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2 章 遇險

鐘春風激動的一顆心差點兒跳出了腔子,別看他說什麽非八百年人參不取,那的确都是吹牛的。眼下遇見一棵七百年的人參,他已經忍不住要仰天長嘯了。只是這會兒卻也不敢高聲,生怕驚動了這人參,因小心翼翼摸出一根紅線,将人參花徑系住,這才大叫道:“快來人啊,我發現一只七百年的老山參,快來人啊,我不會挖怎麽辦?你們再不來我就自己挖了。”

“給我等着,我們這跑過來不還需要時間嗎?蕭江北你快點用八步趕蟬沖過去,防止他手賤挖壞了。”不遠處傳來一聲暴喝,正是顧绮羅的聲音。鐘春風眼睛一眯,賭氣從背筐裏拽出一個小鏟子,下狠心就要挖下去。

下一刻,手被拽住了,扭頭一看,蕭江北穩穩站在他身旁,這貨驚的差點兒一個腚墩兒坐下去,不忿大叫道:“蕭江北,你還真聽奶奶的話,她讓你用八步趕蟬你就用八步趕蟬啊?”

“當然沒有。”蕭江北一揚下巴:“我用的是燕子三抄水。绮羅不懂功夫,瞎指揮,這樣的山坡用八步趕蟬當然不如用燕子三抄水方便了。”

鐘春風:……

就這麽一會兒工夫,衆人紛紛趕到,看見那開了七個花頭,足有幾十片綠葉的人參,不由個個稱奇,黃五激動地手都顫了,喃喃道:“我家是幾百年前就在遼東紮了根的,祖祖輩輩都以采參為生,這麽些年下來,也只聽說曾經在兩百年前,曾祖的曾祖看見有人挖出過八百年的老山參,沒想到我今天竟也能親眼見識到一棵參王。”

他一邊說着。就指揮其他人站好位置,又對鐘春風道:“鐘先生放心,這棵參保準是你的,只是你不會挖,別挖壞了,不然損傷一根須子都是罪過,且由我們來。”

鐘春風滿不在乎的哂笑道:“那點兒獎金算得了什麽?我只歡喜自己竟能尋到一棵接近千年的參王。你們挖出來。得的錢就平分了。我不要。”說完了他又湊過去,和黃五商量道:“好歹是我發現的,讓我挖兩鏟子呗?難道就挖壞了?”

“不行。這可不能通融。”黃五很堅決,這樣一棵寶貝,他可不想有一點損傷,鐘春風就算是發現的人。可他是個絕對的外行,絕不能容他動手。

“早知道我就不嚷嚷了。直接挖出來。”鐘春風憤憤咕哝着,卻還是退出了人群,只好奇看着那幾個人小心翼翼挖參。好半晌,他才扭頭對顧绮羅感嘆道:“難怪不讓我上手。看他們這架勢,哪裏是挖人參?正經是挖人參果呢,那小心翼翼的勁兒。平常對自家孩子也沒這麽上心吧。”

“術業有專攻,咱們好好看着就行了。”顧绮羅眼睛一眨不眨。只興奮的盯着那幾個挖參的人,就見他們的鏟子異常緩慢,一雙手此時也靈巧無比,連細如發絲的根須都小心捋的清清楚楚,這麽長時間,竟是一根須子都沒折斷。

這棵參王足足挖了一個多時辰,期間熊大熊二數度要擠進圈子去看熱鬧,卻被蕭江北死死攔住,兩個家夥嘴裏發出不滿的“嗬嗬”聲音,眼看那人參就要全部被挖出,揪着熊大熊二毛皮的蕭江北忽見兩只熊猛地直起了身子,口中原本不滿撒嬌的“嗬嗬”叫聲也變了調,好像是在向衆人示警。

顧绮羅也發現了這個變化,不由得勃然變色道:“不是吧?難道真像傳說中所說,像這種珍奇藥材的身邊,都守着猛獸……”

一語未完,就見一道影子從遠處迅速接近,連跳帶跑的姿勢竟與人類似。

那些沒有參與挖參的采參人都驚呼了一聲,卻見蕭江北終于将他那把大弓從背後解下,然後搭了兩支箭在弓上,頭也不回道:“是一只猿猴,大家不要慌神,我來對付它。”

那些采參人這才靜下心來,協助挖參的繼續工作。這裏蕭江北大喝一聲,只見弓如滿月箭似流星,那已經接近的巨大猿猴雖然速度奇快無比,卻仍是比不上這少年戰神百步穿楊的神箭,大叫一聲撲倒在地。

“嗬嗬……”

“吼吼……”

然而熊大熊二并沒有放松下來,而是緊緊抓着蕭江北和顧绮羅的衣襟,這兩個家夥向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此時身子卻在向後縮,目中也露出恐懼神色。

顧绮羅心中一緊,下一刻,她便看到又有幾十頭白色巨猿從遠處縱躍着撲了過來,吱吱叫聲響成一片,顯然這一群巨猿此刻惱怒無比。不難想象,如果蕭江北攔不住它們,那在場的人只怕要被這些巨猿給活活撓死。

饒是蕭江北向來鎮定勇猛,此時也不禁微微變了臉色,他卻并不說話,只是從背後箭囊中一只只抽出箭來,剎那間,衆人只見箭矢如雨,卻是例無虛發,每一箭都有一頭巨猿倒地,即便能掙紮着爬起來,但最終仍會倒在地上斃命。

不過片刻功夫,那猿群已經倒斃了十幾頭巨猿,其它巨猿見勢頭不對,此時都停下腳步向這邊觀望,還有的從地上撿起石頭砸過來,口中嗚哇亂叫。于是蕭江北眼也不眨,轉眼又射了三箭出去,這一次卻是沒有下殺手,而只是将箭射在地上,果然,那些巨猿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待見蕭江北再次擡起弓來,也不知是誰打了個呼哨,一群巨猿轉身而逃,不一會兒就沒了蹤影。

顧绮羅這才松了一口氣,上前查看了下最先那頭巨猿,她不由十分驚奇,只因在自己那個世界裏從來沒聽說過長白山還有這樣的巨型猿猴,就算是在這個時代,也應該是珍稀動物了,不過很可惜,這一次卻是顧不上那許多,不殺它們,這裏的人就很難活命。

正感嘆着,忽聽身後傳來一陣巨大的歡呼聲,顧绮羅連忙起身趕回去,果然就見那黃五小心翼翼捧着一只長長山參走過來,興奮道:“奶奶看這參蘆,這老山參只怕有八百年了,這樣年頭,又是四形俱美,絕對是珍品中的珍品。”

顧绮羅不懂什麽四形俱美,不過黃五是有着豐富采參經驗的人,他這麽說,那這支老山參肯定是價值連城的寶貝,因此心中也十分高興,連連點頭道:“進山第一天就能有這樣收獲,是個好兆頭。”

話音落,黃五才看見遠處倒斃的那些猿猴,不由大驚失色,他剛剛只顧着全神貫注挖參,竟是不知這邊情況,此時聽人一說,便驚出了一頭冷汗,後怕道:“果然富貴險中求,這一次幸虧大人随行,萬萬沒料到咱們竟會在這裏就遇上了魔鬼猿,還是這樣一群,若沒有大人,我們必死無疑了。”

“這就是魔鬼猿?”

蕭江北也愣住了,見黃五點頭,接着聽他感嘆道:“這魔鬼猿向來是在林子深處,不知如今怎麽跑來了這山林邊緣,咱們如今可還沒深入那裏呢。奶奶可別以為這是一群猴子就小看它們,它們力大無窮,速度奇快無比,生性兇殘,采參隊最害怕的就是遇見魔鬼猿和豺狼群,一旦遇上了,多少人都是白給,所以幾乎沒人敢進林子深處,它們連火都不怕,今兒幸虧是大人箭術通神,才讓這幫畜生望風而逃。唉!我的祖輩,曾經有好幾個人便是進了林子深處采參,卻被這些家夥給吃了的。”

“一群猿猴,竟然敢捕獵人類為食?”蕭江北憤怒了,冷漠道:“這一次我們就進林子深處,若它們還敢來,全部射殺,一個不留。”

“別啊別啊,不管怎麽兇殘,好歹也留個一兩只,不讓它們繁衍成群就行了,萬一這樣一個物種在你手裏絕滅了,豈不罪過?”顧绮羅急忙出聲阻止,卻聽黃五笑道:“奶奶這話沒錯,這魔鬼猿當真是十分稀少,尋常人也難遇見,也曾有落單的被人獵殺,據說肉質十分鮮美。”

應飛鴻此時也擠了過來,嘿嘿笑道:“這魔鬼猿我可是久聞大名,只是從沒遇見過,它的肉治療風濕等症有奇效,快把這些都給洗剝了,把肉都割下來風幹,哎呀,奶奶當真是福星高照,這才第一天,又得了八百年的老山參,又得了魔鬼猿的肉。阿彌陀佛無量天尊善哉善哉。”

“你不覺得在這種話後面念阿彌陀佛很不對勁兒嗎?讓佛祖保佑你殺生,怎麽想的?”顧绮羅白了一眼應飛鴻,卻見這貨笑得見牙不見眼,拉着蕭江北的手激動道:“大人,剩下幾天還要麻煩你,若是能獵幾頭熊啊,老虎啊,還有梅花鹿,你看,這熊膽,虎骨,鹿茸,可都是正經的好東西……”

“喂!你這家夥,也太貪心了吧?再說在這裏遇見老虎?我看你真是要錢不要命了。”顧绮羅氣結,卻見應飛鴻擺擺手,理直氣壯道:“這不是大人在這裏嗎?遇見老虎對別人是災難,對咱們來說,那就是上天送來的寶貝啊。聽說之前大人也曾經打死過兩頭老虎,只恨那會兒我不認識他,白白讓你們糟蹋了那好東西,你知道如今這些藥鋪想求到幾塊真正的虎骨做膏藥有多難。”

第 181 章 奇遇

不說衆人暗自警醒,只說顧绮羅,說完這番話,忽一眼看見鐘春風在那裏若有所思的模樣,她就笑道:“你在想什麽?你又沒有成家,就算一夜暴富,也不存在什麽抛妻棄子的事。”

鐘春風笑道:“奶奶是知道的,我這人不過性子和嘴巴刻薄了一些,可不是什麽喪盡天良禽獸不如的貨色,便是一夜暴富,那種事兒咱也幹不出來啊。我只是因為今兒聽了你們的話,一時間竟然靈感如泉湧,就這麽一會兒工夫,腦子裏出來三個故事了,真恨不得立刻回去把這幾個故事寫出來。奶奶知道,如今流傳的那些戲,無非都是什麽才子佳人金童玉女後花園私會寒窯苦等苦盡甘來之類,我寫的那些雖然還算新穎,但大面上也沒跳脫出來這些框框。偏偏大家還就愛看這樣的風月故事,你要是寫別的,那是砸桃花班的招牌。今兒聽了你們說的,我才忽然想起,為什麽不能把這些神奇古怪和才子佳人結合起來呢?為什麽一定要是千金小姐和飽學才子?為什麽就不能是貧家女和人參精?人參精也可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家財巨富……”

顧绮羅聽得目瞪口呆,見這厮說的口沫橫飛,她連忙打斷了道:“等等你等等,人參精……怎麽會家資巨富來的?”

“他是精怪啊。”鐘春風振振有詞:“都修成了人形,怎麽還沒有些法力通天的手段?點石成金還不是小菜一碟?五鬼搬運法也不算難事……”

“喂!你這金手指會不會開的有點大?”顧绮羅擦汗:“點石成金?要這樣那金子還值錢嗎?五鬼搬運法?那應該是鐘馗的法術吧?抄襲不可取啊。”

“奶奶說什麽呢?點石成金和五鬼搬運法怎麽就不可取了?”鐘春風不悅,但很快又道:“好吧,那就退一步,不讓他會這些法術了,可奶奶想啊。他是人參精,幾千年了,那得長多大?随便拽下幾棵參須子就是無價之寶,靠着這個發財……”

這鐘春風的腦洞都快趕上宇宙黑洞了。

顧绮羅囧囧有神的聽着那貨滔滔不絕,心中只有這一個想法。然而仔細想一想,她不得不承認照着這厮所說,此事大有可為。如果真按照他的想法來寫故事。那就等于是融合了最受歡迎的幾大題材。例如灰姑娘,例如惡有惡報善有善報,甚至他那個被抛棄的妻子發家致富重新尋獲愛情的故事簡直就是現代古言勵志流。最重要的是。如果這貨寫精怪上了瘾,人參精寫到狐貍精,那這個時代的《聊齋志異》是不是也會橫空出世?

一時間顧绮羅的興趣也被勾了上來,和鐘春風積極地讨論着。她在現代看了無數當紅小說,在這方面經驗自然無比豐富。聽得鐘春風大受啓發。兩人邊說邊走,竟渾忘了天地萬物,待終于把這話告一段落,擡頭一瞧。只見不知何時,已經脫離了林子邊緣,四野靜悄悄沒一個人。周圍全是樹木山藤,還有一只野兔從草叢裏飛快跑走。

這一驚非同小可。兩人當即吓出了一身冷汗,顧绮羅便大叫道:“蕭江北!蕭江北……”不等喊完,就見前面一棵兩人合抱的大樹後走出一個人,不是蕭江北還會有誰?他手裏抓着一只狍子,微笑道:“怎麽?你們兩個說完了?”

“你做什麽躲起來?我差點兒吓去了大半條命。”顧绮羅拍着胸口,卻見蕭江北提着那狍子笑道:“放心,大家都沒走遠,不過三五成群散開來罷了,不然都聚在一起,能找到什麽?應飛鴻應該也在附近,就你們說話這功夫,他已經采了半筐草藥,還采到了兩棵靈芝,不過據他說只是尋常,不是那特別珍貴的,即便如此,拿出去也能賣上二三十兩銀子了。”

“啊,竟然錯過了這麽多?”顧绮羅懊惱的叫着,見蕭江北随手把狍子丢進背後的背筐裏,堂堂鎮北候爺此時一身布衣短打,背着一只大背筐,鐘春風見此情形,不由笑道:“大人這樣一大打扮,倒像是一個進山砍柴的樵夫一般。”

顧绮羅瞪了他一眼,揚起下巴驕傲道:“就算是樵夫,我們爺也是最英俊潇灑的樵夫。”話音未落,只見杏花和春雨也從樹後轉出來,帶着熊大熊二,春雨便笑道:“鐘大哥怎麽說話呢?你看見過這樣英武的樵夫嗎?”

“小隐隐于林,山野之中也能藏龍卧虎,就算大人的樣子英武,怎麽便不能做樵夫?姜子牙當日還不是個漁夫?”

“漁夫?”杏花也疑惑了,她雖然沒看過封神榜,卻也聽過文王武王的故事,并不曾聽說姜子牙做過什麽漁夫,忽聽顧绮羅笑道:“你也太損了,就因為那麽一句姜太公釣魚,便說人家是漁夫。”

幾個人說說笑笑,顧绮羅看見杏花和春雨的筐裏也有幾味草藥,便搖頭道:“不好不好,你們都有了東西,我卻是顆粒無收,果然閑話就是耽誤做事,好杏花,這周圍沒有草藥了嗎?我得去拔一點充數。”

一旁鐘春風卻滿不在乎道:“奶奶慌什麽?我不是也顆粒無收嗎?哼!像咱們這等人,尋常草藥怎配勞駕我們去拔它?必得千年靈芝八百年以上的人參方有資格……”

不等說完,就聽三女異口同聲道:“呸!你就吹牛吧。”說完三人彼此詫異的對視一眼,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鐘春風便有些讪讪的,冷哼道:“你們這些凡夫俗子,哪裏能了解我的……”

不等說完,忽聽遠處一陣歡呼聲傳來,蕭江北精神一振,對顧绮羅道:“許是有人挖出了人參,走,咱們過去看看。”

幾人連忙舉步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而去,還不等走出多遠,就見迎面一隊人跑過來,其中一個年輕小夥子手裏舉着棵人參,哈哈笑着嚷嚷道:“東家快看,我挖出野山參了。”

到得近前,顧绮羅伸手接過來一瞅,只見這人參形狀倒是和開心農場qq農場裏的差不多,只是沒有那麽粗大,長長細細的參體下是幾根須子,一旁就有人笑道:“二蛋運氣好,這是他第二次進山,竟然就挖到參了,看這參的參蘆,怎麽着也是八十年以上,這就算是好的了。”

顧绮羅點頭笑道:“果然運氣不錯,咱們才進來多長時間?就有所獲,來,你好好兒收着,回去後交公拿憑條,等到了月末,這些憑條就是你們的獎金。”

獎金這詞別人聽着新鮮,但這些藥莊的工人卻早已知道是什麽東西,當下二蛋便興奮的把人參小心翼翼收進懷中,除此之外,他的背筐裏也有小半筐藥材,不過沒有什麽特別珍貴的。

有了這一個開門紅,衆人都是精神抖擻,不過一個時辰,就又有人叫嚷起來,也是挖到了一棵野山參。而此時蕭江北又獵了一只狍子,也是随手丢進背筐裏,只有他的背筐不裝藥材,而是裝着獵物。

因為沒遇見野獸群,所以蕭二爺甚至懶得射箭,這兩只狍子都是被徒手抓住掐死的。至于野雞和野兔,他更是看都懶得看一眼,這讓顧绮羅也十分放松,她雖然不至于婦人之仁,但的确是很喜歡小動物,若是遇見野兔,被蕭江北就這麽掐死,心中總會有些別扭。

一上午過去,雖然只挖到了兩棵野山參,但衆人的背筐大多滿了,都是各種各樣的草藥。于是中午便尋了個幹淨地方,衆人把草藥都集中到馬匹身上的大袋子中,然後拿出幹糧,又把蕭江北獵到的兩只狍子在不遠處的山溪中洗剝了,割下大塊的狍子肉和骨頭熬湯,雖然費時不少,但所有人都吃的十分開心。

鐘春風腦子裏全都想着自己進山以來的那些故事,雖然狍子肉湯鮮美,他竟也沒品出什麽滋味,這會兒覺着尿急,便和應飛鴻說了一聲,到離着衆人遠一些的林子裏解手。

解完手提上褲子,這厮正要回去,忽見遠處一叢野菊花開得熱烈,他想起從前在江南,秋天時常曬菊花茶,此時心中便是一動,于是上前将那叢野菊花盡數掐了下來,因為手拿不了,便用袍子兜着,好一會兒才将這一大叢或黃或紫或白的野菊花都采幹淨了,正要往回走,就見在那綠葉掩映之中,有幾點鮮紅隐隐透了出來。

“咦?竟然長在這麽茂盛的一大叢菊花裏,怎麽看着像是人參的漿果?”鐘春風自言自語着,将面前幾株遮擋視線的野菊花連根拔起扔掉,下一刻,他就看見在那菊花叢中,竟現出了七只紅豔豔的花頭。

“不是吧?”鐘春風怪叫一聲,但旋即便捂住了嘴巴。先前那二蛋采到的八十年人參也不過只有一個小小的花頭,可他眼前這一株,卻是花頭碩大,且有七個之多,若按照那些采參人的通常說法,這棵人參豈不是該有七百年了?

第 180 章 進山去采參

“那還能少了他麽?只要能正大光明離開程統,讓他去挖煤他都不會拒絕吧。這大半年來,他磨着應飛鴻,只恨不能加入采藥隊,日日在山上風吹日曬也好。不過程統也算是個人精,知道壓迫得狠了,必會讓那厮豁出去魚死網破,所以總是張弛有度,可憐鐘春風竟沒看透這張網,還想着能有機會脫身呢,不然以他的性子,哪肯這樣茍延殘喘着?”

蕭江北聽了妻子一番話,想想那二人相處情景,不由也笑了,搖頭道:“你說的也太誇張了,哪裏就至于用‘茍延殘喘’這四字?橫豎這兩人之間有古怪,鐘春風又不是小孩子,且聰明的緊,所以他們的事咱們不管,由着他們折騰去吧。”

顧绮羅點頭道:“我也是這樣說。那這事兒就說定了,我們三天後出發,帶上熊大熊二,說不定還是兩個好幫手。”

“帶着它們還不如帶幾條獵狗,不然你指望着它們去追獵物還是驅趕獵物?就憑它們那一步挪不了三指遠的動作?”

顧绮羅沖蕭江北揮了揮拳頭,卻沒有說什麽,冷哼一聲帶着熊大熊二離去。

于是三天後,一支足有六十多人的隊伍便進入了長白山,隊伍當中每人都背着一個大柳條筐,除此之外,還有帶着大批物資的十幾匹馬,經驗豐富的向導帶來的三只獵犬,最奇特的是還有兩只憨态可掬的狗熊。

恰是秋日裏最好的時節,湛藍天空上漂浮着朵朵形狀各異的白雲,看上去就透着那麽一股子心曠神怡。山間樹木多數已經黃了葉子,卻也有青翠如昔的,更有紅似火的楓葉點綴其中。看過去當真是層巒疊嶂多姿多彩。

“好一副秋景圖,向來只看詩詞歌賦中說什麽層林盡染,如今身臨其境,才知這四字究竟是怎樣的美不勝收,美,真是太美了。”鐘春風極目遠眺,大發感嘆。忽聽旁邊杏花笑道:“既如此。鐘大哥何不賦詩一首?贊一贊這秋日的長白山美景?”

鐘春風笑道:“你這話說到我心裏去了,且待我斟酌一番……”

不等說完,就聽顧绮羅笑道:“你有多少詩。且先放進肚子,回去後再寫進話本裏流芳百世,這會兒可沒工夫給你斟酌,咱們要進山了。”

話音未落。果然就聽見前面向導督促大家檢查随身攜帶的物資,又和他們說注意事項。尤其禁止脫隊亂跑,這可是原始森林,雖然秋寒料峭,蛇蟲什麽的多已蟄伏。可是各種兇猛野獸卻是衆多,一旦脫離隊伍,莫說遇到野獸肯定是個撲街的下場。就是迷路了,那也是足夠要命的事情。

就連鐘春風這種沒心沒肺的家夥。此時都異常認真,檢查了自己随身帶的幹糧木棍以及雜七雜八之物,确認沒有遺漏後,他就跟在應飛鴻身後,忽見前面有兩個采參隊的人拿着一束紅線走過來,每個人都發了幾條紅線,鐘春風看的奇怪,就問應飛鴻怎麽回事?卻聽前面一個采參隊的大嗓門叫道:“諸位之前都已經認識了人參的模樣,不是俺誇口,這長白山的野山參那是人參當中最上等的,早幾百年間,那根本就不讓在民間販賣,都只能進貢皇宮,當今皇上英明,才允許民間也販賣,但也嚴格控制着數量……”

聽着這大嗓門連說了許多歌功頌德的話,鐘春風不由有些不耐煩,咕哝道:“誰要聽他在這裏說這些?這種話我能說上三天三夜都不帶重複的。”說完卻聽應飛鴻小聲道:“你消停些,認真聽。”

果然,那漢子頌揚了一番皇上英明之後,又向大家展示了他們進山采參的文書,以此證明他們是正經的采參隊伍,讓大家不要有顧慮,這一次連顧绮羅都聽得直翻白眼,心想這不是廢話嗎?我們蕭顧山莊的采參隊,難道還能是違法的偷參隊不成?

見衆人有些起哄,那大漢便哈哈一笑,不再說這些,而是将話題轉到大家都很感興趣的紅繩上,大聲道:“諸位莫要小看了這紅繩,須知我們進山采參,可都要靠它。尋常人參也就罷了,可若是看見開着多頭花果的人參,那就都是有年頭的,老一輩人有一百年一個頭的說法,所以遇見這樣的人參,你得用紅繩系住了,才能慢慢挖掘,不然它是會跑掉的。”

“還有這種說法?”

鐘春風從來沒聽過這話,不由得興致上來了,正要問個仔細,就聽身旁應飛鴻笑道:“我從前倒也聽過這說法,說是年頭多了的人參就有了靈氣,若是不悄悄以紅繩系住,你一動土,它就會遁地而去。”

“那這紅繩尾巴上還拴着銅錢是怎麽回事?”鐘春風指着銅錢問,應飛鴻這也答不上來了,卻聽那之前漢子笑道:“銅錢經過萬人手,沾了不知多少穢氣,能定住那通靈的人參。”

“明白了。”鐘春風連連點頭,哈哈笑道:“這銅錢是和黑狗血一樣的功用對吧?”

“這位公子的比喻當真恰當。”漢子也笑了,看鐘春風對這話題感興趣,他便又大聲道:“若是公子在山間遇到穿紅衣服的小孩兒,您可千萬別多說話,用紅繩系住他再慢慢套他的話,最好能讓他把您帶到他家裏去,一路上給咱們留暗號。”

“這是怎麽說?”鐘春風興致更濃了,連聲道:“那穿紅衣服的小孩兒是人參精嗎?所以也要用紅繩系住,他家是人參窩,去了就可以一窩端麽?”

“哎呀,公子真是聰明。”那漢子笑得爽朗,忽聽身後一個氣嘟嘟的聲音道:“別胡扯了,什麽人參娃娃,都是胡說的。真正修成了人形,那人參精恐怕都可以飛天遁地了,你一個銅錢紅繩哪裏栓的住他?再者,就算真有這樣事,也不許這樣做,人家對你好,信任你,才把你帶到家裏做客,結果你反過來把人家連窩端了,這不是造孽嗎?”

那漢子回頭一看,見說話的人是顧绮羅,這大東家發話,他也不敢分辯,只得嘿嘿笑道:“夫人說的是,我們不過因為在這地方出沒多了,所以關于人參精的故事可沒少聽,其實這麽多年,別說人參娃娃,就是多頭的人參,也沒見過幾個啊,真要遇到了,一棵那就是天價。三年前我們村裏有人進山挖出一棵五百年的老參,最後被一個大行商花了八百兩銀子買走,啧啧,那可真是天大的運氣。”

五百年的人參才賣了八百兩?還算是天大的運氣?應飛鴻不禁連連搖頭,嘆氣道:“你們都讓那商人給騙了,若是在京城藥鋪,五百年的長白野山參最起碼也值三千兩銀子,若是千年人參,那真正就是無價之寶,就算是宮裏,怕是也沒有幾棵。我聽說之前京城林家為了給他們老爺子治病,花了無數銀錢得了一支千年老參,那就當真是邀天之幸了。”

應飛鴻的話只聽得那漢子兩眼放光,這情景卻讓他暗生了警惕,因沉聲道:“黃五,你如今已經是蕭顧藥莊的人了,日後便是挖出千年人參,也要如數充公,就算有豐厚獎勵,也絕對不可能有上千銀子那麽多,你可得想好了,若是貪着這樣財路,早早打聲招呼,還是自己單幹的好。”

黃五一愣,旋即惶恐道:“掌櫃的千萬別這樣說,我只是聽着您說起此事,所以心中羨慕罷了。其實那不知要多大的緣法,才能挖到這樣的老山參,最起碼我進山這麽多年,別說千年人參了,就連百年人參都沒挖出來過。過去我們那是靠天吃飯,應付完官府,剩下的能餓不死就不錯了,哪裏敢求什麽溫飽?如今我們做了藥莊的工人,每個月月錢就是二兩銀,挖到了人參還格外有豐厚獎勵,這一年到頭都不用為生計發愁,這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做得好,一家人一輩子都衣食無憂了,就連子孫後代都能幫襯一點兒。我哪會為那虛無缥缈的所謂橫財就放棄這條金光大道,何況就算得了那橫財,保不齊也要遭天譴,未必就能順風順水的過一輩子呢,我剛才說的那個挖出五百年人參的,驟然得了八百兩銀子,高興沒幾天就染上了賭瘾,還跑去城裏青樓去見識,不到一年工夫,那八百兩銀子敗得幹幹淨淨不說,還欠了人家賭坊好幾十兩銀,最後妻兒都被拉去賣了,他自己也被人打斷了腿,唉!別提有多慘了。”

一席話聽得衆人都怔住了,好半晌,顧绮羅方搖頭道:“這哪是橫財啊,竟是橫禍一般。如此看來,一夜暴富其實不是什麽好事兒,多少人就因為一個機緣,驟然身家萬貫,便抛妻棄子,從此後紙醉金迷花天酒地,最後落得個凄慘孤單的下場。”

一席話說的衆人都頻頻點頭,更在心中思考着若是自己會怎麽樣,結果都是悚然而驚,也因着顧绮羅這番話,衆人不約而同都在心中下了決心,暗道別人不知怎樣,但若是自己有了那機緣驟然巨富,可決不能幹出這種事兒,落一個凄涼下場。

第 179 章 等

李氏嘆道:“雖是這麽說,回頭她知道了,又要發作在你身上,細想想真是沒意思的緊。”

香姨娘笑着安慰道:“你不要想那麽多,她縱然發作我也有限,左右熬過這陣子,總有雲開見月的時候兒,你快回去養着吧,你手裏的錢千萬別動。任誰說也不許動,這是當日二奶奶給你治病的錢,除了二奶奶,誰都沒資格動它。”

李氏點點頭,轉身唉聲嘆氣的去了。這裏香姨娘身後的丫頭碧玉便恨恨道:“老爺從前雖然随性一些,卻還精明,怎麽娶了這個女人後,竟糊塗成這個樣子?若不是奴婢親眼看見,簡直不敢相信。說什麽梧桐定情,可那梧桐分明是招鳳凰的,哪想到咱們家竟招來一只烏鴉。”

說到此處,忽然想起什麽,她又冷笑一聲,搖頭道:“奴婢說錯了,烏鴉還知道反哺,分明是好的,不過人人都将它當做倒黴的征兆罷了,其實它也沒做過什麽壞事。我們這是招來了一只豺狼,吃人不吐骨頭的……”

香姨娘看了碧玉一眼,淡淡道:“行了,少說幾句吧,只在口頭上恨有什麽用?讓人聽見了,反而是樁天大禍事。”

碧玉也知道新進門的太太端的是心狠手辣,因想到對方進府幾個月那暗地裏一道道手段,她身子不禁打了個哆嗦,小聲道:“姨娘,您和大奶奶都盼着二奶奶回來,可是太太她的手段當真陰狠毒辣,你們怎麽敢保證二奶奶就能挾制住她?二奶奶雖是侯爺夫人,可太太畢竟是占着婆婆名分,二奶奶未必對付得了她啊。”

這話倒是讓香姨娘一愣。許久後她方苦笑搖頭道:“你說的有道理,也不知我們是不是病急亂投醫,竟想着只要二奶奶回來,她就必定要偃旗息鼓了,不但我和大奶奶,就是老太太和姑娘們,也都是這樣想的。”

碧玉見主子面上神色黯然。不由得深悔自己說錯了話。因忙陪笑道:“也不怪老太太姑娘們都這樣想,二奶奶的确是個精明厲害的,奴婢也覺着這世上能糊弄欺負她的人根本就沒有。偏偏這樣一個人,又是那善良性子,先前姨娘接着的信上不是說?二奶奶和二爺在遼東做了許多好事嗎?只要二奶奶回來,咱們就有主心骨了。日子也必定不會這麽難過。”

碧玉原本是勸慰香姨娘的,然而說着說着。就連她自己都相信了自己的話。太太是厲害不假,但若說這世上還有一個人能和她抗衡,那必定非二奶奶莫屬,只可惜。二奶奶如今在遼東,不知什麽時候才會回來,太太恨姨娘如眼中釘肉中刺。姨娘真的能等到那一天嗎?

一念及此,這大丫頭心中不由也充滿了深深的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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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中。這個季節是采參的最好時節,也不單單是人參,還有各種藥材,尤其是果實類的,此時進山都會有很大收獲。最重要的是,獵物很多,個個都是膘肥體壯……”

總兵府後院的書房中,顧绮羅正在努力游說丈夫,興致勃勃說着這個季節進山打獵采參的各種好處,卻不料不等說完,便見蕭江北擺擺手,斷然道:“罷了,绮羅你要是不說打獵還好,若是說打獵,我更不能讓你去了。”

“為什麽?你可是小瞧我?說我不會射箭?哼!就算我不會射箭,但我給你打個下手還不行嗎?若是你射中了獵物,我就去幫你撿回來。”顧绮羅拍桌子,她本是興致高昂來找蕭江北商量進山的事,哪想到這貨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不但不肯痛快答應,如今更是連自己都想阻止。真是豈有此理,當日說要教自己騎馬陪自己打獵的誓言猶在耳邊,如今就變了。

當聽到妻子用曾經的承諾來說事兒,蕭江北也沒有絲毫慌張,而是站起身拉着她來到門外,一指院子裏正在玩耍的熊大熊二,悠悠道:“娘子,你看見那兩只熊了嗎?”

熊大熊二如今已經一歲多,個頭很高,目測足有一米五,渾身皮毛如同黑緞子般閃閃發亮,胸口有一個白色的“v”形圖案,這是黑熊的顯著特征。兩只熊雖然是被當做寵物養,但平日裏也經常跟着蕭江北去野外打獵,所以黑熊具有的那些本領例如爬樹嗅覺聽覺等等都沒有退化,但視力也和它們的同類一樣糟糕,着實不負“黑瞎子”之名,這兩頭熊也喜歡晚上活動,不過白天休息後照樣精力旺盛,這會兒正是半下午時分,它們睡足了,便和顧绮羅一起來到蕭江北書房院中嬉戲玩鬧。

顧绮羅看着自己的愛熊,老半天也沒發覺什麽不對勁兒,于是疑惑問道:“熊大熊二怎麽了?不是挺好的嗎?”

“你還記得它們是怎麽來的?”蕭江北似笑非笑看着妻子,不等她說話便搶着道:“去打獵?采參?萬一看見可愛的小老虎,小鹿,小熊,小野豬怎麽辦?是不是都要收養回來?萬一不小心射死了正在哺育幼獸的母獸怎麽辦?你心裏沒有愧疚?萬一看見白兔可愛,紫貂可憐,梅花鹿溫順,香獐子剛烈,羚羊團結,都怎麽辦?你還允許我殘忍的射殺它們嗎?”

一席話說的顧绮羅眨巴着眼睛無言以對,卻聽丈夫嗤笑一聲道:“绮羅,就你這善良的性子,若是我打回獵物,你高高興興安排廚房洗剝割肉,該炖的炖該腌的腌該風幹的風幹都好,但你不适合親自上陣,到時候體會不到打獵的樂趣,反而弄得心中凄凄慘慘戚戚,這是何苦來?所以啊,應飛鴻這一次組織進山的采參隊,你由着他們去折騰就好,至于自己上陣,我看還是算了吧。”

“好了,你不要在那裏冷嘲熱諷的。”顧绮羅被丈夫一頓搶白,不由得惱羞成怒,抓着蕭江北的胳膊叫道:“你也太小看我了,那個……我也沒有你說的這樣婦人之仁,當初收養熊大熊二,那是因緣巧合,如今進了林子,我們……最多遇到了那種一家三口的,不射獵就是了。要是遇到母獸,那個……它們要哺育子女,你……也請你箭下留情。剩下的公獸,管它兔子野雞梅花鹿野豬什麽的,我不管你就是。”

蕭江北瞪大眼睛看着妻子,好半晌才哭笑不得道:“绮羅,你也太高估為夫我了,雖然我眼力不錯,但還真沒好到能隔着幾十步遠就能看出公母的地步。不是所有野獸都和獅子一樣,公母的特征明顯啊。”

森林裏沒有獅子,但皇家園林裏卻養着幾頭別國進貢的這所謂獸中之王。蕭江北不喜歡,相比之下,他還是覺着老虎威風,不愧于獸中之王的美譽,獅子?那種看上去軟綿綿,脖子上還有一大圈累贅的東西,也就在草原上逞逞威風吧,進了深山老林,野豬都能把它撂倒。

當然,這是蕭二爺的偏見,我們都知道獅子的戰力強大,絕非他想象中的那麽無能。公獅子頸上那圈毛發更是威嚴的象征,和累贅沒有半點兒關系。

閑言少敘,當下顧绮羅聽見丈夫這麽說,也沒脾氣了,咕哝道:“反正……就是能看出來的就射公的,看不出來的……那個,我也不會很計較了,你和我夫妻這麽久,我可是吹毛求疵的人?”

蕭江北笑道:“我知道你不是計較的性子,只不過總得事先說好了。不然我和你一起進林子裏去,結果這個你也說不許射,那個你也不許射,到最後我的手非癢癢死不可。”

“承認吧,你就是個暴力的家夥,進了森林裏不射獵手就癢癢?哪有這種毛病?”

“哈哈哈,我從來沒否認過自己暴力啊。”蕭江北得意一笑,雙手握拳又松開,将關節握得嘎巴嘎巴響,然後沖拳頭上輕吹了口氣,嘿嘿笑道:“我是殺人狂魔嘛。”

“得了吧,看你這得意樣子。”顧绮羅在他臉上擰了一下,歡暢笑道:“這麽說,你是答應陪我們一起進林子裏了?”

“娘子大人難得忙裏偷閑,想要去山林取樂,我敢反對嗎?”蕭江北摟住顧绮羅的纖腰,在那白嫩臉頰上偷了個吻,卻被顧绮羅推開,聽她咬牙道:“也不怕丫頭們看見,就動手動腳的,你越發放肆了。”

“我從來都是放肆的,娘子不是最清楚嗎?”蕭江北眨眨眼,頓時讓顧绮羅想到昨夜床上這個家夥的“放肆”,一張臉不禁紅透,因向地上啐了一口道:“行了,說着你還上來了。采參隊三天後出發,這次的隊伍很龐大,怎麽着也要在山裏呆上十天半個月,你把總兵府事務都交接清楚明白,做好準備。”

“放心吧。如今女真和那些部落哪還有閑心思惹事兒?全都讓你的商隊和開荒隊給籠絡住了。我這個總兵本來就閑的要發黴。更何況有程統坐鎮,咱們樂得去放松一下,是了,鐘春風和不和我們一起去?”

第 178 章 侯府現狀

但程統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呢?一直到程統離去,蕭江北都在琢磨着這個問題,當腦海中猛然跳出一個答案時,他不禁悚然而驚,然而左思右想,除了這個目的之外,他實在想不出其他可能。

程統……這厮該不會真的被绮羅料中:扳倒唐萬年之後他就會留在遼東不走了吧?

蕭江北的猜測不幸成為事實,一個月後聖旨下達:程統接任遼東總督,主理遼東事務。

消息傳來,顧绮羅當場石化,她沒料到自己當日只是一句戲言,如今卻是一語成真,以至于她忍不住就去摸了摸嘴巴,想着它是不是已經變成黑色或者是烏鴉嘴的形狀?

顧绮羅既然知道了這消息,鐘春風自然也就知道了。不過半刻鐘,就聽屋外響起了咚咚腳步聲,接着鐘春風在岳嬷嬷的呼喝聲中徑直闖進來,面色一片慘白,身子搖搖欲墜,看見她便直愣愣問了一句:“奶奶,是真的嗎?”

“是真的。”

顧绮羅自然知道他是在問什麽,沉重地點了點頭,看見鐘春風一瞬間欲哭無淚的表情,她也忘了男女授受不親,上前拍了拍對方肩膀,沉痛道:“我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你,也知道怎麽安慰都沒用,所以只送給你兩個字,節哀吧。”

“奶奶,這是三個字。”鐘春風失神的喃喃着,讓顧绮羅額頭下了一排黑線:“我說這種時候你就不要去在意這麽細節的東西了好不好?你還是想一想該怎麽對付程統吧。”

鐘春風看上去似乎是要哭出來了,冥思苦想了好一會兒,他才咬牙沉聲道:“奶奶,你打發我回京城吧,百味館如今沒有了曾遠。總得有個主事的人不是?”

“當初我們走的時候,好像是把百味館委給了石貴吧?而且從這幾個月的來信看,他做的很不錯,在燕回樓的重重包圍下,不但沒有衰落,反而更紅火,這除了是有蕭家和太子府的暗中支持外。也足以證明石貴老成持重……”

“奶奶。這會兒我沒心思和你分析石貴。”鐘春風打斷顧绮羅,哽咽道:“我……我只是想回京城。”

“如果只是想回京城,沒人攔着你啊。”顧绮羅奇怪的看着鐘春風:“腿長在你自己的身上。你就是想去天涯海角,也沒人能攔着你。”

“偏偏我不能自己回去。”

鐘春風漲紅了臉,見顧绮羅要說話,他便立刻道:“奶奶你不用問。總之我和程統有些牽扯,我……我不能自己走。必然得你委派我去做什麽事才好,奶奶,算我求你了,看在咱們這麽多年的情分上。幫我這個忙好不好?”

顧绮羅心裏翻白眼,暗道誰和你那麽多年的情分?統共也就認識了一年多好不好?不過鐘春風都這樣哀求了,她自然不能見死不救。想到程統留在遼東,這其中還有自己的“烏鴉嘴”一份功勞。她心裏也難得泛起一點愧疚,于是點頭道:“好吧,我可以委派你一個差事。但是春風,我可不和你打保證。你能走的成就走,走不成,我就愛莫能助了。程統有多少手段,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吧?”

鐘春風的确比顧绮羅更清楚,他心裏也很明白,只要那個要命的東西還在程統手中,自己能離開遼東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然而這就像絕望的人看見一根稻草都要抓住一般,他毫不猶豫的就點了頭。

只不過世事總是不遂人願,明明顧绮羅這邊都給鐘春風安排好差事了,讓他去江南代表蕭顧山莊和王玥兒合力建那條貿易線,因為鐘春風就是江南人士,這個理由可以說十分自然強大,顧绮羅覺得程統就算再不像話,也沒有理由反對。

然而她錯估了對方的厚臉皮,鐘春風還不等收拾行李呢,就被對方火速拿下,理由是遼東事務千頭萬緒,他需要一個幕僚,而鐘春風就是最好的人選。當着蕭江北的面兒,顧绮羅眼睜睜看着鐘春風小媳婦兒一般流下了眼淚,卻也沒反對。連她都無語了,真不知道這家夥到底被程統拿住了什麽把柄,竟委曲求全到如此地步。

不管怎樣,事情終究是這樣定下來了,連蕭江北都覺得好笑,對顧绮羅道:“當日鐘春風跟着咱們來遼東,用的就是要給我出謀劃策的理由。你我那時也只當做是一個玩笑,誰知到頭來他還真成了一個幕僚,只可惜不是我的幕僚,而是程統的,你說這叫什麽事兒?”

顧绮羅聽了這話,方才想起當初的确是這樣,也忍不住好笑道:“那貨不知是不是落魄時罵過老天爺被聽見了,如今被逼着說話算話。罷了,我看程統還算有分寸,不會真的傷他,且不去管他們,接下來有的忙呢。”

日子匆匆如流水,轉眼間夏去秋來。顧绮羅在遼東忙着為蕭顧集團打下堅實基礎的同時,京城那些被人們津津樂道談論着的話題也已經換過了一茬又一茬。

從林家二公子竟然娶了顧家二姑娘。到十多年思念亡妻不肯續弦的蕭家老爺終于晚節不保,娶了繼室。再到這位夫人竟是十分厲害的女中豪傑,京城那燕回樓就是這位新蕭夫人的産業。可以說,雖然顧绮羅和蕭江北去了遼東,但拜這位新夫人所賜,如今京城的話題中心仍然是鎮北侯府,就連夏天的時候,皇帝陛下最小的公主終于出嫁,一時間萬人空巷,卻也沒有動搖蕭家引領京城流言潮頭的地位。

今年京城的秋季多雨,進了九月,竟是連下了好幾場。雖然雨都不大,但一場秋雨一場涼,這還沒到九月中,秋寒卻已是沁人肌骨,大街上甚至有人穿上了羊皮襖子。

香姨娘站在院中的梧桐樹下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忽聽身後腳步聲響,她回過身,就見李氏帶着兩個丫頭進來了,于是連忙迎上前去,嗔怪道:“你這身子調養了一年,如今方才見好些,怎麽這樣天氣就出來了?如今應大夫不在,萬一感染了風寒,再叫那些庸醫治壞了,豈不得不償失?”

李氏笑道:“無妨,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如今身上竟是半點病痛感覺都沒有,我想着很不必再吃那些藥了,倒不如省下錢來……”

不等說完,就見香姨娘鄭重道:“胡說。當日應大夫明明白白說過這藥要吃三年,你這是胎裏帶的毒氣,不可等閑視之。你如今才吃了一年,怎麽就能因為身子強了而不肯吃藥?奶奶臨走時不是留了錢給你嗎?”

李氏嘆氣道:“雖留了錢給我,可府裏如今是個什麽境況,難道我不知的?連櫻桃妹妹都讓她暗地裏使壞,賭氣走了。姨娘如今能留在府中,戰戰兢兢活着,也是靠老太太強硬,可老太太終究是老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真不敢想象……所以我想着如今不如儉省些,左右熬到二弟和二弟妹回來,許是咱們還能有一條活路,不然的話,怕是不知不覺,都要讓人算計死了。”

香姨娘沉默下來,好半晌她才輕聲道:“府中事你不用管,左右還有老爺和老太太,顧好你的身子要緊。我不信我們就連兩年都撐不過去,兩年後,二爺和二奶奶也該回來了。”

李氏慘笑道:“我的姨娘,你還想靠着咱們來撐上兩年?還想着老爺替咱們做主?你也不算算,從她進門到現在,可有半年沒有?這府裏成了個什麽樣子?至于老爺,論理不該我這兒媳婦說這樣不恭敬的話,所以我也只和姨娘說,如今老爺早讓她蒙蔽了,何況她明面上在老爺面前又做出那些賢惠大度的模樣來,老爺哪裏知道她背後的陰損?我剛剛去了姑老爺那裏,見他們生計實在是艱難,你也知道,姑老爺雖在揚州做過官,卻是兩袖清風,沒什麽積蓄,如今竟還是靠百味館那位石掌櫃的照應着,聽說這是之前二弟妹離開前做的安排。我就給他們留了幾個錢,好容易勸櫻桃妹妹收下了,期間提起二弟妹,我和櫻桃妹妹都哭了,什麽時候能把她盼回來?我這心才能落地,不然再晚些,我只怕未必能見着她了……”

“怎麽好端端的說這樣喪氣話?”香姨娘連忙打斷了李氏,用不容置疑的口氣道:“總之她現在還得在老爺面前裝賢惠,怎也不至于把事情做絕,你好好吃藥養病,總能等到二爺和二奶奶回來。”

李氏用帕子擦了擦眼淚,點頭道:“我倒是還能等,我只怕三弟等不及了,前兒我們爺回來和我說,她替三弟相中了龔家的女兒,老爺找我們爺問意見,我們爺倒是替三弟擋了一下,結果老爺還說我們爺眼光不長遠,叫我說,再遲一些,這事兒怕是就要板上釘釘了,這可怎麽辦?”

香姨娘這回緊緊皺了眉頭,好半晌才籲出口氣道:“老太太的意思,是叫三少爺和表姑娘在一起的,如今她生插了一杠子,未必就能如意。不管怎樣,我把這消息告訴老太太,老爺總要去問老太太的,讓老太太先拖一陣子,然後我寫信給二爺,怎麽說二爺也是侯爺,若是他來信反對這件事,就是老爺也不得不好好考慮下。”

第 177 章 烏鴉嘴

果然,唐萬年就按照他的劇本來了,而早有準備的程統和蕭江北則将縱火和去程統屋裏毀滅證據的罪犯一舉抓獲。不過他們當然不會以此為滿足,那幾個倒黴蛋兒被秘密關押了起來,這裏程統卻帶着天子劍,和蕭江北以“搜查捉拿犯人”的名義進了總督府。

這結果還有什麽好說的?富麗堂皇的總督府就如同遭了蝗災的莊稼一般,不,比遭了蝗災的莊稼還慘,要知道蕭江北身邊這些親兵可都是跟着他在北匈劫掠過無數次的,可說是最優秀的抄家專家,只走了一圈,總督府什麽值錢的東西都不剩了,就連幾樣擺在博古架上的假古董都沒被放過,用朗寧的話說:好歹也有幾斤黃銅,算作銅錢的話也有一兩貫了。

當然,這種類似抄家的行為都是在發現了地下金庫之後發生的,程統也不可能不給自己留退路。好在這一次打了個唐萬年措手不及,尤其是如今總兵府完全把持在蕭江北手中,倉促間他竟是連策反那些鐵心跟随他的唐派士兵都辦不到,沒有了武力,任這老狐貍再狡猾,也只剩下了挨宰的份兒。

顧绮羅聽得津津有味兒,又逼着蕭江北把那些抄出來的東西都說給她聽。蕭江北別看是搶劫專家,記憶力也好,但在這方面還真不太上心,不然他劫掠北匈的那些寶貝也不會随随便便就堆放在庫房裏,還是顧绮羅嫁過去後,才為這些價值連城的寶貝尋了個妥當地方放置。

因此時在老婆那閃閃發亮的目光注視下,蕭二爺努力地回想着,總算也說出了十幾樣東西,最後他抹了一把額頭。無奈笑道:“绮羅你怎麽連這個都要關心啊?這可不同于我在北匈搶來的東西,我帶着兵丁去北匈搶劫,那是皇上特批的,當初為了鼓勵士兵們深入北匈,不得不以財帛動人心。可唐萬年家裏的東西,那全都要帶回京城充公國庫……”

不等說完,就聽顧绮羅笑道:“這個我自然知道。你竟然以為我會對這些東西起貪心?你也太小看了我。不過我是商人。自然要對這些金銀珠寶古董字畫感興趣了,只是個愛好而已。”

說完就聽旁邊春雨道:“這些還罷了,奴婢只佩服程大人的手段。之前見他在北峰山金礦的事情了了之後便懈怠下來,整日裏吃喝玩樂,甚至和唐萬年偶爾還有往來,奴婢還以為他想在遼東泡蘑菇。誰知他是另有打算,這一下子當真如同晴天霹靂。打的那唐萬年措手不及,程大人真是太厲害了。”

“他奉聖命,怎敢拖延時間?”蕭江北搖頭笑了笑,暗道到底是個小丫頭。沒什麽見識。忽聽顧绮羅笑道:“說起來,程統這也算是劍走偏鋒了,別的欽差查案。必然抽絲剝繭,集合一切線索。等到萬事俱備,才一舉功成。他倒好,整個兒用了一倒敘手法,先想辦法把唐萬年的家底都給抄出來了,就如你說的,十萬兩黃金就可以要了那老匹夫的命,何況是六百萬兩,這一來,只怕唐萬年自己都萬念俱灰,程統想審什麽審不出來?”

蕭江北笑道:“正是如此。聽說他在做地方官時就不按牌理出牌,但往往都能收到奇效。唐萬年生性謹慎,狡猾多端,如今遇上他,也算是倒了八輩子黴,不然若是別人做欽差,他怎麽也能虛與委蛇一陣子,甚至可能都查不到什麽東西,便要铩羽而歸,幸虧皇上派來的是一肚子壞水兒的程統。”

夫妻兩個笑着議論,最後顧绮羅一臉感慨道:“我們不過是為了扳倒唐萬年高興,還不算是最高興的,最高興的人該當是鐘春風才對,這厮向來嫉惡如仇,如今遼東一個大貪官倒臺,而他畏如蛇蠍的那個家夥又即将回京複命,從此再不能纏着他了,你說他該多高興?”

話音落,就聽杏花笑道:“可不是?鐘大哥高興壞了,剛剛奴婢聽見他在院裏嚷嚷着,硬是逼着曾大哥和他一起去買鞭炮,說要為遼東百姓好好放一挂鞭,慶賀唐萬年倒臺。”

蕭江北和顧绮羅都忍不住大笑起來,顧绮羅搖頭道:“他可真會找理由,還什麽為遼東百姓慶賀,聽上去冠冕堂皇的。切,誰不知道他只是要替自己慶祝啊。嗯,罷了,我也但願他心想事成,可千萬別讓這挂鞭白放了。”

“绮羅,你烏鴉嘴了。”蕭江北含笑看着妻子,不怕死的指出事實。

“啊。”顧绮羅連忙捂住嘴巴,旋即沒好氣道:“我只是随口一說,又不會應驗,怎麽算是烏鴉嘴?不算不算。”

*******************

正月十五過後,過年的氣氛便淡了許多,山春府的商鋪都選了吉日開業,上工的人們也都精神奕奕開始了新一年的工作,新年伊始萬象更新,這話還真不是假的,大街小巷處處都透着一股“新年新氣象”的蓬勃。

顧绮羅也開始和曾遠着手北邊貿易線的安排,雖說如今她手頭上的銀子已經不多,但為貿易線打下基礎的錢她早就留了出來,所以也不顯得捉襟見肘,如今第一件事就是在北峰山腳下建立蕭顧集團的藥莊。主持藥莊的自然就是應飛鴻,這藥莊可不僅僅是賣藥的藥鋪,而是包括采藥,炮制藥材,制作成藥等等,算是一個綜合的大藥庫和批發基地。

曾遠則是安排他帶回的關內移民與女真和各族部落抽出的人員一起,一部分專門負責開荒;另一部分則分散到之前顧绮羅買下的各地田莊,與那些田莊原本的佃戶一起種地。期間曾遠又下了一次江南,而這一次終于帶回了之前顧绮羅特意讓王玥兒尋找的玉米和紅薯種子,這讓顧绮羅喜出望外,只可惜種子不多,即使她想大面積種植也辦不到,只好尋了一塊最肥沃的土壤,大概有二百多畝,用來種玉米和紅薯。

就這樣,原本的兩家佃戶還不樂意,這畢竟是沒有種過的東西,東家說是旱澇保收,但誰親眼見過啊?萬一收成不好找誰哭去?最後還是曾遠做主,只說無論收成如何,都會給那兩家佃戶補償款,讓他生計無憂,這才讓兩家佃戶又熱心起來。

這是最重要的兩件大事,至于京城到遼東的車馬行,飯莊,商鋪,客棧等,如今卻還只是小打小鬧,可以想象,随着人手漸漸充足,藥庫和土地産出利益,這些産業在将來必定會有一個跳躍式的發展。

其餘大大小小各項事務也不需贅言,而就在這人人忙碌的時節,卻有兩個人成了閑散人員。

一個是蕭江北,他這位總兵本來是為日益緊張的遼東形勢才臨危受命,被皇帝老爺子派來震懾各族的。誰知到這裏之後,各族部落就都開始觀望,接着還不等有動作,顧绮羅又做了一回散財娘子,更是借此機會和那些首領達成了一致意向。就在正月十五過後三天,當着程統的面兒,那些首領已經和顧绮羅簽訂了協議,包括為蕭顧山莊提供各種貨物如藥材毛皮虎骨獸肉等,還有撥出一部分人手跟着顧绮羅的人學習開荒種田,女人和孩子将來可以去工廠做工,或者各項生意中幫忙,總之林林總總許多條款。讓那些首領喜出望外,如今各部落從首領到百姓,心思全都放在了光明前途上,誰還會不開眼去找官府的茬兒?縱有一二摩擦,也多是看在顧绮羅的面子上忍氣吞聲,因此從過年以來,各處竟是十分太平,以至于他這個總兵除了每日操練士兵外,竟是無所事事。

另一個閑散人員則是程統。參奏唐萬年的折子由他和蕭江北共同署名,共羅列了對方十大罪狀,且都是證據确鑿。三天前已經交由驿站八百裏加急送往京城。剩下的,就等皇帝聖命。

不過這卻令蕭江北很是疑惑,別人不知朝廷的規章制度,他卻是門兒清。因這一日,顧绮羅和鐘春風應飛鴻等前往北峰山腳下去看蕭顧藥莊的工程進展時,他便破天荒沒有陪着老婆前往,而是找了程統過來,開門見山問道:“你來遼東的目的已經達到,為什麽還不啓程返京?”

程統似是早就料到他有此一問,因慢悠悠笑道:“折子不是三天前才送出去嗎?我自然要等皇上的聖命下達,才會按照皇上的命令辦事。”

蕭江北淡淡道:“這話你去唬別人。我很清楚,你這一次只是巡視遼東,唐萬年已經伏法,你應該押着他和那些抄家所得的財物回返京城複旨,根本不用等什麽聖命,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你別問我,這是皇上的意思,我出來時他老人家就是這麽吩咐的。”程統依然是一派悠然的笑。不過蕭江北卻對這話持懷疑态度:皇上的意思?皇上怎麽忽然間就變了章程?或許這的确是皇上的意思不假,但要說這其中沒有程統的事兒,他是打死也不信的。

第 176 章 大局已定

顧绮羅還沒走出去幾步,就聽見後面傳來那厮放肆無忌的大笑聲,情知是有人把答案給洩露了,她心裏這個氣,暗道鐘春風,你這個不知死活的家夥,等着,明天我就把你賣給程統,竟然敢取笑我,哼哼!

正生氣間,忽然就聽應飛鴻大叫一聲:“啊,是哪裏走水了?”她一驚之下連忙轉身擡頭,果然就見不遠處夜空中有火光閃亮,看方向應該就是總兵府的後院。

“怎麽回事?”

當下也顧不上生氣,而鐘春風應飛鴻等人也都驚疑不定,眼見顧绮羅竟然奔跑起來,他們連忙攔住了,曾遠便道:“奶奶,如今情況不明,且稍安勿躁,總兵府有二爺和欽差大人在,應當不會有事的。”

“怕就怕他們不在。”顧绮羅此時只害怕是下人們貪玩,一時間粗心大意,以至于哪裏的燈火燒起來,當真是心急火燎。然而此時那十幾名侍衛竟也團團圍上前來,其中的首領道:“夫人且莫焦急,大人早有準備,臨行前大人吩咐我們保護夫人,說無論府中出現何種情況,都莫要焦慮,且在原地等待。”

不但顧绮羅愣住了,就是曾遠杏花等人,此時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過他們很快就明白過來:這個情況一定早就在程統和蕭江北的預料之中,甚至說這一次的元宵燈會,恐怕就是為這一次事件打幌子的。

連他們都明白了,顧绮羅又怎麽會糊塗,因定了定神,她便點頭道:“如此就勞煩各位了,我們在這裏看看情況再說。”說完就聽鐘春風嗤笑道:“如何?我就說那條毒蛇才不會有這樣天真心思。燈會?看燈?呵呵,都是借口,不過是借此機會方便行事罷了。”

顧绮羅皺眉道:“可程統是欽差,他要做什麽事不能做?還得趁着這樣機會?”

鐘春風淡淡道:“奶奶莫非忘了他這個欽差來遼東是做什麽的?這麽些時日過去,你看他做成了什麽?除了北峰山金礦被封外,他還做了什麽事?躲在暗處的老狐貍可不是省油燈,想那麽容易就将他連根拔起。哪有那樣簡單?呵呵。一只毒蛇,一只狐貍,倒不知這一次的鬥法誰會大獲全勝?”

“你希望誰獲勝?”顧绮羅斜眼看向鐘春風。卻見他虎着臉道:“我希望兩敗俱傷。”

“一定要分個勝負呢?”顧绮羅怎麽會放任鐘春風給這種敷衍人的答案?因此追問不休,卻見這家夥臉色難看了一陣子,方緩緩沉聲道:“我當然希望程統獲勝。”

“咦?”

顧绮羅驚訝,卻見鐘春風悲憤道:“奶奶你那是什麽表情?難道在你眼中。我就是那是非不分的人?大局為重,江山社稷百姓為重。遼東發展為重,所以我當然希望程統勝出。”

話音未落,就聽曾遠在旁邊嗤笑道:“我看你倒未必有這麽高尚,程大人勝了。就可以回京複命,你是因為這個才盼望他趕緊料理掉某只老狐貍,然後趕緊走人吧?”

鐘春風被曾遠戳穿。卻也沒有半點羞愧,反而鼻孔朝天道:“果然跟了我這麽長時間。你對我也算是有些了解。”

“我覺得這世間能有一個程統來克制他,真的是太好了,這一定是老天爺開眼,所以才做出了這樣的安排。”顧绮羅忍不住對杏花道,得到杏花春雨秋容三人一致點頭認同,實在是鐘春風此時此刻的模樣太欠揍了。

此時百姓們也都發現了火光,大家的注意力總算從冰燈上轉移開去,但是并沒有聽到什麽騷亂,不過一會兒工夫,那火光就低了下去,顯然是被人撲滅。倒是緊鄰着的總督府,似乎有嘈雜聲傳來,但此時街上人多,鼎沸的議論聲中,那點嘈雜聲很快便被淹沒了。

雖然只有兩條街,但架不住這冰燈做的精巧漂亮,因此直到三更以後,人群方三三兩兩戀戀不舍得離去。顧绮羅心裏懸着蕭江北和程統今晚的計劃,雖然此時月上中天,灑下萬裏清輝,她卻也沒有了月下漫步的心思,帶着一行人急急回到總兵府後院,還不等進院子,就見蕭江北一身戎裝走出來,看見她方松了口氣,遂笑道:“怎麽逛到這麽晚?不過兩條街而已,我還以為你早就回來了。”

“你這是做什麽?”

顧绮羅看着他的一身盔甲,十分驚訝,卻聽蕭江北笑道:“奉欽差大人之命,前往緝拿縱火行兇的要犯,剛剛才回來。”

“縱火行兇的要犯?”顧绮羅眼睛一亮,連忙道:“可是抓住了?”

蕭江北拍拍胸脯,微笑道:“為夫出馬,自然是手到擒來。”

“吹牛吧你就。”顧绮羅哼哼了一聲:“手到擒來怎麽還耽擱到這會兒?若我沒猜錯的話,那要犯應該就藏身于總督府之中吧?又沒用你翻山越嶺跋山涉水。”

蕭江北笑道:“娘子果然厲害,一下子就猜中了。不過那個縱火行兇的罪犯十分狡猾兇殘,為了保護唐大人一家,我不得不親自帶着上百侍衛前往總督府前院後院搜查保護,誰知這一不小心,竟搜出了一些了不得的東西。”

“什麽東西?”顧绮羅心下了然,暗道程統果然是一條毒蛇,這計策真是太毒了,就不知所謂的縱火犯是他安排的,還是他透出了消息,所以唐萬年派了人來毀滅證據,卻正好被他當了借口,如果是前者,這小子也忒不是東西。但不管哪一樣,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唐萬年這一次算是倒大黴了。

果然,就見丈夫又露出那種十分無辜的神情,攤手道:“唔,其實也就是不小心闖進了總督府的幾個庫房裏而已,沒想到卻發現了許多本來應該上貢的東西,什麽千年人參,珍貴鹿茸,人形何首烏,金邊靈芝等等,這也罷了,最重要的是,咱們唐大人號稱兩袖清風,可是在他的府中,竟還有幾個地下庫房,裏面滿滿的全都是黃金。實話說,我從北邊劫掠來的東西,拿出一些就賣了六十萬兩銀子,當時還十分自得,覺着自己也算是豪富了,誰知如今和唐大人一比,才知道我們那六十萬兩銀子不過是窮酸而已。”

“要不要這麽誇張啊?那地下庫房裏該不會有一座金山吧?”顧绮羅懷疑的看着蕭江北,暗道這貨今晚看來受的刺激不小,竟然一下子說了這麽多話。

蕭江北搖搖手指,正色道:“绮羅猜錯了,不是一座金山,而是五座。我只是粗略算了下,這位唐總督的地下庫房中,怕是不下六百萬兩黃金,你能想象這是一筆什麽樣的財富嗎?”

“多……多少?六……六百萬兩?還……還是黃金?”

顧绮羅都懵了,心想六百萬兩黃金是個什麽概念?六十萬斤黃金?媽呀,我們歷史上的最大貪官和珅抄家時抄出了多少金銀?哦,好像還是比這個多,似乎僅赤金就抄出了五百八十七萬兩,這還不算一個一千兩重的那些赤金元寶。還好還好,總算沒讓這個架空時代的巨貪超過我們歷史上第一大貪官,不過也是夠觸目驚心了。

顧绮羅在心裏想着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見蕭江北點頭,她便喃喃道:“這唐萬年到底私開了多少金礦?僅北峰山那一座金礦,也不至于讓他有這麽大的收益吧?”

“這些都要程統審問後才能得知了。”蕭江北長出了一口氣,忽然微笑道:“不管他開了多少金礦?做了多少壞事?有多少高明手段?總之,這一次他完了,真真正正的完了,別說五座金山六百萬兩黃金,就是十萬兩黃金,也足夠他死好幾次了,這一次,他再無幸理。”

這個結果自然也讓顧绮羅高興萬分,當下便拉着蕭江北回到屋中,替他卸下那一身盔甲,一面道:“究竟是怎麽回事?快說來給我聽聽,哼!把我支出去看燈,說什麽随後就到,結果到現在不見人影,中途只看見了總兵府內的火光,差點兒沒把我吓死。蕭江北,你長本事了,敢蒙我!啊?”

蕭江北斜睨了妻子一眼,暗道太誇張了吧?一點兒火光能把你這大膽的女人給差點吓死?不過這種想法當然不能說出來,他也知道顧绮羅之所以這樣說,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和她詳細講一下過程,并非真的要算小賬。

于是便詳細講了一遍,原來這果然是程統早就計劃好的。只不過在聽說顧绮羅等人做冰燈後,他靈機一動,尋到了一個最完美的時機,所以才會有官府前街和後街的元宵燈會。在此之前,他故意“不小心”之下露了一點口風,只說這些日子自己表面上都在玩樂,那其實是麻痹別人的,他的心腹手下都在各地搜查,如今掌握了唐萬年在遼東貪贓枉法的大量證據,只等元宵節過後,再收拾對方,然後回京複旨。

那唐萬年好不容易才安插進去的探子果然不負他的重望,旋即就把這消息帶給了唐萬年,所以才會有燈會時總兵府的火光。程統很清楚,這個燈會對于唐萬年來說是千載難逢的良機。不然那只老狐貍就算是狗急跳牆,也必定會謹慎對待,除非是燈會這種熱鬧,人人懈怠,他才會發動雷霆一擊。

第 175 章 燈會拾趣

“绮羅,我不如你細心。”

“這可不一定,你做的那個幹花标本反正我是做不出來的。”

“好,就算我比你強,那不是天經地義的嗎?男子漢大丈夫,要強一點才能保護妻兒啊。”

“所以你也承認,我不如你是吧?”

眼見妻子鑽進了牛角尖,蕭二爺深怕愛人從此後陷入自卑的心理陰影中,因冥思苦想了好一番,忽然大喜道:“是了,有一條,絕對是你能做但我卻怎麽也做不到的。”

“是什麽?”顧绮羅斜眼看他,現在她很懷疑世上還有蕭江北不會做的事。

“生孩子。”

蕭二爺振振有詞的回答,心想這下好了,終于可以讓绮羅揚眉吐氣。然而只見老婆呆了一下,旋即便是惡狠狠一指頭戳到他肩膀上,氣呼呼道:“竟敢拿這種事來當說辭,你今晚不要想着上我的床了,去書房睡。”

“绮羅,绮羅,我只是想逗你高興啊。”蕭江北大驚,跟在老婆後面不住解釋,還茫然不知自己錯在何處,因撓着頭想了半晌,最後只能得出結論:女人心,海底針,捉摸不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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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到了元宵節,這一天天公也做美,雖是幹冷幹冷的,但卻沒有一絲兒風。到了傍晚,眼看着夕陽西下,總兵府的人便忙碌起來,一盞盞大大小小的冰燈被運到前後兩條官府街上,擺了一溜兩行,待夜幕降臨時,就有人将蠟燭點燃放到冰燈裏。不過一會兒功夫,總兵府總督府這前後兩條寬敞大街上便是光輝熠熠起來。

山春府的人一早就得了信兒,說是欽差大人和總兵大人體恤百姓,所以今晚上在那官府前後街有燈會,大家都有些好奇,所以但凡能出門的百姓,傍晚用完飯後。看着天氣還好。便呼朋引伴的從四面八方趕過來。

此時顧绮羅杏花春雨等人在曾遠應飛鴻以及十幾名侍衛的陪同下,也出了總兵府的大門,左右一看。顧绮羅便笑起來,對杏花道:“如今還沒細看,只是大略看過去,就已經美得很。不枉我晚飯都沒心思吃就巴巴兒趕出來看燈。這樣美景,該當給府中人都放個假。讓他們一起出來看看才對。”

杏花笑道:“這個卻是奴婢慮到了,早已分派好當值的人手,讓大家夥都能輪流出來湊個熱鬧,左右不過是兩條街。就來回走幾遍,時間也有限,讓她們輪流出來。也是妥當的。”

顧绮羅點點頭道:“這安排很好。說起來大家在京城時,總不會年年元宵節當值。都有出去逛的時候兒,這燈節也沒什麽稀奇的,不過這一次卻是冰燈,和京城的燈節不一樣,她們哪裏會不好奇?”

一面說,衆人便下了臺階,沿着那街道兩邊緩緩而行,彼時街上人已經很多了,卻因為街道寬闊,所以還不至于十分擁擠。這一路走來,只見各種冰燈流光溢彩,閃爍輝煌,恰似天上銀河落九天,雖不如現代那些五顏六色的霓虹燈浮華多彩,卻別有一番別致幽雅的意趣。

“咦?這是誰?好巧的心思。”

顧绮羅忽然在一座冰燈前停下腳步,只見這冰燈足有一座假山那麽大,也不知放置了多少蠟燭,但因為冰上塗了一層色彩,便有了群山疊翠,小橋流水,仙鶴徜徉,竟是描繪出了一幅人間仙境般的景象。

這座七彩冰燈在相對單調的冰燈中顯然是光彩奪目的,燈前也有許多人駐足議論,指點贊嘆。此時杏花聽見顧绮羅動問,便笑道:“這是程大人請山春府城中最有名的幾個匠人合夥雕刻的,難為他們如此用心,不說別的,就說這畫彩,當真是難得的,塗得厚了,便沒有這樣晶瑩剔透,太薄了,又怎會如此色彩分明?這竟是恰到好處,真真是下了苦功。”

顧绮羅點頭道:“沒錯,難得程統竟這樣上心。奇怪,他當日提議舉辦這個燈會,我只以為他是為了好玩兒,如今又讓人做了這樣一座出彩的冰燈,可見他對此事上心,怎麽這會兒又偏偏不見他?春風,你知道他去哪裏了嗎?”

鐘春風淡淡道:“我哪知道他去了哪裏?不過我知道奶奶肯定是想錯了他,那毒蛇一般的家夥肚子裏全是壞水兒,哪裏會有這樣童真意趣?他讓奶奶弄這個燈會,八成是要借機做什麽壞事兒,奶奶還真當他是喜歡冰燈啊?”

曾遠也在一旁道:“春風說的沒錯,若是以往,這樣的趣事二爺怎麽會不陪奶奶過來?我先前就看見他和程大人在一起說話,大概确實是有事。”

顧绮羅這才恍然道:“我說呢,本來吃飯的時候說好了要和我們爺一起出來,結果他說程統找他有事,要晚點兒出來,原來他們早就密謀好了,哼!竟然還瞞着我,看我回去不收拾他。”

話音落,只見衆人都瞪大了眼睛看她,顧绮羅不由氣結,沒好氣的揮手道:“好了,去看燈了,你們看我做什麽?我也不過是說說狠話罷了,難道我還真能收拾他不成?我雖潑辣,好歹也懂得三從四德好吧?女子以夫為天嘛,再說就我這細胳膊細腿,能收拾的下他嗎?”

一語未完,咳嗽聲紛紛響起,顧绮羅四下裏看去,就見衆人都在斜眼看她,不過碰上她惡狠狠地目光後,就都若無其事轉過頭去,但那意思卻很明顯了:奶奶你不用解釋,大家都知道你很能收拾侯爺,三從四德?以夫為天?哈哈,你還能記得這個就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顧绮羅恨得牙根兒癢癢,索性不理會衆人,徑自向前走着,忽見前面也有一大群人在那裏議論指點,她以為又是有一座出彩的冰燈,連忙緊走幾步上前,只是這裏圍着許多人,東北人又高大,任憑她踮起了腳尖,卻也看不到裏面的冰燈究竟是什麽樣?

因心下就犯了嘀咕,暗道怎麽回事?剛才那人間仙境的大冰燈隔着幾十步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這裏一盞小冰燈竟也能這樣引人注目?難道是因為雕的精巧無比?

正想着,就聽旁邊圈子裏一個人高聲道:“我說這是大碗,就必定是大碗,你看這形狀?不是大碗還能是什麽?”

話音未落,就聽另一個聲音嘲笑道:“你家大碗是長這樣兒的?那旁邊那些口子怎麽說?你別告訴我說是打碎了,哪有打碎的豁口是這樣整齊的?”

顧绮羅心中陡然就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大碗?打碎了的豁口?這形容怎麽聽着就那麽熟悉呢?她正要擠進去看,就聽又有一個聲音道:“沒錯,誰家碗是這樣的?叫我說,這必定是從番邦進貢來的那種稀罕的玻璃魚缸,我聽說那些番邦進貢的物件都是千奇百怪,這豁口還算整齊,也許就是一個奇形怪狀的大魚缸。”

“玻璃的東西就是這種形狀?也太奇怪了吧?”

圍觀百姓們紛紛笑着議論,而此時顧绮羅和杏花春雨曾遠都擠進去看了一下,接着幾人便出來了,鐘春風向來不湊這種熱鬧,不過這會兒卻也有些好奇,便問曾遠道:“究竟是個什麽形狀?竟惹出了這麽些議論來,連番邦進貢的玻璃都拿出來說了,這泥腿子倒還有些見識。”

曾遠搖頭道:“你自己去看看吧,我實在形容不出來,那看上去像是個……”

不等說完,就聽旁邊顧绮羅氣急敗壞低聲叫道:“是哪個混蛋把這東西拿出來了?當初不是都扔了嗎?是誰給撿了,然後還擺在這裏丢人?”

杏花和春雨秋容面面相觑,三人都是一副想笑不敢笑的古怪神情,曾遠和鐘春風疑惑看着,心中同時升起一個詭異的念頭:莫非這引得人駐足觀看費神猜疑的冰燈竟然是二奶奶雕的不成?

正想着,就聽杏花笑道:“奶奶不用生氣,雖說是個四不像,好歹那冰當真是幹淨剔透的,許是當日扔出去後不知被誰撿了,以為是不小心掉了的,又送進庫房裏,不管怎麽說,這燈能引來這麽多人駐足觀看,也足以說明奶奶的手段高超了。”

“諷刺我是吧?明褒暗貶?”顧绮羅這個氣啊,而到了此時,曾遠和鐘春風哪裏還有懷疑?這一下就連鐘春風都感興趣了,一掃之前的淡然,竟大呼小叫的拼命擠了進去,顧绮羅有心拉他出來,到底晚了一步,只能看見那貨游魚般鑽進人群消失不見。

過了好一會兒,這裏的人越來越多,竟是隐隐有蓋過那“人間仙境”七彩冰燈的勢頭,顧绮羅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正在這時,就見鐘春風終于連滾帶爬的擠了出來,一溜煙到了顧绮羅面前,這貨用前所未有的誠懇語氣道:“奶奶,我就一個問題問你,求你告訴了我,不然我一定是食不下咽睡不安寝,沒法兒活了。”

顧绮羅不答話,只是虎着臉看着鐘春風,提醒這貨最好莫要惹禍上身,然而此時鐘春風哪裏還顧得上看她的臉色,只是一味誠懇地問道:“奶奶,求求你告訴了我,您這雕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你去死吧。”

顧绮羅一聽果然是這個問題,鐘春風這個沒心沒肺的是壓根兒不想給自己留面子啊,因怒吼一聲便大步離去,這邊鐘春風也知道從她這裏問不到答案,于是連忙拉了杏花軟磨硬纏。

第 174 章 程統的請求

“奴婢不敢。”那媳婦一下子低了頭,表面上雖平靜如常,心中卻是滔天駭浪,暗道爺怎麽會這樣大方?那位程大人大晚上的特意來找奶奶,他竟然問都不問一聲,随随便便就讓奶奶過去了,男人哪有這樣大方的?爺就真愛重奶奶到了這個地步?這麽說來,岳嬷嬷那點兒心思豈不是壓根兒就沒有指望?她那些撺掇,在爺和奶奶眼中難道只是笑話?難怪奶奶從來不理她,也不借着什麽由頭處置,我原先還想着她是顧忌對方乃是爺的乳母,所以不敢發威,如今看來,我竟是大錯特錯了。

這媳婦乃是新進來的,所以和那玉兒犯了一樣錯誤,不過她為人卻是十分機靈,只從蕭江北和顧绮羅剛剛那番舉動,便立刻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因此時鎮定了一下情緒,便連忙上前陪笑道:“程大人看樣子找奶奶是有正經大事說的,不然也不會在夜裏過來,鐘先生也在。其實,不管是什麽事,也不必瞞着二爺,卻不想二爺竟把什麽事都交給奶奶,這真真是對奶奶信任的緊。”

顧绮羅微微一笑,知道這媳婦會過意了,于是淡淡道:“二爺是個淡泊懶散性子,除非在戰場上上陣殺敵,其他事情他都不喜歡過問,所以家裏這些雜事自然就由我一手包辦了。不過程統也是奇怪,什麽事這大半夜的跑過來?也不怕人家說閑話。”

“程大人和二爺相交莫逆,如今又住在咱們府裏,他又是欽差,肯定心裏頭有大事兒,不然怎會貿貿然過來?”那媳婦為自己之前的錯誤進行了描補。覺着這話說到此處已經夠了,剩下的便只看這位二奶奶是不是能容下自己,于是她說完這一句後,便不再多說,心中卻着實不安。

顧绮羅輕輕掃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暗道倒還算是個有眼色的。日後看看吧。若是可用就留着,我如今最大的問題就是人手少,這樣知情識趣的。若不給個悔改的機會,有點可惜。

且說顧绮羅離開後,蕭江北仍坐在桌旁細心雕着自己的那塊冰,這會兒已經初具形狀。依稀看去竟是個人形。不過杏花春雨等人此時誰都沒心思去猜主子要雕刻的是個什麽物件兒,她們只是覺得震驚:二爺真的讓二奶奶自己去見程統了?這也未免太大方了。雖然說是表示出對奶奶的信任,只是……卻也有些不妥當,萬一讓人看見,豈有不說閑話的?

一念及此。杏花便開口道:“二爺,奴婢知道您剛才和奶奶說的話,不過是說給那趙家媳婦聽。只是……您真就不陪奶奶過去嗎?這萬一讓人傳了謠言……”說到此處,她便咬緊了嘴唇。再沒有多說。

蕭江北看了她一眼,手上動作不停,只是淡淡道:“绮羅不怕這種謠言,她是一個很有主意的女子,她不想依附我也不肯依附我,所以将來她必然要做出屬于她的一番事業。到那時,不知道她要單獨見多少人做多少事,難道我都亦步亦趨跟着?那成了什麽?在經商方面,我不能幫她什麽,只能做她最堅強的後盾,支持她相信她,将一切放手,給她最大的自由,然後在她需要的時候,盡我所能為她遮擋風雨。如此而已。”

這一番話被蕭江北用平淡的口氣說出來,透着那樣的理所當然。若非心中就是這樣思想,此時便斷斷不會波瀾不驚說出這種話。幾個丫頭向來知道這位主子對顧绮羅愛到骨子裏,然而如今她們才真正明白:這份愛意到底有多深。

過了大約小半個時辰,顧绮羅回來了,臉上的神色頗有些古怪。蕭江北見她回來,這才丢下手中彎刀,起身道:“程統有什麽事?”

“真是沒想到,那麽腹黑的一個家夥,竟然還有這樣玩心。”顧绮羅喝了一口茶水,說話的時候仍覺着有些不敢置信,喃喃道:“你知道他這大半夜的跑過來找我是幹什麽?那厮竟興沖沖讓我在總兵府前後街舉辦冰燈會,你說這不是胡鬧嗎?且這是一件什麽正經事?還用得着他拽了鐘春風巴巴跑過來當做一件重要事說。”

蕭江北目光閃動了一下,依他所想,程統絕不是這樣無聊的家夥,他必然是有自己的目的,不過對方既然不肯說破,他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麽。因此便問顧绮羅道:“你答應他了?”

顧绮羅冷哼道:“我本不想答應他,這得添多少麻煩?可架不住那厮苦苦懇求,還允諾說,讓民間那些匠人趕制冰燈,到時候一應用度都由他出,咱們只出人維護治安就好。又說遼東百姓實在辛苦,一年忙到頭,有時候甚至不能得到溫飽,平日裏又沒有什麽趣事,比中原百姓差遠了。你說,這家夥什麽時候轉了性子?竟能為百姓們考慮到這個地步了?我看他就是自己想玩兒,這會兒卻把百姓們拿出來當借口。”

蕭江北笑道:“不管是不是借口,他說的也沒錯,如此說來,你是答應他了?既如此,那今晚早些休息,明日讓曾遠等人把這事兒辦起來吧。距離元宵節只有幾天時間,就算這山春府的人加緊趕制冰燈,大概也趕不出多少來,倒是明年,大家提前準備着,那時候就一定熱鬧了。”

顧绮羅點點頭,忽一眼看見蕭江北雕的那個冰人,不由好奇走過去,看了看形狀,她便抿嘴笑道:“這是刻得我?看不出你還有這份兒手藝,只是這身段會不會太苗條?我可不覺着我有人家這樣妖嬈。”

“一個冰人,哪裏能比得上你這個真人妖嬈?我不過是雕着玩兒的。”蕭江北笑着拿起那冰人看了看,接着道:“好了,你先去歇息吧,我把這個雕完就睡。”

顧绮羅道:“這個明天再接着弄,又不着急,何必連夜趕工……”說完見丈夫看向自己的目光忽然添了幾絲古怪,然後就聽他低聲道:“你是這樣說的嗎绮羅?我也覺着,雕冰人不如抱着真人舒服。”

蕭江北的聲音本是十分清朗好聽的,此時卻添了一絲沙啞,聽上去魅惑無比。

然而顧绮羅一下子就提高了警惕,想起昨晚讓這家夥折騰到半夜,深陷其中的自己到最後竟沉溺的無法自拔,以至于今天早上腰酸腿軟,如今又累了一天,萬一這家夥興致不減,又把自己的“性致”給撩了上來,再折騰半宿,她明天還能下床嗎?讓丫頭婆子們知道,還不笑掉大牙。

想到此處,二奶奶便斷然道:“罷了,你還是連夜趕工出來吧,我知道,你不弄完心裏不踏實,睡不安穩的。”

“也不會,沒什麽不踏實的。”蕭江北将冰人放在桌上,正要陪着老婆共入紅羅帳,就見顧绮羅猛然退後一步,深吸一口氣指着那冰人道:“那個……你還是雕冰人吧,不然你踏實了我不踏實。睡覺這種事,也不……急于一時嘛,明天……我讓你補覺,現在你趕緊賣力工作。”

她說完頭也不回的逃進了裏面寝室,這裏丫頭們都是疑惑不解,紛紛小聲議論道:“奶奶怎麽了?怎麽忽然這樣執拗起來?這東西明天雕又如何?”

獨有蕭江北知道愛人為何會如此?看來昨夜的索歡是有些過度,以至于讓天不怕地不怕的绮羅都把自己當成洪水猛獸了。只不過這能怪他嗎?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他在某些方面的欲求旺盛一些也是正常的啊。

手指溫柔撫摸過冰人,那冰涼的觸感卻讓他聯想到昨夜妻子火熱的身體,憶及昨夜的旖旎纏綿滋味,他微微一笑,讓丫頭們去歇息後,便在燈下繼續認真雕刻起來。

這一全神貫注,便渾忘了時間流逝,直到身上傳來一陣暖意,他方才驚覺,擡頭一看,就見顧绮羅不知什麽時候醒了,正把一件姑絨披風給他披在身上,于是他擡頭輕輕吻了吻妻子的臉,輕聲道:“就快弄完了,你去睡吧,我等下就睡了。”

“我記得你之前說過術業有專攻,人不可能有完美的。”顧绮羅卻坐下身,雙眼緊盯着那個冰人,嘟囔道:“可你怎麽什麽都會?不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就是這樣需要細心地玩意兒,你這個武夫竟然也做的比我好千百倍,我覺得我這個真人都沒有你雕的這冰人漂亮,這不是諷刺嗎?”

“哪有你說的這樣好?我倒是想雕出你的神韻來,可惜也沒做到。”蕭江北搖搖頭,放下手中那件作品,卻聽顧绮羅道:“這還叫沒有神韻?你想一想我那荷花吧,你這家夥,還給不給人活路?說,你還有不會做的事情嗎?”

“當然有。”蕭江北鎮定點頭:“你昨天還說我釣魚不行。”

“但是你叉魚是一把好手。”

“唔,那我做生意肯定不如你啊。”

“但是你都沒做過生意,也許你做了生意,才發現原來你也是商業天才,在這方面也比我強。”

第 173 章 雕冰燈

這樣想着,顧绮羅就打定主意日後再也不管程統和鐘春風的事情了。可憐的鐘大才子哪裏知道不過是和程統說了幾句話,就讓顧绮羅對自己的同情消失殆盡,從同一陣營變成了保持中立。他這會兒正想着元宵後要撺掇顧绮羅,讓程統快點把唐萬年收拾掉,然後趕緊滾回京城呢。

這也可算是一頓另類的全魚宴了,無論主子奴才,将軍士兵,大家都吃的十分歡暢開懷。到最後還剩下了不少鮮魚,因為天氣冷,也不怕壞掉,所以都收拾了,準備帶回總兵府繼續吃。

眼看已經是半下午時分,若再不回城,晚上大概就要露宿在荒郊野地了。于是衆人把各自東西收拾好,甚至連垃圾都妥善處理,這一點在蕭江北和程統等人看來簡直是多此一舉,不過顧绮羅一定堅持要這樣做,他們也就無所謂,反正不用他們動手。

臨走之前,顧绮羅擔心冰面上那些窟窿,所以親自跑去看了一下,發現就這麽一會兒工夫,那窟窿裏的水又結了薄薄一層冰,可見等到了晚上,就又會凍結實了,不可能造成事故,她這才徹底放心。

鐘春風看見她和蕭江北從冰面上回來,嘴巴就又忍不住癢癢,翻了個白眼冷哼道:“從前沒發現奶奶是這樣婆婆媽媽的人,這大河少有人來,就算有人來,他又不是瞎子,還能眼睜睜掉到冰窟窿裏去不成?你擔心個什麽勁兒呢?”

“程統,看好你的人。”

顧绮羅還不等說話,蕭江北就沉着臉沖程統說了一句,登時把鐘春風氣得跳腳,張牙舞爪就要撲過去和蕭江北決鬥。卻被程統死命拉住,聽他小聲吼道:“你瘋了?和蕭江北決鬥?找死也不是這麽個找法兒。你從來都是大智若愚的,怎麽如今竟這樣自不量力?”

讓程統這一說,鐘春風才醒悟過來,不由得羞慚滿面,但旋即就回過頭去,咬牙道:“你說我是什麽?大智若愚?”

“唔。要不然你更喜歡大愚若智這種形容?”程統微笑。目光中與其說帶着一抹挑釁,還不如說是調戲。

“看不下去了,一對狗男男。簡直閃瞎我的钛合金狗眼。”顧绮羅喃喃念着,身旁蕭江北沒聽清,連忙問她說什麽,被敷衍過去了。

等到晚上回來。不但從河中挑那清澈透明的冰塊取了好些,就是臨走時往自家大水缸裏凍得冰塊也都成了。于是衆人都興高采烈的各自拿了冰,反正也不求什麽形神兼備栩栩如生,大家都只是胡弄一氣,取個樂子罷了。

這時候的遼東還是很冷的。冰也凍得結實,顧绮羅費盡力氣,才勉強雕出了一朵荷花。自己端詳着,還覺得挺滿意。卻不料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奶奶,你雕個大海碗做什麽?難道這會兒還想着喝魚湯不成?”

二奶奶的臉一下子就黑成鍋底了,扭頭對秋容道:“有沒有眼光有沒有眼光?這是海碗嗎?你過來仔細瞧瞧,看看是什麽?”

秋容疑惑地走過來,左右端詳了好一會兒,才吶吶道:“唔,是……豁了口的海碗?”她只見這一個大碗形狀的邊上都是豁口,所以只想着這海碗是掉到地上崩了口子不成?卻是壓根兒就沒往荷花的方向上想。

顧绮羅欲哭無淚,忽見蕭江北坐在那裏不知道雕着什麽,她便嚷道:“蕭江北,你過來看看,秋容說我雕的是海碗,真真氣死我了。”

正用心雕刻的蕭二爺立刻化身召喚獸,來到妻子身邊,仔細看了看她面前那個冰雕,說實話,他也覺着是個豁了口的大海碗,但秋容剛剛已經說過了,所以這個答案肯定是不對的,不過,除了是海碗,這還能是個什麽東西?

蕭二爺急的都快撓頭發了,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绮羅,你這個是……還沒雕完吧?”

“撲哧”一聲,秋容忍不住笑出聲來,暗道爺比我還不如呢,不是雕完了,奶奶會這樣氣急敗壞?果然,就見顧绮羅一臉崩潰的表情嚷道:“怎麽沒雕完?這就是完成品,你說,我雕的是什麽?”sk蕭江北皺着眉頭癟着嘴,努力思索天地萬物中有哪一種東西和老婆大人雕刻的完成品是形狀相近的,最後,倒還真被他想出一個來,雖然怎麽想都覺得太不靠譜,但被逼無奈之下,他還是吭哧吭哧地說了出來:“绮羅,你這個應該是圓凳吧?只要倒過來,這幾個豁口就是圓凳的腿子?唔,這還真是奇思妙想……”

“奇思妙想你個腦袋。”如果不是秋容還在這裏,顧绮羅真想一巴掌敲在丈夫頭上:她沒事兒雕凳子幹什麽?還圓凳的腿子,虧他怎麽想得出來?她一向覺着自己的想象就夠天馬行空的,沒想到蕭江北這家夥的想象力竟是比自己還神來之筆。

“我這是荷花,荷花,你們難道都沒看出來?”顧绮羅索性自己說出了答案,反正看這趨勢,就算是最貼心的杏花過來,大概也猜不出,若是再說出什麽更離奇的答案,她真就是丢臉丢到姥姥家去了。

“荷……荷花?”

向來泰山崩于前都不變色的鎮北候爺驚得眼珠子差點兒瞪了出來,心情極度崩潰之下,他想也不想就問出了一句很不合時宜的話:“這哪裏能看出是荷花?花瓣呢?葉子呢?”

二爺說錯話,奶奶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這是屋中幾個奴婢的共同想法,大家都把同情的目光投向蕭江北,卻不料顧绮羅在咬了一會兒牙之後,便把手上的工具一扔,頹然道:“罷了罷了,我也知道這不像荷花,可是這能怪我嗎?這冰太堅硬了,我費了很大力氣才整出這幾個豁口,哪還有精神雕荷葉?”

“那這個豁口到底是……什麽?”蕭江北小心翼翼的問,雖然也知道問出這話大概沒有好果子吃,但是沒辦法,他真的太好奇了。

“是花瓣,花瓣啊。”顧绮羅眼淚都快出來了:看來果然是知易行難,她可以制定出最複雜的商業計劃,卻連這小小一塊冰都搞不定。

“原來是花瓣啊。”蕭江北咳了兩聲,然後握住妻子冰涼的手,鄭重道:“绮羅,你說的沒錯,這不是你手藝不好,是冰太硬了,你能鑿出這幾個花瓣,已經是非常成功了。”

秋容斜睨了自家爺一眼,暗道爺啊,知道你寵奶奶,可是要不要寵到這樣睜眼說瞎話的地步?剛想到這裏,忽然就聽一聲歡呼,接着春雨歡叫道:“奶奶快來看杏花姐雕的牡丹花,真是太好看了。”

顧绮羅連忙奔過去,果然見杏花已經雕好了一只牡丹花,約有大海碗那般大,雖然不能說是栩栩如生,但最起碼可以讓人看出這是一株牡丹,形狀非常漂亮,若是點上蠟燭放進去,那畫面一定很美,最起碼比自己的“荷花”要美多了。

“這死丫頭,非在這種時候弄出了這麽一朵花,這不是越發顯得我無能嗎?”

顧绮羅悻悻自語着,卻聽蕭江北笑道:“好了,你也說過術業有專攻,哪裏能什麽都讓你得了去呢?你會做生意,杏花又不會。”

顧绮羅心裏舒服了點,忽聽外面有人道:“奶奶,程大人過來了,要尋奶奶說話,奴婢讓他在小花廳裏等。”

“程統?他來找我做什麽?”顧绮羅驚訝,卻聽蕭江北小聲道:“該不會是要向鐘春風提親……”不等說完,就被妻子狠狠擰了一下,聽她咬牙道:“胡說什麽?小心被丫頭們聽到,你又不是不知道鐘春風那厮性子有多別扭,萬一流言四起,他真會拽了褲腰帶上吊的。”

蕭江北一笑,這裏顧绮羅就問道:“程大人找我做什麽?讓二爺去見他吧。”

那媳婦連忙道:“程大人只說尋奶奶,倒沒說尋二爺,所以奴婢料着他大概是找奶奶有什麽私密事要說。”

蕭江北眉頭一皺,顧绮羅卻是眉頭一挑,冷笑道:“這大概又是讓岳嬷嬷收服的,倒沒想到,你那乳母對我竟這樣恨之入骨,無時無刻不想找人給我上眼藥。”

蕭江北微微一笑,輕聲道:“那你就去呗,我只做不在意的樣子,氣死那老貨。”說完便親自從衣架上取了鬥篷,送顧绮羅到門口,為她披上鬥篷,一面鄭重道:“程統大概是有什麽要緊事,你去看看他怎麽說?若是有需要咱們幫忙的,千萬莫要推脫。”

顧绮羅知道蕭江北原是打算和自己一起去見程統的,卻恰恰因為這媳婦一句話,便改了主意。因也嬌笑道:“好,那我就去見他一見,你且在屋中用心雕着,回來我看你雕的到底是什麽?是不是就真的比我強?”

說完轉過身來,就見那報信的媳婦大張着嘴巴,滿臉不敢置信的盯着自己,她便悠然笑道:“怎麽?你這是吃雞蛋噎着了?還是晚飯沒吃飽,想讓我喂你點兒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