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 豬隊友

杏花依言拿了錢出來給小草,五百兩銀子自然是給林大娘的,剩下那幾串錢卻是賞她和小花尤婆子的,大姑娘向來出手大方,小草也就不推辭了,謝過顧绮羅後便揣了錢出門。

“姑娘,這事兒還需謹慎,萬一林大娘是幫着太太來诳姑娘,姑娘再去鬧一場子,那可真中了太太的奸計。”杏花端來茶水,小心翼翼勸着顧绮羅,生怕她盛怒之下,着了呂夫人的道兒。

“這消息應該不會有假。”顧绮羅卻不像她想象的那般莽撞,因搖頭道:“太太沒有诳我的必要,能做什麽呢?最多讓我去鬧一場,鬧了就鬧了,我現在還怕什麽?都要守節終生了,還怕名聲壞嗎?更何況,我到時只說是我太緊張此事,生怕她從中搗鬼,她縱然氣死,也無話可說。誰讓我現在是悲痛欲絕之時呢?做點出格的事也無妨。”

“姑娘能想到這些,奴婢就放心了,不然奴婢真怕您沖動之下讓太太算計了。”杏花笑着說完,忽聽顧绮羅恍惚道:“杏花,我剛才夢見蕭江北了,他騎着高頭大馬,凱旋班師回朝,那個風光就別提了。他在人群中看來看去,我知道他是在找我,可我沒辦法沖過去,你說,他是不是魂魄飛越關山,要回到我身邊了?”

“姑娘,這些話奴婢聽着真正傷心,您快別說了。”杏花眼淚都下來了,向來覺着自家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卻不料竟是如此癡情,也是,但凡是有情義的,被二爺那樣的男人愛慕保護過。只怕這一輩子也沒辦法回頭了。

“傻丫頭,你哭什麽?蕭江北已經戰死,這是事實,我不接受也沒辦法了。但若是他魂魄能歸來陪着我,總比我孤孤零零一個人在世上強,其實我挺怕鬼的,但如果那個鬼是他。我只有歡喜的份兒。我也是個自私的女人。不願意他放開我先去投胎轉世,我寧願就這樣牽挂着他,讓他一生一世都離不開。等到我死了,再和我一起過奈何橋,下輩子再續這一段緣分。不過這樣一來,孟婆湯一定得想辦法少喝兩口才行。”

杏花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但值得欣慰的是:姑娘雖然癡情,總算豁達的本性未改。如果二爺泉下有知,應該也會含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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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是怎麽說的,我們世子啊,那可是皇商都稱贊過的人才。我就沒看見他對什麽人什麽事這樣上心的,貴府的大姑娘可真是有福氣啊。”

澄明侯夫人身旁一個穿戴打扮不俗的婦人含笑說着,神态雖然親熱。話語中卻透露出一股不加掩飾的驕傲。

這讓呂夫人有些不喜,但她卻也只能将這份不喜埋在心中。表面上還要親熱道:“可不是這樣說呢?只是我們大姑娘性子拗。如今蕭将軍戰死不久,她還接受不了這種事情,所以萬萬不能讓她知道,不然她還不知會鬧出什麽不可收拾的場面呢。”

交換婚書本該雙方父母在場,然而因為澄明侯府和呂夫人都十分着急,所以今日顧明陽因為出差不在場,而澄明侯爺也是重病之身,因此只有兩個當家主母在官衙冰人的見證下完成了這個儀式。也因此,呂夫人毫不猶豫的在澄明侯夫人面前給顧绮羅上了一記眼藥。

果然,澄明侯夫人的面色就有些不好看,但她也沒有辦法:老侯爺重病,侯府如今全掌握在世子手中,她不過是個繼室,只有一個年幼女兒傍身,楊子帆堅持要娶顧绮羅,她即便反對也是無能為力。

澄明侯夫人是打從心底裏瞧不起呂夫人這樣的小官之妻,此時見事情已經辦妥,她便站起身冷淡道:“好了,婚書已經交換,大姑娘就是我們家的人了,希望她能早些看透徹,若我們侯爺能撐住,抓緊點時間給兩個孩子成婚,說不定還能沖沖喜呢。”說完便告辭離去。

“我也是這樣想的,但我們姑娘那個性子,唉!我實在是做不了主啊。”呂夫人殷勤送澄明侯夫人出門,她心裏也突突地跳,生怕顧绮羅知道信兒趕過來,雖然木已成舟,但那野丫頭可不是個善茬子,讓她知曉後定有一番驚天動地的大鬧,如今顧明陽不在家,呂夫人只怕自己和周太夫人壓不住她。

還好,一直來到前廳院子裏,也沒見顧绮羅,眼看前方就是大門,呂夫人大大松了口氣,殷勤的和澄明侯夫人繼續拉近着關系。

忽聽身旁玲珑小聲咕哝了一句,她就有些不悅,暗道這丫頭今日怎麽這樣沒分寸,在貴客面前也有她說話的份兒?因扭頭瞥了眼,卻聽玲珑小聲道:“太太,有些不對勁兒,怎麽門外有那麽多人啊?”

“什麽?”

呂夫人大驚扭頭,果然,就見大門外聚攏了足有幾十號人,明明剛才還沒有的,這是什麽時候的事?難道一早就有人在門外偷窺,如今見門開了便一下子擠了過來?

呂夫人面色一白,她心中有一絲不好的預感。一想到今日之事鬧翻了的後果,就連頭皮都有些發麻。大門外那幾十號人比起當日原子非上門時少了許多,可看在呂夫人眼裏,卻覺着他們簡直比當日的幾百上千號人還要可怕。

“呂光是幹什麽吃的?快讓他把這些人趕走,當這裏是什麽地方?”呂夫人咬牙命令着,玲珑剛要轉身去找呂光,就見前方不遠處一棵老杏樹後轉出一個人來,素白的衣衫素白色鬥篷,如雲黑發上插着兩朵素白絹花,雖然只是清秀之姿,然而此時這一身素色,卻讓她多了幾分楚楚清冷的味道,格外惹人憐惜,不是顧绮羅還會有誰。

這一下不但是呂夫人面色劇變,就連澄明侯夫人的臉色都十分不好看了。顧绮羅二八年華。本該穿着鮮豔衣裳才襯她的年紀,如今卻是一身素白衣衫,這不用問,明顯是在為她曾經的未婚夫蕭江北戴孝啊,媽的這樣日子,她卻帶着一身孝,這不是故意找晦氣嗎?

“大姑娘怎麽來了這裏?”呂夫人這會兒顧不上安撫盛怒的澄明侯夫人。一心只想把顧绮羅打發走。卻見她站在院中,擋住了兩人的路,目光淡淡在她們身上看了一眼。方冷淡道:“我聽說澄明侯夫人來了,就特意過來看看,但不知夫人今天過來是做什麽的?”

“大膽,你這也太放肆了……”澄明侯夫人何曾被人這樣冷淡對待過?大喝一聲就要擺出未來婆婆的譜兒教訓一番。可還不等說完,就被呂夫人拉了拉袖子。接着只聽呂夫人笑道:“夫人不過是過來走一走,這樣事大姑娘也要管嗎?老太太說你這些日子身上不太好,讓你靜養,你還是趕緊回房去吧。如今天氣冷了,再受了風寒不是玩的。”

顧绮羅冷笑一聲,淡然道:“太太不要說這種話了。你心裏明明知道,我既然在此時此刻出現在此地。這事兒就不能善了,何苦還要拿這種打發小孩子的搪塞話來敷衍我?真當我是三歲小孩兒嗎?”

呂夫人被她噎的一窒,眼中閃過一絲惱怒之色,她知道顧绮羅不會給自己留什麽面子,但這樣的不留情面,還是出乎了她的意料,這簡直是讓自己在澄明侯夫人面前下不來臺啊。

然而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澄明侯夫人此時還沒出門,婚書還在她身上,這事兒決不能功虧一篑。

剎那間呂夫人就衡量出了事情輕重,因強行壓下火氣,正要再和顧绮羅“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就聽身旁澄明侯夫人冷笑道:“向來聽說你們家大姑娘膽子大性子野,我還想着怎麽說也是閨閣千金,就是出格兒,又能到哪裏去?沒想到如今親眼所見,還真是讓我吓了一跳,大姑娘,我也算是你的長輩,在這裏教導你一句,為人處事該當謙和收斂,這樣的不懂禮數,将來是要吃虧的,難道你真不知之前你在京城百姓口中都是什麽名聲嗎?”

呂夫人只覺眼前一陣陣發黑,差點沒被這個豬隊友給氣得背過氣去,暗道就算你們是澄明侯府,可現在是你們上趕着非要野丫頭嫁過去,難道你不知野丫頭根本看不上你們家那個人中龍鳳的世子嗎?如今這麽說,是要幫她把這事兒徹底攪合黃了?

果然,就見對面的顧绮羅微微一笑,竟似乎十分開心道:“是啊,我聲名狼藉,膽大心野,實在不是一個合格的大家閨秀,更配不上澄明侯府人中龍鳳一般的世子,既如此,能否請夫人将婚書交出,從此對我避而遠之呢?”

“你……你真是太狂妄了。”

澄明侯夫人一下子定住了,萬萬沒料到顧绮羅一句話就把這事兒撕擄開來,她竟是半點顧忌都沒有,一線退路都不留。一個女人,怎可能這樣大膽?她……她難道當真是鐵了心要當一個望門寡婦,将青春年華都付諸流水嗎?竟是連所有人都交口稱贊的侯府世子都不能讓她動心。那蕭江北再怎麽前途無量,也只是一個武夫罷了,更何況對方現在都已經戰死,他究竟有什麽魅力?竟讓這樣一個厲害女子死心塌地?

一時間,澄明侯夫人又是不解又是驚怒,但除了一句“你太狂妄”之外,她竟不知該說什麽好,婚書就在她懷中,但是能交出去嗎?顯然是不能的,眼看就水到渠成的事,竟然辦砸了,這讓她怎麽和世子交代?她的餘生,還有她的女兒,可全都掌握在那個表面謙和溫柔內心卻狠辣冷酷的男人手裏啊。

第 121 章 有錢能使鬼推磨

“沒錯。”太子點頭沉聲道:“顧姑娘進京不過幾個月,就鼓搗出了一個百味館,還不到一年時間,京城已經有了兩家分店,當真是一天日進鬥金,這還是因為阿北在北邊戰場,她日夜擔心,所以沒把精神放在生意上面,一旦讓她放開拳腳去做生意斂財,背後有裕親王的支持,你說,這樣的一個經商天才,還怕不能為裕親王的事業提供源源不斷的銀子嗎?”

“楊子帆他可真敢想。”蕭側妃柳眉倒豎:“绮羅和阿北傾心相愛,到時候怎會幫他斂財對付殿下?”

“出嫁從夫,只要嫁到澄明侯府,便是和楊家綁在一起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就算心裏念着阿北又如何?總得為夫家和自己的性命前程打算吧?好,就算她是奇女子,不肯交心,可一旦有了孩子……”

太子沒有再說下去,而是用“你懂的”的眼神看着太子妃,于是太子妃就真的懂了,能不懂嗎?她也是做母親的人,孩子在女人心中能占有多大的分量,她哪會不清楚?

“這麽說來,殿下還真是得插手了,但願顧姑娘能見招拆招,莫要讓事情鬧得不可收拾。”蕭側妃嘆了口氣,卻見太子搖頭道:“怕她也是艱難啊,不然她不會想到通過蕭府來請我幫忙。她那個繼母可不是省油燈,原子非的事,其實就是她和她的兄弟攪和出來的,如今連她父親和祖母都和繼母站在了同一立場上,這壓力得多大?別忘了,婚姻大事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雖是這樣說着,但太子也沒有很擔心,雖然顧绮羅現在看起來是內外交困。但她既然有決心,又有自己這個後手,要應付過去不會很艱難,只可惜這樣一個好女孩兒,卻要為戰死的蕭江北立志守寡,雖然這份生死不渝的愛情令太子感嘆欣慰,但同時也令他為顧绮羅惋惜悲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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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軍。是狼石山。前面那是狼石山,我們到邊境了,将軍。我們終于回來了。”

看着遙遠地平線上的一座大山,朗寧眼淚都要下來了,沖蕭江北一邊比劃一邊大叫。卻被冷酷的将軍狠狠瞪了一眼:“閉嘴,你是怕不能驚動北匈大軍。讓他們盡全力截殺我們嗎?”

朗寧立刻噤聲,心中對蕭江北的定力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然後他忽然想起什麽。連忙對身邊傳信兵吩咐了幾句,于是幾騎快馬便往後面的大部隊奔去,傳達蕭江北命令:邊境在望,需避開北匈大軍繞行。從此刻起不許大聲喧嘩,不許生火做飯。

在北匈流浪了這麽長時間,衆人早已不知道具體的年月日。只能根據天氣變化來大致推測。好在從那一大片不毛之地入了北匈境內後,靠着以往三年深入北匈打劫的經驗。蕭江北再沒有迷失方向。這一路上他們進行過不知多少場戰鬥,若非北匈将全國絕大部分的戰力都投入了邊境戰場,就憑他們這一千多人,再怎麽勇猛也早被人滅無數回了。

如今歷盡艱難,耗時三個多月,他們在北匈境內如同一群貪婪的蝗蟲,搶了無數東西不說,還解救了數千被鞑子擄走的大夏百姓。雖然這樣一來總算有人拉東西了,可也因此而給隊伍造成了很大壓力,他們不得不時時改變路線,并且盡量掩藏蹤跡,不然若遇上幾萬的匈奴騎兵,絕對免不了全軍覆沒的下場。

好在上天保佑,終于讓他們創造了一個奇跡。歷盡艱辛,竟然真的到了北匈邊境,往南二百裏,就是大夏的軍隊。

當晚隊伍就在狼石山下休息,不能生火做飯,大家都是啃着半生不熟的肉和一點幹糧,好在都是些能吃苦的人,并沒有因此而生出半絲不滿情緒。

天亮之後,隊伍整理行裝,正要繼續南行,忽然就見遙遠的天邊騰起一道滾滾煙塵,不過一刻鐘,馬蹄聲如同天邊滾雷般響徹大地。

“将軍,是匈奴騎兵。”朗寧的臉色都變了:匈奴鞑子發現了他們的蹤影,這是要截殺他們來了嗎?可恨啊,眼看故土在望,竟然就要埋骨他鄉,他不甘心,死也不能瞑目。

“做好戰鬥準備。”蕭江北只淡淡吩咐了一句話,目光依舊冷冽沉靜,只有眉頭微微皺起,依據多年戰場上經驗,他本能感覺到這馬蹄聲有些不對勁兒,須知匈奴騎兵向來訓練有素,大軍無論是迎敵還是撤退,馬蹄聲都決不應該這樣的散亂而無章法。

“是匈奴潰軍,大家不用怕,哈哈哈,鞑子敗了,這是亡命奔逃呢,兄弟們都給我好好準備,老子最愛痛打落水狗了。”

等到鞑子的軍隊漸漸顯出輪廓,就連朗寧都看出不對勁兒了,向來被對方視為性命的長生天大旗竟然一面都沒有,這絕對是一群不成器的潰軍,如果是百戰精兵,那就算是戰死至最後一人,長生天大旗也不可能丢棄。

朗寧哈哈大笑着,而身後一千多人個個摩拳擦掌,舔着嘴唇露出興奮的目光,流浪劫掠了三個月,這群精兵已經變成了比野狼群還要可怕的存在,野狼群可沒有他們的紀律和配合,甚至時不時還能弄個小陣法。

因為在草原上多是突襲,這支隊伍的戰損率小到驚人,此時聽說是邊境鞑子兵潰逃,這些狼兵們的血液一下子就沸騰起來了,但動作卻越發小心輕柔,都悄悄退進了身後的密林裏。

等到潰軍經過,蕭江北一聲令下,高舉屠絕寶刀,一馬當先殺出,如同戰神般從天而降,在他身後,是一千多嗷嗷亂叫熱血沸騰的百戰精兵。

這一戰的結果不言而喻,匈奴潰兵以為遇到了伏擊,吓得沒命往北奔逃,半點反抗心思都沒有。一千多人砍瓜切菜一樣如入無人之境,只有蕭江北瞅準了一群還算有些章法的士兵沖殺過去,遇到了強烈抵抗,最後血染征袍,砍下了二三十個腦袋。

等到這一戰過後,大家夥兒都有些發懵,因為這鞑子潰兵竟多達三五萬人,不知因何而吓得魂飛魄散,不然只要他們稍微能用點心,停下來抵抗的話,別說這一千人,就是三五千人,也必定全軍覆沒。

朗寧此時才感覺到一陣陣後怕,摸着腦袋直吸冷氣,喃喃道:“媽媽呀,好險,怎麽回事?這是匈奴大軍全線潰退了嗎?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媽的差點兒沒死在家門口。”

話音未落,忽然就聽不遠處蕭江北“咦”了一聲,他扭頭看去,就聽蕭江北道:“林征,你過來看看,這是不是匈奴單于的二王子?”

朗寧一怔,接着一陣激動,連忙也湊上前去,還不等辨認出那個人頭,就聽見林征大叫道:“沒錯,将軍,這就是匈奴單于最寵愛的二王子。”

“我說呢,怎麽這些人竟拼死抵抗。”蕭江北點點頭,然後将那顆腦袋撇在地上,不屑道:“還最受寵愛的二王子呢,慫包一個,竟然易容成普通士兵逃亡,呸!也不怕給他老子臉上抹黑。”

“将軍神武!竟單槍匹馬斬下匈奴二王子的頭顱。将軍神武!”

林征激動地渾身顫抖,嗷嗷大叫,而正在打掃戰場的士兵們先是一怔,接着都是大喜過望,一起停了動作大喊道:“将軍神武……”

一連喊了十幾聲,忽聽又有一陣奔雷般的馬蹄聲傳來,朗寧和副将林征連忙手搭涼棚往極遠處看,過了不一會兒,兩人都大喜叫道:“是大夏的軍隊,将軍,是我們大夏的軍隊,他們定是追擊那支潰軍的,将軍,我們終于回到大夏了……”

嚷到最後一句話,兩人激動難抑,竟抱頭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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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林大娘又有消息過來了。”小草“咚咚咚”跑進屋子,甚至都來不及在門外等着禀報,将昏睡中的顧绮羅一下子驚醒。

正繡花的杏花便瞪了小草一眼,輕聲道:“又有什麽消息?她是不是把姑娘當成散財童子了?這幾天她的消息比酒館茶樓裏那些店小二茶博士還多呢。”

小草笑道:“姐姐說的是,尤媽媽已經說她了,她自己也知道過分,這不,就送了個有分量的。”說完見顧绮羅走過來,她便連忙上前道:“姑娘,林大娘說,從周宏家的嘴裏套出的話,後日澄明侯府來人,和咱們交換婚書。”

“什麽?”春雨在裏屋驚叫一聲,接着怒氣沖沖走出來,怒叫道:“她們果真這樣大膽?都不和姑娘說一聲,便敢交換婚書?”

小草用力點頭,然後看向顧绮羅,就見她面無表情,身子挺得如一棵挺拔修竹,只有雙手握成拳頭,好半晌,方呵呵冷笑道:“好,太太果然這樣做了,既如此,就別怪我鬧她一個天翻地覆。”

她說完便轉頭對杏花道:“去拿一張五百兩的銀票來,順便再拿幾串錢。這幾天我之所以不計較林大娘送的各樣消息,便是為了這一刻。有了這消息,從前花的那些錢都值了。”

第 120 章 意

果然,過了三日,小花就替林大娘送來了一則消息,說是澄明侯府悄悄派了人來,要了顧绮羅的生辰八字過去。

“這是什麽意思?要了生辰八字,都沒有和姑娘說一聲?”杏花在旁邊驚疑不定,覺得呂夫人這一次行事未免太神秘了,哪怕對方是澄明侯府,怎麽看都是一樁如意姻緣,她都有了一股心驚肉跳的感覺。

顧绮羅不肯打草驚蛇,但若一直不聞不問,這也太不符合她的為人,呂夫人只怕也要生疑。于是她思索了一會兒,便換了衣裳來到上房,開門見山問呂夫人道:“我聽說今日澄明侯府的人又上門了,卻不知所為何來?”

呂夫人早知道這消息瞞不住顧绮羅,她也不在意,只要暗中定親的消息能瞞過對方就好,于是便假裝嘆氣道:“還能有什麽事?澄明侯世子當真對姑娘十分看重,三番五次派人來說親,這份兒拳拳誠意真是難得。只是大姑娘不肯松口,我又有什麽辦法?只有盡力推辭了。”

“真的嗎?”顧绮羅銳利的目光盯着呂夫人,卻見她皮笑肉不笑道:“這話還能有假?到底是姑娘的終身,我何必瞞着你?到時周旋了一場,姑娘還不念我的好,落一個好心賺得驢肝肺的結局,我瘋了嗎?”

“太太果真這樣立場堅定就好。”顧绮羅冷笑:“若是将來讓我知道你背着我做了什麽事,莫怪我不客氣。”

呂夫人臉色當即就沉了下去,這顧绮羅太嚣張了,自己怎麽說也是她的繼母,她敢這樣和自己說話?在別的家裏。這是忤逆,早該請家法處置了,偏偏這會兒她用“悲傷過度以至于行為乖張”做借口,自己若較真了,反而要被人說成不大方,甚至就說她“繼母欺負孤女,心腸狠毒”的也肯定大有人在。

一念及此。那口氣就只能憋在心裏。發作不出來。直到顧绮羅走後,才拍着胸口自我安慰道:“罷了,不和她一般見識。等到木已成舟,我看她哭去。呵呵,這一次可是真正的定婚,不是原子非那站不住腳的契約婚書可比了。唔。得趕緊趁着老爺不在将此事定下,免得将來老爺回來被她說動。只要定了婚書。我看看她是不是忍心讓老爺當衆挨打,一身名聲性命盡付流水?”

呂夫人還是了解顧绮羅的,知道她絕不會讓顧明陽受這樣的羞辱,因此在心中捋了幾遍計劃。只覺萬無一失,想到顧绮羅知情時追悔莫及痛苦無比的模樣,才覺心中舒服了些。

顧绮羅從上房出來後并沒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乘馬車來到了蕭家。香姨娘聽說她到了,十分驚訝。連忙親自接進去,勉強笑道:“大姑娘怎麽過來了?”

“我們太太是不是和姨娘打了招呼,說要給我另找人家?”顧绮羅此時因為氣恨而導致心中冰冷一片,也不寒暄,直接開門見山。

“哦。”香姨娘有些愕然,好半晌才輕聲道:“大姑娘,你是個好女孩兒,我和老爺的意思是,不想耽誤你的終身,若二少爺還活着,他必定也是這樣想的。你上次來和我說願意捧着靈牌嫁入蕭家,我們很感激姑娘對二少爺的情意,但這真的不妥當,若你将來後悔,我們自可任你離去,可到那時,你再要找個如意人家就難了,更何況澄明侯府世子确實是良配,他一片赤誠,姑娘何必執着?”

這番話一出口,顧绮羅就明白了,呂夫人絕對和蕭家打了招呼。她目光閃動:父親還有大半個月才會回來,那位老侯爺據說也撐不到月底,呂夫人既然已經和蕭家說好,那是鐵了心要把自己許配出去,算算時間,應該也就是這幾天了。

“姨娘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的心意不會改變。”顧绮羅站起身來淡淡道:“天上地下,沒有人能夠逼迫我和蕭江北分開,哪怕是存着為我好的念頭也不行。大不了我去泉下尋他,問問他為何不遵守諾言,讓我一個弱女子在世間獨自承受這些壓力,在所有人的‘好意中’苦苦掙紮煎熬。”

“姑娘,萬萬不可存了這心思,這……這……姑娘……”

香姨娘吓了一跳,連忙起身,卻見顧绮羅已經大步走出門去,那纖細苗條的身影明明看着孱弱無比,在這一刻卻帶着一往無回的氣勢。

香姨娘在門邊猛然就恍惚了,眼睜睜看着顧绮羅走出院門,她不禁回想起當日這一對年輕男女初次見面的情景,周太夫人的話猶在耳邊,她說這兩個孩子是難得的相配。

“姨娘……”

碧玉的聲音讓香姨娘回過神來,她擦了擦面上眼淚,哽咽道:“若是二少爺還活着,和顧姑娘在一起,那該多好,那定是一樁天作之合的如意姻緣,可惜……”一語未完,忍不住又是淚如雨下。

“可是姨娘,奴婢聽着大姑娘的話,竟似是要以死明志,而他們家太太那性子,怕是逼着也要逼她嫁去澄明侯府,這……這萬一……”碧玉憂慮的道,而她的話也讓香姨娘徹底清醒。

面色變了又變,她喃喃道:“那可是澄明侯府,咱們就算有心幫忙,又能如何?那可是澄明侯府啊,我們哪有資格……”她說到這裏,猛地頓住話頭,接着又在門邊站了半晌,仿佛才終于下定了決心,轉頭道:“碧玉,把我的那套哆羅呢褂子找出來,我要去太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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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姨娘過來了,說是顧家那位大姑娘一定要和阿北舉行冥婚,嫁入蕭家。偏偏他們家父親祖母不忍她守寡,恰好澄明侯府上門提親,他們大概是要答應下來。”

精致的卧房內,太子和蕭側妃用了晚飯,喝茶說話的時候,蕭側妃就提起今天香姨娘前來拜訪時說起的事。她明白香姨娘的意思,澄明侯府可不是一般的勢力,如果真的鬧到不可開交,她是想讓太子府出面幫忙,可這個忙不是那麽好幫的,從私心裏論,蕭側妃當然願意幫助顧绮羅,但這必須要詢問太子的意見。

“哦?究竟是怎麽回事?你說給我聽聽。”原本有些慵懶的太子來了精神,直起身認真問道。

蕭側妃松了口氣,連忙把香姨娘告訴自己的都說了,末了為難道:“從私心裏講,我是盼着阿北能和他心愛的人在一起,百年後共度奈何橋,只是這對顧大姑娘确實不公平,顧家想要和澄明侯府結親,實話說并不過分。”

太子沉思了好一會兒,才搖頭笑道:“好一個大姑娘。你當她去你家真的只為表明心跡?她不過是個閨中女兒,就是在姨娘面前發誓又能怎麽樣?如你所說,那可是澄明侯府。她之所以這麽做,就是為了讓姨娘來求你,到時候請我們出面鎮壓澄明侯府呢。”

“什麽?她竟是想讓我們出面?這心……也太大了吧?”蕭側妃愕然,卻聽太子笑道:“不是這樣,她憑什麽做出了百味館?憑什麽能讓你弟弟那個目中無人的家夥傾心相對?”

“太子的意思是……要幫這個忙?可這會不會對您的名聲……畢竟澄明侯府不是一般人家,您若是一出面,有心人亂傳謠言,就說咱們要逼迫顧姑娘為江北守望門寡,那于殿下的聲望可太不利了。”

“這點顧姑娘不會想不到,她不是說了嗎?大不了一死。你以為她真的會因為這件事尋死?這不過是一種豁出去的态度罷了,她有桃花班,又有上次力挫原子非的名聲,這一回要是不惜代價的一鬧,還不人盡皆知?到那時,本宮出面維護了她守節的意願,百姓們只會拍手稱贊,傳謠?呵呵,那也得看有沒有這個條件。”

蕭側妃松了口氣,忽聽太子又正色道:“更何況,這件閑事,本宮怕是不想管也不行,你以為那楊子帆為什麽願意纡尊降貴求娶她?那可是侯府世子,什麽樣的名門千金娶不到?非要在江北屍骨未寒的時候,就跑去求娶顧姑娘?”

“為什麽?”蕭側妃一愣,喃喃道:“臣妾也覺着這事兒實在是怪得不可思議,只是想不出頭緒來,還以為楊世子只是如阿北那般,贊賞大姑娘的行事風格。”

“屁。這樣的奇女子,也只有阿北能一眼看出她的好。”太子說到這裏,不由就沉默下來,好半晌才搖頭嘆道:“好好兒的一樁天作之合,可惜……可惜啊……”

蕭側妃忍不住別轉頭擦了下眼淚,太子這才察覺自己失态,惹得愛妃傷心,于是連忙轉移了話題道:“澄明侯的大女兒是裕親王妃,他們家的屁股當然是穩穩坐在裕親王一邊,如今雖然父皇定下了我的名分,但父皇春秋鼎盛,裕親王那邊可沒因此就沒了想法。如今因着之前阿北拍賣一事,老七和我走的近了些,裕親王那邊能不急嗎?錢能通神,沒有錢什麽都做不成,為了賺錢,他們自然什麽招數都可以用。”

“啊!”蕭側妃掩口驚呼:“這麽說,竟然是百味館惹的禍?”120

第 119 章 重金收買

而顧绮羅從香桃海棠那裏得知此事後,想了想便來到周太夫人屋中,開門見山問老太太呂夫人過來有什麽事?

周太夫人自然不可能告訴她實情,假裝不在意道:“閑了無聊,跑到我這裏來說話,我也不怎麽理她,說了一會兒就讪讪走了。丫頭,你怎麽忽然對她這樣上心?難道還怕祖母被她收買了不成?”

“是,孫女兒就怕祖母被她收買了。”顧绮羅毫不客氣點頭,倒讓周太夫人一怔,接着幽幽道:“你竟是這麽看祖母的?”

顧绮羅搖頭道:“祖母,我知道您對我好,就是我娘在世,也未必能比您對我更好。但也恰是如此,我生怕你因為對我太好,所以反而會好心辦壞事。”

“什麽意思?”周太夫人心中一凜,果然,就聽顧绮羅沉聲道:“若太太來找祖母說澄明侯府提親的事,還請祖母一定要拒絕,孫女兒是不會嫁的。”

說到此處,她咬了咬嘴唇,然後似是豁出去般昂頭沉聲道:“祖母,我意已決,這輩子除了蕭江北,誰也不嫁。從我們第一次見面,您便知道我和他的感情,祖母,您一定會理解我的,對嗎?”

周太夫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搖頭道:“祖母知道你和那孩子的感情很深,只是你念着他也就罷了,萬萬不能拿自己的終身做代價。你以為守望門寡是件容易的事嗎?有那沽名釣譽的人家或許不在乎女兒,讓其守着望門寡,來為自己家族賺好名聲,卻讓那女孩子孤獨凄涼終老一生。只是我們家萬萬行不出這樣事來,你爹先前為了你。甚至連前程性命都不要了,又怎能忍受讓你一生凄慘?”

原子非的事情過去了大半年,周太夫人也已經知道了,所以此時才會如此說。卻見顧绮羅搖頭道:“祖母,曾經滄海難為水,你不知道蕭江北對我有多好,這輩子不可能再有人像他那樣對我好。也不可能有人像他那樣讓我愛慕欽佩了。我寧願做他的未亡人。也不願嫁做豪門婦,還請祖母成全。”

周太夫人皺眉道:“你現在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也不逼着你現在嫁。等過個兩三年,咱們再說這事兒。你放心,祖母不是不近人情的。”

顧绮羅煩惱道:“祖母,我都說過。除了蕭江北,我誰也不嫁。您就成全了我好不好?”

“這個我可沒辦法成全,那孩子已經戰死了,你怎麽還不肯接受這個事情呢。”周太夫人嘆了口氣道:“好了,你出去吧。祖母不逼你,你現在不過是一時悲痛,所以覺着可以守節一輩子。可這寡婦生活哪有那麽好過的?等兩三年後,你就知道這苦處了。到那時祖母和你父親自然會為你選個好人家。”

“總之我不會嫁,二三年也好,二三十年也好,*十年都好。我這心不會變。祖母難道不知?女人如蒲草蒲草韌如絲,一旦癡情,一生一世無轉移。”顧绮羅站起身,向周太夫人激烈表達了自己的意願,然後她賭氣扭頭就走,直走到門口,這才停下腳步沉聲道:“祖母,我已經去蕭家和香姨娘說過了,待蕭江北下葬之日,便是我嫁入蕭家之時,所以你千萬不要和太太一起,想着為我好,要替我的終身幸福考慮,給我找什麽好人家配姻緣,我是寧死不肯的。”

“你……你這孩子,怎能這樣沖動?”周太夫人又驚又怒,萬沒想到顧绮羅竟會行出這樣事,等到她離去,老太太喘了半天氣,下了床顫巍巍走了幾步,才一頓拐杖道:“這丫頭,被我寵壞了,怎麽能做出這種決定?這連個餘地都不留,将來一旦後悔了,還怎麽出得來?不行,不能由着她的性子。”

旁邊香桃聽見了,便忙陪笑道:“老太太,大姑娘向來是個有主意的,她如今也十七了,也有自己的考慮,老太太何不聽她一回?連老爺都說大姑娘聰明不是嗎?”

周太夫人瞪了她一眼,冷哼道:“她那是小孩子家一時沖動,只想着什麽生死相随。可人生幾十年啊,任你再怎麽癡心,十年,幾十年過去了,那份兒形單影只都能把你逼瘋。我絕不會答應的,哪怕讓她恨我怨我,我也不能眼睜睜看着她把自己陷入這個絕地。”

香桃和海棠便不再說,老太太明擺着是打定了主意。兩人對視一眼,心想這事兒也只能告訴大姑娘,讓她自己想辦法了。誰料周太夫人忽然轉過身來,聲色俱厲道:“我知道你們是绮羅買進來的,心裏向着她,我也知道绮羅讓你們過來是真心服侍我,沒打什麽壞主意。所以我樂得讓你們自在些,可這件事非同小可,若我知道你們誰敢和大姑娘透口風,就別怪我不客氣。到時候不須別的,只需将你們交給太太,你們覺着能落得了好?”

香桃和海棠心中悚然而驚,她們自然知道自己是顧绮羅的鐵杆心腹,呂夫人早就看她們不順眼了。因再也不敢動別的念頭,只希望顧绮羅能夠明察秋毫,靠自己察覺到這家中異動。

“連祖母都是這個态度,父親又出了遠門,這下子,那女人肯定是有恃無恐了。”

顧绮羅不負海棠香桃所望,她并沒有因為周太夫人的“緩兵之計”而放松警惕,回到屋中便下了結論。杏花和春雨見她在地上不停踱步,杏花便勸道:“要不然,姑娘就先放一放,老太太不是說了嗎?現在誰都不會逼您,等過了兩三年,若您還是初心不改,老太太和老爺就會明白你的心意,他們不會逼您的。退一萬步講,兩三年的時間,您也算對得起二爺了,到那時再有人提親,若姑娘想嫁,就可以嫁,這樣豈不比您不留餘地的好?”

“我就是生怕他們生出什麽想頭,才這樣的不留餘地。”顧绮羅煩躁的揮揮手,搖頭道:“你們不懂,真正的感情,那是至死不渝的。今天若是我死了,蕭江北活着,他也會孤獨終老。”

杏花和春雨彼此看了一眼,她們才不信世間會有這樣癡情的男人,有數的,癡心女子負心漢,能到老都還記得已經逝去的戀人,就算是有情意了。

正想着,就聽外面小草的聲音響起,顧绮羅忙讓她進來,春雨捧了一杯茶,小草喝了,這才喘了口大氣道:“姑娘,奴婢打聽出來了,原來今日早上登門的竟然是澄明侯夫人,到底是侯爺夫人,排場大得很,所以許多人看見了,太太也沒辦法隐瞞,只是究竟她和太太說了什麽,這就打聽不出來了,只知道她走後不久,太太就去了老太太房間。”

“不用問,祖母定然是和太太達成協議了,不然祖母也不會對我說那樣的話。”顧绮羅目光閃動,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從現在起,你們幾個沒事兒就去上房周圍轉着,一旦有和澄明侯府有關的人過來,就速來報給我知道。”

“姑娘,您這是……”杏花驚疑不定,就聽顧绮羅咬牙道:“我不想讓事情脫離了我的控制。小草,你去和尤婆子說,讓她看看能不能買通太太身旁的心腹,替我買消息,一則有用的消息一百兩銀子,若是至關重要的消息,我給她五百兩,讓她就算離了府中,也可以悠然度過餘生。”

“姑娘,您瘋了?”杏花和春雨小草都是大吃一驚,卻聽顧绮羅沉聲道:“我不是瘋,而是被逼的沒辦法。如今太太有了祖母支持,只怕父親也是和她一股的,且她們又都防備着我,不用重利不能動人心。如今蕭江北戰死了,我只能靠自己,必須得料敵先機才能見招拆招,不然一旦木已成舟,我要麽死要麽逃,再不然就是認命,這三種結果我一個都不想要。我命由我不由天,天都不能做主,何況是人?就算是為我好也不行。”

杏花和春雨倒吸了一口冷氣,她們實在不能理解顧绮羅的強硬從何而來,聽她這話意思,明顯是連周太夫人都要反抗的,可老太太還能害了她嗎?姑娘為什麽就非要一條道兒走到黑呢?

她們當然不知道,身邊的姑娘是一位穿越人士,這種事情在古代任何一個女孩兒的身上都很難發生,但是在顧绮羅眼中,這根本算不得什麽。長輩也不是全都對的,尤其容易好心辦壞事,這種時候,她當然不能因為長輩是好心便委曲求全,讓自己痛苦一生。

一百兩和五百兩銀子的魅力實在太大,不到兩天,尤婆子便遞了話來,說是呂夫人身旁的林大娘願意做這筆買賣。林大娘算是呂夫人的心腹,但并不經常出入上房中,地位遠不如玲珑和周宏家的,然而她卻因為往日裏會奉承,所以和周宏家的交好,如今被重利所動,決定要賺這筆銀子。

顧绮羅點點頭,林大娘這個人她也知道,最是油滑不過,見利忘義的陰險女人,不過這也正合了她的心思,這會兒正要用這種非常的人才,不然若是一個耿直的,不但打聽不到什麽消息,只怕還要打草驚蛇。

第 118 章 支持

顧绮羅和杏花不約而同的白了春雨一眼,顧绮羅便道:“你是不是那些話本小說看多了?一頓飯,十幾兩銀子的事兒,算什麽恩情?人家把荷包都給你了,就當是借錢歸還了,你這還想得寸進尺呢。”說完打開那荷包,只見一陣金燦燦的光芒閃爍,仔細一看,竟是一荷包的金葉子。

“我的個天啊,真是閃瞎了姑娘我的钛合金狗眼。”顧绮羅撫着胸口驚叫,杏花和春雨也連忙湊過來看,也都驚叫道:“這麽些金葉子,天啊,怎麽着也有十幾兩了,這就是一百多兩銀子,那人到底是誰?出手竟這樣大方闊綽?”

顧绮羅眼睛微微眯起,喃喃道:“你們記不記得他那個下人喊他的時候是怎麽稱呼的?他叫的是典公子,可如果是仆人的話,怎麽會這樣稱呼自己的主子?小橋也從來沒叫蕭江北蕭二爺吧?”

“姑娘的意思是?”杏花心中一跳,果然就聽顧绮羅沉聲道:“如果我猜得沒錯,這人很可能就是太子殿下。”

“姑娘別吓我,您這個猜測太可怕了。奴婢……奴婢竟然是和太子殿下打了一次交道?”春雨撫着胸口瞪大眼睛,在腦海裏拼命回想自己剛才替對方付銀子時有沒有不敬之處。

“差不多吧,我還記得他曾經自稱本宮,然後猶豫了一下後又添了個‘子’,變成了本公子。”顧绮羅沉着點頭,她這一說,杏花也想起來了,連連點頭道:“姑娘說的沒錯,這還真是沒想到。今天竟然能和太子殿下打個照面,雖說是天子腳下,可這運氣也真是太好了。”

“嗯。”顧绮羅點點頭,想了想忽然慘笑道:“也許蕭江北那家夥真是陰魂不散陪在我身邊吧,知道我現在又遇見難心事兒,冥冥中指點着我認識了太子,也許……将來還真有求助之時。”

“怎麽會呢?姑娘莫要太悲觀了。澄明侯府也不是一般人家。既然姑娘都表明了意願,他們一定會知難而退的。”杏花和春雨安慰着,暗道對澄明侯府都毫不在意的。整個京城,不,整個天下大概也只有我們姑娘了,就是公主。若能招一個侯府世子為驸馬,那也是如意姻緣呢。

顧绮羅沒再說什麽。只是心中有一種預感,這件事好像不會這麽簡單就結束,她衷心希望這一次是自己自作多情,預感出錯。、但是三天後。顧绮羅的預感就成真了。

這日恰是顧老爺出差的第二天,呂夫人一大早就來給周太夫人請安,與顧绮羅還客客氣氣說了幾句話。氣氛表面上正融洽,周宏家的忽然走進來。在呂夫人耳邊低語了幾句,于是她便站起身,對周太夫人道:“前廳有些事要兒媳處理,讓姑娘們陪着老太太說會兒話。”

顧绮羅覺着有些奇怪,面上卻不動聲色,不一會兒也出來,讓小草過去探探口信兒,過一會兒小丫頭過來,只說上房的人已經防着她了,連玲珑都只能在廊下站着,她被攆了出來,連廳裏的客人是誰都沒看見,只知道好像身份不低的樣子,因為是呂夫人親自送到大門口的。

小草這樣一說,杏花和春雨都松了口氣,只說不會是提親的事了,不然就算是官衙的冰人,呂夫人也不可能親自送到大門口。

顧绮羅也覺着是這麽個道理,只心中還是不安,便讓海棠和香桃注意着。果然,這日下午,呂夫人便親自進了周太夫人的房間,只是她已經有了經驗,先把兩個丫頭遣出去,又讓春大娘纏住了兩人,這才滿面笑容來到周太夫人面前道:“兒媳給老太太道喜了,今日澄明侯爺的夫人親自登門為世子說親,就看中了大姑娘。這門婚事老爺應當和老太太提過,老太太什麽意思?實話說,兒媳也知道這時機不對,蕭家那孩子至今連個衣冠冢還沒有立呢。只是這門親事着實太如意了,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老爺那樣重情義的人都動心了,說到底,還是大姑娘的終身最重要。”

周太夫人很厭惡呂夫人,然而這門親事她當真是十分喜歡,就如同呂夫人說的,再怎麽為蕭江北惋惜悲傷,到底還是自己孫女兒的終身幸福更重要,人之常情,古今如此。

因便慢慢道:“你說的有道理,只是這個時候萬萬不行,丫頭也受不了,你看看澄明侯府什麽意思?他們若能等,就再等個一年半載,讓丫頭把這股勁兒過一過的;不能等,唉!總不能逼着丫頭上花轎吧?那孩子可是個烈性子,真敢這麽幹,她非鬧個天翻地覆不可,說不得一根繩子勒死了,我是為她好,難道竟逼着她去死不成?”

呂夫人忙笑道:“老太太顧慮的是,老爺和我也是這樣想的。況且澄明侯夫人親自登門,可見對這門婚事真是誠心實意的,只他們能等,他們家老侯爺卻等不得,大夫說就是這一兩個月的事了。”

“什麽?這麽厲害?”周太夫人皺眉頭,心裏也犯了難,慢慢搖頭道:“難道他們想等老侯爺咽氣了,就趁着熱孝取绮羅進門?這時間根本不成啊。”

呂夫人笑道:“要不怎麽說人家心誠呢?今兒澄明侯夫人親自和我說,世子就看中了大姑娘的人品,也考慮到大姑娘如今傷心,所以他們想趁着老侯爺還能做主的時候,把這門親事定下來,之後老侯爺真要熬不住,那世子守孝三年後,再迎娶大姑娘,想來大姑娘那個時候也應該振作起來了。老太太您聽,這可不是色色為咱們考慮的周到?要是錯過了這樣人家,再想找個這樣好的,那真是比登天還難了。”

“果然是想得周到。”這下連周太夫人都不由得動容了,沉吟半晌後問道:“那他們想怎麽把事情定下來?總不能這個月就下聘吧?蕭家那邊咱們還沒說一聲呢。”

“當然不會急着下聘,只要和蕭家那邊打了招呼,再測了生辰八字,換庚帖,定下婚書,這事兒就算成了。剩下的,就等到三年後再置辦,那會兒大姑娘也不至于對蕭家二公子念念不忘了,多半也就接受這婚事了,多好?”呂夫人積極地勸說着,周太夫人仔細想了想,這倒也是個可行之策,于是點點頭,但旋即又皺眉道:“這事暫時不要讓丫頭知道,但蕭家那邊,總是要說一聲的,你們老爺從來都說他家通情達理,想來也不會糾纏。”

呂夫人道:“老太太說的是,蕭家通情達理,絕不會有二話,現在就是大姑娘那裏……”

周太夫人看了她一眼,知道她這是故意表委屈呢,便淡淡道:“丫頭那裏有我。只是有一條,這門親事若你還敢從中作梗,別怪我容不下你。你們老爺雖然對你有情,可一而再再而三之下,也必不能容你,你千萬莫要因為他重情義,就把他當成了傻子。”

“老太太,我……”呂夫人面上勃然變色,但旋即收起,又換做了一副委屈表情,可還不等分辯,就聽周太夫人冷冷道:“你不用在我面前用這一招,我不是你們老爺,那麽容易就被你蠱惑了。我知道,你不把我這老婆子放在心上,我也老了,也不想再給兒子添煩惱,但绮羅的婚事如此波折,這當中若說沒有你一點兒作用,我是不信的。所以你不用分辯,我只看你這件事要怎麽辦。”

周太夫人說着,便閉上了眼睛。這裏呂夫人恨得咬牙,卻也無可奈何,只好退出門外,待走出這院子,她方怨恨的回頭看了一眼,怨毒自語道:“老貨,你最好求神拜佛,保佑自己在那野丫頭出嫁前死了,不然等她出閣,看我怎麽暗中整死你,你以為老爺孝順,我就拿你沒奈何了嗎?”

如此想着,方覺心中郁氣散了一些,然而想起澄明侯夫人的話,旋即又郁悶起來,暗道那野丫頭有什麽好?怎麽人人都看上了她?明明不是個出衆的,還要強拔尖兒,大違閨閣風度,簡直就該是臭名遠揚才對,怎麽偏偏她有這樣氣運?

也難怪呂夫人怨恨,這件事她确實是沒有辦法,澄明侯府可不像蕭家那般随和,和顧老爺又有交情,一旦發生些什麽不好的事,還可以有轉圜餘地。所以她如今雖然垂涎那侯府勢力,卻是打死也不敢從中作梗,甚至還要警告顧錦繡,千萬莫要妄想。

悵然了半晌,忽然又想到顧绮羅對蕭江北情深似海,女人一旦對哪個男人死心塌地了,那真就是一輩子的事。如今自己只要有了周太夫人和顧明陽支持,便可理直氣壯把顧绮羅許配給澄明侯府世子,到那時,還怕她不魂斷神傷,餘生都在煎熬痛苦中度過嗎?

由此可知這女人的心腸何其歹毒?一直都是她在欺人太甚,可到頭來,只因為各種陰謀沒有得逞,便對顧绮羅恨之入骨,甚至盼着她永在地獄煎熬中沉淪。

第 117 章 解圍

楊子帆身旁的英親王世子呵呵笑道:“我聽說你家派人上門提親,還疑惑是真是假,如今看來,你真是對那個女人有意?這可好笑,我都調查清楚了,對方容貌不出衆,性子倒是彪悍的很。蕭江北威名赫赫,結果剛和她定親就戰死沙場,這克夫之說也未必不可信,你倒是圖的什麽?你又沒去過邊疆,也不會像我心裏憋着一股氣出不來啊。”

楊子帆微微一笑,輕聲道:“這位顧家大姑娘雖然聲名在外貌不驚人,也沒聽說有什麽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的才華,然而她卻是一位奇女子。所以我心向往之,莫說蕭二郎戰死之事和她無關,就是真的克夫,我也不在乎。小時候好幾個算命先生都說我命硬得很,将來必定要娶一個同樣硬的,才可能夫妻和睦。”

“還有這說法?我怎麽不知道?”英親王世子咕哝着。楊子帆看了他一眼,心中輕蔑一笑,暗道這樣虛無缥缈的話也能唬住,真是個草包。除了會躲在背後借勢之外,還有什麽用?關鍵是借勢最後還失敗了。到這時候你竟還看不出那顧绮羅不一般,不是草包是什麽?

一面想着,便淡淡道:“好了,廳中諸位還等着咱們呢,也該回去了。”說完轉身上了臺階,不經意間就擡頭看了一眼“百味館”的牌匾,他嘴角邊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暗道那個女人還真是厲害,一百兩銀子一桌的宴席,也沒有什麽稀罕的山珍海味,她就敢要這個價錢,偏偏這樣的漫天要價。竟然還讓她經營出了一份奇貨可居的熱度。想也知道,一個能想出拍賣奇珍,硬是把價值不過十幾萬兩的東西拍出了幾十萬兩價錢的女人,這百味館不過是對方牛刀小試罷了,如果将來有了本錢讓她大展拳腳,再暗中扶持着,何愁不能建起另一個白銀帝國。

顧绮羅啊顧绮羅。我真的是很期待。你都會帶給我什麽樣的驚喜。成王爺已經和太子走近,裕親王這邊,還真得有你這樣一位招財娘子支撐着才行。

楊子帆的心思不可謂不深。最起碼顧绮羅就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他為什麽會去提親,她只知道這位澄明世子不簡單,絕不會因為嫉恨蕭江北就行出這樣小孩子賭氣一般的事。

因一路上都在苦苦思索,忽覺馬車震了一下後停下來。春雨因為沒有防備,險些被甩出去。連忙撩起車簾道:“怎麽了?”話音未落,就看見前面一片黑壓壓的人群,她站在馬車上,直起身子一看。這才發現就在人群當中空地上,一個人正和七八條大漢打鬥,只打得塵土飛揚。圍觀百姓都在看熱鬧。

“怎麽回事啊?”春雨抓抓腦袋上的小髻,回頭對顧绮羅道:“姑娘。前面好像有賣藝的在耍功夫,所以引得百姓們都圍起來觀看,咱們的馬車過不去了。”

“這可是胡說,賣藝的會在這裏耍?你當得月樓老板是吃素的?”顧绮羅剛才也撩開簾子看了眼,沒看見人群中的情況,倒是把得月樓的百年牌匾看了個清清楚楚。

“也是啊。”春雨疑惑的又抓了抓發髻:“奇怪,那怎麽打起來了呢?”

“走,下去看看再說。”反正馬車也過不去了,顧绮羅索性下了馬車,如果在平時,杏花和春雨一定會勸阻,不讓她往這樣人多的地方湊熱鬧,然而此刻難得見姑娘對一件事上心,兩人當然不會阻攔,于是便陪着顧绮羅上前打聽起來。

被他們問到的一個胖大嬸興奮地手舞足蹈的告訴他們:“流竄在京城的一夥專門吃霸王餐的家夥被抓了現形,這下可有熱鬧瞧了,得月樓的人要把他們扭送到官府呢。”

顧绮羅踮起腳尖透過人群縫隙看了眼,然後疑惑問道:“一夥?他們?”奇怪,她怎麽看到場子裏只有一個人在和另外七八個人纏鬥啊?難道……那七八個才是吃霸王餐的?而獨自一人的那位是得月樓養的超級高手?

“哦,只是一個主犯,同夥還沒抓到。”誰想大嬸很快就否定了她的猜測,顧绮羅往人群裏看了又看,然後疑惑道:“那個人穿的還不錯,不像是吃霸王餐的啊。”

“這就是你沒經驗了吧?穿得不好,能在這些花錢最厲害的酒樓裏騙到吃喝嗎?”大嬸一副非常有經驗的樣子教育顧绮羅,然後又感慨道:“多少年了,沒出過這樣人才,就是這兩個月才興起的,聽說騙的各大酒樓鼻青臉腫啊,若不是天子腳下,達官貴人太多,這些酒樓就得向客人要定金了,這一時半會兒還好,但若再讓他們這麽騙下去,只怕吃飯就真的先付定金了。”

顧绮羅這才明白,原來最近京城有一股流竄作案的騙子,專騙吃喝不騙錢,穿着绫羅綢緞,要着包間,等到店小二覺着差不多吃完了再去查看時,人早就跳窗逃了。

此時那場中被圍攻的男子忽然一個跟頭跳出圈外,氣急敗壞道:“你們這些混賬東西,我說過等一下就有人來付賬,為什麽就拳腳相向?我人在這裏又不會跑。”

“嘿!這騙術又進步了哈,你現在是不會跑,但我們如果傻傻等人來付賬,誰知道你什麽時候就跑了?你們這些敗類都是屬耗子的。”那七八個打手氣喘籲籲地叫道。

顧绮羅就覺着這事兒有些不對勁,忽聽身旁杏花小聲道:“姑娘,那人身上穿的乃是雲龍錦,這種布料民間可見不到,都是進貢宮中的。”杏花精于女紅,對布料之類的東西最是敏感。

于是顧绮羅更證實了心中猜測,因就讓春雨進去替那人付銀子。她覺着這個人多半是大有來頭,替他解圍,交不交好還在其次,別讓對方因為今日之事出了大醜,日後報複得月樓才好。畢竟得月樓也不是仗勢欺人,而是讓人騙的鼻青臉腫的苦主。這看似是多管閑事,但一點銀子對她來說不算什麽,能幫人消弭一場禍事,何樂而不為?

這裏春雨揣着銀子奮力擠進人群,顧绮羅和杏花便回到馬車上,過一會兒,只聽人群似乎散去了,接着春雨的聲音在外面響起道:“姑娘,這位公子定要親自謝姑娘,奴婢就把他帶過來了。”

顧绮羅只好無奈下車,認真看了一眼,只見對面這男子大概三十歲左右的年紀,十分的英俊,眉宇中無形間透露出為上位者的威嚴,看見她下車,便微笑抱拳道:“适才多謝姑娘解圍,不然我那小厮到現在還沒有回來,我身上又沒帶錢,這還真是說不清楚了。”

顧绮羅也就微笑還禮道:“公子無須客氣,舉手之勞而已。京城最近有這麽一夥專門騙吃喝的騙子,聽說得月樓已經被騙過好幾回了,所以難免火氣大了一些,還請公子莫要和他們一般見識。”

男人的眉頭微微挑起,聽顧绮羅這話,竟好像是猜出了他的身份不簡單,當下便饒有興趣道:“這夥騙子的事,我也曾聽說過,但不知姑娘為何就認定我不是騙子呢?”

顧绮羅莞爾一笑道:“唔,我倒也不能認定你不是騙子。我就覺着吧,如果公子真的是騙子,就為了吃一頓山珍海味宴,辛辛苦苦歷盡艱難的把雲龍錦都弄到手了,這真是挺不容易的,為了吃的絞盡腦汁到這個地步,也算是同道中人了,能幫一把就幫一把,沒什麽。”

“哈哈哈,姑娘說話還真是有意思。”男人哈哈大笑起來,正要再說什麽,就聽遠處有人呼哧帶喘的叫道:“殿……公子,奴才……奴才回來了。”

“你個狗才,不過讓你追個小偷罷了,你這是追到天涯海角去了?害得本宮……子在這裏丢人現眼,被人當成吃霸王餐的騙子群起攻之。”

男人一看見奔到近前的青年,便忍不住大聲訓斥,卻見那青年下人苦着臉道:“公子不知道,那小賊太能跑了,奴才追了他半個城,總算是他耐力不及奴才,最後累趴下了,這才抓住。奴才生怕順天府尹糊塗了事,那也對不起奴才差點跑斷的這兩條腿不是?所以就親自把他扭送到官府去,這才回來,奴才只想着公子坐在酒樓裏等便好,哪想到那些人有眼不識泰山,竟然沖撞了公子?”

“行了行了,你總是有理由。”男人生氣瞪了自己的下人一眼,然後從他手中接過一個荷包,看也不看就塞到春雨手裏,微笑道:“今日多謝姑娘解圍,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公子請。”顧绮羅微微側開身子,于是男人便一面訓斥着仆人一面離去。

這裏主仆三人也上了馬車,春雨便嘟囔道:“不仗義,看這男人不是尋常的,難道不該說一句‘來日若姑娘有難為之處,請持這枚荷包去xxx處尋我,若力所能及,決不推辭’之類的話嗎?這才是報恩該有的态度嘛。”

第 116 章 一山更有一山高

從蕭府出來,想到原本歡聲笑語的一座府邸如今卻是愁雲慘霧,顧绮羅也是心有戚戚。她之前和香姨娘說了自己要在蕭江北下葬之日和他舉行冥婚,卻遭到了香姨娘的極力反對。看得出來,這位婦人雖然地位不高,卻有一份仁心,顧绮羅原本以為自己提出的這個要求會令她歡喜感動,卻不料香姨娘竟極力阻止,只說若蕭江北泉下有知,也定然不會同意。讓她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女孩兒嫁進蕭府守活寡,這是何其殘忍的事?所以香姨娘說什麽也不同意。最後見顧绮羅實在是固執,香姨娘便表示要她再平靜些日子,只說和北匈的這場大戰結束後,才會為蕭江北立衣冠冢,若那時她還不改主意,蕭家會遵照她的要求,鄭重将她迎進蕭家門。

香姨娘也知道澄明侯府世子去顧家提親了,所以覺得顧绮羅此時這個決定只是一時沖動,真正等她平靜了,心裏不再傷痛,又有哪個女孩兒肯做出這樣大的犧牲。

馬車到百味館這一路,大街小巷人群熱議的都是澄明侯府世子前往顧家提親的事,不過兩三天時間,這事兒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只聽得車廂裏顧绮羅都苦笑不已,搖頭道:“我這是什麽體質啊?從進京後,就在流言中心,到今日,竟沒有一絲消停,真奇怪,從前不覺得自己還有這樣引人注目的光環啊。”

“姑娘要對你的人格魅力有信心。”杏花掩唇輕笑,拿顧绮羅的話去堵她。

于是大姑娘啞口無言了。

馬車到了百味館,曾遠聽見人禀報,連忙迎了出來,不等顧绮羅下車便小聲道:“姑娘。澄明侯府世子在這裏。”

“他怎麽會在此處?”顧绮羅驚訝,就聽曾遠小聲道:“是岳公子請來的,除了他之外,還有英親王世子和好幾位世家子,更有兩位當世大儒和他們在一起。”

岳公子本名叫做岳有琴,是宮廷供奉岳家的獨子,這岳家和成王爺走的很近。因此近幾年在皇商中着實是風光無限。岳有琴好附庸風雅。格外喜歡結交貴族子弟,他又財大氣粗,百味館一百兩銀子一桌的宴席還真不放在他眼中。如今是這裏的常客。

顧绮羅就不想進去了,只是笑道:“當世大儒?只怕鐘春風又要瞧不上了吧?”

曾遠笑道:“姑娘還真是了解他,那就是個目中無人的,不叫他這狂傲性子。當年也不至于落魄到那個境地。”

這點顧绮羅也很無奈:鐘春風确實是個才高八鬥學富五車的人才,只是未免有些恃才傲物。曾遠曾勸他為人圓滑些,他卻不屑一顧,只說那樣的話就不是他了,那些有才學表面上卻謙虛的青年才俊全被他一竿子打成了僞君子。

雖說人無完人。可鐘春風這缺點實在致命。幸虧他不在官場,不然到現在還不知能落個什麽下場呢。顧绮羅覺着也許冥冥中上天也不忍這樣的才子英年早逝,所以才讓他因為各種緣由名落孫山。看似人生失意,其實卻是保全了他。

好在如今鐘春風在百味館衣食不愁。寫着腳本聽着戲,生活倒也惬意,也就很少出去憤世嫉俗了,從前因為他這個毛病,經常被人揍得鼻青臉腫回來。

曾遠正和顧绮羅在這裏說鐘春風的往事,就聽百味館裏猛然傳出一片叫嚷聲,曾遠大驚,連忙道:“姑娘,我進去看看出了什麽事。”說完匆匆而去,這裏杏花略微沉吟後,也和顧绮羅禀報了一聲,下車跟進去。

顧绮羅和春雨在馬車裏坐着,只能聽見百味館那邊偶爾傳來的叫嚷和掌聲喝彩聲,發生了什麽事卻不知道,春雨都後悔沒有去看熱鬧了。顧绮羅原本也是個八卦之魂旺盛的人,不過如今蕭江北戰死,她對這些便沒有什麽興趣,雖有一絲好奇,卻遠不像春雨那般百爪撓心。

過了好一會兒,曾遠和杏花才走出來,等上了馬車,顧绮羅方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曾遠擺平了嗎?”

杏花先吩咐車夫趕車,這才抿嘴兒笑道:“這個鐘大哥啊,真是個不安分的,不過這回好了,可總算有了個能壓制他的人,雖然他讓人整的灰頭土臉,不過我卻覺得這是好事兒,想來以後他的性子會改一改了。”

“杏花姐快說,別賣關子了。”春雨聽得越發好奇,拉着杏花的袖子直追問,只聽杏花笑道:“說起來也是鐘大哥活該,當時澄明侯府世子那幫人大概是等宴席等的有些不耐煩,所以就玩起了射履的游戲,不知澄明世子說了什麽,引得衆人齊聲喝彩,恰好讓鐘大哥聽見了,他就冷哼一聲,在大廳外陰陽怪氣的說了一個更好的,姑娘您想,他是什麽底子?江南第一才子,那澄明侯世子能比得上他嗎?就是兩位大儒,他們做做道德文章還好,在這些小把戲方面,也不是鐘大哥對手啊。偏偏英親王世子不肯罷休,和鐘大哥打擂臺,鐘大哥得理不饒人,把那一桌子的人贏得擡不起頭來。我們聽見的嘈雜聲就是那些人驚訝之下發出來的。”

“原來如此。”顧绮羅又好氣又好笑,搖頭道:“曾遠不過是出來和我說了兩句話,他就惹出這樣的風波來。然後呢?你說誰把他氣焰給壓下了?這世上竟還能有人在這些方面勝過他的?”

杏花笑道:“說起來,這力壓鐘大哥的人來頭可也不小,乃是天子近臣,今年初才升了吏部左侍郎的程統程大人。這位程大人出身北疆大富之家,好像這次是家裏來了什麽重要親戚,所以才來百味館招待,因聽見旁邊那樣一桌貴族子弟和兩位大儒讓一個秀才壓得擡不起頭來,他大概是為了維護朝廷士林臉面,這才過去了,和鐘大哥一番比試,鐘大哥甘拜下風,羞慚不已。倒是那位程大人當真是胸襟如海,很是誇贊了鐘大哥一番,他不誇還好,他這一誇,鐘大哥當時臉都綠了,敗退而去。那程大人還說以後會常來百味館和鐘大哥請教,哈哈哈,姑娘是沒看見當時情景,他在後面追着喊,鐘大哥就像一陣風似得跑進後院再也不肯出來,真是笑死我了。”

“你個小沒良心的,鐘春風平日裏對你也不錯,你看見他吃虧,怎麽還笑的這樣歡暢?”顧绮羅腦補了一下當時情景,也覺着十分好笑,那程統這樣做派,若不是個老實憨厚的,便必定腹黑如墨,但他年紀輕輕就能在官場上春風得意,又是出身大富之家,這樣看來,沒有培養憨厚老實的土壤,這貨必定是個腹黑無比的,可憐鐘春風在才學方面向來橫行無忌,這一回終于是踢到了鐵板,被人狠狠教訓了一頓。

“哎呀,反正鐘大哥也沒有損失,奴婢覺得這事兒對他日後為人處世有好處,所以才會這樣高興的嘛。”杏花笑着說完,就聽春雨搖頭道:“誰說鐘大哥沒有損失?他最驕傲了,這一回輸得顏面掃地,大概好幾天吃不下飯。”

杏花笑道:“吃不下就吃不下,反正我是看出來了,他吃多少也不會胖,如今不吃,想來也不會瘦。實話說,也幸虧這位程大人出面,不然那麽多貴族子弟,一旦惱羞成怒了,誰知道他們能幹出什麽事來?鐘大哥一時逞口舌之快,他倒是痛快了,可日後還不知要挨多少黑手黑磚,如今有程統這麽橫插一腳,算是幫那些貴族子弟出了氣,如此一來,雖然暫時丢人,但日後就沒什麽危險了。”

顧绮羅微笑道:“是這麽個道理。”說完她忽然想起剛才杏花說的話,于是凝重問道:“你剛剛說,英親王世子也在?”

“是啊。”

杏花明白姑娘為什麽這麽問,當初原子非仗着身後不知名勢力氣焰滔天時,顧绮羅也曾問過蕭江北去北疆歷練的世家子都有誰,其中身份最高的就是這個英親王世子,而當日原子非住的那棟宅子,最後也查出是英親王府一個管事在外面的宅邸,所以即便沒辦法再查下去,但她們也知道原子非的事和英親王世子脫不了幹系。

“姑娘,你說會不會是英親王世子指使澄明侯府世子上門提親?為的就是羞辱二爺?”杏花沉吟着問,話音未落就聽春雨低叫道:“什麽?這麽歹毒?說到底二爺也沒把他們怎麽樣,不過是蓋過了他們的名聲風頭罷了,他們自己不争氣,不能讓那些北方姑娘喜歡,就亂傳謠言。如今二爺剛剛戰死,他們還要踩一腳,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嗎?”

顧绮羅也搖頭道:“若說嫉恨生仇怨,肯定會有。但就因為這個,我想英親王世子還不至于就能讓澄明世子俯首聽命,必然還有別的原因,只是現在咱們不知道罷了。”

顧绮羅并不知道,在她的馬車消失在街巷盡頭後,一道始終追随着的目光方收了回去。

第 115 章 信念

杏花哭笑不得,之後就是滿滿的感動,垂下頭輕聲道:“奴婢是一個不安分的,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姑娘卻還願意相信奴婢,奴婢真是……”

“不用太感動。”顧绮羅拍拍她肩膀:“我對自己的人格魅力非常有信心,像你這樣有眼光又聰明的人,怎麽可能舍得離開我呢?除了我之外,你再也找不到這麽好的姑娘了。”

杏花無力地垮下肩膀:“姑娘,這話您就不能讓奴婢來說嗎?您……您真是一個……唔,一個……反常的主子。”

“什麽話?反常的那是妖精,你要害死我啊,會不會說話?與衆不同性格獨特衆人皆醉我獨醒,這麽多詞兒呢,再不然哪怕特立獨行我行我素也好啊,你給我用了個反常,我哪有反常?”

杏花連忙笑道:“是是是,是奴婢說錯了,真奇怪,奴婢雖然念書不多,好歹這些詞語也是知道的,剛剛怎麽就想不起來了呢?”

春雨看顧绮羅這會兒竟露出笑容來,連忙也湊趣笑道:“我知道了,杏花姐一定是讓姑娘的大言不慚給震驚到了,所以才把那些好詞兒都給忘了,反正好話姑娘自己也會說,用不着我們說了。”

“會不會用成語啊?不會用別用,我那叫大言不慚嗎?我那叫實話實說。”顧绮羅在春雨頭上輕輕敲了一下,然後站在院子中,看着滿院的老木寒雲,忽地長出了一口氣,握了拳頭喃喃道:“是該振作起來了,一味躲在屋子裏黯然神傷,除了讓親人替我擔憂。又能做什麽呢?我說過要好好活着,替他看遍這個世界的大江南北,到時奈何橋上講給他聽的。”

她自語到此處,忽然就伸開雙臂在空氣中揮了揮,然後輕聲道:“蕭江北,你若是魂魄就在這裏,那便跟着我一起走吧。我願意一輩子都讓你陰魂不散的跟着我……”

一語未完。眼淚便奪眶而出,她一把抹去,對杏花春雨道:“咱們許久沒有出去走動了。今兒去百味館看看,春雨你讓人套馬車去。”

春雨見她臉上果然又恢複了昔日神采,不由得喜出望外,脆生生答應了。便連忙跑出去。這裏杏花就道:“是了姑娘,剛才去太太屋裏。看見她為老爺準備大衣裳,說是老爺過兩日要去綿州查庫,大概要大半個月才能回來,姑娘要小心太太這段日子鬧幺蛾子。”

“無妨。她若要鬧,盡管出手,我接招便是。免得頹廢了這些日子。她真把我當病貓了。”顧绮羅看着院牆,說完忽然又問道:“蕭家那邊還沒有布置靈堂嗎?”

“沒有呢。”杏花搖搖頭。觑了一眼主子的面色,方小心道:“從北疆傳來的消息說二爺是戰死在亂軍之中,恐怕……也只能立個衣冠冢了。蕭家這會兒上下都正悲痛着,此事倒不急于一時。”

顧绮羅點點頭,須臾見春雨回來,說馬車已經備好,她便向門外走去,待坐在馬車上後,她就對車夫吩咐道:“去蕭家。”

“大姑娘要做什麽?蕭家……還沒為二爺布置靈堂呢。”春雨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卻見顧绮羅搖搖頭道:沒什麽,這麽多天了,我也理該去探望探望老太君和姨娘,蕭江北不在了,我便替他在老太君面前盡孝吧。

杏花和春雨聽着這話不對勁,都是大吃一驚,春雨便低聲叫道:“姑娘發燒了嗎?就算二爺不在,這……這也不能讓你替他盡孝啊,你又沒有嫁過去。”

杏花也勉強笑道:“是啊,蕭家也不是沒有人了,別說蕭将軍還正當壯年,就是沒了蕭将軍,還有蕭家大爺和三爺呢,他們沒有二爺的前程,可到底是太子的親戚,将來也不可能沒落,姑娘不用擔心。”

顧绮羅知道杏花大概是猜出自己要做什麽,但她卻只是笑一笑,沒有再多說:冥婚,即便這是古代,可像蕭家和顧家這樣的人家,給自己和蕭江北舉行冥婚的話,也會驚起大浪吧?更遑論他們倆之前就是京城流言的絕對中心。

顧绮羅心意已決,今天早上周太夫人将她叫過去勸慰了一番,然後又說了澄明侯府一些好話,顧绮羅便明白這是父親的授意了,不然祖母從鄉下進京,又足不出戶,哪裏能知道這些事?

顧绮羅能夠理解父親的愛女心切,所以她沒有像當日對待玲珑那樣不留情面,然而她也不可能按照顧明陽給她安排的“金光大道”去走,所以就在剛才,她才想出了“結冥婚”這個主意,此去蕭家,就是要他們幫忙準備一下,在給蕭江北立衣冠冢之日,就是她嫁進蕭家之時。

顧绮羅能夠想象到顧明陽和周太夫人的心痛驚怒,不過這卻也無可奈何了,世上哪有雙全法?好在祖母和父親都是豁達性子,哪怕一時心痛,日後也會漸漸明白自己的心意。更何況親人之間哪有隔夜的仇呢,他們再怎麽也不會因此就和自己斷絕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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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那支幽靈隊伍陰魂不散,他們又追上來了。”

一望無垠的大草原上,十幾騎快馬正在飛奔,被十幾人護衛在中間的是一個胖子,聽了屬下的報告,他連連揮動馬鞭,嗚哇大叫道:“快,快跑,只要我們回到部落,上萬的勇士們會讓這支幽靈軍嘗到可怕的死亡滋味,長生天保佑我們。”

周圍護衛被他鼓舞,全都揮起了鞭子,閃電般逃向十幾裏外的部落。

“将軍,這幾個鞑子的射術不行,就這麽幾只兔子野雞和兩只黃羊,塞牙縫都不夠呢。”

朗寧坐在馬上哈哈大笑,張狂的叫着,雖是披頭散發破衣爛衫,卻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

蕭江北橫了他一眼。沒說什麽,他旁邊的副将卻笑道:“朗千戶急什麽?兔子逃跑肯定會回自己老窩的,你看剛才那胖子身上的衣服配飾都不是凡品,就知道他的部落一定是只肥羊了,到時候肯定讓你吃個飽,幹這種事兒咱們駕輕就熟啊。”

蕭江北這才淡淡道:“不許輕敵,是肥羊。力氣也大。”

“将軍放心。力氣再大也是肥羊。”副将大聲叫着。然後回過頭去,看向身後遮天蔽日的煙塵,摸着下巴嘿嘿自語笑道:“這當土匪就是爽啊。難怪當日一聽說是跟蕭将軍深入北匈打獵,大家都争破了頭。”

遠處傳來凄厲的牛角號聲,蕭江北嘴角露出一絲冷酷笑容,在這北匈草原上搶劫了無數次。他當然知道這號聲意味着部落裏所有戰士和青壯年在集結。

馬蹄如飛,很快。前面連綿不絕的帳篷便映入他的眼簾:這竟是一個大部落,即便北匈戰場吃緊,但這樣的部落,最起碼也會有三五千人守護着。以一敵三甚至是五,敵的還是以武勇著稱的匈奴兵,這在任何人看來都是一個笑話。然而蕭江北卻無所畏懼。屠絕寶刀舉起,随着那只手猛地放下。胯下大黑馬如一道閃電般狂奔了出去。

這是進攻的信號。剎那間,一千多個野人打馬嗷嗷叫着沖了過去,他們的身上全是穿着暗紅色的血衣,這一沖鋒,一股沖天煞氣直上雲霄:深入大漠接應了被圍困的同袍,之後被圍追堵截,不得不進入大鬼沙漠,出來後又在不毛之地流浪了不知多少日子,可以說,這是一群早該死過無數次的人,每多活一秒都是賺的,所以他們已經不是無懼生死,而是根本就把自己當成了一個死人,壓根兒都不在乎了,戰場上看盡生死的閱歷讓他們産生了奇怪的心态,那就是:賺夠本了,無所謂了,沖啊。

場間唯一沒有這種心态的,是蕭江北,他心中堅定不移的信念就是活下去,他不能辜負绮羅背棄誓言,不能讓她為自己守寡一世。少年戰神還不知道,在遙遠的京城,心上人都準備和他舉行冥婚了。

強烈的求生信念化為更加強盛的鬥志,蕭江北如一尊天神般縱馬當先躍入正在整隊的匈奴兵中,一時間亂箭紛飛,無數兵器在驚叫聲中倉促遞來。他揮起屠絕寶刀,只見神光閃爍,那刀竟快速的出現了無數光影,箭矢兵器碰上即碎,最快速圍上前的幾十個匈奴鞑子如同送上去讓人砍的公雞一般,還未發揮出戰力就讓屠絕寶刀将身體一分為二。

大黑馬戰陣經驗無比豐富,此時開始施展爐火純青的“落井下石”技能,撒開了四只大蹄子跳躍飛奔,被他踩死的鞑子多達十幾個。

說起來話長,其實不過是生死一瞬,就這麽一瞬間,後面的亡命士兵全部撲了上來,如虎入羊群一般。向來都是匈奴兵兇殘,在邊境劫掠百姓如猛虎下山,然而今日,終于輪到兇殘的他們嘗到了做綿羊的滋味。

鞑子再武勇也是人,加上隊形未整就被突襲,此時見這群野人完全殺紅了眼,尤其是帶頭的那個,簡直就是殺神下凡,心膽俱寒下,雖然沒有潰逃,但鬥志已失,竟讓這群野人勢如破竹,不過一會兒,地上便躺滿了鞑子兵的屍體。

到了後來,當匈奴兵醒悟若他們不死戰護住這個部落,自己所有的親人都要遭殃,因此打起精神準備負隅頑抗的時候,已經是晚了。大局已定,剩下的幾百個鞑子無奈要投降,蕭江北卻不允許:這些鞑子兵當年在大夏邊境,誰的手中沒有幾條人命?所以全部斬殺。但是對那些匈奴婦孺老幼,他仍是秉持一貫風格,悉數放過,只搶了物資珍寶,接着便揚長而去。

第 114 章 釋懷

果然晚間顧明陽回來,呂夫人就和他說了澄明侯府上門提親的事,這卻讓顧明陽十分驚訝,因沉吟道:“楊子帆的确是京城世家子中的翹楚,只是他怎麽會看上绮羅?明明兩人也沒有見過面吧?這當中的內情只怕不是那麽簡單呢。”

呂夫人道:“妾身也疑惑,不過官衙那位陳冰人說了,世子就是知道了原子非的事情後,很是欣賞大姑娘不肯屈服的性格,所以如今聽說京城中又有不利于大姑娘的流言,他就十分氣憤,恰好他如今也到了婚齡,所以便遣人前來提親。只可惜大姑娘當真是個倔強的,把我派去報喜的人罵了一頓,還說要和我魚死網破。唉!大姑娘大概真是對我心結已深,連這樣事都懷疑是我害她,她也太看得起我了,我算個什麽東西?能指揮一位侯府世子上門提親?”

呂夫人從來不在顧明陽面前說顧绮羅的壞話,之所以今日說出來,便是要告訴丈夫:我一直都很忍讓大姑娘,但她太不像話了,一次次變本加厲,到今天我也忍不了這委屈了,你得明白我的苦衷。

果然,顧明陽就安慰拍了拍她的手,嘆氣道:“江北那孩子戰死,這事兒對绮羅的打擊太大了,她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你多擔待些,誰叫你是她的繼母呢?不過楊家這事兒,我倒的确是覺着挺好的,這是一樁如意姻緣,只不過绮羅現在怕還是在傷痛中,她不能接受也很正常,得慢慢來才行。”

呂夫人便白了顧明陽一眼,冷哼道:“這道理只有老爺明白麽?那位楊世子是什麽人?他會不知道這道理?之所以這樣急,我想着無非是兩方面:一個是他今年已過弱冠。也該成家立室了;二來澄明侯爺病重,随手可能離世,到那時他要守孝三年,這三年裏,誰知道能發生什麽事?所以他大概才會如此心急,雖然于情理不合,卻也能看出人家對大姑娘的确是一片真心。生怕三年過後她嫁作別人婦。”

“夫人說的倒也有些道理。”顧明陽捋着胡須陷入了沉思中。考慮良久方道:“這樣吧,回頭我找老太太說一說,绮羅從小兒在老太太身邊長大。老太太說的話,她還是能聽進心裏去的。不過這事兒不能操之過急,和澄明侯府那邊也打個招呼,請他們理解一下。怎麽也不能江北剛剛戰死,咱們這邊就要把绮羅嫁出去吧?這成了什麽?更何況那兩個孩子之前确實是有情意的。”

“好。”呂夫人點頭道:“妾身都聽老爺的。”自從原子非的事件之後。顧明陽很是冷落了她一段時間,她知道丈夫起了疑心,好在拿不到什麽實證,因此這大半年來當真是打疊起千百樣柔腸。小意溫柔委曲求全,總算到如今,顧明陽不再像之前那樣冷淡。夫妻間又恢複了往日和睦。

這就是顧明陽讓顧绮羅無力的地方了,是個絕世好父親不假。可也因為太過重情義,所以在家事上不夠殺伐決斷,有點兒是非不分,寧願做鴕鳥。無奈之下,大姑娘也只能用“人無完人”來安慰自己。

******************

“姑娘別生氣,老太太也是為您好,實話說,那位澄明侯世子名聲一直都不錯,奴婢沒進府前就經常聽人說起他。”

“哦?你那會兒還在南門窩棚吧?他的名聲都傳到那裏去了?”顧绮羅和春雨出了周太夫人的房間,大姑娘面上沒什麽表情,聽見春雨說的話,這才漫不經心問了一句。

“嗯,那個……鐘大哥經常說起他。”春雨吐了吐舌頭,小聲道:“不過鐘大哥可沒說過他什麽好話,說他是個僞君子……啊,不過姑娘不要信鐘大哥,他自從無心科舉之後,看誰都不順眼,說話難免有失公道,事實上我哥哥說這位澄明侯世子是有點本事的,得到民間很多大儒的稱贊。”

“鐘春風說的沒錯。”顧绮羅緊了緊鬥篷,十月末的天氣已經很冷了,她微微眯了眼睛,冷笑道:“真是衆人說的那麽好,又怎會做出這種事?蕭江北戰死的消息才傳來多久?他就迫不及待上門提親了?如果他是蕭江北那樣的性格,倒也說得通,偏偏不是,人人都說他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呵呵,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個僞君子罷了,君子才不會幹出這種事來。”

“姑娘……會不會有些偏頗了?老太太說的沒錯,人家之所以這麽急,大概就是真心喜歡你,所以生怕老侯爺一旦有事,就會與姑娘失之交臂。”春雨小生咕哝着,卻聽顧绮羅冷哼道:“真正的君子講究百善孝為先,他爹現在都病危了,他倒有心思趁着他爹沒死先把親事定下?這叫其心可誅。真心喜歡?連個面兒都沒見過,說什麽真心喜歡?這種話去騙騙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兒還差不多。”

春雨就不說話了,忽見杏花進了院門,她面上神色就是一凜,見杏花走過來方問道:“太太找姐姐過去,又有什麽事?”

“沒什麽,就是拉着我說了一會兒話。”杏花淡淡說着,顧绮羅看了她一眼,見她眉宇間全是倦色愁容,便搖頭道:“她葫蘆裏不知道賣的什麽藥,無妨,你盡管和她虛與委蛇着,她愛說話你就陪她說,我倒要看看她這一回又要耍什麽花招,若還想着讓三姑娘代替我嫁去澄明侯府,那真是太好了,你就讓她盡管找我,我願意為這事兒出謀劃策。”

“姑娘。”杏花怔怔看着顧绮羅,原本呂夫人都消停了好些日子,不知為什麽這幾日又開始拉着她說話,她已經煎熬的快崩潰了,然而如今忽然聽顧绮羅說出這樣一番話,怎麽看都不像是懷疑她的樣子,難道真是自己杞人憂天?姑娘仍是深信自己的,并沒有上呂夫人的當,都是自己在吓唬自己?

一念及此,杏花陡然就覺着心裏一松,許久以來心中的重負似乎突然間都離她而去,以至于她一時間只能呆呆看着顧绮羅,而做不出任何反應。

“怎麽了?好端端的怎麽就哭了?”顧绮羅驚訝看着杏花,然後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臉上不住流淌的淚水,沉聲道:“這些日子我為蕭江北傷心,所以顧不上別的,莫非你也攤上了什麽傷心事?我竟不知道?”

“不是。”杏花搖搖頭,拿了顧绮羅的帕子鄭重收起,咧開嘴笑了笑道:“姑娘,奴婢是開心。”

“喜極而泣?怎麽了?發生什麽好事兒了?你就這樣高興?”顧绮羅是真奇怪了,卻見杏花低下頭抽噎着道:“姑娘,您……您真的沒懷疑過奴婢?您……您不覺着奴婢被太太收買了嗎?”

“杏花你怎麽了?這思維怎麽會跳躍成這樣?”顧绮羅一頭霧水,忍不住看了看春雨:“難道這段時間我腦袋被驢踢過?還是進水了?”

“撲哧”一聲,杏花忍不住破涕為笑,瞟了春雨一眼道:“姑娘別這麽說,要這麽說春雨才是被驢踢了呢。”說完見春雨作勢要撲上來,她就一把抓住,然後嘆氣道:“也別說春雨了,連我自己都懷疑,我有時候都恍惚的想我真的沒被太太收買嗎?到底為什麽她對我這樣親熱?這些日子姑娘雖然沒有因此事說過任何話,可我都快把自己逼瘋了,我總覺着,姑娘不可能不懷疑我,如果換做我是姑娘,我肯定要起疑心的。直到剛才,聽見姑娘的話,我才發現或許是我錯了,我還是低估了姑娘的胸襟……”

“行了,就不用給我帶高帽子了,你不誇我我也不會懷疑你。”顧绮羅這才明白杏花今日奇怪的态度所為何來,忍不住搖頭笑道:“你不是低估了我的胸襟,你這是嚴重低估了我的智商啊。太太收買你?拿什麽收買?她是錢比我多呢?還是個人魅力比我大?有什麽是她能給你而我不能給的?就算你不想做奴婢,想重獲自由,只要和我說一聲,我也能辦到。我早就跟你和春雨說過,現在我還需要你們幫手,若你們有了結果,想離開我,我絕不會攔着……”

“姑娘,奴婢絕不會離開你。”春雨一聽就急了,拉住顧绮羅急着表忠心。

“比方,比方懂嗎?我就是表達一下我的态度。”顧绮羅連忙告饒,春雨真是太忠心了,以至于有時她都拿這個小丫頭沒轍。忽聽杏花在一旁假裝哀怨道:“姑娘您真是太傷奴婢的心了,叫您這麽一說,把奴婢對您的感情全都抹殺,竟只是因為利益關系才不被太太收買,姑娘,虧奴婢對您也是一片忠心,您這樣想對得起奴婢嗎?”

“當然,我還是很相信你的人品的。”顧绮羅鄭重拍拍杏花肩膀:“這不是剛才沒說完,就讓春雨給打岔了嗎?不過你必須要承認,你是個理智的,不是春雨這天真單蠢的小東西,給點好處就念念不忘了。所以我從理智方面分析你,這完全是說得通的嘛。”

第 113 章 怒火中燒

顧蘭绡心神震動,把要出口的話吞了回去,因看見桌上有一方棋盤,她便走過去捧起來道:“姐姐許久沒下棋了吧?反正也是無聊,不如我們随便走幾步棋,也不用你花心思,好歹給妹妹我一次贏的機會。”

顧绮羅本來不想答應,別說下棋了,她現在什麽都不想做。然而也知道自己總是這個狀态不行,得盡快振作起來,于是點點頭道:“好,那我就陪妹妹走幾招。”

顧蘭绡大喜,覺着只要顧绮羅慢慢振作起來,一切困擾都可以迎刃而解,因高高興興坐下,卻不料剛把棋盤擺放好,就聽外面一個聲音道:“大姑娘在嗎?奴婢奉太太命來請大姑娘過去。”

“是玲珑?她過來做什麽?”顧蘭绡皺起眉頭,看了眼顧绮羅,見她面上沒什麽表情,方轉頭對春雨道:“叫她進來吧。”

春雨走出去,不一會兒帶着玲珑進來,只見這丫頭面上滿是喜色,和平日裏看見她們冷淡的态度截然不同,顧蘭绡心中便升起一絲警兆,冷聲道:“太太找大姐姐過去,所為何事啊?”

玲珑眉頭微皺,有些不悅的看了顧蘭绡一眼,但旋即就又堆起笑容,看向顧绮羅歡快道:“奴婢給大姑娘道喜了,您快去太太那裏吧,橫豎是天大的喜事。”

這種時候來和她說什麽天大的喜事,只怕沒有什麽好事。顧绮羅眼睛微微眯起,一只手慢慢覆到旁邊裝着棋子的小罐上,冷淡道:“什麽喜事?”

“姑娘容奴婢賣個關子,反正過去就知道了。”玲珑越發笑得歡暢,卻見顧绮羅柳眉倒豎。不耐煩道:“讓你說你就說。”

“哦……”玲珑的滿面歡笑都被顧绮羅這一聲斷喝吓得凝固在了臉上,好半晌,她才垂下頭去,眼中怨毒一閃而逝,可面對脾氣明顯比平時暴躁的顧绮羅,卻又不能不說,因只好尴尬道:“回禀姑娘。澄明侯府派人上門給他們的世子提親。那衙門裏的冰人說了,人家侯府看中的就是大姑娘……”

就好像頭頂上響了一個炸雷一般,一瞬間。顧绮羅都氣哆嗦了,不等玲珑說完便抓起手邊罐子向她丢了過去。

玲珑吓了一跳,也是顧绮羅盛怒之下,手上沒有準頭。這罐子擦着她的臉頰飛過去,但那罐中棋子卻是漫天飛舞。劈頭蓋臉砸在玲珑臉上,只吓得她尖叫一聲,配着罐子砸在門框上的碎裂聲,端的讓人心驚。

顧绮羅搖搖晃晃站起身來。手指顫抖指着玲珑,咬牙切齒道:“滾回去告訴你主子,讓她趁早歇了對我的心思。澄明侯府世子?呵呵,好大的家世氣派。你們主子不就是喜歡這樣的人家嗎?讓她給三姑娘牽線搭橋去,我不稀罕。再敢啰嗦,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玲珑吶吶的還想說什麽,卻聽顧蘭绡冷聲道:“你還站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出去?這個時候來和大姐姐說這樣消息,你們還是人嗎?”

顧绮羅也就罷了,因着之前管家,府中餘威猶在。可這二姑娘算什麽東西?也敢對自己如此喝斥?玲珑作為呂夫人身邊的心腹,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窩囊氣?只是再怎麽憤怒,這會兒她也不敢多說什麽了,只好匆匆行了個禮,一言不發退出去。

“大姐姐消消氣。”顧蘭绡扶着顧绮羅坐下,又對杏花道:“快去倒杯熱茶來,另外讓廚房炖點滋補的東西,大姐姐這兩日瘦得厲害,看看這身子到現在還發抖呢。”

杏花連忙答應着,這裏顧绮羅使勁兒喘了幾口粗氣,才慢慢平靜下來,接過杏花手中茶水,她咬牙切齒道:“這才幾天?這才幾天?她就又坐不住了,原以為可以相安無事,好,這是要逼我和她魚死網破啊。”

顧蘭绡猶豫了一下,才輕聲道:“大姐姐,你知道我對太太是沒有半點好感,萬萬不會為她說話的。不過這一次的事,憑良心說,倒未必是她要害你。澄明侯府家世清貴,那位世子據說也是文武雙全,連皇上都稱贊過。如今他們上門提親,雖說太太肯定是存的巴結心思,但這确實是門好親事,不比蕭家的差。只不過她提的時機不對,萬不該這個時候來和大姐姐說這樣事,只是除了這個,太太倒也沒有什麽錯處,您剛才說讓她把三姑娘許出去,叫我說,太太心裏倒是想把這門親事給三妹妹,只可惜澄明侯府她惹不起,人家又是來向大姐姐提親,所以她也無計可施罷了。”

顧蘭绡這麽軟語溫言的一說,倒讓顧绮羅徹底冷靜下來,她皺緊了眉頭沉吟道:“這事兒有些蹊跷。你之前才和我說,如今大街小巷都說我克夫,連蕭江北都……別說貴族子弟,就是那些尋常人家,怕也要對我退避三舍,這澄明侯府世子既是你說的那麽好,他找什麽樣的找不到?為什麽倒要找我這麽個掃把星?”

“大姐姐別這麽說。”顧蘭绡搖頭嘆氣道:“說你克夫不過是那些沒知識的人亂講,似澄明侯世子這樣的人物,又怎會聽信這些謠言?二哥哥在戰場上,本來就是什麽事都可能發生的。真正懂道理的人都不會怪罪在你身上,我想着,那澄明侯世子也許只是有一雙慧眼,能看到大姐姐的好處,所以才會來提親。”

顧绮羅慢慢點頭,淡淡道:“如果真是如此,如今我拒絕了,此事大概就結束了。但願他們知難而退,莫要叫我再費心思,我如今只想平靜過完這一生,好去九泉下見蕭江北,實在不想再和任何人糾纏了。”

哀莫大于心死,大姐姐如今就是這樣的心情吧。顧蘭绡嘆了口氣,她心裏并不認同顧绮羅的消極态度,只這個時候顯然不是勸說的好時機,只能寄希望于時日久了,顧绮羅可以慢慢放下蕭江北,重新再開始自己的人生。

與此同時,葉夫人剛剛送走了前來提親的官衙冰人,回到屋裏,她臉上笑容便消失了,因來來回回踱了幾步,方氣呼呼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咬牙道:“真真是豈有此理,我就不明白,那野丫頭有什麽好?蕭江北才戰死幾天?澄明侯府就上門提親,還指名道姓的就要她,分明那世子和野丫頭連面都沒見過吧?這到底是為什麽?”

周宏家的也百思不得其解,因忖度着道:“老奴聽說澄明侯身染重病,眼看不久于人世,只要他一死,那位世子便是侯爺,他們家可是開國功臣,世襲的侯爵。只如今聽說侯府上下都是那位小侯爺做主,何況這也不像是長輩們會給他安排的親事啊。”

“當然不可能是長輩安排的,哪個長輩會這樣害自己的兒子?”葉夫人臉色鐵青,話音落剛想喝杯茶水消消氣,就見玲珑也是一臉怨氣的走進來,看見她便哭訴道:“太太別提了,我去告訴大姑娘這件事,反而讓她拿棋罐子給砸了,還讓我滾出來,又說了許多對太太不恭敬的話。奴婢真真沒見過這樣不識好歹的。”

“什麽?她倒還拿捏上了?不識擡舉的東西。”呂夫人一拍桌子,氣怒更盛,忽聽身旁周宏家的道:“太太,大姑娘既然這樣固執,那正好咱們就和澄明侯府說一說,看看把三姑娘許配給世子,這多好?趁着老侯爺咽氣前嫁過去,說不定沒幾天就是侯爺夫人……”

不等說完,就被呂夫人惡狠狠瞪了一眼,聽她咬牙低吼道:“你是老糊塗了嗎?你以為澄明侯府是蕭家?和咱們家關系親近,所以還能打一打換婚的主意?既然他們指名道姓了,那他們必然就是要那個野丫頭。”

“這可難辦了。”周宏家的臉上也浮現出為難神色,玲珑則恨恨道:“叫我說,大姑娘既是這樣不識好人心,太太何苦替她籌謀?這樣好親事別人想高攀都攀不到,她不願意就罷了,也省得真嫁過去了,日後回娘家,還要壓着太太一頭。”

呂夫人面色陰晴不定,想了半天後搖頭道:“話不是這麽說的,如今蕭江北戰死,蕭家也就是這樣了,他們家并沒有再十分拿得出手的人才,讓老爺和蕭将軍保持着往日關系就足夠。但澄明侯府不同,那是開國功勳之家,底蘊深厚,在朝中人脈十分強大,如果老爺能得他們幫助,日後前途不會比依附蕭家差,只要老爺飛黃騰達,這個家自然也有榮華富貴,野丫頭就算恨我,對她老子還是十分感激尊敬的,到最後,還是好處多。”

她說到這裏,便對玲珑和周宏家的道:“行了,你們先下去吧,容我好好想一想,這事兒到最後還是要老爺定奪。哼!我就不信,平日裏老爺提起澄明侯世子,也是十分贊賞的,他能舍得了這門好親事?到時候讓他去搞定他那個野性難馴的親生女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