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吃癟(三更求粉紅)

顧明陽沉吟道:“我兒說得有道理。也罷,就把琥珀關在柴房,我先想辦法查明這木頭的來歷再說。”

呂夫人在一旁道:“冬雲走南闖北,是個閱歷豐富的,老爺,不如讓妾身去問問他?或許他認識這東西也說不定。”

顧明陽想想也對,正要答應,就聽顧绮羅笑道:“舅老爺雖然走南闖北,只他是做茶葉糧食買賣的,未必就能認識這東西。說起來,這個木頭既然能讓祖母昏睡不醒,也許是什麽慢性毒物也說不定,倒還是讓禦醫看看的好,他們才是對藥材毒物最熟悉的人。”

顧明陽眼睛一亮,笑道:“绮羅說的不錯,既如此,那這木頭你就交給江北,讓他去請禦醫給鑒別鑒別,實在不成,咱們再想別的辦法。”

呂夫人這個氣啊,她原本瞬間就想出了主意,只要這木頭到了呂冬雲手中,之後或是被偷或是弄丢,怎麽還不能想個辦法讓它消失?到時就說是千年沉香木,誰也沒辦法了。琥珀早年因為自己救過她,忠心毋庸置疑,倒不怕她供出自己來。

誰知眼看大功告成,卻讓顧绮羅輕飄飄一句話給破了局:這東西如果真落到蕭江北手中,即便太醫認不出來,可那男人也是在邊關征戰多年的,眼力非凡,萬一被他認出來怎麽辦?或者他拿去請教別人,尤其是太子殿下,手下多少能人異士?這木頭雖稀奇,也未必就沒有人認出來。

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憤恨,卻也無可奈何,眼睜睜看着顧明陽将木頭交給了顧绮羅,呂夫人一顆心直往下沉。只覺得今天晚上實在是黴星罩頂,連這樣隐秘的手段都被這野丫頭破解了,老太太若是清醒,萬一又要維持原本的婚期呢?

她心情不好,就站起身淡淡道:“琥珀那丫頭竟然做出這樣的事,實在讓人痛心氣憤,待妾身明日好好問她。老爺卻不必為此事着急上火。你明日還要上朝,不如早些安歇吧。”

顧明陽點點頭,正要起身。就聽外面一個小丫頭怯怯的聲音響起:“老爺,太太,奴婢有事禀報。”

接着門簾挑起,一個小丫頭走進來。在門口就“撲通”一聲跪下,雙手高舉過頭。那手裏竟赫然是一串珠子,只聽她顫聲道:“老爺太太容禀……”

不等說完,一旁椅子上顧錦繡便猛地跳起來,大叫一聲道:“原來這串珍珠是被你偷了去。賤婢,你害得我好苦。”一面叫着,三姑娘就直奔那小丫頭而去。一腳就把她踢得坐倒在地上。

顧老爺簡直被自家閨女這江湖女匪一般敏捷如風的身手給驚呆了,等回過神來。見顧錦繡擡腳還要再踢,他便沉着臉斷喝一聲道:“還不回去坐好?我和你娘在這裏,什麽時候輪到你處置下人了?難道是非曲直我們不會分辨?”

顧錦繡聽父親呵斥,不敢再驕橫,只是目光如同吃人一般惡狠狠盯着小丫頭綴兒,那意思很明白:你給我掂量着說,不然饒不了你。

只是綴兒又哪敢“掂量”着說,這位三姑娘的狠毒手段她今天已經在尤婆子和小花小草那裏看見過了,明知是冤枉了人,都還要把人臉給打腫,若自己“掂量”着說,只怕明日大概就要被太太和狠毒的三姑娘打斷腿了。

于是把心一橫,綴兒便實話實說道:“回禀老爺太太,奴婢是從春畫院外草叢裏撿到這串珠子的,當時奴婢歡喜的了不得,只以為是哪位主子掉在那裏,是奴婢貪心,就想着撿到了便是我的,所以……所以留了下來。卻不料今兒看見尤媽媽和小花小草都為這串珠子挨了打,奴婢心中愧疚的很,分明是奴婢貪財,卻要連累她們被冤枉挨打,甚至還有可能被攆出去,這是喪良心之事,奴婢不忍心做。所以想着不如來老爺太太面前說清楚,這是奴婢撿的,不是奴婢偷得,老爺太太向來寬厚,想必也只是對奴婢略施薄懲,比她們被冤枉偷東西強。”

顧錦繡站在那裏,一張臉如同開了染料鋪,一會兒鐵青一會兒通紅,待看見顧老爺和呂夫人面色,又變得慘白起來,喃喃道:“爹……爹和娘別信這丫頭胡說,分明就是她偷了我的珠串,這會兒害怕,所以……”

她不等說完,就聽綴兒斷然道:“老爺,奴婢不是偷的。太太吩咐過尤媽媽和小花小草,只說她們偷了珠串,偷偷放回去就好,她不會追究。奴婢若是偷的,為什麽還要來老爺太太面前坦陳?奴婢向來是在兩位姨娘的院子裏做事,從不到姑娘們的院子裏,不然昨兒三姑娘也就拿住奴婢了。老爺,這東西千真萬确是奴婢撿的,若不是,便叫奴婢天打五雷轟,死無葬身之地。老爺,奴婢雖然一時貪心不對,可奴婢如今悔悟,願意把珠串歸還三姑娘,但奴婢絕不擔這個賊名。”

顧錦繡氣得都哆嗦了,從來在府裏,她仗着父母寵愛,是說一不二的。哪裏想到如今竟是一個個牛鬼蛇神跳出來,就敢把矛頭對向自己,這都是那個野女人做的好事,不是她和母親争權,不是她陰險狡詐,自己怎麽會落到這樣一個境地?今天這事兒,分明就是她設好了圈套讓自己鑽進去。

但她總算還有一絲理智,沒在父親面前把自己的“推測”說出來,只是在心裏不停跳腳咒罵。忽聽顧明陽沉聲道:“好了,我知道了,你把珠串留下,既然自己也知道貪心不對,那就罰你一個月的月錢,這就下去吧。”

“爹爹……”

顧錦繡打了一個激靈,明白顧明陽這麽說,便是相信了綴兒的話,那自己昨日扔掉珠串的事不就敗露了嗎?因情急之下正要反對,便聽呂夫人厲聲道:“夠了,你給我住嘴。”

顧錦繡憤憤退了下去,玲珑上前将那珠串接過來,交到顧明陽手中,顧老爺低頭看了看,忽地苦笑一聲道:“真是頂尖兒的好珠子,這麽多年,我就沒看過這樣圓潤碩大的。可惜啊,可惜了绮羅這一片心。”

“老爺,三丫頭不懂事,辜負了大姑娘一片姐妹之情,妾身一定會狠狠教訓她。”呂夫人就有些慌神,知道丈夫此刻當真是對自己女兒失望透頂,一面說着,她就狠狠瞪了顧錦繡一眼,沉聲道:“你還不上前給你爹認錯?”

顧錦繡心中很不情願,卻也不敢違背母親命令,于是磨磨蹭蹭走過來,正要行禮道歉,就見顧明陽搖手道:“罷了,和我道歉做什麽?她對不起的,是绮羅這個姐姐。呵呵,我知道,自從江北那孩子回來,大家看見他的真面目,如今他已經不是什麽克妻醜陋的殺人狂魔了,而是炙手可熱的少年戰神,于是咱們家和绮羅都一下子被推上了風口浪尖,只是我萬萬沒想到,別人嫉恨就罷了,竟然連她的妹妹,心裏都藏着這樣嫉恨,那孩子何等可憐?”

顧錦繡面色一白,呂夫人也是暗中咬了咬牙齒,卻聽丈夫淡淡道:“讓三丫頭在房裏好好呆幾日,讓她想一想,绮羅是她的什麽人?她到底應該怎麽做?是姐妹間互相扶持同心同德?還是要反目成仇背後插刀?”

他說完這句話,便轉身離去。這裏韓姨娘和莊姨娘等也就起身告退。呂夫人惡狠狠瞪了莊姨娘和顧蘭绡一眼,這件事發生的十分突然,卻又古怪,而自己竟然一點消息都沒得到,單憑顧绮羅,她不認為對方有這個能力,如此看來,背後必定有人推波助瀾了。

“你聽見你爹的話了吧?萬萬沒想到,你這個做妹妹的,竟是這樣不堪。我是你的親娘,這會兒竟沒臉面對你爹和你姐姐,罷了,我也不多說,只告訴你一句,你和绮羅是姐妹,是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本不用我說你也該明白,更何況你們身上流着一樣的血。你回去吧,這幾天不許出門,只好好想一想你爹的話,我的話,想不明白,以後都不用出門了。”

“是。”

顧錦繡委屈地答應了一聲,看了母親一眼,卻見她面色嚴厲目光憤怒,她心裏不由打了個突,這一次是真正害怕了,她明白母親這句話的意思:從一開始,呂夫人就要她和顧绮羅好好經營姐妹情分,偏偏她是個驕傲的,也沉不住氣,所以到現在,雖然也偶爾去向顧绮羅示好,但大多時候,還是擺着高高在上的派頭,如今到底受了教訓,這一次連母親也生氣了。

顧錦繡不怕呂夫人生氣,但她害怕呂夫人若生氣了,就不肯幫她搬開顧绮羅這塊絆腳石,讓自己嫁進蕭家,更何況老太太房裏那段奇怪的木頭也被發現,這會兒母親大概正在氣頭上。于是三姑娘不敢頂撞,難得老老實實低頭認錯,輕聲道:“明兒我和大姐姐去道歉,然後就回去閉門思過,娘放心,我……我知道自己錯了。”

看着女兒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呂夫人想起這一個晚上的經歷,心中不由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拳頭在袖子裏握緊,她如今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原家身上,想來那一家子也該到京城了吧?

第 61 章 敗露

春雨一愣,搖頭道:“熏籠已經有好幾日沒用了,哪裏來的香氣?你可是胡說。”

“是嗎?”小花便皺了眉頭,小聲道:“明明是有香氣的啊,只不過很淡很淡,我鼻子很靈的。”說到這裏,她見春雨不信,便不服氣道:“你不要以為我是吹牛,先前我說聞到迎春花香,你大概以為我是胡編了個借口,其實你不知道,就在距咱們百步遠的那楊樹下,有兩大棵迎春花,香味随着風飄過來,我就聞見了,你就沒聞到吧?若是說我撒謊,你就過去看看。”

“那兩棵迎春花啊,我自然知道。”春雨讓小花這麽一提醒,也想起來了。于是笑道:“只不過這也不算什麽,你到底聞沒聞到香氣,誰說的準?我又不是你的鼻子,自然不信了。”

“你……你這人怎麽這樣啊。”小花氣得跺腳,賭氣去了。這裏春雨笑着回屋,杏花就問她在門前和小花争辯什麽,等聽春雨說完,她也禁不住笑了,但很快面上就變了顏色,在原地站着出神了一會兒,便急忙來到熏籠前,用力将那熏籠蓋給掀了起來。

“姐姐你還真信那小蹄子的話啊。”春雨也連忙趕上來幫忙,兩人将熏籠蓋子放到地上,杏花細細看了一遍,仍是沒發現什麽異常,春雨在旁邊也道:“這裏姑娘都看過好幾遍了,也沒發現,如今您又折騰什麽?”

杏花也不答話,而是面色凝重的伸手在那灰燼裏扒拉着,之前顧绮羅懷疑事情是出在熏籠中後,也曾找尋過,扒拉了幾下。卻也沒有發現。但這次杏花竟是異常執着,弄了半晌,最後竟是将半只胳膊都插進了那灰燼裏細細摸索着。

“杏花,你做什麽呢?”

忽聽外面一個驚怒聲音響起,杏花擡頭一看,就見琥珀匆匆趕來,她看着對方蒼白面色。越發肯定心中所想。遂悠悠道:“沒什麽,我想着熏籠有好幾日沒用了,不如把這些炭灰清理清理。”

“這些炭灰好端端的清理做什麽?還弄得屋子裏全都是灰塵。左右也不礙事,也許老太太哪天興致上來了,就還要用的。”琥珀心中惶恐,面上卻努力鎮定地說着。只盼着杏花能趕緊收手。

杏花卻不再說話,只是仍摸索着。這裏琥珀急了,上前就拽她,一面尖聲叫道:“你看看你把這屋子弄得,灰都飛起來了。呸!呸呸呸!”

“做什麽呢?吵吵鬧鬧的成什麽樣子?”

兩人正拉扯着,就聽顧绮羅的聲音傳來,琥珀的動作便是一僵。正要回頭告狀,就聽杏花興奮道:“有了。”

“什麽有了?”

春雨驚訝的看着杏花。暗道真被杏花姐給摸出東西來了嗎?一邊問,她就轉頭看向琥珀,卻見對方面色慘白,連嘴唇上都沒有一絲血色了,一個身子也搖搖欲墜,好像下一刻就能倒地一般。

“姑娘您看,這炭灰裏不知什麽時候竟然藏了這麽個東西。”杏花将手裏一小段黑色木頭遞給顧绮羅,那邊春雨便扇動着鼻翼,驚訝道:“咦?确實有淡淡香氣,小花竟然沒騙我,只是埋在那麽深的灰燼裏,虧她怎麽聞得出來,還真是狗鼻子。”

顧绮羅面色鐵青,看着手心裏這段黑色散發着淡淡幽香的木頭,她猛然便擡頭看向琥珀,咬牙道:“這是什麽?熏籠裏怎麽會出現這種東西?”

“奴婢……奴婢不知道。”

琥珀心慌意亂,本能的就矢口否認。卻見顧绮羅猛一下握緊了拳頭,看着下一刻就要重重一拳搗過來似得,她吓得蹬蹬蹬退後幾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顧绮羅的确是出離了憤怒,只看琥珀的這個表現,就知道這手腳定是對方活動的。只是她尚存了一絲理智,所以到底沒有親自動手,只是冷冷看着琥珀道:“你盡管否認,到時候等我查出這木頭的來歷,把你扭送了官府,在那大刑之下,我看你還招不招?”

話音落,她就吩咐杏花和春雨道:“把這謀害主子的混賬奴才綁起來。記着,莫要走漏了消息。”說完緊走幾步到了最外面的廳堂,一把掀起門口簾子,對院中珍珠冷笑道:“你準備去哪裏啊珍珠?”

“奴婢想去一趟茅房,姑娘叫奴婢有事兒?”

珍珠轉過身來,滿面堆笑,卻聽顧绮羅森然道:“去茅房你往大門口走什麽啊?莫非是要舍近求遠,去太太院子裏的茅房?”

“姑娘說笑了,是奴婢一時昏了頭。”珍珠連忙回身,往院裏茅房的方向走去。顧绮羅冷冷看着她,不一會兒,就見杏花走過來道:“姑娘,已将那賤婢的手腳捆了,嘴巴也堵上了,我在這裏看着珍珠,料着她也不能插翅膀飛出去。”

顧绮羅點點頭,正要轉身進屋,就見兩個小孩兒走進來,其中一個是王婆子的孫女兒,顧绮羅也認識的,另一個小孩她卻沒見過,是個挺清秀的小女孩兒,正疑惑着,就聽身旁杏花叫道:“三丫,你怎麽過來了?”

“我娘讓我來給姑娘送個信兒。”三丫還挺機靈的,四下裏望望,發現沒別人,這才笑的露出兩顆小虎牙道:“二爺說,什麽都預備好了,明天早上他就安排人去南門施粥,下午時來接姑娘過去看看。”

小丫頭說着話,目光就落在顧绮羅身上,聽杏花說這位就是百味館的真正東家時,便連忙跪下,尚未拜見,就被顧绮羅一把扶起,只聽她笑着對杏花道:“這就是你說的那一家子的女孩兒?好可愛,又機靈。來,進屋吃點東西,恰好我早上沒怎麽吃飯,所以讓廚房做了新鮮點心,一會兒就送過來了,你們吃完,三丫你就和杏花一起去百味館。”

兩個小女孩兒聽說有點心吃,都是雙眼放光,這裏杏花看着珍珠從茅房裏磨蹭出來,便冷笑道:“我奉勸姐姐趁早兒死了心,除非你長了翅膀,或者成了精,不然今兒就在這屋裏好好伺候老太太吧。”

珍珠倒不似琥珀那樣慌張,畢竟這件事她并不知情,只是平日裏跟着琥珀,所以覺着自己是呂夫人的人,如今琥珀出了事,她自然是想去通風報信的,可現在這個情況,顯然這是不可能了,于是只好收斂了心神,在屋中服侍着,一面靜靜等待着機會。

晚上顧明陽回來,用過晚飯後,便和妻妾們照例坐在一處說話,忽聽門外的人報說“大姑娘來了。”接着顧绮羅走進門來,他就看着大女兒笑道:“绮羅可是有什麽要緊事?你祖母今兒怎麽樣了?大夫說她要靜養,所以如今晨昏定省都免了,不然我是想過去看看的。”

顧绮羅施禮後起身淡淡道:“回父親的話,祖母今兒大有起色了,雖然還是渴睡,飯卻吃得多了些,說話也條理分明,不似過去那般糊塗,清醒的時候精神很好。”

“是麽?好,好啊。”顧明陽大喜過望,站起身道:“那你祖母這會兒是醒着的?我過去看看。”

“祖母已經睡了,女兒讓杏花和春雨守着她。這會兒過來,乃是有一件要事要向父親禀報。”顧绮羅一面說着,就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布包,遞給顧明陽道:“爹和太太見多識廣,看看有沒有見過這東西?到底是怎麽個來歷?”

顧明陽疑惑的打開布包,就見布包裏橫着一截小小木頭,有陣陣幽香傳來,他皺眉思索了一會兒,才遲疑道:“這好像是沉香木?我兒從哪裏得來?又要我看它來歷做什麽?”

呂夫人從看見那段木頭的第一眼起,面色便一下子變得慘白,但她到底是城府頗深之人,很快就恢複了正常面色,這會兒竟還從顧明陽手中拿起那小段木頭,沉聲道:“莫非這是萬年的沉香木?哎呀那可真是個價值連城的寶貝了,大姑娘從何處得來?難道是二公子送你的那兩箱子珠寶裏的物件麽?”

這惡婆娘演技倒是高超。顧绮羅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道:“未必是萬年沉香木,我只是懷疑,祖母忽然間就嗜睡不醒,是和這段木頭有關。”

當下便原原本本将事情說了一遍,然後對顧明陽道:“如今琥珀已經被我捆了起來,只等爹爹處置。女兒有心要查出這木頭的來歷,一旦查出來,若那奴婢還是不肯認罪招供,就将她送官,大刑之下,不信她不招。”

顧明陽臉色也鄭重起來,點頭道:“我兒說得甚是,你讓人把那琥珀帶上來,我要親自問她,她在府裏十幾年,我和太太待她不薄,因何竟行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

顧绮羅搖頭道:“女兒已經問過她,只是她矢口否認,但凡做下這樣事的人,良心早已經壞了,爹爹就是問她,她也不會承認的。所以如今倒是先查出這段木頭的來歷,然後看看告知禦醫,若是能對症下藥,祖母的病豈不是就好的快一些?”

第 60 章 安慰

那婆子和小丫頭滿腹委屈的退了出去,這裏呂夫人便在椅子中坐下,惡狠狠瞪了顧錦繡一眼,咬牙道:“我和你說過的話,你是忘得一幹二淨是不是?讓你和那野丫頭親熱,你怎麽樣?不過是昨天那麽件小事,你就沉不住氣,把她送你的珠串扔了……”

“什麽小事?娘都吐血了。”顧錦繡不等呂夫人說完,便大聲分辯道。卻見呂夫人猛然一拍桌子,咬牙道:“我吐血就吐血,這些我讓你管了嗎?你只管按照我先前的吩咐去做就是。偏偏你就忍不住氣,你難道還沒看出來?以為那野丫頭真是寬容大度,事後又送你珠串?蠢材,這分明是她有心煽風點火,借着這事兒要擺弄咱們娘兒倆,你偏偏就入了她挖的坑,你怎麽會這樣蠢?”

顧錦繡被母親接連罵愚蠢,心中不服,只是聽說這事是顧绮羅故意為之,她方恍然大悟,跺腳道:“我就說,她怎會這樣好心?如今看來,竟是我上了當,可恨,她……她當真可恨,怎麽會這樣的歹毒?她……我是她妹妹啊。”

這最後一句話說出來,就連雲芝都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暗道我們姑娘真是越發臉厚心黑,這會兒想起她是大姑娘的妹妹來了,平日裏不都是野丫頭野丫頭的叫?

“行了,這兩日你就在屋裏安分做點女紅罷了,少出門,依我看,這事兒必定不算完,咱們還是要早做防備。”

呂夫人煩躁的揮揮手,直接下了命令,顧錦繡也知道這次自己惹了禍,于是十分乖巧的答應下來。呂夫人便氣哼哼出去了。一面心中暗想到底是誰在顧明陽面前害自己。

且說顧蘭绡和莊姨娘,回房後顧蘭绡就笑道:“娘親看沒看見太太和三妹妹的臉色?真真是笑死我了。”

說完卻聽莊姨娘冷笑道:“這也罷了,最重要的是,今兒這事就是在老爺心裏種下了一根刺,呵呵,三姑娘大概是猝不及防,所以演得真是差勁兒。就算老爺再寬厚。心中也定然疑惑,日後她和太太還想像從前那麽肆無忌憚,就難了。老爺即便嘴上不說,心中也會琢磨的。”

顧蘭绡點點頭,母女倆又說笑了一會兒,便各自回房去睡。

今日這事讓顧蘭绡十分解氣。因便沒有立刻躺下,而是坐在榻上慢慢回味着。忽見自己的丫頭綠屏站在那裏一臉沉思,她便道:“你從剛剛就是這麽個模樣,怎麽了?可是有什麽難心事?”

綠屏就道:“回姑娘的話,三姑娘那串珍珠您可看見了是什麽模樣嗎?”

“怎麽忽然這樣問?莫非你竟然知道那串珍珠的下落?”

顧蘭绡猛地坐直了身子。綠屏猶豫了一下,接着便點頭道:“今兒晌午奴婢去後院時,看見綴兒手裏就有一串珠子。我要看個分明,她就不肯給我看了。只說是在屋角草叢裏撿的,奴婢在想,這會不會就是三姑娘的那串珍珠?三姑娘拷問尤婆子和小花小草,其實是問錯了人,那偷珍珠的,只怕是另有其人。”

顧蘭绡愣了一下,接着眉頭便微微皺起來,然後搖頭道:“不對,若真是被人偷去,三妹妹晚飯時就不會那樣猶豫。叫我看,綴兒只怕說的沒錯,這珍珠,大概還真是她撿到的。三妹妹那樣心高氣傲的人,氣頭上哪肯收大姐姐的東西?扔出來也正常。綴兒不肯給你看,大概也知道這是好東西,生怕你起貪心。不過今晚這事兒一出來,她恐怕也要害怕了,這樣,你明日一早去安安她的心,呵呵,這樣好的把柄,簡直就是上天送來的。”

綠屏點點頭,知道自家姑娘心裏有主意了。而顧蘭绡則是十分興奮,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好一會兒,才對綠屏道:“明兒早點叫我,我要去大姐姐那裏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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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看,這樹上都打了花苞,再過幾日,就是踏青賞花的時節了,到時咱們也去永定河岸賞花去,那裏的桃花和杏花都是最好的。”

從呂夫人屋裏出來,顧绮羅和春雨便仍回周太夫人的住處,沿路只見楊柳依依桃杏吐蕾,春雨便來了興致,撺掇着顧绮羅要去賞花。

“到時候再說吧。”顧绮羅卻是沒什麽心思,周太夫人的病情依然沒見強,原本她以為毛病是出在熏籠上,但如今熏籠已經停了幾日,也沒見祖母好轉,飲食上無論是零食茶水飯菜,自己都要親自嘗試的,結果也沒有發現任何線索,這實在是讓人難以捉摸。

春雨見自家姑娘興致不高,不敢再說,跟着主子又走了一會兒,忽聽風中一陣細微哭聲傳來,她正疑心是不是自己聽錯了時,就見顧绮羅也停下腳步,皺眉道:“好像是有人在哭?”

“沒錯兒,奴婢也聽到了。”春雨這下子就能肯定了,于是主仆二人順着哭聲而去,不一會兒,就在一棵柳樹下看到個小丫頭,蹲在那裏正輕聲嗚咽着,也不知是遇見了什麽傷心事。

“你怎麽了?”春雨喊了一句,唬的那小丫頭回過頭來,看見兩人,忙擦了眼淚拜見。這一閃眼的工夫,顧绮羅已經看清她臉上是紅腫着的,想起早上顧蘭绡特意過來和自己說的那件事,她心裏就明白了,知道這便是昨晚受了無妄之災的可憐丫頭。

“回大姑娘的話,奴婢……奴婢只是聞見了迎春花香,想起從前我家院裏種了許多迎春花,所以……所以忍不住傷感哭泣起來,擾了大姑娘,奴婢有罪。”

“迎春花香?”春雨左右瞅瞅,奇怪道:“這裏哪有迎春花啊?我怎麽沒……”不等說完,袖子就被顧绮羅拉了一下,聽她淡淡道:“行了,你這刨根問底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一改?”

我哪有盤根問底?

春雨覺着十分委屈,但旋即就醒悟過來,暗道我真是傻了,這小丫頭分明是受了委屈才會哭的,迎春花什麽明顯就是個借口,我竟然還要追問,難怪姑娘都看不過去了。

“好好兒的臉蛋,卻紅腫成這個樣子,豈不疼?恰好我房裏有藥膏,你和我過來,給你上一些,然後你再拿回去兩支,給尤媽媽和小草也上一點。”

“姑娘……知道奴婢是誰?”小花這一次是真驚訝了,卻見顧绮羅笑道:“別忘了我如今也管着一部分家呢,若是連這府裏的下人也認不全,我還有什麽資格管家?”

“太太也管家,卻也不認識奴婢。”小花咕哝着說了一句,卻聽春雨笑道:“好了,哪來那麽多怪話?誰敢和太太比?那麽事多繁雜的,莫說你,就是我,太太見了怕也叫不出名字呢,快跟我回去抹藥膏吧。”

春雨笑着拉起小花的手,一面還不忘趁機替顧绮羅歌功頌德,驕傲道:“我們姑娘和太太可不一樣,我們姑娘對人對事最上心了,我們姑娘心地也善良慈和……”

“行了,要灌我的米湯也不是這麽個灌法兒。”顧绮羅輕聲笑罵了一句,帶着春雨和小花回到屋中,見琥珀和珍珠在屋裏,她就問周太夫人有沒有醒?

兩個丫頭都忙站起身道:“回姑娘,小半個時辰前老太太醒了,問了你在不在,知道不在後,剛剛又睡過去了。”

顧绮羅點點頭,帶着小花來到裏屋,讓杏花找藥膏給小花。這裏琥珀和珍珠倒是知進退懂眼色,輕輕退出去。杏花見她們不在,就讓小花坐在熏籠上,一面将藥膏往她臉上輕輕塗抹,一邊冷哼道:“三姑娘下手也太狠了,誰不知道她是生大姑娘的氣,所以不肯要那串珍珠,怕不知是扔去了哪裏,卻把這事兒賴在你們身上,賴也就罷了,別人不知道她難道還不清楚?竟然也好意思真的下手打你們,就沒見過這樣心腸狠毒的人。”

“謝謝杏花姐姐為我們說句公道話,只是誰讓我們是奴才呢?主子打罵,不都得受着。”

“是啊,做奴才的,攤上一個好主子還好,不然就慘了。”杏花也嘆着氣。然後兩人大概是都有些感懷身世,就不說話了。

小花的臉蛋兒并不大,杏花很快就幫她抹完了藥膏,接着又拿出兩個小瓷瓶,遞給小丫頭讓她帶回去給尤婆子和小草,然後又拿出兩貫錢,微笑道:“姑娘知道是三姑娘委屈了你們,只是那終究是她妹妹,所以也不好說什麽,只好讓你們擔待些了,不過這委屈卻是不能讓你們白受,這些錢是給你們的,買點好東西補補身子。”

小花心中已經是感激不盡了,此時見又有這麽些錢拿,便拼命推辭,最後到底推不過杏花,只好萬分感激的收下,又要去給顧绮羅磕頭,就聽杏花道:“老太太這會兒還睡着,姑娘正看着呢,你就不用過去了。”

小花于是便告辭出去,杏花就讓春雨送她到門口,兩人走出屋子,忽聽小花道:“是了,不知這屋裏用的是什麽香?我坐着那熏籠明明是冷的,怎麽還有淡淡好聞的香氣呢?”

第 59 章 意外驚喜

晚飯前,顧明陽和呂夫人等一起去給周太夫人請安,看着母親面色越來越差,顧老爺心如刀割,暗嘆難怪绮羅說她心情不好,母親總是這樣毫無起色,她又怎麽可能保持心平氣和?

顧绮羅見父親憂心忡忡的模樣,便寬慰道:“今日太醫來看過了,說祖母這是體內有相克之物所以導致神志昏沉,開了兩張方子,只說按方吃藥的話,會慢慢化解,所以父親不必太過擔心,過兩日祖母大概就可以好轉了。”

“哦?”顧明陽這才松了口氣,看了呂夫人一眼,卻聽她笑道:“看我,竟忘了和老爺說這事兒,只是好奇怪,老太太體內能有什麽相克的東西?咱們素日裏一起吃飯,老太太吃的,我們也吃了啊。”

顧绮羅不動聲色的看了呂夫人一眼,心中冷笑,暗道這是做賊心虛,所以急着撇清麽?

這時老太太忽然睜開了眼睛,啞聲道:“明陽,那蕭家已經下聘了,你們也開始預備绮羅的婚事吧,不要因為我的病耽誤了丫頭。”

顧明陽正要說婚期已經推遲,就見顧绮羅給自己使了個眼色,然後聽她笑道:“好了祖母,爹和太太都在幫我預備着呢,您老人家不要為這事兒着急上火,孫女兒到時如期出嫁就是,您老啊,就趕緊養好身子,到那天,怎麽也要神清氣爽的送我出閣,是不是?”

顧明陽這才反應過來,也連聲答應着。周太夫人這才放了心,點點頭又合眼道:“如此安排就好,我就再沒心事了。”

顧明陽就起身向母親告退,顧绮羅送他們出門。和顧明陽輕聲道:“我今兒也和從前一樣,不去和老爺太太一起用飯了,就在這裏和祖母一起吃。”

顧明陽點點頭,感嘆道:“難為你孝順你祖母,只是這事兒終有露餡的一天,到時候你怎麽和她說?”

顧绮羅苦笑道:“祖母如今神志時而清醒時而糊塗,要騙她容易得很……”說到此處。聲音就微微有些哽咽。喃喃道:“其實我真希望騙不住祖母,希望她如同從前那般精明……”

“好孩子,有你這份兒孝心。你祖母會好起來的。”

顧明陽拍了拍女兒肩膀,又叮囑了她幾句要好好照顧自己,這才和呂夫人等離去。待回到上房,丫頭們擺了飯菜。他目光似是不經意般在顧素纨身上一掠,忽地輕聲道:“四丫頭身上戴着的玉佩。就是你大姐姐給的?”

“哦……是……是啊。”顧素纨不自然的笑了笑,随即看見顧錦繡惡狠狠瞪過來的目光,她便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而這一切。自然都落在留意觀察着的顧老爺眼中。他就轉向顧錦繡淡淡道:“我聽說绮羅還送了錦繡一串珍珠,說是頂級的珍品,待會兒三丫頭拿過來給我看看。”

“啊?”

顧錦繡張口結舌。沒想到父親會把矛頭轉向自己。那串珍珠被送來後,就讓她賭氣扔了。之後想起來,覺着舍不得,又忙命丫頭去尋時,卻遍尋不到,如今顧老爺問她,她立刻就慌了神,嘴巴張了半天,也不知該說什麽好。

“怎麽了?”

顧明陽見三女兒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不答話,心中有些不悅,暗道難怪蘭绡會那樣說,如今看來,錦繡對她的姐姐,似乎的确不太尊重。

“哦,沒……沒什麽。爹爹要看,等女兒用過飯後拿過來給您過目,那的确是一串上好的珍珠。”

顧錦繡旋即就反應過來,連忙面上帶笑答了一句,見父親面色和緩,她方輕輕松了口氣,但旋即又着急起來,暗道該死的,那串珍珠到底是去哪裏了?白日裏都沒找到,晚上更不用想了,我等一下要怎麽和父親說?

心中苦惱,這頓飯幾乎就是應付了事。用過飯後,顧明陽和呂夫人在炕桌兩側坐了,莊姨娘韓姨娘便要帶着女兒們散去,卻聽顧明陽淡淡道:“三丫頭去把珍珠拿來給我瞧瞧。”

“老爺也是的,這麽一件小事,還記在心上了。”呂夫人便微笑勸着,只看自家閨女的表情,她便知道這事兒有些變故,因忙笑道:“晚上能看出什麽?不若等白日裏再看吧。”

“白日裏我在衙門,看得到嗎?再等以後的休沐,只怕就把這事兒忘了,夫人又不是不知道,如今上了年歲,可不像從前記憶那麽好,這會兒要是再進考場,怕我要名落孫山的。”

顧明陽開了句玩笑,接着又看向顧錦繡。這一下呂夫人也無奈了,只好轉頭對女兒道:“行了,老爺既要看,你就回房拿過來給大家瞧瞧。”

顧錦繡只得磨磨蹭蹭起身,慢慢往門口挪去,一面想着對策。

顧蘭绡和莊姨娘看着她的背影,不動聲色對視了一眼,都知道等下大概有樂子瞧了。她們原本只是要讓顧明陽知道太太和三女兒欺負大姑娘,大姑娘卻是以德報怨的事,沒想到事情進行到這裏,竟然還會有個意外之喜,當下便都慢悠悠喝着茶,努力按捺着心中興奮。

果然,顧錦繡這一去就再沒回來,顧明陽面色越發疑惑,喝了兩杯茶,說閑話說的嘴巴都幹了,于是終于忍不住,他就放下茶杯道:“三丫頭怎麽還沒有過來?玲珑你去看看。”

玲珑答應一聲,轉身出去,不一會兒回來禀報道:“回老爺太太,三姑娘正在屋裏審問丫頭,大姑娘白日裏送的那串珍珠忽然不見了,所以三姑娘疑心是丫頭們手腳不幹淨……”

不等說完,就聽顧明陽“咚”的一聲,将茶杯向桌子上重重一頓,冷聲道:“府裏從來也沒發生過這樣事情,怎麽今日倒出了這樣事?”

一面說着,他就想起三女兒今天晚上的異态,于是站起身道:“走,我們過去看看,看看三姑娘房裏到底有什麽樣的小鬼?”

“老爺對這事兒怎麽這樣上心?天都這麽晚了,您去三丫頭的房裏也不方便啊。”呂夫人連忙勸着,心裏越發驚疑不定,暗道怎麽今日丈夫對這事兒竟不依不饒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我是她父親,又有你們陪着,有什麽不妥?”顧明陽冷哼一聲,他本就不是迂腐之人,此時下定決心,便當先而行,呂夫人無奈,只好跟在後面。而莊姨娘和韓姨娘互相看了一眼,一個面上得意一個面上驚懼,也是緊緊跟了上去。

顧錦繡正在屋裏做樣子,對着今日進過她房裏的一個粗使婆子和兩個小丫頭喝罵道:“到底是誰拿了珠串?趁早兒供出來還好,不然我把你們那不争氣的爪子一只只剁了,再讓你們偷東西。”

婆子和兩個小丫頭自然都齊聲喊着冤枉,顧錦繡便對身旁雲芝道:“她們不肯招供,你去打她們嘴巴子,看看她們還敢不敢抵賴?都要造反呢,主子的東西也敢偷,那麽貴重的珍珠啊。”

雲芝冷冷一笑,上前伸出一只纖纖玉手,便猛地朝一個小丫頭臉上扇去,反反複複扇了十幾下,那小丫頭的臉登時紅腫起來,于是方收手冷笑着道:“你們看見這下場了嗎?趁早兒招供,不然還要吃苦頭。”

那婆子和小丫頭連珠串樣子都不知道,又怎能承認?于是人人都挨了十幾記耳光,三人不住磕頭求饒,恰在此時,就聽門外紛亂腳步聲響,接着顧明陽和呂夫人等都走了進來。

顧錦繡原本只是要做做樣子,卻不想正被父母趕上,于是連忙上前道:“娘,您給女兒做主,大姐姐送給我的珠串,不知怎的竟不翼而飛了,今日到過我房裏的就只有她們三個,定是她們看見了偷去,娘……”

“可是胡說。”

顧明陽看見小丫頭和婆子臉上的紅腫,就忍不住生氣了,不等顧錦繡說完便斷喝一聲道:“你大姐姐給你的珠串,你難道就不好好收着?竟讓人這樣輕易便偷了去?”

一句話問的顧錦繡張口結舌,接着才吶吶道:“那個……女兒當時十分喜歡,愛不釋手,後來……恰好四妹妹派人過來叫我,我……我急着過去,就把珠串随手放在了妝臺上,不料……不料竟被她們偷了去。”

顧明陽就轉向雲芝,看見這丫頭瑟縮了一下,他知道剛才就是這丫頭動手打的人,心中十分不喜,冷哼道:“你們姑娘不精心,你在這屋子裏服侍着,也不知道精心嗎?怎麽就讓人把珠串給偷了出去?”

雲芝吓得猛然跪下來,連聲道:“是……是奴婢的錯,老爺饒了奴婢,奴婢以後不敢粗心大意了。”

事情至此,即便顧明陽心裏疑惑,卻也無奈了,因看向呂夫人道:“這事兒你處理吧,那麽好的一個珠串,竟然就弄丢了,真是個成事不足的。”

他說完,便拂袖而去,接着韓姨娘和莊姨娘等也各自離去,只剩下呂夫人處理這裏的事。

“娘……”顧錦繡怯怯叫了一聲,卻被呂夫人狠狠看過來的目光吓得住了口,然後呂夫人就看了那婆子和兩個小丫頭一眼,揮手厭惡道:“滾吧,回去好好兒反省,我今兒也不追究了,只要你們能把珠串悄悄放回來,我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

第 58 章 進讒

顧蘭绡想想是這個道理,于是起身笑道:“既如此,這事兒宜早不宜遲,我這就去和大姐姐商量。”

莊姨娘也起身道:“你去吧,我去找韓姨娘說說話,呵呵,她這會兒怕也正猶豫該不該在老爺面前說這個話呢,我恰好去給她吃顆定心丸。”

“是,娘要掌握分寸,務必讓韓姨娘信了才好。”顧蘭绡微笑着說道。卻見莊姨娘點點頭,悠悠道:“這麽多年了,我還不了解她?你放心,我只做出一副生怕她在老爺面前說大姑娘壞話的模樣,她保準就會說這個話了。”

話音落,母女兩個相視一笑,便齊齊出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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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昨天傍晚才回來,不知道大姑娘做下的事,太太都被氣吐血了。”

韓姨娘自從莊姨娘在她面前“表演”了一番後,便急着在顧明陽面前說這個話,倒也巧了,恰好昨晚上顧明陽便來她屋裏歇下,于是今兒一大早,她服侍着顧明陽用過早膳,趁着替他整理官服的當口,便假裝閑話家常般說起這話。

顧明陽驟然聽見這話,不由吃了一大驚,忙停下動作沉聲道:“怎麽回事?你說給我聽聽。”

韓姨娘就道:“也沒什麽,蕭家二公子那兩箱子珠寶不說是給大姑娘的嗎?大姑娘十分得意,在太太面前露出輕狂之态,把太太氣壞了。”

顧老爺的目光就銳利起來,盯着韓姨娘道:“绮羅向來是個懂事兒的,決不會因為兩箱子珠寶就得意忘形,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太太既然氣得吐血。可見十分嚴重,怎麽昨日傍晚我在上房的時候,她沒有和我說?”

“太太那不是盼着家和萬事興嗎?怎麽和老爺說?是妾身為太太不平,所以今日才自作主張……”韓姨娘當然不肯說出是呂夫人顧錦繡和自己女兒得意無禮在先,因讓顧明陽這樣淩厲的目光一看,心裏就有些發慌,目光左右游移着。話也只說了一半。就不肯再說下去。

“以後沒事兒多繡繡花,養兩盆花草也行,少學那些長舌婦人整日裏說長道短的。”

顧老爺看見韓姨娘這心虛模樣。就明白了幾分,冷哼一聲,将官帽戴在頭上,見韓姨娘還要來幫忙整理。他就一甩手,自己正了正帽子。轉身走了出去。

韓姨娘面色發白,怎麽也不明白為什麽老爺都聽見太太被氣得吐血了,還是這麽一副無動于衷的模樣,難道是因為大姑娘就要成為蕭府的二奶奶。所以連老爺也開始忌憚她了嗎?

一念及此,韓姨娘便身子一軟,跌坐在椅子上:若真是連老爺都不能禁管大姑娘。自己還死心塌地跟着太太,那豈不是死路一條?蠢啊。自己怎麽從前就沒想明白這個關節,還主動替太太沖鋒陷陣,老實說,那女人吐不吐血,和自己有什麽關系啊。

因為蕭家下聘的事,所以顧明陽特意向上官請示了,将休沐調到這兩日,因此下朝後他沒有去衙門,而是回到府中,在書房沉吟了半晌,想着韓姨娘早上說的話,越想越是心煩,因正要前去看看周太夫人,就聽外面小厮禀報道:“老爺,大姑娘房裏春雨過來看老爺在不在,大概大姑娘等下要過來。”

“好,知道了。”顧明陽答應了一聲,于是小厮自行避開,果然,過了一會兒,顧绮羅就提着一個食盒進了院子,到書房後她将食盒裏點心端出來,笑着道:“這會兒半上午了,爹爹只怕肚子有些餓,正好這是杏花做的新點心,酥皮的,爹爹嘗一嘗。”

“嗯,好。”顧明陽看着那盤牛舌餅造型蠻別致,拿起一塊,就有細碎酥皮掉下去,因咬了一口,便點頭笑道:“果然酥得很,這樣好點心,就是京城那些老字號的點心鋪子,也難弄得出來,杏花那丫頭竟還有這份兒手藝。有沒有送去給太太嘗一嘗?”

“來之前讓杏花去各房都送了些,也不知道太太和姨娘們吃着怎麽樣。另外,我還要和父親說一件事,就是上次和父親說的百味館,如今因為太子去過,客人就多了,雖然每天只需要做三桌宴席,卻也不輕松,所以女兒已經禀報過祖母,從今日起,讓杏花每天去那裏做幾天廚子,等找到好廚子,她就不用日日出門了。”

顧明陽的手就僵了一下,搖頭道:“我兒即将出閣,怎麽每日裏總想着這樣事?”說完又長嘆一聲,搖頭道:“罷了,既是太子殿下都贊賞,說不定什麽時候還要過去,這百味館倒是不能不做了。就依你說的辦,這事兒你禀報了太太沒有?”

顧绮羅便吐了吐舌頭,小聲道:“太太嚴厲,女兒在她面前向來循規蹈矩,不敢提這個茬兒,所以先去和祖母說了這事,又來父親這裏讨示下,扯着你們兩個大旗子,我才敢去太太面前說呢。”

“你啊你啊。”顧明陽苦笑着直搖頭,想了想又正色道:“你确實是仗着你祖母和我的寵愛,忒胡鬧了。太太雖嚴厲,卻也是為你好,正經她說的那些,才是你做姑娘家的道理。為父只因為愧疚疼愛,又因為蕭門也是灑脫之風,所以十分放縱你,倒是有太太禁管禁管還好,你不能因此就對她有心結。昨兒你因為江北送你的那兩箱子珠寶,在太太面前得意,可知都把她氣得吐血了?今兒快好好去道個歉。”

“什麽?太太吐血了?”

顧绮羅假裝大驚的站起身,愕然道:“怎麽……怎麽會這樣?哎呀這事兒當真是女兒不對,唉!都是我的錯。”

她一臉懊惱的輕輕跺了跺腳,自責道:“都怪我,我和兩個妹妹置什麽氣?只是,爹爹明鑒,女兒真不是故意氣太太的,就是……就是當時心裏小小不平,忍不住刺了三妹妹兩句,若是知道會有這樣後果,女兒怎麽也不會說那些話。女兒已經知道錯了,今兒一大早,就讓春雨分別把三妹妹四妹妹心愛的首飾送了過去給她們賠罪,在太太面前也認錯了,只是……我真不知道太太昨兒竟氣得吐血了啊。”

“嗯?”

顧明陽一聽這話有些不對,連忙道:“究竟是怎麽回事?你好好兒說,爹又不是不講理的,可是你妹妹們有無禮的地方?”

“沒有,妹妹們還小呢,是我這個做姐姐的不好,因為祖母的病,我這幾日心緒不寧,所以看見……就忍不住有些生氣,唉!總之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明知道爹爹在外奔忙,太太在內管家,都不容易,我還惹下這樣風波。”

顧明陽見女兒一臉愧疚,眉頭微微一皺,知道在她嘴裏是問不出什麽了,因就沒再說什麽。顧绮羅随即将自己準備和蕭江北一起施粥,替兩人挽回一些名聲的事說了,顧老爺沉吟半晌,點頭道:“也罷,既然此事都有江北安排,你就過去吧,只是你最好不要抛頭露面,也不要和他多說話,免得名聲沒挽回,又讓京城中人替你們傳新的流言。”

顧绮羅答應了,又說了幾句閑話,這才告辭離開。而顧明陽想了一想,又吃了兩塊點心,就往莊姨娘的房裏來。

*********************

“什麽?韓姨娘竟然這樣說?她可真會讨太太的好。爹爹別怪女兒說話直,實在這件事讓人不平。您是沒看見當時那情景,大姐姐還沒過來呢,三妹妹就把兩個珠寶箱子打開了,和四妹妹挑揀起來,嚷着要那裏的珠寶首飾……”

“你說的是真的?那兩個……她們當真這樣無禮?”

果然,到了莊姨娘這裏,把事情一說,顧蘭绡便立刻憤憤不平起來,說完後見父親驚怒交加,她心中越發鎮定,因冷哼道:“也不怕爹爹知道,女兒素日裏和大姐姐是親近的,只是我萬萬不會因為和大姐姐親近,就去誣陷妹妹們。昨兒就是這樣情景,大姐姐回房後還和我說,是她太浮躁了。因今兒一大早,就打發人去給三妹妹四妹妹送了她們喜歡的珍珠和玉佩。至于太太吐血,應該不是為這事兒吧?太太是什麽胸襟?怎會因為大姐姐幾句話就吐血?若不是因為那幾句話,她總不會是心疼那兩箱子珠寶落進大姐姐的手……”

“二姑娘,不可對太太不敬。”

莊姨娘斷喝一聲,于是顧蘭绡便打住話頭,卻仍是扭頭小聲咕哝道:“我又不是對太太不敬,分明是韓姨娘小題大做,也許下人們也是以訛傳訛。”她說完,又轉頭看向顧明陽道:“這事兒爹爹不該來問我們,倒該直接去問太太才是。”

“怎麽越來越沒規矩了?和老爺也敢這麽說話。”

莊姨娘再度怒斥,卻聽顧明陽淡淡道:“自家父女,講究那些做什麽?”說完喝了一杯茶,眼睛微微眯起,于是莊姨娘便知道老爺是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不由得和女兒輕輕對視一眼,母女倆心裏同時松了口氣。

第 57 章 狠狠打臉

“我又沒說姨娘,姨娘這麽急赤白臉的做什麽?您又沒動箱子裏的珠寶。”顧绮羅冷笑一聲,這話很明白:誰動了箱子裏的珠寶,誰就是不要臉的。

“你……”

韓姨娘被氣了個倒仰,這些日子顧绮羅慢慢把管家之權奪了一部分,她也是知道這位大姑娘厲害的,卻萬萬沒料到對方此時竟會如此犀利,根本是半點臉面都不給呂夫人留,她心中又氣又怒,卻也驚疑不定,暗道這大姑娘哪來的這樣大膽子?

呂夫人一看,自己不出面是不行了,這野丫頭分明是要造反呢。因喝了一口茶,方似是漫不經心道:“大姑娘這意思,這些東西是你的,所以不許別人動?”

“太太明鑒,我可沒這麽說。”顧绮羅一笑,但旋即話鋒一轉,淡淡道:“不過這好像的确是蕭家下的聘禮,這沒錯吧?”

“是蕭家的聘禮又如何?那也不是給你的,而是給府裏的。”呂夫人沉聲說了一句,看向顧绮羅的目光陡然淩厲起來。

“是,我知道,所以剛才我只是說大家開始分派東西,我沒說三妹妹和四妹妹是在……分贓。”顧绮羅嘴角噙笑面色悠然,說出來的話語卻是字字如刀,毫不相讓。

好厲害的大姐姐。一旁的顧蘭绡只聽得心花怒放,暗道說得好,哈哈哈,分贓,蕭家聘禮中的珠寶首飾,大姐姐還沒看見呢,你們兩個身為妹妹的,就商量起要這個要那個來了,這不就是搶了人家的東西然後分贓嗎?哈哈哈,分贓這詞當真用的極妙。

“你大膽。”

卻聽一聲斷喝。呂夫人一拍桌子站起身,胸口氣得劇烈起伏着,正要訓斥顧绮羅,就見跟着顧明陽的小厮範春匆匆走進來,躬身道:“老爺打發奴才來告訴太太一聲,說是他和蕭将軍一起去外面吃飯,讓太太午飯不用等他。另外。老爺還說。這兩箱珠寶金銀,是蕭二公子給大姑娘的,不在聘禮單子之上。二公子特意告訴了老爺,老爺讓太太派人把這兩個箱子送去大姑娘院裏。”

範春說完,便直起身準備離去,就這一擡身的工夫。他眼角餘光看清了廳裏情景,只見那兩箱珠寶已經被打開。三姑娘四姑娘就站在箱子前。

範春險些沒平地絆個跟頭,暗道緊趕慢趕,我到底來晚了。這下好,三姑娘和四姑娘半點兒臉面都沒有了。

“太太若沒有吩咐。奴才就去服侍老爺了。”範春深深低着頭,恨不能把腦袋塞在褲子裏,唯恐被呂夫人知道自己看見了那要命的一幕。

“你去吧。”

這三個字與其說是說出來的。還不如說是從呂夫人牙縫裏擠出來的。只是範春這會兒卻沒心思去琢磨這咬牙切齒的三個字兒是代表了太太的什麽心情,他身子往後退了兩步。然後一個轉身,就如同兔子般利利索索溜出了這是非之地。

顧錦繡顧素纨和韓姨娘呆若木雞;呂夫人氣得身子顫抖;莊姨娘微垂頭做鼻觀口口觀心狀;顧蘭绡扭着頭,用手捂着嘴巴,毫不避諱地做出了努力忍笑的模樣。

顧绮羅則悠悠喝着茶,嘴角牽起的一絲惬意笑容看在呂夫人眼中,就如同刀子在她心上狠狠戳了個窟窿一般,痛不可當:丢人丢到家了不說,最可恨的,是那兩箱珠寶,那價值連城的兩箱寶貝,竟然是給野丫頭的?那蕭二郎怎麽可以如此不懂規矩?如此不守禮數?如此的……張揚放肆。

“來人啊,把這兩個箱子擡去大姑娘房裏。”這一句話說出來,呂夫人覺着自己的心都被剜去了一般,索性扭過頭去不再看顧绮羅得意的可惡模樣。

“多謝太太。”顧绮羅站起身,看着兩個婆子進來,和杏花春雨一起擡起了那兩箱珠寶,她就“情真意切”的向呂夫人道了一句謝,接着又道:“太太家務繁忙,我就不打擾了,這便告辭。”

呂夫人呼哧呼哧喘着氣,竟是連面子上的敷衍話都說不出來了。

“二妹妹剛才不是說喜歡這些嗎?走,到我房裏去,挑你喜歡的撿幾樣,素日裏我就說你打扮的太素淨了,看這穿戴,一年到頭就這麽幾件,外人不知道,還以為咱們家苛刻呢。來,今兒既有了這些好東西,索性讓我好好替你打扮一番。”

顧绮羅親親熱熱拉起顧蘭绡,在呂夫人滴血的心上又狠狠捅了一刀。而莊姨娘自然也不肯在這裏成為呂夫人的出氣筒,于是也忙站起身笑道:“我也去幫兩位姑娘參謀參謀。”說完也告退離去。

顧錦繡緊握着拳頭,指甲都刺進肉裏去了,卻仍似毫無所覺,好半晌,她才猛然轉過身,沖着呂夫人叫嚷道:“娘,你就讓那女人把那麽貴重的東西帶走了?”

“就是啊太太,這也太不像話了,就算那珠寶是二公子送她的,也不用得意猖狂成這個模樣吧。說到底,這門親事當日是誰給她定下的?如今就這樣忘本?”

“那我又能有什麽辦法?”呂夫人惡狠狠瞪了韓姨娘一眼,心中一口郁氣狠狠壓着,她只覺痛得鑽心,想起那兩箱子寶貝,更是眼前一陣陣發黑,忽然間喉頭一陣腥甜,忍不住就咳了一聲,竟然咳出一大口血來。

“天啊,太太……”

韓姨娘驚叫一聲,顧錦繡也顧不上生氣,連忙趕上來,接着丫頭婆子們一陣忙碌,順氣的順氣倒水的倒水,忙了個天翻地覆。

********************

“姨娘,剛剛聽上房裏的丫頭說,大姑娘和姨娘二姑娘走後,太太氣得吐了血。”

莊姨娘正和顧蘭绡看從顧绮羅那裏得來的兩件首飾,就見翠雀走進來,輕聲禀報了一句。

“太太向來是心機深沉的,沒想到今兒竟也吐了血。”顧蘭绡輕蔑一笑,淡淡道:“果然這老話說得好,一物降一物,那麽厲害的太太在大姐姐面前,就只有吃虧的份兒。”

莊姨娘則坐直了身子,眼睛微微眯起來,尋思了一會兒才慢慢問道:“當時都有誰在身邊?可知道她們說了什麽?”

“聽說韓姨娘和三姑娘四姑娘當時在身邊,忙了個四腳朝天,之後太太心情不好,把所有人都打發了出來,連三姑娘都不許留在那裏,所以應該也沒說什麽。”

翠雀說到這裏,便觑着莊姨娘的臉色,小聲道:“姨娘,今兒這事,認真說的确是大姑娘占着理,只是她這樣針對太太,怎麽說也是有些過分了,奴婢只怕太太要在老爺面前進讒言。”

“太太不會的。”莊姨娘搖搖頭,淡然笑道:“太太沒臉進這個讒言,她和大姑娘一直以來都保持着一種默契,就是彼此視對方為眼中釘,卻從不肯在老爺面前表現出來。因為老爺盼的是家和萬事興,不喜歡任何人在他面前說這宅子中有人是壞的,誰說了,就是挑撥離間。太太要進讒言,便等于在這一點上輸給了大姑娘,何況老爺怎會輕信?大姑娘在老爺面前,可向來通情達理的,大姑娘怎麽突然就這麽不懂事兒了?老爺必然要問,這一問,太太怎麽說?”

翠雀這才恍然大悟,笑着道:“原來大姑娘這是有恃無恐呢,虧奴婢剛剛還在擔心。”

莊姨娘笑着點點頭,便讓翠雀出去了,然後她在那裏沉吟了半晌,忽的看向顧蘭绡道:“依你看,老太太的病,是不是來得太蹊跷了?”

顧蘭绡立刻聽出母親的話外之音,忙放下手中珠寶,凝重道:“姨娘這話怎麽說?”

“我是在想,老太太這病來得太巧了,若真是太太動的手腳,那她當真是因為貪心昏了頭,她不想想,一旦事情敗露,大姑娘哪裏還能容得下她繼續在這府裏掌家?大姑娘總不能一輩子住在府中看着老太太吧?”

“姨娘的意思是說?”

顧蘭绡的呼吸猛然就急促起來,卻見莊姨娘面色一肅,沉聲道:“老爺年紀大了,恐怕不會再續弦,太太一旦失勢甚至被休,到時候……咱們娘兒倆豈不是就翻身了?”

“娘說的沒錯,大姐姐素日對咱們就好,咱們也依靠着她,若是把姨娘扶正,由姨娘來管理府中事,最起碼老太太就可安享晚年。只是……老爺如今仍然信任太太,畢竟是十幾年的夫妻了,這事兒,就是大姐姐來辦,也未必有什麽好辦法。”

“大姑娘一個人辦不到,那咱們就幫幫忙。”莊姨娘微微一笑,招手叫顧蘭绡湊過來,對她低聲耳語了幾句,見女兒面上露出喜色,她便微笑道:“如何?我這一手添柴加火還不錯吧?呵呵……”

“好是好,就怕大姐姐從此認為娘是心機深沉的,再防着咱們,那就沒意思了。”顧蘭绡開心過後,卻又有了顧慮。

“不怕,宅門裏的人,沒有心機的哪裏能呆下去?若說這府中心機最深沉的,當屬大姑娘和太太,只你能說大姑娘是壞人麽?可見心機不算什麽,重要的是品性,大姑娘既然肯提攜咱們娘兒倆,又送了你這樣兩件好珠寶,那便是認可了咱們的品性,這時咱們幫着她鬥太太,她不會好歹不分。”

第 56 章 臉太大

果然,蕭江北一聽又可以找由頭和顧绮羅在一起,立刻興奮了,點頭沉聲道:“好,我來安排。”

“我想在南門那裏施粥,多支幾口鍋,管他們一個飽,只是這恐怕需要不少銀錢……”

“好,我來安排。”

“就算是你的積蓄有幾千兩銀子,怕也難以支持,所以只怕要把你的戰利品變賣一些了……”

“好,我來安排。”

“哦,還有秩序,聽說有災民為了争粥打起來,所以得雇一些人在現場維持秩序,不能把好事變成壞事……”

“好,我來安排。”

顧绮羅又好氣又好笑:“你能不能聽我一次把話說完,都是你來安排,你知道我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啊?你就一點兒都不懷疑?這可是一大筆錢,你就這樣由着我的性子?”

“好,我來安排。”

……

面無表情的蕭江北突然就露出一絲笑容,轉身面對着顧绮羅,實在忍不住,伸手替她掠了掠被風吹亂的劉海,柔聲道:“我知道你是個好的,所以你做什麽,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陪着你。”

“哪怕花一大筆錢?哪怕我只是為了成全自己的愚蠢善良?你也不問?”

顧绮羅當然不是為了成全自己的仁義,只是蕭江北對她這樣的信任支持,反而讓她有些輕飄飄的不知是什麽感覺,所以忍不住就問了一句。

“這不是愚蠢的善良,這是真善。”蕭江北放了手,深情看着顧绮羅,含笑道:“我還不知道你?”

“你知道什麽啊?也許我比你想象中更放縱更大膽,我……我就是你那匹被馴服的大黑馬以前的性子。我……也許我就是一匹野馬。”

也許人都是這樣,在你最幸福,幸福的想哭那一刻,就會忍不住擔憂恐懼,害怕這份幸福轉眼就離你而去。蕭江北是土生土長的古代男人,而顧绮羅是來自現代的靈魂,她不敢想在這個時代裏真的會有一個男人包容愛護自己到這個地步。越是感動。越是幸福。就越害怕将來自己原形畢露後,會讓蕭江北忍受不了,與其如此。倒不如讓這男人現在就徹底了解自己,哪怕危言聳聽也好,若他覺着會受不了,她寧願趁着自己對這顆心還有一絲控制權的時候。看着對方就此離去,再不轉身。也好過愛到無法自拔,卻最終失去這份愛情的痛苦。作為穿越女,她太清楚愛上一個古代男人是多麽危險的事。

“如果你是野馬,那我就是你的草原。我會護着你,陪着你盡情馳騁。”蕭江北一點兒都不知道自己這句話殺傷力是多麽強大,這簡直就是最浪漫的告白最堅定的盟誓。任何女孩子都沒辦法抵擋這樣的深情,就連顧绮羅也不例外。

有那麽一瞬間。顧绮羅都以為蕭江北也是穿越一族了,她怔怔看着對方,腦海中卻回蕩起現代那句脍炙人口的歌詞:“愛上一匹野馬,可我的家裏沒有草原。”

“怎……怎麽了?”

蕭江北是個真性情的,向來有話就說,從不會想甜言蜜語和尋常話的區別,所以看見顧绮羅盯着自己看,他就擔心自己又說錯了話,吶吶道:“我……我的意思不是說你野,你……你比我好多了,我才是野馬……”

“我沒怪你,只是很喜歡……你說的這句話。怎麽嘴巴忽然就這樣甜了?”

否定了關于蕭江北是穿越一族的這種不靠譜猜測,顧绮羅輕輕一笑,轉身繼續向外走。

蕭江北一愣,他以為心上人只送自己到門口呢。但旋即便開心笑起來,連忙跟上去,一面鄭重道:“我這不是嘴巴甜,那……你說你是野馬,野馬都是在草原上的,你是女人,我是男人,所以你若是野馬,我可不就是草原呢?烏雲如果知道你把自己比作野馬,一定會很高興的。”

這貨的想法太奇葩了吧?

顧绮羅哭笑不得,不過蕭江北說到烏雲,她卻想起來,因淡然道:“可是烏雲已經被你馴服了,它已經不再是野馬了。”

“它雖不是野馬,可除了在我身邊之外,和做野馬時也沒什麽分別。”蕭江北聽出顧绮羅的弦外之音,連忙解釋了一句,想了想又道:“更何況,它被我馴服時,草原不能保護它。你不一樣,別忘了,我會殺人。”

草原不能保護烏雲,所以它被我馴服;但我能保護你,所以不用擔心會有人來馴服你。

顧绮羅忍不住就輕輕握了拳頭,深吸了幾口氣,才轉頭看向蕭江北道:“好了,前面就是上房,我不送你了,救濟災民的事,等你準備好,就去曾遠那裏,把時間地點告訴他,讓他給我送個信兒過來。”

“好。”蕭江北點點頭,又深深看了顧绮羅幾眼,才沉聲道出兩個字:“等我。”

說完他就轉身大步離去。這裏顧绮羅在一棵柳樹旁看着,直到心愛人的身影消失在牆拐角處,這才綻開笑容,轉身往回走。

*****************

“天啊,娘,你看這串珍珠串子,這麽大個兒,這麽圓潤,光澤這麽好,我……我竟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那些貴品店裏賣的上好南珠,也不如這個。”

“何止是南珠?就是那些貴婦人身上戴着的禦賜東珠,也不如這個,妾身看着,這個該是東珠中的珍品了。”

顧錦繡手上擎着一大串飽滿圓潤的珍珠,失聲驚叫。韓姨娘也是雙眼發光,在旁邊連連附和。獨呂夫人心中雖熱切,面上卻絲毫不顯,只微微笑道:“那箱子裏的東西都是從北匈貴族部落裏得的,不知道多少稀世珍寶,一串珍珠就把你們歡喜成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我就喜歡嘛,娘知道我最喜歡珍珠了。”顧錦繡将那串珍珠在身上比量着,一面看了呂夫人一眼,心中喜滋滋想着自己這麽一說,日後娘必定會把這串珠子給自己,到時候在姐妹們面前,也可以大大炫耀一番,省得每次都只能看別人出風頭。

“三姐姐最愛珍珠,我卻最愛翡翠。”顧素纨也從箱子裏拿起一塊碧綠晶瑩的玉佩,對呂夫人笑道:“太太看這翡翠玉佩,當真是頂級的,就是爹爹給大姐姐買的那塊翡翠,原本覺着還好,和這塊一比,竟也是十分尋常了。”

“你輕點兒,莫要摔了。”韓姨娘連忙訓斥了女兒一句,眼睛卻熱切看向呂夫人。

呂夫人眉頭微微一皺:這箱子裏顯然都是珍貴珠寶,她一件都不想舍出去。然而目光一掃,看向旁邊坐着的莊姨娘和顧蘭绡,想到這母女兩個一個勁兒巴結顧绮羅的可惡行徑,她覺得自己有必要讓這母女倆重新清醒一下,認識認識誰才是這個家的真正女主人。

更何況韓姨娘一向對自己忠心耿耿,舍出一塊玉佩,換她對自己死心塌地,倒也不算什麽。

于是便點點頭,輕聲道:“四姑娘也該添置些首飾了,既是她喜歡,這塊玉佩就給她吧。”

韓姨娘和顧素纨大喜,韓姨娘就連忙拉着女兒來到呂夫人面前道謝,卻見呂夫人含笑看向顧蘭绡,淡淡道:“二姑娘向來喜歡素淨,不喜歡這些奢華東西,不然也該讓你挑兩件的。”

這話就很耐人尋味了,若是莊姨娘和顧蘭绡此時說一句“我們也喜歡的。”那就等于是向呂夫人低頭,自然也能分到一樣東西,但從此後她們和顧绮羅就再也不能同氣連枝了。呂夫人這用心不可謂不險惡。

莊姨娘沒說什麽,顧蘭绡卻是一扭頭,淡然道:“我倒是喜歡這些,只不過這都是大姐姐的聘禮,我臉沒有那麽大,寧可不要罷了。”

此話一出,呂夫人面上便勃然變色。正要說什麽,忽聽外面一個聲音笑道:“喲,我來晚了,怎麽?這是已經開始分派上了?”

随着話音,顧绮羅慢慢走進屋裏,身後跟着杏花和春雨,她目光在兩個珠寶箱和顧錦繡顧素纨臉上輕輕一瞟,頓時就讓那兩姐妹臉上發燒,手一哆嗦,珍珠和玉佩就全都掉了下去。

“大姐姐。”顧蘭绡便笑着站起身道:“你怎麽這會兒才過來?”

顧绮羅給呂夫人輕輕行禮,然後來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含笑道:“我這人最會挑時候兒的,二妹妹又不是不知道。料着這會兒來,大概能看點兒熱鬧,所以我就這會兒來了。”

“你什麽意思?看什麽熱鬧?”

顧錦繡額頭青筋都迸出來了,她在顧绮羅嘴頭上不知道吃了多少虧,卻是到現在都沒有學乖。

“看三妹妹和四妹妹熱熱鬧鬧分東西啊。”顧绮羅半點兒情面都不留,接着又轉向顧蘭绡道:“二妹妹,你也太老實了,這種時候還非要什麽臉面,這下好了,臉面倒是保住了,好好兒的頂尖珠寶沒了,利益面前,你說你非要這張臉皮做什麽?”

“大姑娘有話就好好兒說,這樣指桑罵槐的,是暗示誰不要臉呢?”韓姨娘也受不住了,眼看呂夫人面色也是鐵青的,她便冷笑着說了一句。

第 55 章 苦心

聘禮雖然不轟動,但因為蕭顧兩家恰是最近一段時間內京城流言的中心,所以還是有許多百姓過來看熱鬧,氣氛十分熱烈。

聘禮安置妥當後,蕭東海和蕭江北進了顧家門,由管家把禮單奉上,顧明陽對這種事自然不上心,只是随手交給身旁的呂夫人,便轉回頭和蕭東海蕭江北父子倆閑話了。

呂夫人對完禮單,忽然發現大廳中的物品好像還多了兩個箱子,于是便指着問道:“這怎麽多出兩箱東西?可是不小心混進來的?”

管家看了一眼,便笑道:“不是,這是兩箱名貴珠寶,是我們二少爺後來添上的。”

呂夫人聽見名貴珠寶四字,心中便是一熱,暗道這蕭家別的禮物也罷了,只是這兩箱名貴珠寶卻不知是什麽樣的?別人家的聘禮嫁妝,最豐厚的,能有十匣子名貴珠寶也就頂天了,怎麽這蕭家的底子竟比那些公侯世家還豐厚嗎?太子側妃到底往家裏劃拉了多少好東西?

正想着,就聽顧明陽也問道:“這兩箱珠寶是怎麽回事?東海什麽時候也講究這些面子活了?”

蕭東海哈哈笑道:“哪裏是我講究面子活?這兩箱珠寶是阿北在邊關襲擊北匈部落得來的,我想聘禮裏加了這個,一是貴重,二來也是這孩子一番心意,三則這是戰利品,也是個好彩頭,所以就同意了。”

“原來如此。”顧明陽點點頭,心中既是慰藉又是愧疚,嘆氣道:“江北有心了,只是……唉!實在不瞞東海,這兩日家母病重。她在鄉下時,一直和小女生活在一起,如今有小女在身邊陪伴,還能支持下去,所以……這婚期,咱們是不是……唉!”

“哦?老夫人病重?”蕭東海面色也凝重起來,皺眉道:“明陽你這麽說。我也能理解。既如此,你想把婚期推遲到什麽時候?”

“這個……”顧老爺哪知道周太夫人這病什麽時候能痊愈?而且蕭家如此看重這婚事,蕭東海說的話又這樣通情達理。他怎麽也不好意思把婚期拖得太長,何況現在害怕夜長夢多的是顧家,而不是蕭家。

“蕭将軍放心,只要我們老太太一有起色。就立刻給兩個孩子完婚。”呂夫人笑着接過話茬,剛剛聽說那兩箱珠寶是蕭江北從邊關搶鞑子的。她一顆心就熱的發燙了,這會兒看坐在對面沒什麽表情的少年,想象着這前途錦繡的孩子若将來能做自己的女婿,該有多美好?于是那眼神便越發熱烈親切起來。

蕭江北乃是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無數次的人。這樣如芒在身的眼神哪能察覺不到?當下心中就有些不悅,更何況顧家推遲婚期,誰知道這是不是他們故意瞞着绮羅自作主張定下的?于是想了想。便忽地站起身冷冰冰道:“既是老夫人病重,在下身為晚輩。理應前往探望。”

“阿北不得無禮。”

蕭東海就沉下了臉,只可惜平日裏就沒積攢下什麽為父的威嚴,加上這個兒子又不服管,所以這話出口并沒有什麽效果,蕭江北仍是标槍般站在那裏,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模樣。

“呵呵,難得孩子一片孝心,玲珑,你就帶蕭千戶去後院老太太屋裏吧。”看着硬邦邦站在地中央的蕭江北,顧老爺還能說什麽?總不好就讓對方一直站着吧?何況這件事他心裏也有愧疚,于是只略微想了想,便答應了。

“這孩子在邊關野慣了,我也管不住他,讓明陽和夫人見笑。”蕭東海還裝模作樣的在那裏解釋呢,其實心裏并不覺着這算個什麽事兒。

“一樣的,绮羅從小兒在鄉下長大,我也不曾管教多少,那也是個性子野的。”顧老爺老神在在的喝茶:你有不服管的任性兒子,我有拔尖要強的野丫頭,咱倆誰也別說誰了,理解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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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麽?那笨蛋把兩箱子珠寶做了聘禮?”

周太夫人屋裏,顧绮羅聽見春雨的報告,一下子就站了起來。

春雨微微點頭:“是啊,奴婢當時躲在後窗外,聽見裏面蕭将軍就是這麽說的,說是戰利品,好彩頭。”

“好個屁。”顧绮羅心疼的嘴角都抽抽了,捂着心口慢慢坐回椅子裏:“笨蛋,大笨蛋,兩箱子珠寶啊,那得值多少錢?他……他就送過來了。”

“姑娘,這也是二爺愛重您的意思,這聘禮重了,太太自然更不敢看輕你。”春雨見自家姑娘心疼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連忙出言安慰着。

“就是聘禮不重,太太也不敢看輕我。”顧绮羅氣得直喘氣,站起身又在地上走了幾步,方坐下冷笑道:“不行,這樣一碗香噴噴的紅燒五花肉,我決不能讓那個惡婆娘給獨吞了,說什麽也得搶救出幾塊肉來。”

話音剛落,就聽外面琥珀的聲音急急響起道:“姑娘,蕭二公子過來探望老太太了。”

“來得好。”顧绮羅拍案而起,一身騰騰殺氣準備讓未婚夫開開竅,然而一看到那大步走進的俊逸少年,看到對方臉上瞬間流露出的溫暖驚喜笑容,她一顆心轉眼間就化成了一灘春水。

算了,春雨說的對,他這樣,也是為我着想。

大姑娘在心裏默默說了一句,便偃旗息鼓了。她來到周太夫人身邊,輕輕叫了幾聲,卻見祖母仍是睡着,只好無奈對蕭江北道:“多謝二公子前來探望,只是家祖母這兩日嗜睡,我也不敢讓她總是卧床,所以剛剛才把人扶出來,想着在榻上說笑一會兒,不料這還不到兩刻鐘,就又睡過去了。”

蕭江北知道心上人從前是和周太夫人相依為命的,愛屋及烏之下,對老太太也多了幾分關心,聞言連忙道:“什麽時候起的病?請了好大夫來看麽?怎麽說的?”

顧绮羅搖頭道:“就是五日前起的病,請了好幾個大夫,起先只說是老人家年歲大了,水土不服,到後來又不這樣說了,只是也不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蕭江北聽了這話。連忙鄭重道:“既如此,回頭我去太子府,看看和太子殿下說一聲,請個高明的太醫過來為老夫人診治一下。姑娘莫要焦心上火,這是最容易致病的,幾天不見,你都瘦了。”

琥珀和珍珠就低下頭去,假裝沒聽見這話。顧绮羅也有些不好意思,暗道你也注意點影響啊你,再說瘦一點有什麽不好的?我對自己現在的身材很滿意好不好。

蕭江北也察覺到自己這樣直白有些唐突了,那兩個陌生丫頭頭都快垂到肚子上去了,他實在厭煩這些拘束,想起婚期有可能推遲,心情就更郁悶了,偏偏他又不是個善言談的,想找點話來和顧绮羅多說幾句,在這裏多留一會兒,竟也找不出來,因悶悶坐了一陣子,便站起身道:“那我今天下午就去找個太醫過來,老太太睡了,我不打擾,告辭了。”

顧绮羅就等着他這句話呢,她想和蕭江北說的話,可不能在這裏說,于是聽見此話,便也站起身笑道:“多謝二公子關心,我送送你。”

見顧绮羅盈盈起身,蕭江北方覺着心裏的郁悶減輕了些,于是轉身出門,在門口等着顧绮羅走上來,這才和她并肩而行,一面悶悶問道:“婚期推遲的事,是你的主意麽?”

“是。”顧绮羅答應了一聲,接着又解釋道:“祖母養我這麽些年,我不能在這個時候只顧着自己,将她一人丢在府中。”

“你不必說,是你的主意就行。”蕭江北重重點頭,他本也不想聽顧绮羅和自己說這個理由,一片孝心,需要什麽理由?他只要知道這是愛人的決定就好。

顧绮羅一愣,旋即明白了蕭江北意思,心中便是一熱,下了臺階後就小聲道:“你怎麽把珠寶都當作聘禮送過來了?這也太貴重了。”

“那是給你的。”蕭江北鄭重道,然後看向顧绮羅:“等下我離去前自會向顧大人言明。”

顧绮羅愕然擡頭看着他,就見蕭江北也含笑看着自己,然後低聲道:“既然我不能暗地裏給你銀錢首飾,索性就光明正大的給。”

“你……”顧绮羅只覺眼睛發熱:蕭江北竟是為了她苦心思慮至此,她忍不住就搖搖頭,輕聲道:“不必如此的。”

“要的,你手頭也方便一些。更何況如今又不知什麽時候你才能進我蕭家門。”說到此處,蕭江北的神情就有些黯然,顯然真的是一點兒也不想推遲婚期。

“聽說芸州雪災,好多人受了難,逃進京城的災民有好幾千,每日餓死之人就有二三十,官府救災不力,你可願意和我為災民盡一份心意?”

看着蕭江北蕭索的神情,顧绮羅心中卻十分高興,誰不願意愛人依戀自己?尤其兩人自從定下心意後,當真是彼此思戀,偏偏身份在這裏,別說天天約會了,能隔上三五天見一面都是好的,就這樣,在這個世道中還算是大逆不道的。因此大姑娘就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第 54 章 聘禮

随着話音落下,從門外走進一個青年,春雨一看便笑了,連忙上前道:“鐘大哥,你又來蹭飯了?”

“你這小丫頭,什麽叫蹭飯?你哥哥如今不比從前,招待招待我也是應該的,不說別的,也該看在我給你們講了那麽些故事的份兒上,何況現在又要用我。”

杏花便知道這就是春雨說的那個古怪才子了,于是也淡淡施禮相見,忽聽鐘春風身旁那個老頭兒笑眯眯說道:“鐘秀才嘴裏那個能做新鮮菜肴的女娃娃就是你?他把你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呵呵,好大的口氣,老頭兒我倒是有些不信。”

杏花不等說話,春雨就不高興了,噘着嘴道:“你這老人家說話真不好聽,就算吹牛,也是鐘大哥吹得,和我杏花姐有什麽關系?什麽叫做好大的口氣?再者你不信就不信,誰還上趕着要你信怎的?”

“嘿!這小女娃倒是牙尖嘴利。”老頭兒就看向鐘春風,嘿嘿笑道:“都是跟你學的吧?”

鐘春風得意一笑:“那是。”那表情看的杏花都囧囧有神,暗道春雨說的真沒錯,這人再怎麽有才,卻當真怪誕,跟着你學了牙尖嘴利這種事有什麽可自豪的啊?

正想着,就見曾遠從後面出來,看見鐘春風便道:“你可算知道回來了……”不等說完,看見那老頭兒,他面色不禁一變,連忙道:“這位就是你說的靈舌老怪?”

杏花和春雨好懸沒摔倒:靈蛇老怪?這是怎麽個說法兒?她們不過是宅門裏做丫頭的,怎麽轉眼間就和江洋大盜扯上了關系?

老頭兒一看見兩人蒼白面色,便明白了,嘿嘿笑道:“不要亂說話,看把兩個女娃兒吓得。你們別害怕。蛇不是你們想的那個長蟲,是舌頭的舌,老頭子我偏愛美食,吃遍天下,今年吃到了京城,在這飯館酒樓圈子裏略微闖出了一點點薄名……”

“啊!你就是那個老吃貨?”

老頭兒這麽自我一介紹,春雨和杏花就立刻想起來了。她們跟着顧绮羅做飯館生意。自然要了解一下京城酒樓飯館的事,其中的确有這麽一個奇人,還是王玥兒說的。當時顧绮羅就笑道:“沒想到這天下還真有如此好吃的人。那可不就是一個美食家嗎?唔,難聽點說就是吃貨。”

吃貨這詞十分新奇,又形象鮮明,因此春雨沒記住美食家。卻是把吃貨給記住了,此時脫口而出。說完才知道自己錯了:鐘春風請了這老頭兒來,明顯也是為了給百味館宣揚美名的,卻讓自己一張嘴給得罪了。

正吶吶不知說什麽好,就聽杏花在旁邊笑道:“前輩莫要見怪。吃貨就是美食家的意思。”

春雨忍不住就看向杏花,暗道還是杏花姐姐啊,難怪姑娘說她臉皮夠厚。這話說得眼都不眨一下,雖然姑娘也說美食家就是吃貨。但這話被你用這種口氣說出來,真是和說瞎話沒什麽兩樣。

“吃貨……吃貨……”老頭兒反複念叨了兩遍,忽然哈哈大笑道:“說得好說得好,老頭子一生嗜吃如命,可不就是個吃貨嗎?哈哈哈,這個詞形象又有趣,對我老頭兒的胃口。快,女娃子,你趕緊再去整治一桌好東西,只要老頭子我吃的高興,還怕你們的百味館不客似雲來嗎?”

“客似雲來就罷了,我們這裏每日只擺三桌宴席。”杏花微笑着解釋了一句,卻是又轉身往後廚而去,一面道:“這會兒已經過了晌午,想必大家都餓了,我這就去做飯,曾大哥和鐘先生先好好招待一下前輩。”

“我叫李鐵軍,以後叫我李伯伯就行了,什麽前輩不前輩的。”李鐵軍在桌子旁邊坐下,興致勃勃喊了一句,然後就靜等着開飯了。

*************************

熏香袅袅,珍珠琥珀坐在熏籠旁,正一邊閑話一邊繡着花,忽見顧绮羅從裏屋走出來,兩人便忙起身道:“老太太睡下了?”

“睡下了。”顧绮羅點點頭,看了眼熏籠,她便皺眉道:“如今春天了,屋子裏暖和,祖母也不是很喜歡熏香,她如今又是這麽個樣子……”

她說到這裏,就見琥珀臉上微微變色,心中不由得一動,面上卻是不動聲色道:“從今兒起,這熏籠裏就不用放熏香了。”

“是,姑娘。”

琥珀的面色也只是變了一瞬,旋即便恢複如常。顧绮羅不着痕跡的看了她兩眼,卻沒有再發現什麽,于是便道:“你們在這裏好好服侍着,我去外面透透氣。”

“是。姑娘放心吧,這兩日多虧了您,不然老太太還不知道是什麽樣兒呢。”

琥珀珍珠說完,看着顧绮羅出去,這裏琥珀便看了熏籠一眼,眉頭微微皺起,但很快就又坐下去,繼續和珍珠說起話來。

顧绮羅在院子裏看了一會兒芍藥,就見杏花和春雨匆匆進來,兩人就把百味館發生的事說了一遍,顧绮羅對別的事也就罷了,倒是對那一家人十分感興趣,詳細問了當時情況,杏花便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說出來,末了道:“姑娘可是有些不放心?奴婢倒覺着他們可信,也讓曾大哥留意了,曾大哥是個精明人,他們要是不妥當,他肯定能發現的。”

“呵呵,我不是懷疑那家人,能讓你看走眼的人可不多,何況那聽上去只是尋常一家子。我是從他們的情況推測出,芸州的這場雪災好像很嚴重啊。”

杏花道:“可不是嚴重呢?也不知那裏有什麽冤情,方圓千裏,就那個地方下了那麽大一場雪,聽說當時烏雲摧城,大雪如同飯團子一樣大,鋪天蓋地的,沒一會兒就有一尺厚,下了一夜,許多房子都壓塌了。如今這世道,有錢人多,但更多的是窮困潦倒的百姓,不然也不會有這麽多人往京城逃,今兒和李老爺子還有曾大哥他們說話,才知道這兩日餓死的人就有四五十,唉!國庫空虛,朝廷雖然撥了銀子施粥,可經過了下面官吏層層盤剝,那粥裏哪還有米粒?”

這正是顧绮羅最想了解的,聞言忙道:“京城達官貴人多如牛毛,災民不過幾千,朝廷沒錢,難道這些富得流油的家夥就都不肯拿出點錢來施粥贈藥嗎?”

“這樣的善人固然有,只是真正積善的人家能有幾個?俗語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南門那裏施粥的棚子倒是一溜兩行的,只不過姑娘過去看就知道了,都是做的官樣文章,那粥稀得能照出人影。偶然有幾戶好人家,也架不住災民多,每天不過二三百斤糧,做完就得,昨兒張婆子還說災民為這個打起來了,如此一來,只怕連這麽幾個好人家也不敢再施粥了,最後倒黴的,還是災民。”

因為顧绮羅如今也管着廚房,所以杏花和春雨常來常往間,也聽那些采買的婆子媳婦們說過南門的慘況,加上兩人都是窮苦出身,對這些事的內幕再清楚不過,只這終究不是什麽開心事,所以她們并沒在顧绮羅面前提起,今兒聽主子問了,這才說起來。

顧绮羅在那裏一邊聽一邊點頭,杏花一看她的模樣,便忍不住微笑道:“姑娘這是忍不住動了恻隐之心麽?只是您也該想想您手裏的錢,如今百味館可還沒賺大錢呢,太子殿下和今兒這兩桌宴席,不過賺了三十兩,加上咱們屋裏的銀子,這麽不到二百兩的銀子,能買多少斤米面?真要是施粥,怕是一天不到黑就幹淨了。”

“我沒有錢,但是蕭江北有啊。”顧绮羅笑得越發暢快:太子側妃交給她的任務,讓她頭疼了這兩日,總算如今是可以圓滿完成了。

杏花若有所思,春雨卻是吓了一跳,連忙道:“姑娘,不是吧?您要用二爺的錢去做善事?他能同意嗎?”

“他敢不同意?”顧绮羅哼了一聲,心中想着這可是他姐姐的命令,加上我,他就是不願意,也不敢說出來,更何況他雖然看着冷酷,心裏卻未必真是鐵石心腸,對鞑子當然要像冬天般寒冷,但對大夏百姓,說不定就是春天般的面冷心熱呢,不然還談什麽保家衛國?呵呵,要賺名聲,還有比做慈善更容易的嗎?更何況還救助了災民,不錯,一舉兩得,這當真是一舉兩得的好事兒。

春雨卻不知這裏還有蕭靜春的事,聽了自家姑娘的話,不由一臉崇拜,暗道那可是蕭千戶啊,從前被人稱為殺人狂魔的,姑娘如今竟然要在他面前做河東獅吼的悍婦,只是這份兒膽魄,天下間就再找不出第二個了,厲害,太厲害。

第二天便是蕭家來下聘的日子,蕭家雖然有個女兒是太子側妃,但到底不是什麽顯赫名門,家境也只是富裕而已,加上蕭東海是個務實随性的人,不喜奢華,所以聘禮雖然豐厚,卻絕非那些轟動京城的公侯世家娶媳嫁女一般豪奢,只是為了表示出對顧绮羅的尊重,所以各樣東西都是經過精心挑選的上等貨色而已。

這其中卻有兩個箱子,外表平平無奇,但若真是打開來,只怕就是那些公侯世家的豪華聘禮,也要黯然失色,恰是蕭江北在邊關奔襲北匈部落時的那些戰利品。

第 53 章 收留

鐘春風正在嘲笑曾遠,只說“你善良又如何?救得了這一家一時,還能救一世不成?其他那些災民也是缺衣少食,聽說這兩天每日餓死的就有二十多個,你還能都去救下來?你自己還靠着別人才能吃上飯呢……”

曾遠也不理他,知道這朋友當年有過一陣名聲狼藉的時候,就是被人買通了那些窮苦百姓散播的謠言,所以他對這些可憐人向來痛恨。然而鐘春風不等說完,那男人就猛然過來問了這樣一句,一時間,倒讓他愣住了。

“看看看看,如何?這可不就趕上來了呢?呵呵,讓你濫好心。”鐘春風沒了吃的,一張嘴索性全用來說話。

那門口男人聽見這些言語,不由紫漲了面皮,拳頭緊緊握着,深吸了兩口氣,轉身便要離開。

“呵呵,既是要求人管口飯,還要這樣高傲……”

鐘春風陰陽怪氣的笑了兩聲,卻被曾遠瞪了一眼,聽他惱道:“你少說兩句沒人當你是啞巴。又不是人人都欠你的,何必如此?我不識字,還懂得惡語傷人六月寒的道理呢。”

鐘春風就不言語了,這裏曾遠便叫住了那男人,走到他面前輕聲道:“抱歉,我并不能做主,所以……”他說到這裏,忽然想起前兩日杏花和自己說過,店裏要招學徒,要找可靠的人,雖然眼前這男人和婦人年紀都是三十出頭,但也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怎麽知道就不能學一學廚藝呢?何況這男人看上去樸實憨厚,并非鐘春風口中說的不知好歹的,這會兒若真收留了他們。可就是活命之恩,日後還怕他們不盡心盡力?

這樣一想,就有些猶豫了,于是沉吟道:“你們且等一等,我去找能做主說話的人來……”

不等說完,就見巷子盡頭拐進來幾輛馬車,辘辘往這邊而來。到了門前。車裏鑽出幾個衣衫鮮亮的男人,胖瘦高矮各異,卻都是氣度不俗。

曾遠心裏一跳。連忙就迎上前去,只見其中一人扭頭看了看四周,然後朗聲笑道:“這地方倒是不錯,敞亮幽靜。陳公公說的時候,我還不太信。如今倒信了兩分。”

于是其他人都連忙附和着,這人轉頭看見曾遠,便笑道:“你就是這裏掌櫃的?聽說你們這百味館架子大得很嘛,吃頓飯得等一個時辰。如此托大,想必是有些過人之處的,也罷。我們今兒就等一等。”

曾遠連忙熱情的将人讓進去,又對鐘春風道:“你幫忙招呼一下。我去喊杏花姑娘過來。”

話音未落,就見鐘春風雙眼一翻,冷哼道:“你看我是招呼人的材料嗎?行了,我去幫你喊人,你留在這裏吧。”說完施施然走出去,接着又回頭道:“我喊完人,就在街上溜達溜達,你給我留點飯菜。”

曾遠無奈,只好趕緊去廚房張羅着蜜餞幹果。而那一家災民看見這許多貴人,越發敬畏,遠遠躲在一棵大樹下,眼巴巴往這邊看着,過了大約小半個時辰,就見一輛馬車駛來,接着從車上下來兩個明媚少女,一陣風般進了大門。

“孩子他爹,我看這家飯館生意也不像很好的樣子,他們能收留咱們嗎?”那婦人看着廳裏桌子上擺着的幹果蜜餞,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一邊輕聲問着自家男人。

“剛才那兩位姑娘,看來就是能做主的人,這家飯館雖是客人稀少,可你沒聽見剛才那撥人說的話嗎?只是因為地方偏僻,架子又大,但既然這樣的達官貴人都肯過來捧場,那他們還愁以後沒有生意?退一萬步講,就算他們不要咱們幫工,可這些客人要一桌子飯菜,總會剩下一點兒,到時候咱們求來一些吃也好啊,你也有三四日沒正經吃東西了,那掌櫃的倒是個好人。”

春日裏開着窗子,所以那幾個客人的高談闊論便時不時飄進耳中,男人越聽,臉上越是驚詫,芸州隔着京城近,他從前又在碼頭上做苦力,眼界倒也開闊,此時聽見那些人侃侃而談,聽起來當中竟有人是宮廷供奉,那可是皇商,對于他們這些窮人來說,那就是通了天的存在啊。

過了好一會兒,大概飯菜上來了,就不住飄來許多贊美議論的聲音,男人和婦人眼巴巴盼着,總算盼到了這些人吃飽喝足出來,眼看着曾遠送他們到馬車邊,那些人還笑眯眯誇獎此處飯菜獨到,只說回去後一定會替百味館好好散播消息,還留了自己的名字,讓曾遠日後有難處就去尋他們。

這一家人就更是驚訝,一個堂堂皇商和幾個民間的大富豪,竟然和曾遠這麽個少年如此和藹說話,充其量曾遠不過就是一個飯館的掌櫃,怎可能讓這些人折節下交?男人越發肯定這家飯館不簡單,于是他就想離開,這樣通天的地方,不是他們一家難民能夠高攀得起的。

因便拉了妻子兒女就要離去,那妻子驟然間希望落空,很是不舍,頻頻回頭望着,忽見曾遠看着馬車離開後,便看過來,她就一把拉住丈夫,果然,就見曾遠緊走幾步上前道:“能做主的人來了,我們飯館裏恰好缺兩個人手,你們跟我過來,只是我話先說在前頭,未必能全留下你們。”

男人先是一愣,接着便大喜過望,連聲道:“我們不敢有這樣妄想,能容我們做活換口飯吃,已經感激不盡了。大雪壓塌了我們唯一的房子,我們也沒有田地工作,在芸州已經是沒有活路了。”

曾遠點點頭,領着一家人進了大廳,左轉來到旁邊一間偏廳裏,只見上首椅子上坐着一個容顏秀美的少女,穿着桃紅色的緞子長衫,下身一條蔥綠色百褶裙,頭上戴着兩枝明晃晃的金釵,氣度從容沉穩,當真是明豔照人。男人和婦人只看了一眼,便低下頭不敢再看。

杏花見自己這一番作勢将夫妻倆唬住,這才慢慢放下茶杯,輕聲開口道:“都叫什麽名字?是從哪裏來?”

“回姑娘話,我叫石貴,這是內人石楊氏,這是我兩個兒子,大的叫石磊落,小的叫石坦蕩。女兒還小,還沒起名字,平日裏只叫她三丫。”

杏花點點頭,這男人看上去不像是個讀書人,一個老老實實生活度日的男人,能給孩子起磊落坦蕩這樣的名字,說明心腸不會壞到哪裏去。她又仔細問了幾個問題,連那幾個孩子都沒放過,最後斷定這家人十分可靠,最起碼目前來看,是應該比自己還要忠心的,于是便笑着對曾遠道:“曾大哥,就收下他們一家吧,咱們這裏日後要忙了呢。姑娘說讓我從明兒起就上午過來下午回去。”

“哦,好。”曾遠連忙點頭答應,又聽杏花對那一家人道:“你們夫妻倆先跟我學着做菜,若是能成,就先每月五百錢,日後生意好了,再加工錢;若是不能成,就幫着打個下手,每月三百錢。三個孩子還小,但可以讓他們幫忙擦桌子椅子燒火燒水,就每月一百錢吧,吃住都在店裏,你們覺得如何?當然,若是做得好,日後還會加工錢。”

這一家子原先不過是指望着能混口飯吃不至于餓死,忽然聽見杏花說出這樣話,這簡直已經不是從天上掉餡餅的驚喜了,根本就是死裏逃生一般。當下石貴和楊氏便拉着孩子齊齊跪下,淚如雨下的謝杏花,卻見她站起身避到一旁,沉聲道:“不用謝我,這是我們姑娘的生意,我不過替她管着罷了,你們若要謝,等哪一天姑娘來了,你們當面謝她。”

石貴和楊氏點頭不疊,這邊曾遠在一旁看着杏花進退得宜從容淡定的模樣,心中不由羨慕喜歡的緊,待杏花起身看過來,他就又忙把頭垂了下去,輕聲道:“既然姑娘這麽說了,我這就去替他們安排房間。”

“好,那就麻煩曾大哥了。”杏花對曾遠倒是十分客氣,看着他帶那一家人下去了,她就對春雨道:“看這情形,大概是不會再有客人了,我們等下和曾大哥說一聲,就回府吧。老太太這兩日身上越發不爽利,姑娘心情不好,這會兒咱們不能輕易讓太太抓到把柄。”

春雨點點頭,咬牙恨恨道:“老太太的身子,肯定就是太太使得壞,只是可恨我們找不出來,明兒蕭家就要下聘了,到時姑娘要推遲婚期,這可怎麽辦?但願老爺不要聽姑娘的。”

“老爺不可能不聽姑娘的,這是姑娘的一番孝心。何況咱們覺着姑娘應該趁早嫁過去,免得夜長夢多,可姑娘自己心裏,老太太對她實在是至關重要的,若真的急忙出嫁,只怕她一輩子也難解開這心結,罷了,順其自然吧。”

杏花嘆氣道,她倒是十分懂得顧绮羅的心思,因在屋裏走了走,正想着曾遠怎麽還沒過來?就聽見外面一個聲音道:“今兒就讓你好好見識見識,什麽叫此味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嘗?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