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完勝

顧明陽當然也顧忌原子非身後的大人物們,然而對方肆無忌憚居心叵測,已經是下黑手下到了這個地步,他若還為了前程忍氣吞聲,他就不是顧明陽了。

于是顧老爺立刻命家丁上前将原子非架住,這裏呂夫人一看要壞事,連忙奔到他身邊小聲道:“老爺,請您三思,這原子非身後那些勢力……”

“不必多說,那些大人物又何嘗管過我們顧家死活?既如此,我還有什麽好怕的?夫人,人活一世,當挺胸擡頭,我顧明陽問心無愧,絕不會向那些所謂的大人物卑躬屈膝。”

顧明陽說完,便命家丁帶着魂飛魄散的原子非随他前往順天府衙,身後一大群百姓如潮水般“嘩啦”一下跟了上去,還有那膽子大的跑到原子非身前沖他吐口水,叫罵聲交織在一起,端的是氣勢驚人,且這一路,隊伍還在不斷壯大。

那位“姚娘子”和綠蘿卻不知何時已經不見蹤影,原本百姓們要請她倆前往府衙作證,然而遍尋不見後,也就明白過來:這兩個女子是不願意出頭露面啊,本來嘛,一個孀居的婦人,竟然和別的男子訂了終身,雖然那寡婦确實可憐,但這實在是醜事一樁,當事人哪敢露面?

于是大家就能理解那兩個女子“無奈離去”的苦衷了,不過當中也有心懷不軌的,暗道那樣一個獨居的絕美寡婦,既然都能被原子非這樣的人渣給勾引到手,或許我也可以去試試。

然而此事過後,許多狂蜂浪蝶踏遍了京城內外,卻再也沒見過那位“姚娘子”,這個女人便如雲端仙子一般。在給了人們驚鴻一瞥後,就忽然神秘消失,再也不可得見。京城中只留下了她們的一縷傳說,這是後話,不提。

且說顧绮羅,眼看着百姓們随着父親離去,熱鬧的大院內外轉眼間就恢複了平靜。她便轉過頭去。微笑看着面色蒼白的呂夫人道:“太太看來是受了一場驚吓,其實這樣的跳梁小醜,又能興出什麽風浪來?太太實在不該擔憂才是。”說完她就沖玲珑一努下巴。帶笑道:“快扶太太回去吧,我讓廚房熬一碗壓驚湯,一會兒就送過去。”

看着顧绮羅那洋洋得意的樣子,想到自己苦心策劃的這一切竟在轉瞬間就化為泡影。甚至這次的事情很可能還會連累到自己,呂夫人只覺胸中氣血翻湧。喉頭一癢,便又有一口血湧上,可她不願在顧绮羅面前示弱,忙使勁兒咽了幾下。才終于将那口血咽下去,頓時一股苦澀腥氣在口中喉嚨中回蕩着,只噎的她差點兒翻了白眼。

“母親。”

顧錦繡這會兒也慌神了。雖然不知道具體經過,可她心裏清楚這些風波全是自己母親挑起的。因連忙走過來,也顧不上怒瞪顧绮羅,只惶恐扶着呂夫人,母女兩個狼狽而去。

直到此時,莊姨娘和顧蘭绡才移步上前,顧蘭绡拉着顧绮羅,滿面笑容道:“大姐姐,我竟不知該說什麽好了,你不會是神仙托生的吧?”

“好端端的,就算不知說什麽好,說句祝賀也成啊,怎麽忽然扯出什麽神仙不神仙的事了?”顧绮羅也笑,而這笑容在看到韓姨娘和顧素纨也慌張随着呂夫人離去後,就更加燦爛了。

“除了神仙,還有誰能在這樣情況下扭轉乾坤?”顧蘭绡搖着頭,一臉贊佩之色,莊姨娘也在旁邊道:“二姑娘這話真真說的沒錯,我一直覺得大姑娘是有能耐的人,只是如今才知道,我還是遠遠低估了您?”

“千萬別這樣說,我也是被逼的沒辦法了。那原子非有多麽猖狂你們也是親眼所見,若不是他把我逼到退無可退,我也不會被迫絕地反擊。”

顧绮羅微笑着,和莊姨娘顧蘭绡往後院而去,忽見身邊杏花一個勁兒回頭張望着,她便疑惑道:“都沒有人了,你還看什麽?”

“奴婢也好想跟去衙門看看熱鬧啊。”難得杏花這樣沉穩的人,竟也是一臉的向往之色:“好想看那狼心狗肺的男人狼狽的樣子。”

顧绮羅忍不住就對顧蘭绡笑道:“果然愛熱鬧是咱們華夏人的天性,杏花這丫頭平日裏看着比我還沉穩呢,這會兒竟然說出也想去看熱鬧的話,我以為這種話只有春雨才會說。”

顧蘭绡也笑道:“大姐姐這話錯了,別的熱鬧不算什麽,但這一次的熱鬧,那是多精彩?別說杏花,就是我也想去看看呢,只可恨我們是閨閣中的女孩兒,不能在那種場合抛頭露面,唉!”

莊姨娘也湊趣笑道:“也別說二姑娘,就是我,這都老了,什麽沒見過沒聽過?可這樣事,還真是從來都沒聽說過的,如果不是身份限制,我早跑去了,我不信大姑娘就能心如止水。”

顧绮羅笑道:“我自然也想去,不過就是二妹妹說的,身份所限,沒辦法。想一想,我們倒不如那幾個尋常人活得痛快,一聽說要把原子非扭送官府,登時都跟着父親去了。”

顧蘭绡便知道顧绮羅說的是那幾個從臨川過來的人,因奇怪道:“大姐姐當真是高深莫測,你什麽時候竟讓人去了臨川?還請來了這麽幾位要命的人物。”

顧绮羅還未說話,杏花就在旁邊插口道:“二姑娘真真說的沒錯,您還不是整日裏和我們姑娘在一起呢,就連我和她整日在一起,都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請的人?奇怪,莫非真是施展法術召喚來的?”

“你再說下去,我就真不是人了,還召喚術呢。”顧绮羅假意嗔了一句,惹得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幾人此時正經過上房,莊姨娘便意味深長的向那個方向看了一眼,悠悠道:“說起來,雖然咱們不能去衙門,不過這老話說得好,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或許留在府中,還能看另一場好戲呢。”

杏花也捂着嘴吃吃笑道:“可不是?太太那會兒的臉色,當真是黑得和鍋底一般,她大概做夢也沒想到,這事兒會如此結局吧。”

顧绮羅也看了上房一眼,沉聲道:“她該想到的,害人不成必被反噬,這樣道理古今如是。她是多精明的人,難道竟不懂?”

“她還真未必會懂。”莊姨娘也嘆了一聲,搖頭道:“若她真懂這個道理,便未必會行出這樣的荒唐事了。大少爺倒是個好的,只可惜勸不住她,這貪心果然可怕,可以讓一個人瘋狂到這個地步。”

說着話便回到了周太夫人的院落,幾人先去給老太太請了安,就聽老太太道:“我剛剛恍惚聽見前院那邊好像很多人,讓丫頭們去打聽,回來說沒事兒,果真是人老了,這耳朵都有些背,你們也沒聽到嗎?”

“沒有呢。”莊姨娘笑道:“老太太怕是在這裏出神,想了些什麽事,所以才會聽錯吧?”

周太夫人搖頭道:“你們不用哄我,我知道必定有事的,只不過丫頭不讓你們告訴我知道。不然你們幾個怎麽這時候湊在一起了?罷了罷了,既然你們不說,我就不問,反正啊,丫頭的婚事順利才是最重要的。可惜,偏偏蕭家那個孩子又出征了,不然他們成了婚,我也就不用再牽腸挂肚的了。”

“祖母。”顧绮羅抱住周太夫人的胳膊嬌笑道:“你不要一開口就是說這件事好不好?”

周太夫人笑道:“我最關心的就是這個事兒,你還不許我問,可是想憋死我不成?”說完衆人都笑起來,莊姨娘便安慰道:“老太太不用急,鞑子年年犯邊,也沒見他們成了氣候,二公子神勇無雙,肯定會凱旋歸來,到那時,萬一真是立下天大功勞,回來就封侯,那大姑娘嫁過去可就是侯爺夫人了,這多威風?京城中到時不知多少人要羨慕您老的福氣呢。”

周太夫人笑道:“這話我愛聽,丫頭你多學着點兒。”

顧绮羅苦着臉道:“祖母莫要為難我,這種話我可說不出口,縱然天賦聰明,也是學不來的。”說完大家又笑起來。

如此陪着周太夫人說笑幾句,方告辭出去,莊姨娘和顧蘭绡來到顧绮羅房間,坐下後莊姨娘便開門見山問道:“大姑娘,那原子非已經被拘去了衙門裏,不怕他不供出一切來,這一回,任是太太本領再大,可也逃不過去了吧?”

顧绮羅尚未說話,顧蘭绡就在一旁笑道:“姨娘真是糊塗了,太太這一次自然逃不過去,那原家本來在臨川住的好好兒的,不是太太讓人通風報信,他們就知道上京賴婚?還有那份兒契約婚書,明明是假的,可字跡怎會毫無破綻?怕這也是太太的傑作呢,拿了老爺的手書,讓人模仿字跡,不然哪會有這東西?如今到了這個地步,她還不敗露?老天爺也不能偏心成這樣,總不成太太上輩子是七仙女吧?”

顧绮羅卻不像呂夫人和顧蘭绡那樣樂觀,因凝重道:“二妹妹剛才也說過,那紙契約婚書是假的,就不是假的,不過是一紙契約罷了,事實上并不是真正的婚書,咱們不管它,最多是違約罷了,可竟鬧出這麽大的風浪,這正常嗎?”

第 101 章 痛打落水狗

随着話音,看守西角門的王婆子的小孫女兒便引着幾個打扮樸素的男男女女走過來,那幾人看樣子有些畏縮,可一看見原子非,便冷哼一聲怒目瞪着他。

原子非越發不明白顧绮羅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因為之前的話,下意識只以為她是要證明自己不住在臨川而是住在杭州,那你十幾年對顧家的老太太和孫女兒不聞不問可就說不過去了。而且這樣一來,就證明他撒了謊,自然不是心口如一了。

倉促之下,原子非又犯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老毛病,因胸有成竹的仰天哈哈一笑,沖那幾對男女一一招呼道:“王三叔王三嬸,炮仗哥梁嫂子……你們怎麽都過來了?可是顧姑娘請你們來的?”

“原公子果然認識這幾個人。”顧绮羅笑吟吟道,話音未落就聽原子非冷哼一聲道:“自然認識,做了十幾年的鄰居,我再怎麽刻苦攻書也不可能足不出戶啊。”

“能不認識嗎?”那王三叔也指着原子非沒好氣道:“求他寫封信,都要五十文錢,像我這樣的肥羊主顧,原秀才想忘也難吧?”

“一封信五十文錢?”圍觀百姓立刻就議論開了。在京城,去一個書畫攤子上找個陌生秀才寫封信最多也不過十文,這還是鄰居嗎?簡直就是訛詐。

原子非就覺着腦子“嗡”的一聲,他終于明白顧绮羅的真正用意了,但為時已晚,因情急之下,連忙就辯解道:“王三叔,你開什麽玩笑?我……我什麽時候給你寫信要……要五十文錢了。”

“好啊。這就開始抵賴了……”

王三嬸冷哼一聲,不等說完,旁邊另一個女人便叫道:“這事兒你不記得,那你弟弟整日在街坊四鄰間偷雞摸狗你還記不記得?別說你不知道,他偷的雞鴨鵝狗你沒吃過?他偷的錢你沒花過?你們兄弟倆哪個都不是好東西,人憎鬼厭的以為誰不知道呢?這會兒竟然還好意思跑來京城賴婚。你要真和顧家姑娘有婚約,那之前你考了秀才後。你娘怎麽還托王媒婆和李家妹子她們給你提親?要不是楊家看不上你們。這會兒怕是都要拜堂成親了吧?那時你怎麽不說你在京城還有門娃娃親呢?”

“就是,你還是不是人?我們這來京城一路上都聽說了,你逼着人家好好兒的姑娘退婚嫁給你。要不要臉啊?”

“可不是可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上不了臺面的東西,楊家不過是個商戶,都不肯把女兒許給你。你還敢肖想五品官的女兒,你就造孽吧。”

這幾個鄰居當真是不留情面。你一言我一語頃刻間把原子非戳的不成人形,縱然是他伶牙俐齒,又怎比得過對方人多嘴雜?他倒是有心說這些人都是顧绮羅找來陷害他的,但壞就壞在之前他錯會了對方意思。已經認了這幾個人是自己的鄰居,如今簡直就是授人以柄。

原子非氣得險些吐血,那邊呂夫人也差點兒咬碎銀牙。眼看這事兒就成了,難道竟會因為突然出現的幾個什麽鄰居而搞砸?正焦急間。就聽那邊的顧明陽大喝一聲道:“好一個清白書香人家,原子非,你還敢說自己心口如一?你那紙婚書究竟是怎麽回事?還不給我從實招來?難道一定要我把你扭送官府嗎?”

“顧伯父休要聽這些人胡言亂語……”

原子非急得滿臉通紅額頭汗下,剛張口說了一句,就聽身後一個清脆驚愕的聲音道:“原公子?”

原子非大驚轉身,看見身後那個熟悉的女孩兒,一瞬間只覺魂飛魄散,他想要張口說話,卻覺着嗓子眼兒發幹,光是嘴唇在那裏動着,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真的是你?”那女孩兒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喃喃道:“我和小姐難得今兒進城想買點東西,就聽人人都說原家公子在顧家逼婚,小姐不信那人是你,是我想瞧熱鬧,才拉了小姐過來,真是……真是沒想到,那個……那個人竟然真的是你。”

說到這裏,那丫頭模樣的女孩兒仿佛才終于回過神來,立刻滿臉通紅的大怒道:“混蛋,你……你不是說待你金榜題名,就要明媒正娶我們小姐嗎?你……你他媽的在這裏幹什麽?”

盛怒之下,這女子竟是連粗話都叫嚷出來了。但因為她之前的話不啻石破天驚,此時誰還在乎一個丫頭說什麽他媽的啊?大家都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忽聽外面一陣騷動,回頭一看,後面的人群竟然分出一條路來,門前圍着的人不知怎麽回事,也跟着旁邊的人向兩旁退避,頃刻間就讓出一條小道。

只見一個身材曼妙的女子站在通道外,袅娜如柳的身子不知為何竟輕輕顫抖着,然後她慢慢掀起鬥笠上的面紗,露出一張震驚無比的絕色面龐,那雙剪水明眸死死盯在原子非身上,竟是泫然欲泣。

“佩……佩佩……”

原子非就像是一條被抽走了全身骨頭的癞皮狗,險些沒癱軟在地上,眼睜睜看着那絕色女子來到大門外,他腦子嗡嗡直響,一向的急智此刻竟半分也使不出來,只有絕望如同潮水般一*湧上心頭。

幾百人的現場,此時萬籁俱寂落針可聞,那女子在門檻外停下腳步,目中淚水終于順着面頰淌下來,她卻似乎完全沒有察覺,仍是緊緊盯着原子非,輕聲開口道:“原……原郎,這……這究竟是怎麽回事?綠蘿說懷疑在顧府逼婚的人就是你,我……我還不相信,可……可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你說話呀,你告訴我,這……這是怎麽回事?你答應我的……答應我的迎娶之日,難道……只是如夢佳期,遙不可及嗎?”

這女子即使在巨大的悲痛之中,聲音卻依然悅耳動聽,越是如此,那其中的哀婉就越發動人心弦。眼看這樣一個絕色美人的珠淚滾滾而下,圍觀百姓們不由都是大起同情之心,有那性子急的便喝問道:“究竟是怎麽回事?這位娘子又是什麽人?兀那原子非,你這又是做的什麽孽?”

“怎麽回事兒?”那叫綠蘿的丫頭氣狠狠地一指原子非,大叫道:“這個負心人,他……他當日幫我們打跑無賴,我們娘子感他恩情,資助他在京中生活,以待來年秋闱科考,他和我們娘子海誓山盟,口口聲聲說來年金榜題名,必然明媒正娶我們娘子。結果……結果……”說到這裏,綠蘿氣得身子不住顫抖,再也說不下去,顯然已經出離憤怒。

這裏原子非失魂落魄,嘴唇顫抖着,卻仍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忽覺身上一股大力湧來,猝不及防之下,不由一個狗吃屎撲倒在地,回頭一看,只見顧明陽須發皆張,手指着他怒聲大喝道:“你既然和別的女子私定了終身,為什麽還要百般逼迫我們?你口口聲聲說非我兒不娶,那你明年金榜題名後又打算如何?是不是你早就打好了主意,到時候将我兒休棄,再迎娶美嬌娘?你……你用意何等歹毒?你可曾想過這事關一個女兒家的終身?甚至是一條人命?原子非,你……你真是枉披了一張人皮。”

“沒錯,太過分了。”

“什麽人啊這是,簡直禽獸不如。”

“揍他,告他,這樣的敗類決不能留,不然還不知禍禍多少好人家的女孩兒。”

“啊,這位娘子暈倒了。”

圍觀百姓們都沸騰了,鼓噪聲中忽然又有人大叫起來,顧绮羅擡頭一看,就見那“姚娘子”軟若無骨暈倒在綠蘿懷中。如此一位絕色佳人,雖然是個小寡婦,然而她一心一意将未來寄托在一個負心漢身上,怎不讓人為之憐憫感嘆?

這更引起了人群的憤怒,喝罵聲如潮水般湧來,真可謂是“群情激憤”,而且越來越多的人聚攏過來,聽說了事情經過後,也加入了喝罵的人群中。

原子非面如土色,這個時候他就算有心辯解他不認識“姚佩佩”也沒用了,最開始那下意識的反應早已經出賣了他。汗水打濕了兩重衣衫,之所以還能站在地上,完全就是因為他已經恐懼到麻木,麻木的連雙腿都沒有知覺了。

“顧老爺,打官司去,我們支持你。”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聲,顧家要告原子非騙婚,卻沒有衙門受理的事情早已經在民間流傳開來,因此時面對如此景象,大家眼看之前顧家已經被逼到絕崖邊上,此時又證明那原子非明顯就是存心不良,人證物證俱在,立刻便有人鼓噪起來。

顧绮羅轉頭看向父親,昂頭大義凜然道:“爹爹,這原家子壞事做絕可恨之極,爹爹該立刻将他扭送官府,告他詐騙之罪才是。”

顧明陽也終于從憤怒中回過神來,聽了女兒的話,立刻明白這是一個痛打落水狗的好機會:京城諸衙門之前不肯受理此案,他官小位卑沒有辦法,可此刻這卻是百姓們的民意,就不信這樣一大群百姓陪自己上順天府衙,那順天府尹是不是還敢推搪?若再推搪,激起民憤,惹得龍顏震怒,他可就不是丢官罷職能了事的。

第 100 章 上場

“大姐姐。”

顧蘭绡目光複雜的看着她,有擔憂有凄惶,還有堅定地信任。

“放心。”顧绮羅拍拍她,然後慢慢來到顧明陽身後,面對着不遠處的原子非,耳邊是顧明陽訓斥呂夫人的聲音:“你喊绮羅做什麽?這事兒她能解決嗎?莫要再牽扯她進來……”

“爹爹,我能解決。”

顧绮羅緩緩道了一聲,引得呂夫人和顧明陽猛然回頭看來。呂夫人目光中流露出驚喜和掩飾的很好的一絲得意,而顧明陽目中卻似要噴出火來,低吼道:“回去,你跑來做什麽?這事兒有爹爹做主,你一個女孩兒,這樣抛頭露面,是還嫌那些流言不夠傷人?”

“反正已經被流言傷了,就再傷一回又如何?”顧绮羅沖父親微笑,卻是紅着眼眶。即便在現代經歷過無數狗血熏陶的她,剛剛也的确被顧明陽這個父親感動的掉了眼淚。父愛如山,她沒想到自己在穿越後,竟然也能擁有這樣一個好父親,不得不說,穿越大神對她真的非常照拂了。

顧明陽還要再說,卻聽顧绮羅沉聲道:“爹爹,這終究是女兒的事,我絕不會讓你被宵小所害,受那種羞辱。爹,您要相信女兒,我可以處理好這件事。”

“胡說,這事兒都耽擱一個月了,你從前不能處理,現在就能處理好了?”顧明陽也很感動,以為女兒是為了維護自己而決定犧牲她的終身,因斬釘截鐵道:“你回去吧绮羅,為父絕不會眼睜睜看着你跳進這樣一個火坑。”

“爹,我從前對這件事不理不睬,那是因為時機不到。”顧绮羅哭笑不得。看着面前一副要“慷慨就義”模樣的父親無奈說着,見顧明陽仍是不信,她便一咬牙道:“你忘了你女兒是什麽人?我可是把一個小小百味館做成了如今京城第一私房菜館的人,連蕭江北都不敢小瞧我,爹怎麽就不信女兒?”

“你那個,難道不是運氣?”顧老爺咕哝着,但終于是讓開了一步:雖然準女婿有“情人眼裏出西施”的嫌疑。不過那到底是皇帝和鄭老将軍都贊不絕口的人才。也許自己應該相信他的眼光。

顧绮羅見父親終于退讓,心裏松了口氣。她上前一步,将自己置身于衆多火熱視線中。就那樣冷冷看着原子非,如同看着一個死人。

原子非皺了皺眉頭,心想傳言果然不錯,這女人真是個大膽彪悍的。啧啧。正常來說,這樣的女子能嫁出去都該燒高香了。哪知道她運氣這麽好,竟然還讓我和蕭江北那莽夫争起來了。罷了,看在榮華富貴的份兒上,先不計較這些了。反正不過是娶個擺設回去,到時候自有真正的軟玉溫香來安慰我。

想到姚佩佩的溫柔妩媚,原子非忍不住就又有些心猿意馬。雖然那是個絕代尤物。卻守禮自持的很,以至于他到現在也沒碰到對方一下。那女子對自己青眼有加是不假。可為了長遠打算,原子非并不敢造次,萬一給那家財萬貫的絕色寡婦留下了壞印象怎麽辦?

“原公子為了求娶小女子,這一個月來還當真是煞費苦心。”

顧绮羅終于開口,微微揚着下巴譏諷看着原子非。而她這一說話,人群立時安靜下來,大家都想看看這聞名京城的顧家大姑娘會怎樣處理此事?

“呵呵,不敢當。”原子非也是一聲冷笑,淡淡道:“顧府的門檻太高了,我若不費些苦心,只怕是連這門檻都跨不進去。”哼!你說我死皮賴臉,我就說你是勢利小人,諷刺嘛,誰不會?

顧绮羅點點頭,冷冷道:“也罷,此事到今日,是該徹底的解決了。我問公子幾個問題,若你能做到心口如一,我便按照那個契約書嫁你,若你做不到,那就別怪我翻臉無情。”

原子非微微一皺眉頭,顧绮羅的篤定讓他心中生出一股淡淡不安,他連忙冷笑一聲,強行将那股不安壓下去,故作淡然道:“翻臉無情?這話姑娘是說笑吧?你就是翻臉無情又能怎樣?我奉父親遺命,拿着婚書來求娶,誰也說不出我一個錯兒來。”

顧绮羅不屑地看着原子非,忽然呵呵一笑,上前兩步低聲道:“原公子,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知道京城各個衙門因為某些原因,都不肯受理我父親告你訛詐騙婚的案子。只是公道自在人心,你也很清楚,你那紙所謂的婚書,就算真是我父親親筆所寫,也不過是一紙契約罷了,你有我的庚帖嗎?拿得出來嗎?除了這紙契約婚書,你還有什麽?你想讓我當着這麽多百姓的面兒把這話大聲說出來嗎?你要知道,桃花班的戲可已經是人盡皆知了,大家正懷疑呢,你要我親口為他們證明?呵呵,今日就算将你打出去,我父親也不過只是違約罷了,根本就稱不上強行退婚。那些衙門固然顧忌你身後那些大人物的勢力,但你想一想,只憑這麽一紙契約書,在衆目睽睽之下,那些衙門真的就敢颠倒黑白鞭笞家父麽?就算他們敢,我若是站出來魚死網破,你覺着他們還敢麽?”

“魚死網破?”原子非疑惑看着顧绮羅,不等再問就聽對方冷笑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你該知道的,你看我可是那種忍氣吞聲的懦弱女子?實話告訴你,你背後那些大人物是利用你打了一個漂亮的勝仗不假,蕭顧二家就讓你這麽一條泥鳅給弄得臉面無光。但與此同時,蕭家已經憋了一股火,只是現在這股火還沒有辦法發作罷了,但你別忘了蕭家背後站着的是誰?若我在公堂上血濺五步,你想想那個後果,是你能承擔的嗎?”

原子非面色一下子變得煞白。他當然知道自己這次的事情有多麽荒唐,事實上,蕭顧二家的決心簡直大大超出他的想象,如果不是身後那些大人物在支撐着他,他很可能早就灰溜溜滾出京城了。如果面前這個女人真是性烈如火到不惜一死,到那時,只怕早已憋了一肚子氣的蕭家會立刻把狀告到太子那裏,一條人命,足夠太子插手這件事了,認真追究下去,那些大人物不把自己當作替罪羊才怪。

這樣一想,原子非額頭冷汗便涔涔而下,他使勁兒瞪着顧绮羅,咬牙道:“你想怎麽樣?你既這麽篤定太子和蕭家會出手,怎麽還忍到現在?”

“千古艱難唯一死。”顧绮羅嘆氣道:“說到底,我也怕死啊,不到萬不得已,我又怎會舍了自己性命?你問我我想怎樣?很簡單,就按照我剛才說的做,你敢嗎?你敢回答我的問題嗎?我說過,若你能做到心口如一,我便按照那個契約書嫁你,若你做不到……”

“好,就按姑娘說的辦,若我做不到,我便離開京城,從此後絕不糾纏。”原子非突然高聲道,雖然這話也是斬釘截鐵般的堅定,顯示出他無與倫比的“真心”和信心。只是他此時再做出這樣态度,卻已經有些晚了,百姓們看見他先前分明還有恃無恐理直氣壯,可不知和那位大姑娘說了幾句什麽,态度便立刻轉變,哪還不知他是有些怯場了,此時再擺出這副态度,恰是色厲內荏。

一時間,大家更好奇了,忽聽顧绮羅亦大聲道:“原公子,我且問你,既是我們兩家有這樣一紙契約婚書,此前十幾年為什麽你們都不和我們走動?直到今年才忽然尋來京城?”

“家父忽然病重而逝,之後我們家就搬去臨川,為生計奔忙,所以疏于走動。且聽聞顧伯父那時正在上進,我們又怎好打擾?後來我有心求取功名,以和姑娘相配,刻苦攻讀之下,無心外事,再則京城距離臨川路途遙遠……”

原子非侃侃而談,不過這一回不等說完,便聽顧绮羅笑道:“如此體貼,又用功勤奮,這麽說,原公子雖在千裏之外,但心中對我顧家卻十分關懷了?只是為了不給我們添麻煩,才不往來走動,這可真是一個君子啊。”

原子非不明白顧绮羅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只得拱拱手朗聲答道:“不敢稱君子,然家母帶着我兄弟二人勤奮過活,我們家道雖中落,卻也是清清白白的書香世家。”

顧绮羅點點頭,忽然問道:“你說你住在臨川?是真的嗎?但不知居于臨川何處?我怎麽聽說其實你們一直在杭州呢?若是這樣,原公子剛才說的可就不對了,我與祖母一直居于杭州鄉下,你們十幾年來不聞不問……”

不等說完,原子非便沉聲道:“姑娘說笑了,我們早已搬離杭州,就住在臨川白石街王家巷,不信你可派人去打聽打聽。”

“原公子不怕對質就好,我這裏恰有幾位從臨川白石街王家巷來的人,你看看認不認識他們?”顧绮羅一邊說着,便回頭看去,一旁顧明陽呂夫人等都連忙回頭,只聽一個童稚聲音笑道:“總算輪到我們登場了,幾位大叔大嬸,我們快過去吧。”

第 99 章 強行退婚

“你……你說什麽?”原子非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敢置信看着顧明陽,僞裝出來的鐵骨铮铮表情都扭曲了,好半晌他才回過神來,神色陰鸷道:“你再說一遍,顧伯父,你要知道這個後果。醜話說在前頭,我是不會同意退婚的。”

大夏律法規定:如男女雙方有婚約在身,男方強行退婚,女方不同意,那上公堂後,督辦此案的官員只需根據兩家情況,判定男方賠付女方銀錢若幹即可;而女方若是要強行退婚,男方不同意,不但要賠銀子,女方父親還要被當衆鞭笞十下。

這倒不至于丢了性命,但對于顧明陽這樣身份的人來說,這卻是比丢掉性命還要難以忍受的事,他一個朝廷五品官員,被當衆露着屁股鞭笞,從此後別說前途,就是做人最起碼的臉面也要丢個一幹二淨了。

“我知道後果,但我還是要和原家解除婚約,由此産生的一切後果,我一力承擔。”顧明陽一字一字擲地有聲,相形之下,他對面那個滿臉陰沉咬牙切齒的原子非真是無比猥瑣醜陋。

從顧绮羅看到顧明陽那一刻起,她就在猜測這個父親會如何化解此事,她心中帶着期望,因為這個爹爹确實是個好父親。然而在看似無解的情況下,除了犧牲自己這個女兒的終身幸福,或者硬撐拖延,她實在是不能替顧明陽想出什麽好辦法來。

所以她一直在心裏暗自告訴自己:不管父親做出什麽決定,都是正常的。在這樣一個時代,身為一個前途光明的官員,顧明陽能為自己撐到這個地步,已經算是非常不容易了。換做別的父親,犧牲一個女兒能換回臉面前程,那又算得了什麽呢?

然而她萬萬沒有料到,顧明陽竟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他竟是為了自己,寧肯忍受強行退婚的天大羞辱,寧肯舍棄了官職前程。舍棄掉身為男人最看重最在乎的臉面。

“爹爹……”

顧绮羅怔怔站在那裏。而她身邊的顧蘭绡在震驚過後,卻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就失聲痛哭起來。雖然她和母親都說明白父親的性子。然而直到此刻,她才發現自己并不真的了解父親。明明可以轉圜的事,就是犧牲一個女兒換前程臉面,她的父親卻半步都不肯退讓。他說不會考慮用自己頂替大姐姐嫁給原子非,他就真的沒有再這樣想過。哪怕是在此刻最艱難的時候,他也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和妥協,他說到了,也真的做到了。

“老爺……萬萬不可啊。”

呂夫人也終于回過神來。不由得驚呼一聲,這一次她的驚怒恐懼确實是真的了。她的目的是要把顧绮羅嫁給原子非,從而讓自己女兒能夠嫁給蕭江北。然而顧明陽如此強硬。如果他真的強行退婚,到時候不但自己的算盤要落空。就是這個家都要完蛋了。沒有了官職前途的男人,能帶給自己的除了苦頭,還有什麽?

呂夫人這時候的确有些後悔,夫妻十幾年,她到底也還是沒有真正了解顧明陽:這個外事精明家事糊塗的男人,他心性豁達,親切随和,什麽事都是一副好商好量的模樣,看上去無比圓融。然而在他的圓融表面下,卻有着真真正正的不屈傲骨:有些事可以妥協商量,然而事關親人的幸福與痛苦,他不會後退半步,哪怕為此付出一切。

原本亂哄哄的大院內外陡然間就靜的落針可聞。顧明陽掃視了一眼那些擠在門口的百姓,因為急着知道這件事的結果,有一些膽大的甚至都跑進來了,在牆根下站了一排,雖然不敢上前,但要告他們強闖民宅,那妥妥一告一個準兒。

看見顧明陽的目光看過來,那些大膽的家夥都覺着有些膽寒,悄沒聲的就想退出去。卻見顧明陽沖門外百姓們一抱拳,朗聲道:“今日我顧明陽把話撂在這裏,請大家做個見證。原家若不同意退婚,我便強行解除婚約,為此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呵呵,你們都說我為了攀權附貴壞了良心,可如果我真的被此子一番胡攪蠻纏就答應把自己的女兒嫁他,只為了保全自己的名聲官位,那我才是真正壞了良心,我才是愧為人父。”

人群頓時就又竊竊私語起來,便有人疑惑道:“這顧大人真的是豁出去了嗨,他那身份,要是當衆挨鞭笞,以後怕是再也沒臉做官了吧?”

“可不是?還做官兒呢,要我,都沒臉在京城待了,那可是讀書人,讀書人啊。受這樣的羞辱,還不如一頭碰死。”

“那要這樣說起來,這顧大人也不是攀權附貴的人啊,他要是真把官職前程看的那麽重要,把女兒許給原家不就得了?最起碼還可以繼續做官兒不是?蕭家可不會做的這麽絕。”

“就是就是。哎!你們沒看桃花班的戲嗎?那戲裏的蔔世仁聽說就是這原子非的原型。戲裏說的明明白白,當日顧老爺和那原老爺只是随口訂了娃娃親,男孩子是這原子非的弟弟,五歲上溺水死了,兩家後來随着顧老爺進京趕考就斷了往來,再後來原家搬走,顧老爺也做了官兒,直到去年原家聽說顧老爺在京城做官,才起了不良心思,僞造婚書強詞奪理來逼迫顧家踐約。”

“什麽?要這麽說,那不對啊,定親的那個孩子既然死了,那這門親事怎麽能做數?”

“所以說就是那婚書的事兒啊,說是僞造的,可那筆跡怎麽一樣呢?這就是個大麻煩,契約婚書在人家手裏,還不是人家怎麽說怎麽算?顧老爺也只能吃這個啞巴虧。”

“等等……契約婚書?那蕭家可是正兒八經和顧家換了婚貼,連聘禮都下了。契約婚書也不過就是一紙約定,嚴格說起來不能當做真正的婚書啊,怎麽……這顧家竟然還栽在一個無權無勢的秀才手裏了?”

“聽說,我只是聽說哈,這位秀才背後有大靠山,京城沒一個衙門敢受理這件案子,所以顧家才到了這麽個跳進黃河洗不清的地步……”

類似以上的言論在人群中飛速傳播,風向漸漸有些要轉過來的勢頭,恰在此時人群中卻又有人舉着拳頭高喊:“好一招以退為進,顧大人這是鐵了心要和蕭家結親啊,暫時受點羞辱算什麽?只要和蕭家的親事成了,将來還怕不能東山再起嗎?”

這話一出,立刻就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贊同。顧绮羅一直在院裏冷眼旁觀,此時不由得皺緊了眉頭,暗道看來這些百姓中是有專門安排好的人手進行煽動,可惜啊,可惜我手上人手不夠……罷了,就是有人手又如何?便抓住了,難道還有衙門敢審問?唉!這就是沒有權勢的悲哀啊,不然爹爹也不至于被那個惡棍給逼迫到這個地步。

顧明陽卻沒再理會百姓們的鼓噪,他已經下定了決心,因就要和原子非去順天府辦強行退婚的手續。卻不料身旁呂夫人緊緊拉着自己,涕淚橫流道:“老爺,老爺啊,退婚是萬萬不行的,實在不成,咱們把三丫頭許給原公子吧,我的三姑娘也是嫡女,原公子你總該滿意了吧?”

這就是呂夫人的高明之處了,這會兒她可萬萬不能用顧蘭绡來說什麽頂替的話,不然怎麽逼迫顧绮羅“深明大義”呢?反正她知道原子非除了顧绮羅,根本不可能要顧家別的女孩兒,不然他沒法向他背後那些大人物交代。

果然,原子非脖子一梗,冷冷道:“笑話,我乃是奉父親遺命來此求婚,婚書上也說的明明白白,我的未婚妻是顧府大姑娘,你們現在給我三姑娘算是怎麽回事?真以為我是為了攀附權貴才來的嗎?”

呂夫人便假意怒道:“你莫要不講道理,照這般說,我們老爺當日定親的也是你那個溺死的弟弟,怎麽如今你又代他來求娶大姑娘?既然你們可以換人,為什麽就不許我們換人?”

原子非冷笑道:“夫人此言差矣,當年我父親可沒有特意說定親的人就是我大弟,但顧老爺說的,可就是貴府大姑娘,因為那個時候,連大姑娘都是在母腹之中,二姑娘怕是影兒都沒有,更別提三姑娘了。”

“夫人不必多言,我意已決,便是拼了官職前程甚至是性命不要,我也絕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嫁給這樣一個卑鄙狠毒的小人。”

顧明陽沉聲說完,正要舉步,就又被呂夫人死死拉住,只聽她回頭哭叫道:“大姑娘,你倒是說句話啊,老爺這一去,以後……就全完了,你……你真的就忍心讓他落這樣一個結局嗎?嗚嗚嗚……這是造了什麽孽啊!老天,老天,我們家雖然不敢說是修橋鋪路的積善之家,卻也是規規矩矩,從未做過一件虧心事的清白人家,為什麽……為什麽就讓我們攤上這種事……”

呂夫人如同崩潰一般的一番哭叫簡直是天衣無縫,就是顧绮羅,心中明明厭惡痛恨她已極,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女人的演技絕對是爐火純青的影後級別。

議論聲中,人群不約而同将矛頭對準了顧绮羅,于是大姑娘眉頭一挑,輕聲對身旁顧蘭绡道:“該我上場了。”

第 98 章 逼婚

出了門,還不等回到自己屋裏,杏花便猛地拉住顧绮羅袖子,焦急道:“姑娘,那原子非……他果然逼婚來了,不知道為什麽,好多好多百姓都跟了過來,把咱們府外擠得水洩不通,太太已經打發人去請老爺回來,姑娘有什麽計策趕緊用吧,不然這一次,奴婢看不能善了呢。”

話音未落,便聽顧绮羅咬牙笑道:“好,當真來得好,我便是要等着他這一天,偏偏他能沉得住氣,再等下去,不但我不耐煩,那位柳姑娘又哪有閑暇時間陪他做耍?”

杏花一愣,看顧绮羅的模樣竟是胸有成竹,還有那位柳姑娘又是誰?自己和春雨與姑娘寸步不離,何嘗知道她認識什麽柳姑娘?

就這一會兒工夫,春雨也急急忙忙跑來了,小臉跑的通紅,汗水一滴滴落在地上,看見顧绮羅,也是一把拉住她,上氣不接下氣道:“不……不好了姑娘,外面的人越來越多,這……這可怎麽辦?”

“多一些才好,人越多,反轉的時候就會越精彩。”饒是顧绮羅向來沉穩,此時心中也不禁有些興奮,她對春雨道:“春雨,你現在就去百味館,對你哥哥說時機到了,請該來的人過來,他就知道怎麽辦了。”

春雨雖然不明所以,但既然姑娘如此吩咐,定然是有她的道理,于是點點頭匆忙離開,往西角門方向去了。

這裏杏花被主子的從容鎮定影響,焦躁的心情平複,只是臉上卻做不出輕松神态,只緊緊跟在顧绮羅身後。

兩人剛走到上房外,就見顧蘭绡莊姨娘匆匆趕來。這母女兩個也是一臉的震驚惶恐,看見顧绮羅,顧蘭绡就搶上前道:“大姐姐,你也知道了?那……那原家子怎會如此大膽?他……他這和逼婚有什麽兩樣?誰給他撐的腰?”

“自然是有人給他撐腰,不然他有膽子行出這樣事嗎?”顧绮羅冷冷一笑,然後拍拍顧蘭绡道:“妹妹把心放回肚子裏,我請你和莊姨娘看一場好戲去。走。”

“大姐姐莫非有了對策?”顧蘭绡看見顧绮羅這模樣。便有些明白了,只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出:究竟顧绮羅有什麽辦法能化解眼前這一場危局。

幾人來到前院,就見諾大院子裏。呂夫人面色鐵青,帶着韓姨娘和幾個婆子媳婦在那裏站着,對面十幾步遠外,原子非負手昂頭。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

顧府總管呂光看上去已經焦頭爛額了,正在勸說原子非:“原公子。有什麽話不能商量着說?你這樣做就不對了……”

不等說完,那原子非見房後又轉出幾個女眷,當先一個豆蔻少女,面容秀麗沉着。他便猜測着這大概就是顧绮羅了,于是不耐煩一揮手,打斷呂光道:“少廢話。從我進京登門那一天起,你們就說要和我商量。結果如何?商量到現在,我也沒看見你們有一丁點兒誠意,如今還要商量?哼!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打得什麽主意嗎?無非是要拖延時間,然後把大姑娘嫁進蕭家,到那時,我一個窮秀才,又能如何?”

他說到此處,便轉回頭對擠在門外的百姓們高呼道:“父老鄉親們,我原子非無權無勢,只有這一身傲骨,一紙婚書,還有你們的支持。今天我就要看看,這世間還有沒有公道天理?婚書在此,父親遺命不敢違,便是血濺五步,我也定要求娶顧家大姑娘,我就看看,顧家當着這麽多京城百姓的面兒,是不是也敢把他們的勢利嘴臉露出來。”

呂夫人表面上氣得胸膛不住起伏,心裏卻大喊了一聲“好”。耳聽得百姓們都鼓噪起來,讓顧家給原子非一個公道,她便上前一步道:“原公子,你這話太過偏頗,你不是不知道我們大姑娘已經許了蕭家……”

“那是你們的錯誤,難道要我來承擔?”原子非冷冷看着呂夫人,他雖然認識呂冬雲,卻完全不知道對面這位顧家主母才是自己真正的盟友,因此面上全是譏諷之意,冷笑道:“顧老爺為了巴結蕭家,故意忘了和我們家的婚約,又把大姑娘許配出去,這難道是我指使的?”

“話不能這麽說。”呂夫人偷偷看了顧绮羅一眼,見她絲毫沒有上前說話的意思,心中不由得奇怪,暗道這厲害的野丫頭莫非也被今天的大場面吓呆了?唔,也有可能,她再厲害,也不過是個未經世事的女孩兒,這又關系到她的終身大事,而且現在明顯是原子非占着上風,她還能跑過來看事态發展,已經算是定力超人了。

這樣一想,多日來被顧绮羅拿捏住的那股子惡氣便覺着全都發洩了出來,胸腹間竟是從未有過的暢快舒服,面上卻還假做凜然道:“我們早就和你說過,只要你肯退婚,我們顧家願意補償你。”

原子非昂首道:“這是我父親的遺命,你們為了巴結蕭家,可以不把我的父親放在眼中,但我是我父親的兒子,他的遺命,我一定要完成,你就是補償我一座金山,它能換我父親活過來解除婚約嗎?說到底,你們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為我是攀權附貴,但我要的,是我的未婚妻,是這世間的公道。”

“說得好!”

門外人群中有人大聲喝彩,仿佛帶頭一般,其他人立刻附和着鼓掌喝彩,潮水一般的叫好聲轉瞬就把呂夫人的聲音淹沒了。

“大姐姐,那厮真是太可恨了,我恨不能一拳打死他。”顧蘭绡氣得咬牙切齒,實在是原子非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太醜陋可惡了。

“稍安勿躁。”顧绮羅微笑着安撫妹妹,忽見外面人群分開,幾個人匆匆走進來,當先一人身着官服,颌下三绺短須,面沉如水不怒自威,正是顧明陽。

“老爺回來了。”顧蘭绡一拉顧绮羅衣袖,目光中卻滿是擔憂,輕聲道:“聽聽老爺怎麽說。”

“嗯。”

顧绮羅看着父親,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這個向來灑脫豁達的男人竟似是比從前老了十歲,可見原子非這件事對他造成的困擾和煎熬。她心中微微有些愧疚:若不是自己一定要等待這個時機,這事情完全可以早點解決,父親也不至于受這麽多的罪。

不過事情如果重來,顧绮羅還是會這樣做。她和蕭江北這樁婚事看上去是如意姻緣,可背後卻不知有多少人在虎視眈眈,如果不能給那些人一個足夠痛的教訓,往後還不知有多少個張子非王子非會蹦出來。

爹爹,你受苦了,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今天就是你揚眉吐氣之日,到那時,你好好看那原子非是如何像喪家之犬般惶惶難安,女兒已給你準備了一壺好酒,今晚親自敬你。

顧绮羅心中默默說着,就這一眨眼工夫,顧明陽已經來到了原子非面前,呂光則退到了他的身後。

原子非見正主兒來了,不由得精神大振,他今天是抱着“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信念過來的,因見到顧明陽,便抖擻起精神,暗道就這樣了,今兒勢必要逼着這老兒在衆人壓迫下答應和蕭家退婚,把那顧绮羅許配于我。啧啧,就那麽個女人,也沒有什麽出奇之處,比起我的佩佩,何止是雲泥之別?那蕭江北真是個傻子。

想到姚佩佩的絕世容顏溫柔解語,原子非只覺着身上火熱,暗道得趕緊把這裏的事弄完,然後把那顧绮羅弄到手,過個一年半載,把她休了,我就可以迎娶佩佩進門,到那時我既有絕色佳人相伴,又有良田千頃金銀無數,再有這些貴族世子的幫忙,還怕不能混的風生水起?

一念及此,他便整了整衣冠,沖顧明陽抱拳一禮,朗聲道:“小侄見過伯父,今日小侄前來,就是要将我們之間的婚約做個了斷。伯父,凡事總該講究個先來後到,你與我父親之前訂下婚約,之後就不該又把大姑娘許配別人。不過這是伯父一念之差,小侄也不能不近人情。您只要和蕭家退婚……”

“我要和原家退婚。”

顧明陽的身子微微顫抖着,他的肺都要氣炸了,這原子非一派胡言,還拿出一副大度嘴臉。如果有一絲可能,他都不願意放過這等寡廉鮮恥之徒,可無奈京城衆多衙門百姓都被這賊子蒙蔽,信其所言,以為自己一女許二夫,這沒地方講理的感覺真是快把他氣瘋了,現在他終于明白為什麽被冤枉的人總喊着自己“沉冤待雪,冤情似海”之類的話,聽了就透着那麽一股心酸和絕望,實在是這被人冤枉的滋味兒太沉重太煎熬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顧明陽平複了一下心情,他沒有解釋“我和你爹當初訂的娃娃親不是這樣的,你的婚約是僞造的”之類的話,這麽些日子他早已經認清楚,這些話說了也是白說,因此索性不廢話,開門見山就要和原子非解除婚約,雖然他根本不認為顧家和原家有什麽婚約。

第 97 章 出征

“绮羅,我們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成婚?”蕭江北現在最着急的就是這件事了,只有顧绮羅進了蕭家門,那些搗鬼的才會徹底死心。

“不用急,這件事一結束,想來就可以定婚期了,我不信我們太太還能找出什麽人來。”顧绮羅微微一笑,伸出另一只手在蕭江北手上輕輕拍了拍,柔聲道:“好飯不怕晚。”

“好,那我就等着。”蕭江北鄭重點頭:“我相信你。你錢夠不夠花?我如今可是有幾十萬兩銀子的身家……”

“夠花了,不夠我早向你開口了。”顧绮羅仍是笑着:“那些銀子你留着,将來我們要把買賣做大,指望着那個做本錢呢,你不會以為我的志向只是開一家私房飯館吧?”

“都随你,只要你喜歡。”蕭江北笑,忽聽顧绮羅道:“是了,你找的那個人靠不靠譜?別到最後,她不能把原子非迷住,反而被原子非給迷了。”

“你放心,絕不會出這種事。我忘了和你說……”當下蕭江北就将柳飄絮的來歷說了一下,只聽得顧绮羅都驚訝不已,搖頭道:“真是難以想象,竟然會是柳哥兒的姐姐,這麽說,咱們那天救下柳哥兒的舉動,大概都落到她眼裏了,不然怎麽會這樣幫忙?”

“應該是吧。”蕭江北點點頭,想了想又道:“這位柳姑娘雖然身在青樓,卻是很了不起的女子,并沒有多少人見過她,因為她和八皇子一直保持着很好的關系,大家都說以八皇子張狂的性格,将來說不定就會将她接進府中為妾。”

“那又如何?這就算是很好的宿命嗎?或許在你們看來的确是吧。但我卻覺得,這樣一個奇女子,最後只能給人為妾,實在是可惜了。”顧绮羅搖頭嘆氣,她是真的為柳飄絮不值。

蕭江北沉聲道:“不是所有女子都會如你這般想的,也許在柳姑娘心中,能嫁入王府為妾。已是天大運氣。畢竟許多青樓名妓,最後的結局也不過是給富商巨賈做個妾室,能有口飯吃。她們就已經很感激了。”

顧绮羅知道蕭江北說的是實話,也知道這未婚夫心中壓根兒不會在乎柳飄絮一個青樓女子的命運,只是她心中仍不免黯然。最難辦的是,柳飄絮是八皇子的人。輪不到她替對方贖身。

一念及此,顧绮羅便幽幽嘆了口氣。忽聽身旁杏花笑吟吟道:“那二爺是怎樣想的呢?您也覺着男人妻妾成群方是齊人之福嗎?”

這話似是随口一問,随着對蕭江北性格的了解,杏花和春雨如今已經不怕這個未來的男主人了,不然她也不會問出這樣大膽的話。只是這話裏的暗示意思實在太過明顯。以至于一向認為女人心海底針的蕭江北都一下子就明白了,于是搖搖頭笑道:“我有绮羅一人足矣,還要那些牛鬼蛇神做什麽?”

“喂!”顧绮羅差點兒一口茶噴出來:“會不會說話?什麽叫牛鬼蛇神?能到你眼前的女人。用這種詞形容是不是太過分了?”

“唔……”蕭江北抓了抓頭發:“那……庸脂俗粉?”

“有像程九姑娘那樣的庸脂俗粉嗎?”即便顧绮羅很不待見程秋婵,卻也不得不承認對方的美貌和庸脂俗粉四字是不沾邊兒的。雖然對方膽敢橫刀奪愛。可這不是最終沒奪過去嗎?所以顧绮羅願意給她一個公平公正的評價。

“程九姑娘?”蕭江北擡頭望天努力思考,半天後又抓了抓頭發:“那是誰?名字有點耳熟。”

“我去……”

顧绮羅心裏都同情程秋婵了:那麽多的努力,甚至不惜落水制造一場英雄救美,結果蕭江北竟然不能把名字和人對上號,這……怎一個慘字了得啊。

“就是去年冬在橋上落水……”

反正也沒有別的事,顧绮羅樂得和蕭江北閑話,正要幫未婚夫回憶回憶,忽然就見小橋匆匆走進來道:“二爺,宮裏來了旨意,讓您即刻進宮,說是邊關八百裏急報,北匈犯邊。”

一句話就如同是晴天霹靂一般,在情意綿綿的一雙小兒女頭上炸響。蕭江北霍然起身,而顧绮羅則下意識一把抓住他的手,眼裏全是恐懼。

愛人從來都是大膽性子,怎會因為北匈鞑虜就害怕起來?明白顧绮羅的恐懼是因為對自己的擔憂,蕭江北心中越發柔軟溫暖,輕輕拉過那雙纖纖玉手握住,他沉聲道:“我這一次很可能還要前往邊關,你不用怕,打匈奴我是輕車熟路,萬不會有事的,我只是擔心你這邊……”

“我這邊不用你擔心。”顧绮羅很快便鎮定下來,用力回握蕭江北的手:“一切都安排好了,你盡管放寬心。”

蕭江北知道自己喜歡的這個女人并非是尋常軟弱的閨閣千金,于是用力點頭道:“我自然信你,一直都信你。軍情緊急,我出發前盡量再來見你一次……”

不等說完,就聽顧绮羅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你不必顧慮我,盡管便宜行事。我只告訴你一句話,你得牢牢給我記住。”

蕭江北的表情立刻凝重起來,沉聲道:“什麽話?”

“別出事。”顧绮羅深情看着心愛的男人,到這個時候,她哪還會講究什麽避諱?因堅定一字一字道:“活着回來。我不想一輩子守寡。”

蕭江北的眼色驀然變得淩厲,也一字一字回道:“必不負所托。好好做你喜歡的生意,等我回來迎娶你。”

說完這句話,他便轉身大步離去。兩人間似是沒有更多的戀戀不舍和依依惜別,然而那份柔情百轉牽腸挂肚,卻只有彼此方能明白,那真正是纏綿入骨的繞指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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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沒想到,二爺竟然這就走了,那鞑子也太不講究,這種時候犯邊做什麽?”

春雨氣哼哼的嘟囔着,杏花則擔憂的看了顧绮羅一眼,輕聲道:“姑娘,你真的不去送一送二爺嗎?這會兒若是趕去,怕還來得及。”

顧绮羅笨拙的在繡繃上落下最後一針,擡頭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搖頭道:“不送了,我小時候聽過一個說法,說是男人出征時,親人最好不要相送,如此……方有再見之日。”

“這說法倒是新鮮。”杏花輕輕點頭:“我倒是沒聽說過,不過細細想來,大概有一份兒道理。我跟着人牙子那幾年,也曾走過不少地方,有一次在客棧裏遇見一對十分恩愛的夫妻,那丈夫臉上好大一條疤,就是當日在戰場上留下的,他還說若不是想着回來見妻子最後一面,怕是也活不下來了。”

顧绮羅點頭道:“确實是這樣沒錯,人的求生意志是可以創造奇跡的,所以我今日不去見蕭江北,我等他凱旋回來見我。”她說完,便怔怔看着院門,忽然輕聲道:“你們說,他是不是已經出了城門?”

“沒有那麽快吧,十萬大軍呢。”春雨小聲咕哝,卻聽杏花和顧绮羅一起笑道:“笨蛋,十萬大軍那是在京郊,他要去京郊接管人馬,才往邊疆出發呢。”

三人又沉默了一會兒,杏花方嘆口氣道:“二爺從小兒就打仗,打到現在未逢一敗,所以倒也不用擔心,我如今擔心的,倒是姑娘這邊,桃花班的《啼笑姻緣》已經唱了好幾日,原子非那邊怎麽卻沒有動靜呢?這兩日都沒聽說他上門。”

《啼笑姻緣》便是桃花班那出以蕭江北和顧绮羅為原型的新戲,自從在太子府唱響之後,不到半日功夫,大街小巷便都知道了。桃花班衆人還不等喘口氣,他們擔心的情況便成為了現實:京城所有戲園子的老板幾乎是傾巢出動,通過各方面的人情關系力邀他們去自己的戲園子唱這出戲。

從來不曾想象過的名利突然間就滾滾而來,若說班子裏所有人都能保持清醒,那當然不可能。好在桃花班主和柳如風這個臺柱卻都是心明眼亮的,其他人雖然被誘惑的搖搖晃晃,但兩大定海神針不動,他們也就只是心裏想想,日常生活唱戲仍是按部就班。

“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等着吧,也就這幾天了,寧靜過後,必然就是狂風暴雨。”

顧绮羅淡淡冷笑:桃花班的戲已經唱響京城,百姓們都知道這出戲是以顧家“一女嫁二夫”為背景,也通過這部戲開始懷疑原子非那紙婚約的真實性,風向已經不是一面倒了,越來越多的質疑和為蕭顧二家抱不平的聲音出現,原子非身後那些勢力能沉得住氣才怪:就算你能控制住京城所有衙門,你能控制得了百姓們的悠悠衆口嗎?

不出顧绮羅所料,第三日一大早,她梳洗完畢正和周太夫人說話呢,就見杏花匆匆跑進來,面上滿是焦急之色,偏偏當着周太夫人的面兒,也不好說什麽,因為不怎麽出院門,香桃海棠兩個丫頭口風也緊,所以即便外面滿城風雨,老太太卻是毫不知情。

顧绮羅便不動聲色的站起身告辭,周太夫人不疑有他,笑眯眯看着她離去。

第 96 章 執迷不悟

待蕭江北離開後,太子便來到蕭靜春的院子裏,兩人說起今天的事,太子便感嘆笑道:“我覺着連上天都在幫我,你看看裕親王那小舅子是什麽德性?除了搶男霸女橫行霸道還會幹什麽?你再看看本宮的小舅子。呵呵,那裕親王還想和我争,他憑什麽?就是本宮的小舅子媳婦兒,都比他不知強多少倍。”

蕭靜春也笑道:“顧家姑娘的确不是個簡單的女孩子,聽說那百味館如今是越發的風生水起了,雖說商道乃是末節,但要做好其實不容易,尤其是她那個做派,京城中最好最大的酒樓敢不敢像她這樣嚣張?偏偏好多人就吃她那一套,這真是連我都不得不佩服。阿北将來有她幫襯着,我也就不擔心了,只是殿下不能太寵着他,那小子脾氣上來,也是個無法無天的。”

太子笑道:“我的小舅子我還不知道?他雖然看着冷漠,但并非霸道的家夥,除非惹怒了他。他在邊關十幾年,可沒聽說幹過什麽出格的事兒,如此嚴于自律,又怎麽可能被我寵壞?你不要瞎操心。”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不知不覺便是三更了,于是方安歇下來,不提。

***************************

兩天後,蕭江北終于忍不住了,因早上出府,提着幾樣禮物便到了顧家:該找的人已經找了,那原子非此時大概已經醉在溫柔鄉中,他不認為自己還有和顧绮羅裝冷戰的必要。

恰好這一日顧清雲也休沐在家,呂夫人聽說蕭江北來了,便忙把兒子叫出來。對下首的蕭江北熱情笑道:“說起來,清雲也可以算是你的弟弟,只平時看你們也沒有親近往來,這可不該,清雲,你們讀書人不也講究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嗎?你蕭二哥在邊關住了十五年,見識經歷都不是你這京城公子能比的。你要多多向他請教才是。”

顧清雲微微點頭。心裏卻有些沉重:他雖不常回家,但母親和顧绮羅的關系,他又怎可能一點兒不知?此時見母親對未來姐夫如此熱情。便覺着有些不對勁兒。

蕭江北原本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然而見顧清雲談吐清雅落落大方,倒不似呂夫人那般可厭,這才不得不耗着耐心陪對方說了幾句話。

只不過蕭二爺的耐心終究有限。眼看呂夫人興奮地動不動就插話,卻絕口不問自己的來意。他心裏便不耐煩了,正要起身道明來意,就聽外面一個軟糯聲音道:“母親,看我給您帶什麽好吃的來了?”

話音落。門外風一般沖進來一個明媚少女,看見廳裏的蕭江北,這少女一下子站住了。掩着櫻桃小口,似是十分驚訝的樣子。不是顧錦繡還會有誰?

“不知道二哥哥在,我唐突了。”顧錦繡連忙斂衽施禮,目光卻是輕輕在蕭江北臉上一轉便離開,又轉頭對顧清雲嬌笑道:“哥哥也在啊。”

顧清雲的眉頭就皺了起來,點頭道:“三妹妹怎麽過來了?”

顧錦繡怎麽過來了?當然是呂夫人命人去報的信兒,她才匆匆趕來在蕭江北面前露臉兒的。不過這一回三姑娘也學聰明了,畢竟吃了好幾塹,再沒有點進步那就是弱智了。

因琢磨着蕭江北既然喜歡顧绮羅的野性,她今日便也只穿的幹淨利落,又故意做出活潑開朗的模樣,見到蕭江北後也不肯把花癡之态表現在臉上,而是玩起了欲擒故縱的那套把戲。

就連呂夫人,看見女兒這番打扮做派,也是十分滿意。因笑道:“你帶了什麽好東西來?給我瞧瞧,恰好二公子也在,若真的好,也請他嘗一嘗,人家可給了咱們許多野味,那老虎肉總不能白吃,是不是?”

顧錦繡微微一笑,将手中食盒放在桌上,接着打開來,一股桃子的甜香氣便四溢開來。她從裏面取出兩個碟子,每只碟子上都是四顆拳頭大的水蜜桃,她先拿起一個遞給呂夫人,接着又拿起一個向蕭江北遞過來,一面笑道:“剛才莊子上來人,送了兩筐上好的水蜜桃,我就忙忙撿了幾個個頭大的來孝敬……”

三姑娘的話戛然而止,她伸出去的手就那麽停在半空,蕭江北根本沒接她的桃子,這讓她尴尬無比,一張臉都變成綠色的了。

“我來是要探望太夫人,還望夫人派人通報一聲。”蕭江北冷漠地瞟了顧錦繡一眼,淡淡道:“至于桃子,我去太夫人那裏吃就好了。”

什麽探望太夫人?誰不知道那野丫頭和老太婆是在一個院裏的?這蕭江北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呂夫人心裏這個氣啊,臉色也晴轉多雲,淡漠道:“二公子親自登門,找老太太有什麽事嗎?”

“太夫人病愈之後,我還沒來探望過她。”蕭江北的聲音如同是從早春河水裏撈出來的薄冰,見呂夫人不開口,他便冷冷道:“怎麽?莫非夫人竟連我這做小輩的一點孝心都不肯成全?”

“怎麽會?我只是想着老太太如今年紀大了,容易勞乏,這會兒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覺,待我派丫頭去看看,若是老太太有精神,再叫二公子過去。”

呂夫人終于認清了眼前形勢,于是狠狠咽下那口怨氣,勉強堆起笑容說道,話音未落,就聽蕭江北淡然道:“我和丫頭一起吧,若太夫人精神不濟,我也不會過多打擾她。”

“母親,聽說當日祖母的病多虧了蕭二哥請來太醫為其調治,如今他要去探望祖母,也是應該的。”顧清雲忽然開口,語氣中已經有淡淡的不悅之意了。

要麽說知子莫若母呢,呂夫人當然了解自己的兒子是什麽個性,當下心中嘆了口氣,便點頭道:“既如此,清雲你就帶着二公子過去吧。”她有些心虛,生怕兒子質問自己,所以倒不如把他打發和蕭江北一起去,自己在這邊想想到時候該怎麽說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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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天去了百味館,桃花班的人不在,聽說是哪個戲園子請他們去臨時唱兩場,到底是去太子府鍍過金的,這效應立馬就不一樣了。石大嫂說側妃娘娘賞了他們戲班子一百兩銀子,還給了柳哥兒一套頭面衣裳,無比的尊貴,我知道,這都是你的面子,側妃娘娘這是為你撐腰呢。”

坐在院中藤蘿架下,顧绮羅自在和蕭江北說着話,這麽多天沒見面,她也挺想蕭江北的,因兩人雖是靜靜坐着,但彼此眼神都十分熾熱。

顧清雲自然知道蕭江北的心思,所以把他送過來,自己和顧绮羅說了兩句話後就回去了。把這一方天地留給這一對京城中出了名的大膽戀人。

聽見顧绮羅的話,蕭江北就輕聲道:“不是我的緣故,姐姐和太子殿下都很喜歡那個黃梅調,柳如風也确實演的很好,重賞他是應該的。”

顧绮羅看着他道:“老實說,那些頭面衣裳我也看見了,确實貴重的很,遠遠看着都有一層寶光似得,這不會是違制的東西吧?”

“不會,都是上好的珠寶,但沒有違制的,我姐姐是什麽人?做事豈能沒有分寸?”

“那就好。”顧绮羅這回算是徹底放心了,因面上露出開懷笑容道:“如今這戲唱起來,京城的風向總算能轉一轉了,哼!我就不信,原子非背後那些黑手,真能一手遮天不成?”

“不能。”蕭江北冷冷道,眼中殺氣一閃而過:“依着我的心,這些卑鄙鼠輩一刀宰了就是。”

“殺人不能解決問題,你又不是莽夫,不可能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吧?”顧绮羅白了未婚夫一眼,模樣十分可愛。

“我只要想到那原子非竟敢肖想染指你,就恨不得将他碎屍萬段。”

蕭江北認真說着,如果沒有顧绮羅,他的确不會在乎宰掉那麽一條狗命。事實上,就算蕭江北真的殺了原子非,有皇帝和太子保着,他也不會有事。但如此一來,那些躲在背後放冷箭的人自然要幫他大力宣揚“無法無天殺人害命”這個“特長”,到那時,衆口铄金之下,蕭江北的名聲也算是完了,如果沒有滅國之危,他将再無出頭之日。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正因為如此,我們才不能便宜了這個王八蛋,死算什麽?一死百了。我們要做的,是要讓他痛苦的活着,從此後聽見你我的名字就吓成瑟瑟發抖的蟋蟀,如此才不負他對我們的苦心算計。”

聽到愛人說能夠理解自己的心情,蕭江北心中十分熨帖,兩人的手都放在石桌上,他便忍不住動了動,看上去是想上去拉一拉顧绮羅的手,眼睛卻小心翼翼看着心上人面色,好像是在試探她的底線。

對那只手的“司馬昭之心”,顧绮羅當然心知肚明,她又好氣又好笑,放在桌上的手卻一動不動。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那只在石桌上以比蝸牛更要令人發指的速度移動的寬大手掌終于爬了過來,輕輕握住顧绮羅的手指,至此,兩只心有靈犀的手終于勝利完成會師,下一刻,那只寬大手掌就将另一只纖纖柔夷給緊緊包裹起來。

第 95 章 成名

鐘春風點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顧绮羅一眼,他總覺得這第三場戲顧绮羅壓下來不是要等*這麽簡單,細細琢磨,倒好像對方未蔔先知,知道現實中也會有這樣一個轉折,所以如今不肯先演出來,免得打草驚蛇。

聯想到之前蕭江北和顧绮羅吵架的傳言,再想一想那之後蕭江北流連青樓的說法,鐘春風終于在這一刻大致明白了顧绮羅的計劃,不由一股寒氣從腳底冒出來,暗道這位大姑娘當真是毫不手軟啊,那個利欲熏心的秀才這一下只怕是要吃苦頭了。

******************

“阿北推薦的這個戲班子倒真是不錯,這是什麽戲?我竟然沒聽過。”

蕭側妃坐在太子下首,聽着臺上悠揚動聽的黃梅采茶調,笑吟吟問着太子殿下,然後目光不着痕跡的在太子妃廖氏面上掠過,果然就看見對方隐隐透出鐵青的面孔。

“你問我我問誰去?”太子笑呵呵地說完,又搖頭晃腦聽了兩句,探身到蕭側妃面前道:“這調子婉轉動人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耳目一新,如同你說的,咱們竟沒聽過,可見阿北是用了心,竟尋出這麽個獨特班子來,這比送什麽禮都貴重。我想着,若是唱得好,就教他們一些宮廷禮儀,過陣子天氣熱了,太後又愛在水亭裏聽戲,讓他們進宮唱兩場去。”

“這好嗎?”蕭側妃心中喜悅,面上卻有些猶豫,只聽太子笑道:“這有什麽不好的?我覺着太後會喜歡聽,即便不喜歡,這也是咱們做小輩的一片孝心。老太太只有歡喜的份兒,絕不會生氣。”

太子都這麽說了,蕭側妃自然不會再猶豫。目不轉睛看着臺上那戲漸漸進入佳境,她心中忽地一愣,暗道這……這戲的情節怎麽有些熟悉?程北江?羅琪琪?難道……這竟是以阿北和那位顧家姑娘為原型寫出來的新戲?

她都察覺到了,何況太子?聽着聽着就有些回過味兒來了,因摸着下巴暗道:我還想着我那小舅子這次怎會如此用心。給弄了個別致的戲班子過來。鬧到最後,竟然還是要扯我這虎皮給他做大旗呢,好嘛。他還用慣了這手段,難怪老虎遇見他都得遭殃,連本宮這條大龍都拿他沒轍,何況是老虎。

兩場戲唱了一個時辰。也就完了,只是很明顯這不是結局。在座的都是什麽人?光皇子就坐了好幾個。正聽得如癡如醉,看的欲罷不能時,“嘎嘣”一聲斷了,這是怎麽個意思?坑人呢嗎?

當下衆人就鼓噪起來了。這幸虧是在太子府,太子和太子妃側妃還在上首坐着,不然還不知道會出什麽事兒呢。即便如此。那幾位皇子也不是善茬兒,尤其是八皇子。這就是個只知風月的主兒,平日裏散漫狂妄慣了,什麽身份地位都是浮雲,當下便來到太子面前叫道:”太子哥哥,可不能這麽幹,這怎麽唱一半就謝幕了?拿我們開涮呢?”

太子也是莫名其妙,幸好第一時間就把蕭江北給叫過來了,一問才知道時間緊任務重,所以只排了兩場。這把太子給氣得啊,心想得!又讓這小子給坑了,送份兒壽禮都這麽不利索,還好意思扯我當老虎皮呢。

眼看着群情洶湧,太子便站起身來使勁兒咳嗽了兩聲,到底身份在這兒擺着,一聽見這聲音,大家都安靜了,然後太子才笑眯眯道:“看來大家都很喜歡這出戲啊,這樣本宮就放心了。實話說,這桃花班才來京城不久,這出戲還沒排完呢,他們只想着名動京城,不過因緣巧合讓晨兒舅舅給遇見了,于是就說好了在晨兒生日來唱一場。大家如果想知道結局,這簡單,等他們排出結局來,我讓他們在這府裏唱上一天,到時候再請大家過來看。”

衆人一聽,便都把目光投向太子身旁面無表情的蕭江北,暗道我們說這劇情有些兒熟悉,如今想來,這可不就是他和那顧家姑娘的故事呢。程北江,羅琪琪,好嘛,這麽說來,戲裏那個厚顏無恥利欲熏心,不惜僞造婚書去強求羅家小姐的卑鄙鼠輩,就是那個原子非了?

在座的哪有簡單人物,一旦把這劇情看透了,自然立刻就明白這是蕭家和顧家的反擊開始了。不過這樣的反擊倒是別開生面,竟然利用了大家最喜歡的戲曲,而且這戲曲還是如此獨特好聽的,看來這下子京城要熱鬧了。原子非一個小小秀才,為什麽竟敢挑釁蕭顧兩家的尊嚴?這背後的緣由,大家即使不知之甚詳,卻也自有猜測。

既然太子已經發了話,大家也就不再追究,只是後面的幾出戲看的索然無味,最後還是桃花班再度登場,柳如風唱了自己最拿手的一出《富貴錦》,将那戲中傾國傾城的戚夫人诠釋的那叫一個雍容華貴絕代風流,這才讓衆人又提起了精神,紛紛贊嘆。

這一下,桃花班算是真正的名動京城了,不過除了柳如風外,其他人的腿肚子可都還在打着顫呢,剛剛那些達官貴人甚至皇子鼓噪時,班主吓得坐在地上都扶不起來了。

盡情一樂,直到晚間方散,桃花班主正要帶着大家回百味館,就見一個中年婦人走過來,笑吟吟道:“側妃娘娘說了,今兒你們唱的很好,所以打賞你們白銀百兩,誰是班主?上前來領賞吧。”

這一下衆人當真是喜出望外,桃花班主上前小心翼翼接好那匣子,卻見婦人又笑道:“柳公子在哪裏?”說完見柳如風上前,她便仔細打量了打量,接着點頭笑道:“你竟是個男子,簡直把這世上女孩兒的風頭都給奪盡了,難為你又唱得好,在臺下更是風骨铮铮。這是側妃娘娘賞你的一套頭面戲服,娘娘說了,讓你以後用心唱戲,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我們太子很喜歡聽這黃梅采茶調,要你們趕緊把後兩場排出來,到時候說不得還要進宮唱一回呢。”

“多謝側妃娘娘,多謝太子殿下。”柳如風沉着道謝,見人把一個箱子放在地上,他心中便是一動,暗道這是什麽樣的頭面衣裳?怎麽竟這樣多?“婦人緊接着便離開了,桃花班衆人也不敢立刻打開箱子看,急忙離開了太子府,府外蕭江北早就安排好了馬車,他們便坐着車匆匆回百味館了。

蕭江北原本安排桃花班離開後就要回府,卻被太子給留了下來,兩人到書房坐下,太子便笑着開門見山說道:“這黃梅采茶戲倒真是好聽,虧你怎麽想到的。”

蕭江北愣了一下,旋即明白姐夫是看透這出戲的意義,也就不再隐瞞,大大方方道:“我哪裏知道黃梅采茶調?這桃花班也好,寫腳本的人也好,都是绮羅安排的。”

“哦?我就說嘛,以你的性子,怎會想出這樣的反擊法子?原來竟是那位顧家姑娘的手筆。”太子放下茶杯,饒有興趣道:“從那個原子非上顧府求婚,到現在能有多長時間?怕是還不到兩個月吧?她竟然就整出了這樣一出戲,呵呵,看來這女孩兒是早就有了準備啊。”

蕭江北胸膛微微挺直了幾分,沉聲道:“是,大姑娘沉穩多智,這不過是反擊第一步,她的手段可不止如此。”

“她這些手段,你都知道嗎?”太子的表情難得帶了幾分凝重:顧绮羅的厲害精明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這樣的女子,如果只是一味個性要強,只怕不是小舅子的良配,甚至将來反而容易受其所害。

“知道。”蕭江北幹脆的點頭:“大姑娘把所有的安排都告訴我了,有一些事也是她拜托我去幫忙做的,不然以她一人之力,很難完成。”

“哦,這樣還好。”太子松了口氣,點頭笑道:“雖然過于精明了些,但好在知分寸懂進退,能和你同心同德,也不逞強,這個女子倒真不枉你心心念念的牽挂着她。如何?用不用我幫忙?那原子非和他們身後的人,鬧得确實有些不像話了,他們大概也從沒想過,這樣害你的同時,也是根本不把本宮放在眼中。”

太子好像是漫不經心的淡淡說着,但那語氣中的殺氣蕭江北又怎會感覺不出來?于是他連忙起身道:“殿下不必和這些宵小生氣,您且冷眼旁觀,結局必不會令您失望。”

太子聽他這麽說,便點頭笑了笑,聽外面的時辰鐘響了幾聲,接着一個丫頭的聲音響起道:“殿下,側妃娘娘說已經打發幾位姑娘上了馬車,若您和蕭千戶說完話,就讓他送姑娘們回去呢。”

太子起身哈哈笑道:“看這事兒鬧得,我原本還想着讓你在這裏住一晚,結果光想着小舅子,倒忘了小姨子們,行了行了,你趕緊送幾位妹妹回去吧,不然姨娘又要擔心。”香姨娘身份卑賤,但因為她在府中管家十幾年,一直謹守本分公正慈和,對蕭靜春尤其恭敬愛護,所以很得對方尊重,連帶着也影響了太子的态度,不然太子又豈會将一個姨娘放在眼中。

第 94 章 評戲

“要去哪裏?”杏花一愣,沒聽主子說過今兒要出去啊,這是忽然想起什麽了?

“去百味館。”顧绮羅搖着團扇微笑道:“後日就是四月二十五,太子府小皇子的生日,那天桃花班要去太子府唱戲,我今兒得去看看。”

杏花還不等說什麽,春雨便拍手道:“好啊好啊,上次去百味館,只聽了一半,奴婢這幾日都惦記着呢,那黃梅采茶調當真好聽得很,原本還想着什麽時候才能再聽一回,沒想到姑娘今兒就要去百味館,這真是太好了。”

“別只顧着大呼小叫,快去預備衣裳,不然就讓你看家。”顧绮羅冷哼一聲,于是春雨吐了吐舌頭,飛快回房,這裏顧绮羅就對杏花道:“今兒個你也過去吧,咱們下個月宴席的銀子既然要漲,那新菜也該推出來了。”

杏花笑道:“好。說起來奴婢原先還擔心這銀子漲的太厲害會失去客人,如今看來,咱們的問題是客人太多了,那些真正的大富豪大皇商誰把一百兩銀子放在眼中,先前還總埋怨咱們的要價低了,不能凸顯他們的身份呢,要咱們也弄什麽燕窩宴野味宴山珍宴之類的招牌。”

“這些就罷了,京城裏多得是酒樓有,誰喜歡誰就去吃,咱們只管做好咱們的私房菜。”顧绮羅顯然不是會被成功沖昏頭腦的人,這一點杏花尤其贊賞,因服侍顧绮羅換了衣裳,然後去和周太夫人說了一聲,主仆三人便乘着馬車往百味館而來。

此時正是晌午,百味館前院大廳被分成三個包間,開了三桌宴席。這大宅子已經被蕭江北買了下來,雖然房契顧绮羅不肯要,但也不用交租金了。

順着角門來到後院,還沒進月亮門,便聽見一陣悠揚婉轉的調子随風飄來,顧绮羅笑道:“咱們今兒趕得巧,他們正在排戲呢。走。看看去。”

于是三人便悄悄來到後院,只見鐘春風和柳如風正站在一起,對着不遠處空地上那兩人指指點點。其它人則在一旁觀看,桃花班的班主和樂師們吹拉彈唱着各種樂器,個個都是開懷模樣。

“停。”

就見柳如風喊了一聲,上前對那穿戴着盔甲的青年道:“二師兄。你演的是一個少年武官,不是土匪。這舉手投足應該有英氣無匪氣。”

那被指導的少年苦着臉道:“師弟,我已經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了,你要還不滿意的話,你就親自來演吧。”

“這不是廢話嗎?”柳如風都被氣笑了:“我要來演程北江的話。你來演羅琪琪?”

“程北江?羅琪琪?姑娘,這是這部戲的兩個主要角色?影射您和二爺?會不會太明顯了?”杏花每天裏忙碌,如今也很少來百味館。所以還沒聽過這部戲,此時聽見這倆名字。在嘴裏略微念了兩遍就知道什麽意思了。

“那是因為你不知道之前鐘春風給這劇裏的主角用的名字。”顧绮羅一臉黑線道:“那厮一開始可是直接叫的貝江蕭和羅绮顧。”

“撲哧”一聲,杏花忍不住笑出聲來,搖頭道:“這鐘大哥還真是圖省事,這種名字,那還不如直接就叫蕭江北和顧绮羅得了。”

“所以了,現在這倆名字已經是我強烈抗議的結果了。”

顧绮羅說完就看向被當做臨時戲臺的空地,只見原先的青年大概衡量了一下,覺得他這個樣子扮演女主角有點太侮辱顧绮羅了,所以又乖乖唱回他的武官了,而這時柳如風也終于上場,因為是尋常排演,他并沒有扮上女妝,然而一舉手一投足,卻無不是女孩兒家的嬌憨軟糯風情。

“這柳如風當真是一號人物。”杏花看着空地上的柳如風微笑道:“明明在臺下,沒有半分脂粉氣,可是一到了臺上,看那身段婀娜眉目流轉,真個是風情萬種絕代佳人,啧啧,世上怎會有這樣臺上臺下截然不同的呢?我從前看的一些男旦,下了臺來也讓人分不清男女,比起他來實在是差遠了。”

春雨笑得眼睛都眯起來,連連點頭道:“就是就是,姑娘也說他心志之堅毅,世所難尋。”

“那也不一定吧。”杏花微笑:“我覺着二爺的心志肯定要比他堅毅。”

顧绮羅和春雨一起斜眼看她,春雨便道:“杏花姐姐你真會說笑,誰敢和二爺比?二爺那心志,比鐵石還堅硬呢,不說這次赤手空拳打死兩頭老虎的事,就是先前在山莊,程九姑娘那樣一個千嬌百媚的絕色美人兒落水,他能一根指頭都不沾,這得什麽樣的心腸才能辦到?”

杏花點頭笑道:“你這麽一說,倒還真是這樣。”說完忽見那邊鐘春風看了過來,三人便現身走過去,鐘春風也不相迎,只是拱手為禮道:“大姑娘過來了?”

“是啊。”顧绮羅來到空地前站定,這時柳如風和那青年正好唱完一段,兩人便和班子裏其他人一起過來見禮,柳如風笑問道:“大姑娘什麽時候過來的?看了有一會兒?”

“剛過來,正好把你們剛才唱的這一段聽完。”顧绮羅微笑着和衆人打招呼,就聽柳如風沉着問道:“姑娘聽這一段,覺着如何?”

“我覺得挺好的。”顧绮羅這倒不是面子話,只在安徽一些鄉村流傳的黃梅采茶調,能被編排到這個地步,當真已經令她喜出望外了,這和現代成熟的黃梅戲已經不差多少,只是一些動作服裝等還稍微有點兒差異,不過想來日後也可以漸漸完善。

“我倒是覺着,二師兄演的有些太張揚放肆了,沒演出蕭二公子淵渟岳峙的氣度,倒像一個土匪頭子。”柳如風皺眉沉吟着說了一句,然後問顧绮羅道:“姑娘和二公子見面的次數大概要比我們多一些,您有沒有什麽改進意見?”

“沒有沒有,我覺着演的挺好的。”顧绮羅搖手笑道:“蕭江北那是在邊關十幾年,鞑子戰陣中殺進殺出的家夥,沒有他那樣的經歷,怎可能演出那股鐵血氣質?這就很好了。”

柳如風聽顧绮羅這麽一說,也只得作罷,只是他向來追求完美,此時不由得就嘆氣道:“可惜,太可惜了,終究還是不像,演不出來啊。”

顧绮羅心想這柳小哥兒該不會是處女座的吧?太吹毛求疵了這,因見那二師兄在旁邊有些手足無措,她便安慰道:“本來就不是,能怎麽像?若要相像,除非蕭江北和我親自來演,那才叫惟妙惟肖。柳哥兒你演我也演的不像啊。”

柳如風猛然擡起頭,驚訝看着顧绮羅,連聲道:“不像嗎?從我會唱戲後,幾乎在臺上演的都是女兒家,自問這舉手投足還是有些風韻的,姑娘覺着哪裏不像?還請直言相告,我一定努力改正。”

“我哪有你那麽漂亮妩媚婀娜多情啊?看見你演的羅琪琪,想到這是以我為原型,我簡直都慚愧的無地自容。你還要努力改正?你可千萬別再努力了,不然這天下女人的風頭都被你搶光,還給不給我們活路啊?”

顧绮羅故作誇張的低聲叫着,頓時引得周圍人都哈哈大笑起來,柳如風也鬧了個大紅臉,抓着頭發害羞道:“姑娘太誇獎我了,這……這我可擔不起,我哪有那麽好?”

“所以了。演戲這個東西,讓人能看出來就行了,如同梁山,他演的程北江,能讓人知道是個武官就成;如同柳哥兒,能讓人知道你演一個閨閣女孩兒就成。其它的,倒也不用太吹毛求疵。”

顧绮羅這話讓所有人都松了口氣,他們後日就要去太子府獻藝,這對從建立以來連知縣衙門都沒進過的桃花班來說,壓力實在是太大了,偏偏柳如風還是個力求完美的家夥,這些日子大家的煎熬也就可想而知。

此時鐘春風才笑嘻嘻的開口道:“果然是大姑娘,一句話就讓大家卸下了包袱,這樣看來,後日的太子府之行必定會圓滿成功。”

顧绮羅笑道:“圓滿成功可不夠,我要的是桃花班憑此一飛沖天,名動京城。”

“放心吧,別說這樣一出好戲,就是比這個差的,有太子和蕭千戶的照拂,桃花班這一次想不出名也難啊。”鐘春風看了看戲班子的人,揮手道:“好了,大家抓緊時間排戲,等下把這排好的兩場戲從頭演一遍給大姑娘看,讓她品評品評。”

衆人答應着忙去準備了,這裏鐘春風就和顧绮羅來到涼亭對面坐下,鐘春風疑惑道:“姑娘,其實第三場也已經排好了,在我看來,這才真正是精彩的*部分,而太子府這樣的地方,過了這村可沒有這店,您确定不在太子府演這第三場嗎?”

“我确定。”顧绮羅笑道:“至于原因嘛,鐘先生之後就明白了。太子府雖然難得,但我不過是借它為桃花班揚名,等到桃花班的這出戲唱響大街小巷之時,那才是真正的*呢。”

第 93 章 強硬

“你知道艱難還往蕭家送那麽貴重的禮?”呂夫人要氣瘋了:顧绮羅這真是明目張膽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啊,一個毛丫頭,她憑什麽?以為自己能翻天嗎?

“這個就不用太太操心了,蕭家的重禮,公中沒銀子自有我來填補。可若是往呂家也送重禮,我是不會填的,太太來填嗎?”

“你……你好大膽。”

呂夫人身子顫抖,拍案怒吼,卻見顧绮羅面色一整,冷冷道:“太太過獎,我這膽子比起太太,也就不算大呢。呵呵,敢把爹爹心愛的汝窯瓷器送給他不待見的人去鑽營跑官兒,這樣事情我是幹不出來的。”

“你……”

呂夫人登時啞火,看着顧绮羅的目光如同要把她吃了似得,卻見顧绮羅亦是面罩寒霜,冷聲道:“太太別揣着明白裝糊塗,要不要我和你好好兒算一算這幾年府裏的賬目?看看您往娘家填了多少私房銀子?不是看在這些年你扶持爹爹,幫忙經營的份兒;不是怕爹爹傷心難過,你以為我怕和你把這些事情撕擄開來?”

“你要幹什麽?”

就在之前,劉二媳婦和周宏家的鼻涕一把淚一把在她面前哭訴着的時候,呂夫人都沒有想到顧绮羅真的會如此大膽,自己竟然真的會被她拿捏住動彈不得。然而現在,她終于真真正正領教了這被她從心眼裏瞧不起的鄉下丫頭的厲害,不過去了溫泉山莊三天,這府裏竟然就變了天,她竟然就兵敗如山倒,再思及當日溫泉山莊裏蕭江北的所作所為。呂夫人只覺着一顆心竟疼得抽搐起來。

“我不想幹什麽。”顧绮羅看着呂夫人冷冷道:“我只想讓太太知道,我不是個軟柿子,即便現在有原子非在那裏步步緊逼,但你想配合着他來拿捏我,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原子非厚顏無恥,我不會放過他,可太太怎麽說也是爹爹的妻子。我不想讓你摻和這件事。鬧到最後魚死網破。太太,你要明白一件事,我不是不敢和你撕破臉。而是不想,這全都是為了爹爹和祖母。所以我這次雖然查出了許多問題,卻仍然願意在這裏和你心平氣和的商量,我已經給你留了一線餘地。你知趣的話,我們仍然井水不犯河水。這些事爹爹也永遠不會知道;可太太若是不理我這份兒苦心,呵呵……”

顧绮羅這話已經說得很不客氣了,依照呂夫人的性子,就要拍案而起的。然而她卻慢慢平靜下來。不動聲色的打量了顧绮羅幾眼,心中暗自琢磨道:她之所以這樣做,原來只是想對付原子非。又怕我扯後腿,所以才要把我收服。如果是這樣的話。哼哼!就暫且忍一時之氣,先讓她威風幾天又如何?呵呵,你說原子非厚顏無恥,你要對付他,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好,我就看看你怎麽對付他,等到時候不得不嫁給人家時,我看看你那會兒怎樣哭叫着尋死覓活。

一念及此,便用盡全力壓住火氣,強自露出一絲笑容道:“原來大姑娘弄出這些事來,只是為了這個,這真是從何說起?那原子非,我和老爺何嘗不是恨得咬牙?大姑娘若有辦法對付他,當真是再好不過,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盡管吱聲。”

顧绮羅心中冷笑,面上卻也言笑晏晏道:“太太這樣說,我就放心了。沒事兒的話,那我先走了。”

“等等,這端午節的節禮……”呂夫人使勁兒抖了抖那張顧绮羅遞過來的禮單,她覺着既然兩下裏把話說開了,那自家弟弟的節禮,對方總應該給自己一點面子的。

卻不料顧绮羅似笑非笑的一挑眉,呵呵笑道:“怎麽?這節禮還有問題嗎?我怎麽沒察覺出來呢?其實這事兒太太也不用和我商量,公中出銀子的事情我豈會過問?又不是吃飽了撐着,只有從百味館那邊支取的銀子,為了不讓那些下人鑽空子,我少不得要過問幾句。”

呂夫人的臉立刻就沉下來了,她沒想到顧绮羅竟是連這麽點面子都不給自己,聯想到自己之前還盤算着怎麽把百味館弄到手,簡直就好像是癞蛤蟆要吃天鵝肉般的可笑。這女人氣急敗壞之餘,忍不住就惱怒道:“這不合規矩吧?”

“百味館是蕭二公子幫我一手辦起來的,沒用公中半分錢,如今家裏艱難,我肯用它賺的錢幫襯家裏,那是因為我對這個家有情義,怎麽?難道就連過問一下都不許了?爹爹可不是教我這樣為人處事的,太太若覺得不合規矩,不如咱們一起去問問爹爹?”

呂夫人一口氣差點兒沒上來,顧绮羅那一句句悠然帶笑的話恰如無數把鋒利尖刀,刀刀都插在她心窩子上:開什麽玩笑?去找顧明陽評理?那丈夫必然要問,绮羅為什麽忽然這樣不懂事兒,非要和你争着管家啊?自己怎麽說?哦,那是因為公中沒錢了,必須用她的錢。什麽?為什麽公中沒錢了?因為我之前挪用了一些給冬雲和原子非,支持他們來府上鬧事,好把這個礙眼的野丫頭給弄走,讓我的三閨女嫁去蕭府……呵呵,自己是嫌死得不夠快嗎?

呂夫人氣得不行,可面對如此強勢且掌握了自己許多把柄的顧绮羅,她已經是無計可施,因此時不由得就有些後悔,暗道先前不該把這事兒想的太容易,以至于把那麽些錢都填給了冬雲和原子非,她本以為只要自己略施小計,顧绮羅為了不讓父親傷心,為了能順利嫁去蕭家,再怎麽不願意也只能把百味館拱手相讓,哪想到這丫頭厲害精明到了這個地步,她究竟是怎麽看出那庫單賬本的不對來?雖然劉二媳婦做的不細致,可也絕不是一個鄉下丫頭走一圈就能識破的啊,自己總說那丫頭不是善茬不是善茬,誰知到頭來還是嚴重低估了她。

出了上房,坐在廊下和呂夫人房裏丫頭們閑話的春雨便立刻站起身來,快速跟上了顧绮羅的腳步,一面笑道:“姑娘不知道,這一次那溫泉山莊可熱鬧呢。”

顧绮羅微笑道:“哦?打虎英雄露了一面就沒影兒了,這也熱鬧的起來?”

春雨開心道:“是啊,就因為這樣才熱鬧呢,那些夫人小姐們個個都說二爺太目中無人了,哈哈哈,只怕姑娘辛辛苦苦幫二爺挽回的名聲這一次又全都搭進去了。”

“怎麽蕭江北名聲狼藉你很高興嗎?個小沒良心的。”顧绮羅扭頭瞪了春雨一眼,就見小丫頭捂着嘴巴偷笑道:“奴婢當然高興了,所有人都不知道二爺的好,這才趁奴婢的意呢,不然姑娘這邊要對付那個原子非,另一邊還得應付沒命往二爺身上撲的莺莺燕燕,哪裏應付得過來?”

顧绮羅哭笑不得道:“你這個天生反骨的小東西,若是讓蕭江北知道你這副德性,你就別想陪嫁了。”

春雨一點兒也不怕,反而搖頭晃腦的笑道:“奴婢才不信二爺這樣小氣,二爺肯定更喜歡聽我說的這話,若非如此,當日亭子裏群芳荟萃,怎麽二爺卻綠着臉拂袖而去呢?再說了,二爺說不讓奴婢陪嫁,難道姑娘就會舍了奴婢?奴婢不信姑娘這樣無情。”

“少來了,剛剛不是挺大膽的嗎?這會兒又打感情牌。”顧绮羅搖搖頭:“真不知道你心裏怎麽想的。”

“奴婢心裏還能怎麽想?奴婢當然是一片忠心為姑娘……”春雨拍着胸脯,不等說完就聽前面一個帶笑的聲音道:“行了行了,忠心是要看行動的,哪有你這樣天天挂在嘴上,那也忒不值錢了,你看你哥哥,從來不多說半句話,可是姑娘外面的事,全都辦的妥妥帖帖,你該多學學他才是。”

原來卻是在院子裏曬手帕的杏花恰好聽到春雨的話,便打斷了她。杏花只是随口這麽一說,不料卻被春雨抓住了話柄,只聽這小丫頭咯咯笑道:“姑娘常說什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跟着我哥哥的時候,那也是少說多做的性子,後來進了府裏,和杏花姐姐在一起,就變成這樣油嘴滑舌……”

“你這蹄子找死。”杏花将帕子往竹竿上一撂,提了裙子就去追春雨,一面叫道:“給我站着,有膽子說嘴,就好好兒站着等我打死你。”

“我腦袋又沒被驢踢,倒老老實實等在這裏挨打?”春雨一邊笑一邊跑,在廊下繞了幾圈後就暈了,躲在顧绮羅背後笑得直喘氣,見杏花追過來,她就拉着顧绮羅的袖子叫道:“姑娘救命啊。”

顧绮羅便伸手攔了杏花,笑吟吟道:“好了,你還說春雨呢,看看你這會兒不依不饒的架勢,曾遠可沒有你這樣小氣。”

“姑娘不是時常說奴婢太老成了嗎?所以今兒奴婢便青春活潑一回。”杏花說完,就見春雨向自己做着鬼臉,她正要再去追,就聽顧绮羅道:“好了,去幫我預備套衣裳,咱們等一下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