒我來想辦法。”顧绮羅倒是不以為意,她很清楚周太夫人的性情,自己當日在鄉下是自由慣了的,如今多撒幾回嬌,只要蕭家那邊不反對,老爹不說話,出幾趟門應該沒問題。

如此過了兩天,顧绮羅就準備想辦法出門搞市場調查了,卻不料正趕上皇帝的萬壽節将至,各地大員都趕回京賀壽,京城頓時熱鬧非凡,這樣情況下,就算周太夫人性情再好,也絕不會同意讓孫女兒出去,所以顧绮羅壓根兒就沒提這事兒。

只是心裏到底還有些郁悶,因這一日莊姨娘和顧蘭绡過來的時候,她便抱怨了兩句,卻聽莊姨娘笑道:“姑娘若是想出門逛,這卻也不難,再過些日子,就進了臘月,那時節京城幾個著名的地方都有年集,這樣日子,尋常百姓家的男人女人都出來買年貨,就是各家小姐們,也願意去逛一逛,只是身邊得帶人,仔細拐子。一年裏也就過年前這一個月到正月十五看花燈,女孩兒們是會自由些的,不過也要看人家,咱們家我看着老太太性情還好,姑娘求了老太太,再讓她和太太說一聲,沒有不成的。”

“姨娘這樣說,我就放心了。”顧绮羅還以為越到年集,女孩兒就越不能出門,卻不料這大夏朝的風氣竟是反其道而行,既如此,平日裏禁管那麽嚴有什麽用啊?也不知道這時代的人是怎麽想的。

一面說着閑話,看天色慢慢暗下來,莊姨娘就擔憂道:“老爺怎麽還不回來?今兒是萬壽節,七品以上的京官中午都在瓊華殿領賜宴,往常半下午就回來了,晚上賜宴的都是親近大臣,輪不到咱們老爺,今兒怎麽卻耽擱到現在?”

話音未落,就聽外面咚咚咚的腳步聲響,接着顧清風一頭闖了進來,看見母親和兩個姐姐都在這裏,便興奮大嚷道:“姨娘,大姐姐二姐姐,我先前在太太院子裏,聽見呂總管說榮親王爺好像做了什麽太子……太太當時驚得把手裏茶杯都掉地上摔碎了。”

“什麽?榮親王做了太子?什麽時候的事?你可是說真的?”

顧蘭绡猛然站起身,只問得顧清風眼睛直眨巴,卻回不上來,她也不在意,回頭看向顧绮羅,興奮道:“姐姐聽見了嗎?榮親王做太子了,這一下,姐夫的前途當真是一片金光燦爛,這會兒怕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羨慕你的好運氣呢。”

“二姑娘胡說什麽?什麽姐夫?你姐姐還沒嫁過去呢。”莊姨娘連忙呵斥了女兒一句,卻見顧蘭绡吐吐舌頭道:“早晚的事嘛,蕭家又不是勢利小人,我料着他們也不會因為自家水漲船高就退婚,何況當初蕭二公子把随身的寶刀都送給大姐姐了。”

莊姨娘笑道:“這也是,只是這話不能說出去,叫人家笑話。”說完她轉頭看向顧绮羅道:“我也在這裏給大姑娘賀喜了,只是有一條,這會兒太太心裏怕是不知怎麽貓抓似得難受,姑娘日後要小心些。”

“多謝姨娘提醒,我曉得的。”顧绮羅鄭重點頭,她身旁杏花卻暗暗驚心,暗道真不知大姑娘是給莊姨娘吃了什麽迷魂藥,竟連這話都能坦誠以告。須知莊姨娘雖不似韓姨娘那樣唯太太命是從,卻也是懦弱聽話的,這會兒竟把這話對大姑娘說,可見是交心了。

“走,我們去太太那裏打聽打聽怎麽回事。”顧蘭绡自從顧绮羅來了之後,也不知是受這大姐姐影響,還是天生反骨随着年紀大就越發難以掩飾,如今是千方百計的要看呂夫人顧錦繡這母女兩個的笑話,就如同這會兒,顧绮羅還沒說什麽呢,她倒先興奮起來了。

幾個人來到呂夫人上房,彼時呂夫人已經收了真正心思,看見她們,便滿面笑容道:“我正要派人去給大姑娘道喜。榮親王如今做了太子,蕭家的地位一下子就跟着水漲船高,這真是太好了。”

“太太說笑了,這和我有什麽關系?”顧绮羅微微一笑,那邊顧蘭绡已經等不及問道:“太太,消息是準的嗎?什麽時候的事?”

呂夫人厭惡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自然是準的,今兒皇上萬壽節,聽說是當着滿朝文武的面兒宣讀旨意的。也不知怎麽的,老爺竟也跟着沾了光,先前呂光過來和我說,今兒晚上賜宴的名單中,老爺也在裏面,這還是破天荒頭一回呢。”

莊姨娘和韓姨娘都十分興奮,說到底,她們最關心的自然還是自家老爺的仕途,此時聽見這話,便都合掌念了幾聲佛。接着見呂夫人站起身道:“天色不早,走,咱們給老太太請安去,順便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老人家,也讓她高興高興。”

周太夫人聽見這個信兒,果然高興非常,看着坐在下首的顧绮羅,忍不住就感嘆道:“這孩子生下來不久就沒了娘,那會兒她爹在家時給她定的娃娃親,對方還是個不錯的人家呢,結果那男孩兒不到五歲上,掉進水塘裏淹死了,我只道丫頭日後的命運必定坎坷,好在這孩子性情好,陪着我一個孤老婆子在鄉下,硬是守了我這麽些年,到底這片孝心感動了上天,讓她有個好結局。”

呂夫人心中一動,面上卻不動聲色。微笑道:“竟還有這樣事?我從不知道呢。老爺從前在鄉下,能認識什麽人?就急着給大姑娘定娃娃親?”

周太夫人笑道:“明陽那會兒已經中了舉,在家攻書的閑暇,也常往杭州城裏去,認識的鄉紳富戶不少,那會兒有個和他投契的,恰好兩家一起生了孩子,又恰巧一兒一女,于是便定了娃娃親,不過那家的男孩兒已經沒了,這事自然無從提起。何況明陽如今在京裏做了官,和那家的關系也斷了,這事兒不是今日心情好,我都快忘了。”

老太太說到這裏,便看了呂夫人一眼,暗道這壞女人莫非因為我的話,竟生出了什麽壞主意?也是我太高興了,竟把這種陳年往事都說了出來,萬一讓她鑽了空子,豈不是害了我的绮羅?不過這種事情都過了十幾年,那男孩兒也早沒了,她再有心計,又能怎麽樣?

第 15 章 奴婢

“所以,娘親更不能把這樣好的親事給大姐姐。”顧錦繡充滿怨毒的說了一句,腦海中全是昨天蕭江北進門時的威風潇灑,還有旁若無人贈顧绮羅彎刀時的蓋世風流,這三姑娘忍不住就想到:若他眼裏看的是我,那樣放肆大膽的對我好,即便是違了禮數,卻也是讓我死都甘願的。

一念及此,顧三姑娘的臉龐悄悄爬上了一絲紅暈,在她看來,蕭江北會那樣對顧绮羅,只不過因為大姐姐是他的未婚妻,如果換做是自己和他定親,他深情似火的對象一定就會變成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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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姐姐,姑娘對咱們多好啊,你為什麽總是說那種話?這幸虧是姑娘,若是別人,例如……你換做三姑娘看看,她不知道怎麽恨你呢,哪裏還能容得下你?”

顧绮羅去了顧蘭绡那裏,沒有讓杏花和春雨陪伴,于是兩個丫頭便坐在廊下說話,橫豎這院子裏除了服侍周太夫人的那兩個丫頭仆婦外,也沒別人,于是春雨便不免開始說一些在顧绮羅面前無法出口的話。

杏花聽了,只微微一笑,仍是低頭紮着自己的花兒,輕聲道:“若我是去服侍三姑娘,自然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模樣。三姑娘只要你聽話奉承就好,才不會管你心裏怎麽想,她也看不穿,我樂得哄她高興。咱們姑娘卻不一樣,若我只拿那些表面上的好話來應付她,她嘴上不說什麽,心中早和我生分了。呵呵,都說咱們姑娘是鄉下來的,叫我說,這府裏所有人,算上老爺太太,加起來也未必有姑娘這份眼光和心計。”

“咱們姑娘還叫有心計?”春雨瞪大了眼,聲音卻壓得越發低沉:“姐姐你是逗我的吧?從姑娘進府,如今也有一個月了,我就沒看見她做過什麽出頭的事兒,這叫有心計?有心計也不會被太太壓得死死,當日蕭二公子還沒露面時,那樁親事簡直是逼人去死,也沒見姑娘反抗過。”

杏花搖搖頭淡笑道:“你啊,終究是小,經歷的也少,哪懂這其中的厲害?你看咱們姑娘進府這才一個月,莊姨娘和二姑娘以及二少爺對她多親熱?別忘了,如今可是太太當家,她們還能這樣對姑娘,最重要的是,竟然都沒人發覺,怕是莊姨娘她們自己都沒在意過這事兒,可見姑娘是不動聲色間就把她們拉到了自己身邊,這得是什麽心思城府才能辦到?這叫被太太壓得死死?姑娘如今不過是根基淺薄罷了,所以她就按兵不動。若說反抗,呵呵,什麽都不管只鬧一場子,能有什麽結果?反而把老爺都給惹惱了,于姑娘又有什麽好處?像是現在,老爺待姑娘如同掌上明珠似得,她在這府裏算是徹底站穩了,結果那倒黴親事又變成了意外之喜,這樣的好局面,還不是姑娘慢慢經營出來的?”

“這麽說,接下來姑娘有了根基,就能在府中揚眉吐氣了?”春雨細想想,還真是這樣沒錯。她如今已經把自己視為顧绮羅的人,呂夫人那邊早忘了個底兒掉,自然最喜歡聽這樣的消息,因眼睛就是一亮,小聲問了一句。

杏花終于停下手中針線,沉吟道:“姑娘這個人,我到現在也沒真正看透呢。但我感覺,她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還擊’的性子,先前那些暗中經營,或許是因為對親事不滿,所以有什麽打算,但如今這親事已經是壞事變好事,我估摸着姑娘應該不會再有什麽動作,更何況蕭家那邊大概不會讓她等很久,順利的話,明年夏天之前,說不準便會出閣,所以只要太太不太過分,姑娘應該沒心腸和她争什麽。若這樣,自然是千好萬好,我只怕太太未必能拎得清,就是三姑娘,我料着她這會兒不知道急成什麽樣呢,一旦太太和三姑娘出手了,除非姑娘立刻就嫁過去,不然這府中可就有熱鬧看了。”

她說到這裏,便似笑非笑看了春雨一眼,輕聲道:“若真是那樣,你站在哪一邊?”

春雨立刻毫不猶豫道:“這還用問?我自然站在姑娘這一邊的。遇見這麽個主子多不容易啊,更何況我還是姑娘的人。”

杏花看着春雨那如同發誓般的正經模樣,不由搖搖頭,無奈笑道:“真是孩子氣,不過這也好,春雨,你其實是個聰慧的,心思又單純,姑娘如今也信你,待你也好,她又不似那無情無義怯懦的,你只認準了她,不會吃虧的。我真有些羨慕你。”

“你為什麽羨慕我?你也可以啊。”春雨歪着頭看杏花:“我知道自己的性子,縱然不傻,也是活潑不穩重,在姑娘心裏,真正值得倚重的還是姐姐。姐姐,你何必多想?別忘了,你也是姑娘的丫頭,難道真有那麽一天,你還要胳膊肘向外拐不成?”

“唔,你就把太太的吩咐都忘了?”杏花打趣,卻見春雨冷哼一聲道:“太太給了我什麽?就憑她當家太太的身份,就想讓我對她言聽計從?若是姑娘不好也就罷了,偏偏姑娘還這麽好,我如今只當太太沒說過那些話。姐姐不是說了嗎?姑娘有情義,也不怯懦,我跟着姑娘,自然從此後就要一心一意了。姐姐這話什麽意思?你還怕太太麽?”

“你別多心。我其實也是和姑娘一條心的。”杏花拿起繡繃重新紮起花來,一面淡然道:“我只是經歷的太多,心思太重罷了。姑娘要我和你一樣對她忠心耿耿,這我目前卻是做不到。天下事誰能說得準呢?若我這麽輕易就付出這顆心,将來萬一離了姑娘呢?是不是都不能活了?其實我也不想尋思這些,活的那叫一個累,只是這麽多年就是這樣過的,一時間改不過來了。但姑娘真若是和太太相争,我倒還是看好姑娘,雖然她現在根基仍淺。所以我自然會一心一意為姑娘打算。”

“這不就是忠心嗎?繞了一大圈,姐姐還不是和我一樣?”

春雨确實有些糊塗了,杏花看着她迷惑的表情,微微一笑搖搖頭,也沒說什麽:這個世間,做丫頭的都是這樣,遇見一個好主子,或是從小兒服侍一個主子長大,便把命都交出去了,真正是忠心不二,也不獨春雨一個,只是她……絕不會這樣輕易就被主子收服,從此後心裏眼裏全是主子,連自己都不去想了。她雖不是唯利是圖的小人,但人活一世,總是要愛自己,為自己打算打算才對。

杏花知道自己這種想法在奴才當中就是個異類。做奴才的,要麽心思奸猾見風轉舵,甚至是欺主犯上;要麽就是如春雨這般,認定了一個便忠心追随,從此把自己的命運都系在主子身上。像她這樣既不肯生二心,又要自己把握命運的,一個不小心便是飛蛾撲火。因為真正精明的主子容不下她,蠢笨的又注定不能給她任何益處。

我是異類,姑娘又何嘗不是異類?她看穿了我,竟還能容我,這樣的主子,只怕也是世間少有。

想到此處,杏花忍不住微微一笑,忽見春雨湊過來,看着她繡繃上的花兒羨慕道:“姐姐的花紮的真漂亮,你最拿手的便是繡花了吧?”

“不是。”杏花搖頭,聽春雨驚訝的問她那是什麽?她苦澀一笑,過了許久才輕聲道:“我最拿手的,是廚藝,不過我卻不想做廚娘。”

“咦?我身旁竟然還有個這樣的人才?”

身後極近處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差點兒沒把杏花吓得坐在地上,回頭一看,只見顧绮羅站在那裏,得意挑眉道:“春雨只顧着去看你繡花,也沒看見我進來,方讓我這樣容易就得手了,嘿嘿!吓得小心肝亂跳吧?”

“還好。應該沒有姑娘當日見二公子時跳得厲害。”杏花一笑,站起身來。

“胡說。就算他的确是一表人才,姑娘當時也是鎮定得很,你哪只耳朵聽見我心跳得厲害了?”顧绮羅昂起下巴,随即又道:“大冬天的,你們兩個怎麽坐在這裏說話?”

“今兒沒有風,太陽也大,這會兒不甚冷,在屋裏讓火盆地龍烤着,雖然暖和,嗓子裏卻發幹。”杏花解釋了一句,便對顧绮羅道:“姑娘從二姑娘那裏回來,只怕身上冷透了,快進屋暖和暖和。”

顧绮羅點點頭,帶着兩個丫頭進了屋,她便正色問杏花道:“你真的很擅長廚藝?那若是我說出做法,你可能按照我的做法做出菜肴來?”

“只要有材料有做法又不至于太難,例如要讓鍋子飛上房頂之類的,那奴婢應該可以做出來。”杏花微笑着倒了一杯熱茶,遞給顧绮羅:“姑娘可是饞了?只如今沒有小廚房,奴婢若去大廚房,怕是廚房裏的人要擔心飯碗了,豈有不怨恨奴婢的?”

顧绮羅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方輕聲道:“無妨,我想個法子,你先去試一試,如果真的能做出來,我還有些想法,到時候再說。”

第 14 章 混賬

“什麽才貌出衆?這種詞一般是形容女子的好吧?”顧绮羅又好氣又好笑,站起身把頭發甩了甩:“好了,不用擦了,這就差不多了。哎,你們說他頭上的那個束發金環,是純金的吧?”

杏花差點兒暈倒,心想姑娘這關心的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偏偏聽身旁春雨還在那裏認真分析道:“以蕭二公子的身份,肯定是純金的吧?用鍍金的那也太掉身價了。”

“行了,姑娘胡鬧,你也跟着鬧。”杏花在春雨額頭上輕輕戳了一指頭,然後看着顧绮羅正色道:“姑娘,別家姑娘也就罷了,即便嫉恨,卻也沒辦法。但咱們府裏,您卻不能不防。”

“哦?怎麽說?”

顧绮羅饒有興趣的看着杏花,只聽她認真道:“當時奴婢在姑娘身旁,看的清楚,三姑娘看蕭二公子的眼神很是不一般。說起來,若是早知蕭二公子是這般人才,只怕這門婚事也輪不到姑娘身上,如此一來,不要說三姑娘懊惱,怕是太太這會兒都捶胸頓足呢。這還是尋常情況,姑娘再想想,若是榮親王真的成了太子,那姑娘的處境便是鮮花着錦烈火烹油,只是這越來越風光的背後,怕這門如意姻緣能不能順遂就是兩說了。”

顧绮羅喝茶的動作猛然就是一頓,然後她将茶杯慢慢放在桌上,擡頭似笑非笑看着杏花,淡然道:“怎麽?你終于肯對我推心置腹了?”

杏花垂下視線,輕聲道:“姑娘說哪裏話?奴婢對姑娘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

“撲哧”一聲,顧绮羅忍不住就噴笑了,然後拍了拍胸脯對杏花道:“幸虧我那口茶咽了下去,不然非噴到你臉上去不可。”

杏花面不改色地點頭:“是啊,奴婢也十分慶幸,今兒這裙子可是第一天上身,就這麽弄髒了,奴婢也會心疼的。”

顧绮羅站起身,輕輕拍了拍杏花的肩膀:“你這丫頭真是合我的胃口,臉皮夠厚,心思夠深,定力夠強。怎麽樣?不如定下心跟着姑娘我混吧,但凡我有好日子過,也絕不會虧待了你,你看如何?”

“奴婢是姑娘的丫頭,自然會為姑娘盡心竭力。”杏花仍是微笑着回答,絲毫沒有被冤枉的委屈和辯駁,顯然她其實很認同顧绮羅對自己的評語。

顧绮羅搖搖頭,知道自己已經打動了這丫頭,只不過要讓她從此後就對自己忠心不二,恐怕還有點距離。這也正常,又不是從小在身邊長大的,憑什麽靠着這一個月的相處就對你忠心耿耿啊?雖然蕭江北很出色,但在這個家裏,自己的弱勢地位其實并沒有根本改變。

因此顧绮羅也不以為忤,躺到舒服溫暖的被窩裏,她看着杏花替自己放下床帳,又吹熄燭火,然後如往日般輕聲說她就在外面,晚上需要服侍叫一聲就行的話。心中不由得暗自想道:這丫頭對我雖無忠心,卻還是很盡職盡責的,用着也好。小說裏多是女主穿越後就有忠心丫頭陪伴在身邊,我這大概也算是不落俗套了。

壽辰過後,仍是要恢複日常生活。雖然夜裏歇的晚,可第二天一大早,顧明陽還是得上朝。因早早起了床,将顧绮羅給的護膝綁在腿上,穿戴整齊後在地上走了走,忽地呵呵笑道:“真是好東西,護着膝蓋這裏暖和的很,難為那孩子怎麽想出來的。”

呂夫人在他身後撇撇嘴,強笑道:“是啊,大姑娘素日裏刺繡不太好,我還擔心發愁呢,如今看來,這真是多餘,就是這份兒巧心思,有幾個人能比得上?”

顧明陽驕傲點頭,忽聽外面丫頭說時辰到了,他便戴了帽子,又和呂夫人囑咐了幾句,便出門而去。

這裏呂夫人臉上強裝的笑容褪去,只覺心裏十分沒滋味,因回到卧房半倚在床上,對身旁丫頭道:“姑娘們過來還得一會子,我先歇歇,她們來了你再叫我。”

丫頭答應了,呂夫人便閉上眼睛,拼命讓自己不要去想顧绮羅的那門親事,為這個,昨晚她幾乎一夜沒睡。

“娘。”

剛剛閉上眼睛不一會兒,就聽門外傳來一個大呼小叫的聲音,接着就聽丫頭小聲道:“太太歇着呢,姑娘且先進屋,輕點聲兒,莫要吵到太太。”

“走開,我有事。”

顧錦繡哪裏會把丫頭的話放在心上,此時沒有父兄在跟前,她立刻露出了驕縱面目,徑直闖進來。就見母親從裏屋走出,臉色不太好看,看見她,便沒好氣道:“有什麽事?一大早就跑來了?”

“娘還問我?難道你不知我有什麽事?”顧錦繡氣呼呼在椅子上坐下,指着自己兩個黑眼圈道:“我昨晚一宿沒睡,怎麽想都不甘心,憑什麽那野丫頭就有這樣好運氣,原本應該和蕭家定親的是我才對……”

“閉嘴,滿口裏說的什麽混賬話?”

雖然和女兒一樣的心思,然而這種心思是不能宣之于口的。好在此時顧明陽已經去上朝,上房裏都是自己的心腹。但呂夫人仍是嚴厲瞪了顧錦繡一眼,然後轉頭對身旁丫頭道:“好了,我和三姑娘說會兒話,你先去門外守着。”

“是。”丫頭答應了,轉身出去。這裏呂夫人才坐到上首,沉聲道:“你這孩子也太沉不住氣,這種話就算是心裏想着,能說出來嗎?在這一點上你真該跟着你嘴裏的野丫頭學一學,從她進府,你看看她行事舉止,那是什麽模樣?”

“那些以後再說。”顧錦繡來到母親面前,抱着她的胳膊撒嬌道:“娘,咱們怎麽也不能讓大姐姐如了願,她憑什麽嫁到蕭家去啊?她只不過是個從鄉下來的女人,什麽禮儀規矩都不懂,若是嫁去了蕭家,日後有了丢臉失禮的地方,不但咱們家跟着丢人,蕭家也會生咱們的氣,你說是不是?”

呂夫人知道女兒是什麽心思,因冷哼一聲道:“你大姐姐雖是鄉下出來的,可這麽些天下來,你可曾看見她有什麽失禮的地方?不過就是第一天把我送的兩個丫頭改了名兒罷了,那也是她剛剛知道定了親事,心裏堵得慌,這事兒我在你爹面前說,你爹都沒有二話,你這會兒诋毀她,可知是造謠生事。”

“是,我就是要造謠生事。”

顧錦繡賭氣放開呂夫人手臂,咬牙道:“從前那蕭二郎被人說的可怕,所以娘才不敢把我許配給他,可如今他是這樣人才,若是我們家要和蕭府聯姻,娘怎麽也該幫我才是。不為別的,就為榮親王……娘,難道你甘心讓這樣好的親事落在那野丫頭身上?她若做了蕭家婦,眼裏還會有咱們娘兒倆嗎?”

這話恰恰說中了呂夫人的心事,只是以她的城府,自然不會立刻跟着女兒附和。因慢慢道:“你給我稍安勿躁,榮親王還沒當上太子呢,現在說這些做什麽?倒是你,如今這麽大了,別連點心事都裝不下,不過昨兒見了那蕭二郎一面,晚上竟然就睡不着了,你自己也不嫌丢臉。看看這兩個黑眼圈,今兒怎麽出去見人?”

“多撲些粉也就是了。”顧錦繡聽出母親這話有些松動,連忙興奮撲過去,小聲道:“娘,是不是榮親王若做了太子,您就肯幫我想辦法了?”

“你先把心思給我收了,這種事本來就是難上加難,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我才不會去費這個力,更何況費力還可能讨不了好。”呂夫人揉揉眉頭,疲憊道:“你爹對你大姐姐可疼愛的緊呢,你往後也別像如今這樣眼裏沒人,多和她攀攀關系拉拉交情,了解下她的心性,以後做事才能得心應手,明白嗎?”

“女兒知道,女兒也只是在娘面前才叫她野丫頭嘛。這些日子女兒對她已經很好了。”母女十幾年,顧錦繡哪裏還不了解母親的性子?這話雖然也是嚴厲拒絕,卻沒說死。她心裏知道母親對這門親事也不是沒想法的,若榮親王真做了太子,這想法只怕就會變成行動。雖然做起來必定千難萬難,但只要能達成自己心願,那就值得。那顧绮羅再好,也就是個沒娘的野丫頭嘛,父親再怎麽疼愛她,難道還比得了十幾年的夫妻恩愛之情?只要母親想辦法吹吹枕頭風,再配合點行動,自己心中那異想天開的野望,似乎也不是不能實現的。

顧錦繡這樣想着,只覺得胸中郁氣一掃而空,忙到了呂夫人身邊,替她捏着肩膀,讨好笑道:“昨兒那樣大的場面,真是突如其來,女兒當時都懵了,幸虧娘紋絲不亂,指揮布置樣樣得體,這才過了關。若是別人,只怕早丢人丢到家去了。不過想一想,昨兒真是咱們府裏最風光的一天,那麽多公侯夫人都到場,女兒也認識了幾個朋友,可都是平日裏沒辦法結交的。最可喜是榮親王側妃竟然親自到場,這真是……京城裏別說五品官兒,就是三品四品官,誰能有這樣的面子?”

呂夫人聽着女兒喋喋不休,心中也是十分感慨,喃喃開口道:“側王妃是蕭二公子唯一的親姐姐,若只是尋常定親,她也不會這般纡尊降貴。只是之前她弟弟在京城可謂名聲狼藉,許多有女孩兒的人家一聽說要和蕭府結親,無不退避三舍,只有咱們家例外,所以才會有她昨日前來賀壽的事情,這樣榮光,日後也萬萬不會再有了。”

第 13 章 悔之晚矣

且說蕭江北,從後院出來到前面,見了傳旨太監後,便随着一起來到皇宮。

彼時皇帝正在和鄭衛國說話,聽說他來了,便叫進來,一見之下,不由大笑道:“蕭家子在邊關十五年,變成殺人狂魔的流言,連朕都曾經耳聞。鄭愛卿你剛剛說他儀表不凡,朕心裏還想着即便謠言誇張,你這話也多半是溢美之詞,沒想到真正看見了人,竟比你說的還要優秀。更難得他小小年紀,竟是文武雙全,不錯,我大夏有此人才,何愁國運不昌?”

鄭衛國見皇上滿面歡喜,心中也十分欣慰,他在邊關三年,對這個威震北疆的少年早已當做自己子侄般看待,因聽了皇上的話,便連忙笑道:“皇上真是目光如炬,不是老臣誇口,老臣在軍中也曾試煉過他,當真是百年難遇的奇才。”

“嗯!文可安邦,武可定國。難得,着實難得。是了,朕記得你有個姐姐,似乎是成兒的側妃對吧?要從這層關系論,咱們可還是親戚呢,唔,朕來算算,你是成兒的小舅子,那……嗯,也算是朕的子侄輩兒了。”

饒是蕭江北擁有雪崩面前也不變色的定力,此時那張淡泊面孔上也不禁難得的露出了幾絲茫然:頭一次進宮,他就成皇帝老爺子的子侄了?這關系……是咋拉成的呢?哦,想起來了,因為自己有個好姐夫。

正想着,就聽皇上又和顏悅色問道:“朕聽說你在北疆曾經偷襲左平王部,一舉成功,還把左平王腦袋砍了下來,得了他的寶刀,那把刀在哪兒?你拿來給朕看看,鄭愛卿剛剛在朕面前提兩回了。”

蕭江北忍不住就看了鄭老将軍一眼,然後老實回答道:“啓禀皇上,寶刀……剛剛送人了。”

“送人了?誰?哦!朕明白了,你十五年不曾回家,如今回來了,自然要把身上最好的東西孝敬給你爹,好吧,明兒朕宣你爹過來再看。”

蕭江北微微低頭,有些尴尬的開口道:“回皇上,家父手裏沒有,臣剛把短刀送給了顧家大姑娘。”

“顧家大姑娘?那是誰?”皇帝陛下茫然了,看向鄭衛國求解釋。

“顧家大姑娘?”鄭衛國也是一臉思考狀,然後身子一僵,不敢置信的看向蕭江北:“那個和你定親的女子?”

蕭江北點點頭,下一刻便聽到老将軍的咆哮聲:“你說你這個沒出息的,這還沒娶回來呢,寶刀就先送出去了?對你爹也沒見你這麽孝順。”

蕭江北一擡頭,理直氣壯道:“那是我的。”言下之意我愛給誰給誰。

“你……”

鄭老将軍頓時被噎的夠嗆,而皇上也囧囧有神的的看向這未來的國之棟梁,好半晌才咳了一聲,堂堂的皇帝陛下竟給臣子打起了圓場:“那個……鄭愛卿不必惱怒,這孩子駐守邊疆十五年,如今回來,看見定親的女孩兒,唔……這個……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皇帝陛下尋思了半天也沒找出什麽好說辭,只好一帶而過。

而此時的顧家卻又迎來了一位貴客,頓時讓整個後院再度沸騰起來,顧绮羅呂夫人也終于明白為什麽今天會有這麽多公侯貴婦等意外的客人到場了。

榮親王側妃竟然親自駕到,不得不說,這的确令人意外,更令整個顧家都蓬荜生輝。而當側王妃蕭靜春把顧绮羅叫到跟前問了幾句話,便将手上戴着的一個金鑲寶石镯子褪下來送給她之後,貴婦和女孩兒們心中的懊惱嫉妒又更深了一層。

這一天呂夫人自然是忙得腳打後腦勺,到最後,顧家幾位姑娘也被安排了差事各處布置應酬,這卻是顧绮羅的長處,大大露了一回臉,顧錦繡嫉恨之下,只以為這姐姐是有意炫耀嘚瑟,但其實這卻是小人之心。應酬往來對于顧绮羅來說,那幾乎就是本能般的存在,再者這時也沒必要藏拙,難道眼睜睜看着因為這意外情況而造成各種招待不周的事情出現?那丢的也是顧府的臉,她也跟着沒什麽光彩,更何況這是顧老爺的壽辰,如果是呂夫人的,或許顧绮羅還會冷眼旁觀幸災樂禍,但誰讓這是那個糊塗老爹的生日呢?看在他誤打誤撞替自己找了個好像還不錯的男人份兒上,幫忙周旋也是應該的。

好一番忙碌,總算是把這一天應付過去了,呂夫人和四位姑娘都累癱了,顧明陽和顧清雲也好不到哪裏去。好容易看着人把東西都簡單收拾了,呂夫人給下人們放了賞錢,這才回房安歇。

卻見顧明陽坐在床上,看着她呵呵笑道:“今兒那蕭家子大夥兒都看到了?如何?這回可沒人再說我賣女求榮了吧?”

呂夫人一想起這事兒,心裏就如同吃了個蒼蠅似得,恨不能立刻就把婚書上的名字改成顧錦繡的,只這時候萬萬不敢露出絲毫痕跡,只好打起精神笑道:“可不是?唉!真沒想到,你說當初是誰傳的謠言,怎麽會離譜到這個程度?”

“可不是?多好一個孩子,未來必定會是國之棟梁,結果就讓那些嘴刀給毀了。”顧老爺搖搖頭苦笑:“果然這三人成虎,流言真是可怕啊。”

放屁!毀的何止是那蕭江北?我女兒又何嘗不是被那謠言害慘了?不然今天占盡風光的會是那從鄉下來的野丫頭?

呂夫人怒氣沖沖想着,卻又聽丈夫誠懇道:“是了,說起這事兒,當真要好好感謝夫人和冬雲,不是夫人力勸,不是冬雲為那孩子正名,我也險些被謠言所誤,錯過這門親事。夫人,這件姻緣能成,你當居首功啊。”

饒是呂夫人城府極深,此時也差點兒一口血噴出來,丈夫的話如同在她心上狠狠插了一刀。偏偏還要把眼淚往肚子裏吞,強顏歡笑道:“老爺說什麽話?什麽居功不居功的,一家人還論這個?”

“昨兒我聽說皇上把他戴了多年的玉佩賞了榮親王,這是一個好兆頭,如今大家都十分看好榮親王的前景,畢竟靜貴妃已經掌管六宮好幾年,無論身份尊貴還是睿智聰明,榮親王在皇子當中都是拔尖兒的。”

顧老爺撚着胡須微微笑,而呂夫人的心中卻又是一沉。她之所以極力撺掇丈夫把顧绮羅許配給蕭江北,就是為了能和榮親王府拉上關系。要在朝廷裏平步青雲,才幹從來都不重要,能混到這個圈子裏的人物有哪個是庸才?只有簡在帝心,才能飛黃騰達。然而此刻,她心裏卻一點兒也不想聽到這個消息,只想着若是榮親王真的做了太子,那這門姻緣也未免太如意了吧?憑什麽?這樣的好姻緣,憑什麽給那個沒了娘的野丫頭?老天老天,你是要讓她得意到什麽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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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沒想到,蕭二公子竟然會是這麽個模樣,這下姑娘可放心了,連帶着奴婢也松了一口氣呢。”

洗浴出來,便看見杏花捧了一杯熱茶送上,顧绮羅微微一笑,接過茶喝了一口,就聽對方又嗔怪道:“這頭發還沒擦幹呢,姑娘就出來了,北方天氣可不比南方,萬一着涼了,可不糟糕?”

一面說着,她就讓春雨拿了兩條毛巾過來,兩個丫頭将顧绮羅摁在椅子上,開始幫她擦頭發。

顧绮羅微微揚眉,察覺到杏花對自己的态度轉變,看來今天蕭江北這出其不意唱的一出戲,對這個丫頭殺傷力也頗為巨大,最起碼她現在明白自己不會抵觸這門婚事,而一旦自己能夠順利出嫁,那她就很有可能是自己的陪嫁丫頭,屁股該坐在哪一邊,似乎越發不用選擇了。

想到蕭江北,腦海中忍不住浮現出那俊逸少年郎的模樣,顧绮羅感覺到臉頰似乎微微發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心中暗道:顧绮羅啊顧绮羅,你可真是個沒出息的,好歹也是穿越而來,看過那麽多言情小說,難道就對那蕭江北一見鐘情了?他不就是長得帥了些,行事潇灑不羁,有些對你的胃口嗎?該不會這就被那男人迷住了吧?

雖這樣想着,她卻不得不承認:蕭江北今天那幹脆利落又大膽直接的舉動,或許在很多人眼中都沒辦法接受,認為這是離經叛道,對顧家缺少尊重。但在她這個穿越女看來,未婚夫簡直帥呆了酷斃了。

如果真能和他成為夫妻,想必他是不會用三從四德來要求自己的,哪怕自己抛頭露面經商做買賣,只要把話說開,他也是能夠理解并支持的吧?在這個女人寸步難行的古代,如果真能有這樣一個男人托付終身,那上天對她真的就是不薄了,不,何止不薄?根本就是厚愛了。

“姑娘是沒看見,程九姑娘那眼神都快變成刀子了。”

正想着,忽聽春雨笑着說了一句,這小丫頭雖沒有杏花沉穩,卻也是聰慧活潑,她和顧绮羅也更親近些,此時叽叽喳喳笑說着當時身旁幾位姑娘的反應,最後一撇嘴道:“哼!當日蕭二公子被說得就如洪水猛獸一般,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如今看見人家才貌出衆,方開始後悔,可惜啊,後悔也晚了,那是姑娘将來的姑爺,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