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汝南郡

汝南郡

男子仍是一身繡金色獵鷹圖案的玄衣, 袍角隐隐有金光浮動,随着他從暗處走出, 腰間的馬鞭在月光下也被照的分明。

王玠見是他也在意料之中,仍舊忍不住皺眉道:“如今這個時機,你怎麽回來了。”

聖駕即将到達汝南郡,他竟敢這時回來。

“你現在馬上離開,我會給你準備路上的銀錢及馬匹。”

那男子卻是桀骜一笑,歪了歪頭道:“多年未見,王子玉, 你還是這般懦弱。”

他刻意将“懦弱”二字咬的極重,王玠卻不生氣,反而正色道:“祁枭, 你可知這是何地?”

“何地?”祁枭笑的玩味:“汝南謝宅,我可比你來的多。”

一句話将王玠拉回少時, 心中頓時一陣隐痛,也不耐再跟他兜圈子:“汝南大營據此不過五裏地, 聖上能夠調動的兵馬, 足足十八萬三千九百人, 你若是現在走,我尚能保你平安。”

“聖上?”祁枭一聲嗤笑,随即敏銳地注意到王玠的話中之意:“如此說來, 你是知曉曲東郡的事?”

“你都能星夜兼程趕至汝南, 我的消息, 自然也能到。”王玠平靜看向祁枭。

祁枭扯開嘴角一笑, 說出的話卻極為肆意:“王子玉, 你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 你還是放不下她!”

這個她是誰,二人皆心知肚明,祁枭這話說的篤定,甚至隐隐帶有一絲痛恨在其中。

提及謝若暻,王玠眸中終于染上兩分怒色:“祁枭!慎言!”

“呵——”祁枭輕諷一笑,随即忍不住換了面色道:“你既如此放心不下她,當初為何不帶她走?”

“當初謝氏一族殉國的消息傳來時,你為何不帶她走?”

祁枭眸中染上幾分暗紅,口中惡狠狠道:“因為你懦弱!王子玉!你放不下身為世家子的榮耀!放不下你這清風明月、端方君子的摸樣!你可知她如今過得是什麽日子!”

說及此,祁枭面上隐隐有崩潰之意,卻忍不住一句句質問他:“當初你明明有機會,世家子弟皆聽你號令,你為何不趁勢反撲?便是敗!也要敗的有骨氣!而非做了仇人走狗!”

聽完這番話,王玠眼中隐隐閃過複雜之色:“當年之事已成定局,難道你要為了一個不确定的結果,再将剩下的其他人也搭進去?”

何況,當年他并非沒有想過帶謝若暻離開,抑或賭上身家性命,将他二人的婚事擺上臺面,他有自信,永嘉帝便是為了聲名,也會同意。

可謝若暻是如何說的?女子立于樹下,卻将脊背挺的筆直。

“子玉,我身為謝氏嫡長女,阿父去了,我便要擔起振興謝氏一族的責任來,若我同你走了,尚在汝南的謝家軍又當何去何從?”

她皎潔的眸子,王玠此生都不會忘記,她還說。

“若我還是當初的謝氏嫡女,嫁你為妻便是一生夙願,可現在,我免不得要走另一條路,或許,謝氏會因我再次興旺。子玉,昭昭此生,算是有負于你,可我,要對得起死去的英靈,他們的命為我換來的,絕非一個世家宗婦的人生。”

“你還敢說,你不是懦弱麽?”祁枭一聲嘲諷将王玠拉回現實。

王玠平靜看向祁枭,認真問道:“為了死去的人,将活下來的人再次卷入戰火,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當年的祁家三郎,畢生志向便是天下昌平,如今,難道不正是你想要的?”

見他終于正視自己,祁枭有些惡意一笑:“天下昌平?用我祁家滿門性命換來的麽?”

似是沒想到他竟長久囿于此事,王玠忍不住勸道:“阿枭,宋超已經死了,你也應該過自己的日子了,難道你要讓世父在九泉之下也不得閉眼嗎?”

祁枭垂下眸子,難得沉默,良久才道:“我此行,本是想勸你同我一起殺了那狗皇帝,如此看來,倒也不必。”

說完,便再未理會王玠,飛身出了謝宅,只是那背影,無端透出幾許孤寂。

王玠在原地站了許久,終是自嘲一聲回了府中。

流雲仍舊乖乖坐在書房,見王玠回來便有些松了口氣:“郎君回來了?”

王玠輕輕“嗯”了一聲,便将祁枭遞于他的紙條放于燭火之上,仍火舌将其吞噬殆盡:“可有人來過?”

流雲偷偷觑了王玠一眼,老實答道:“郡主來過,屬下聲稱不便見客,郡主便回去了。”

就連流雲都忍不住感嘆,瓊樂郡主真真是個好姑娘,熱忱卻又知進退,絕不會做令人為難之事,也不會仗着自己的身份作威作福,便是他也忍不住替她說兩句話。

見他欲言又止,王玠平靜看向流雲道:“有話就說。”

流雲搖搖頭,郎君向來不喜別人插手他的私事,旋即提起另一個話題:“太湖行宮那邊,可要屬下吩咐一聲,将翟月閣按照謝宅的樣子布置了?”

王玠蹙眉,冷下聲音道:“流雲,過猶不及,一切從簡即可。”

流雲心中暗暗嘆息一聲,便拱手回道:“是,郎君。”

書房內,滿室寂靜,有男子枯坐一夜。

五月二十七,南巡的隊伍終于慢慢悠悠快要到了汝南郡。

這一路,孟璋皆是等着祁枭卷土重來,甚至刻意放緩了路途,怎料竟是安穩了一路。

禦駕之中。

孟璋一手握着書卷,另一手輕輕叩着禦案,見謝若暻頗有些無所事事的樣子,勾了勾嘴角道:“過來。”

“嗯?”謝若暻扭頭望去,看他又要出什麽幺蛾子。

這一路,孟璋借着自己後背的傷,恨不得連吃飯都讓她喂到嘴裏,還理直氣壯道:“這傷是為你受的,難道你不應該照顧朕?”

果然,便見孟璋輕輕點了點放至禦案上的九龍戲珠冠:“朕身子不便,便有勞昭昭t了。”

謝若暻見他如此,只得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氣,随後認命地為孟璋把發束好。

方才束好沒多久,張德保便小跑着來報:“啓禀聖上,娘娘,前面便是汝南郡了。”

與剛至曲東郡時一樣,王玠作為整個汝南的軍事最高長官,同汝南太守一起,領着整個汝南郡的官員們早早候在一旁,靜靜等着聖駕到來。

若說有什麽不同,那便是多了個瓊樂郡主。

見衆人下車,王玠立即上前幾步,領着各官員齊齊跪下:“臣等給聖上請安!”

隊伍前方,仍舊是孟璋與皇後并肩而立,只是孟璋仍舊牢牢牽着謝若暻的手,不曾放開。

謝若暻略覺得有些不妥,想要将手抽出,卻被孟璋攥地更緊。

二人之間的這些小動作自是無旁人知曉。

“各位愛卿請起,一別數年,諸卿風采,一如當年。”孟璋啓唇笑道,只是仍舊站在原地一動未動。

好在王玠等人也未等着她虛扶的動作,兀自起身站立在側。

汝南太守見狀上前笑道:“一別數年,聖上氣度更勝當年。”

“謝姐姐!”尚未待孟璋回答,瓊樂郡主便再也忍不住,提着裙子便湊到了謝若暻面前,笑道:“謝姐姐,你可來了,你都不知道,自從知道你們要來汝南,我這心就一直跳的慌,想你的緊呢。”

“朕這麽大個人站在你面前,你就只看見你謝姐姐?”孟璋打趣道,對于瓊樂郡主這個妹妹,他倒是真心寵愛。

見瓊樂有些不服的神色,孟璋故意道:“此次南巡,姑母可是特意囑咐朕,要将你這丫頭帶回建京。”

聞言,瓊樂郡主立即瞪大了眼,後退兩步,朝謝若暻告狀道:“謝姐姐!你看皇帝哥哥!”

這一來二去之間,竟将皇後冷落在側,好在皇後早已不是當年的太子妃,即使是如此,臉上也一直挂着端莊得體的笑意。

“聖上。”皇後朝孟璋一笑:“不若先去行宮,再行敘舊,各位大人想必也是等的久了。”

“既如此,那便先去太湖行宮。”孟璋笑着吩咐道。

衆人連忙準備好帝王車架,王玠等人更是騎了馬在前面開道,一路将南巡的車隊送入太湖行宮。

太湖行宮因太湖得名,整個行宮中囊括了大半太湖,縱使是最熱的七八月份,住在其中,也只會覺得清爽宜人。

若說曲東郡的嘉陽行宮是依山而建,那太湖行宮便是傍水而建。

此次入住太湖行宮的,除了後宮諸人外,還多了一個瓊樂郡主,因着她特意要求,特意将她安排在距離翟月閣最近的遙星軒,二人晚間也可相攜逛逛太湖,真是好不美哉。

甫至行宮,諸人皆先行修整,待晚上再宴請各位汝南大臣。

剛一踏進翟月閣,丹素便四處打量,有些驚喜道:“雖是比不得嘉陽行宮的飛霜殿富麗堂皇,卻也別有一番逸致在其中。”

就連甚少言語的聞嬷嬷也忍不住贊道:“卻有兩分謝宅的意味在其中。”

謝若暻一笑,朝二人打趣道:“咱們這些個出身汝南的,自是覺得太湖行宮更好,可這太湖行宮,應當是未曾精心修葺過。”

想來,王玠也并未想讨得孟璋歡心,思及王玠,謝若暻唇角的笑意淡了兩分。

“娘娘可要用些東西?”丹素适時問道,因着趕路,今日倒是未曾用過午膳。

“不必了。”謝若暻擺擺手道:“你們若是餓了,就去膳房領些回來用了,切莫餓着肚子,我先去歇會兒。”

說着,謝若暻便進了內室,剩下的以檀等人則是忙着訓話翟月閣伺候的宮女。

而另一邊,王玠卻難得地請瓊樂郡主抽空一見,因此,瓊樂郡主尚未歇下便又出了行宮。

第 91 章 啓程

啓程

謝若暻未曾想到孟璋竟會說出此話, 他在外人面前向來顯得冷淡疏離、克己複禮。

見她怔住,孟璋近乎冷淡地自嘲:“謝昭昭, 你到底有沒有心?”

随後,孟璋目光從謝若暻面上收回,垂下眸站起身子,轉身便要踏出飛霜殿,周圍伺候的宮人們伏了一地。

謝若暻便是再傻,也知道孟璋此時心情極為不好,咬了咬唇, 快步上前環住孟璋的腰身委屈道:“妾可一句未說,懷瑾便要這般定了昭昭的罪?”

孟璋垂眸看着環在自己腰間的白嫩手臂,略帶自嘲地一笑, 随即輕輕扯開謝若暻的手,轉身認真看着她道:“謝昭昭, 你有沒有發現,你向來是有事懷瑾, 無事聖上。”

這些細枝末節, 便是連謝若暻也未曾注意過, 孟璋卻能如數家珍,例如謝若暻此時不安地絞緊了袖子,便是證明他說中了。

終是不忍看她不安, 孟璋在心中唾棄自己, 口中卻是忍不住安慰道:“行了, 天色已晚, 你早些歇息吧。”

說罷, 便要離開,剛一提腳便冷不防被一只白皙的素手牽住大掌, 回眸便見謝若暻仰着頭讨好地看着他:“聖上可是還未換藥?”

瞧見二人糾葛的張德保立即上前道:“回娘娘的話,聖上卻是尚未換藥,如此就有勞娘娘了。”

說完,頂着孟璋頗有壓力的目光,張德保連忙轉身侍立在側。

聞言,謝若暻嫣然一笑,用手指勾了勾孟璋的掌心,脆生生道:“聖上便是生氣,也上了藥再走?”

頂着謝若暻滿含期望的眼神,有那麽一瞬間,孟璋不願去探究,她此刻的話是否出自真心,淡淡“嗯”了一聲,便算是默許。

他想,即使是騙他的,也好。

謝若暻預想過孟璋受的傷或許不輕,可也未曾預料竟是如此嚴重。

一條劍傷從左往右,幾乎貫穿了整個後背,傷口不算大,卻頗深,也難為孟璋頂着這樣的一身傷還能神色如常。

謝若暻幾乎有些失神地伸出指尖,想要觸碰孟璋的傷口,卻又在快要觸及之時猛地收回手指。

許是謝若暻久未說話,孟璋有些不自在地想要将衣袍扯上:“如何?可是吓着你了?”

便是不用刻意去想,孟璋也知曉,此道傷定算不上好看,只是他總是奢望,若是謝昭昭能瞧見他的傷,便能想着他的付出,是不是能多愛他一些,哪怕是一點點。

謝若暻伸出手,輕輕将快要被拉上的衣袍拽下,聲音中略帶了些哭音道:“可還疼?”

“疼。”有些出乎謝若暻的意料,孟璋竟是大喇喇的承認了,随後又低聲道:“可一想到,若是落在你身上,就覺得,幸好。”

後面的話孟璋未曾說完,只是謝若暻也能猜到,腦海中的思緒頗為繁雜,索性全部抛開。

謝若暻伸手拿過一旁的帕子,細細在溫水中淨過,又一點點絞幹,才輕輕擦着孟璋傷口旁的髒污。

即使她動作已放到最輕,仍是能感受到指尖身軀的微微顫抖以及男子時不時溢出唇間的悶哼。

“聖上忍着些,馬上就好了。”見他如此難受,謝若暻不得不加快了手中動作,又拿來金瘡藥仔細灑在傷口上,才換了嶄新的裹簾纏上。

傷口處理完,孟璋便要起身,卻有溫熱的呼吸随着清雅的女子香灑在頸間:“聖上還要走麽?”

孟璋偏頭,觸及到的便是女子細碎的絨發,随即一把将人抱起朝榻上走去。

謝若暻一聲驚呼:“你還有傷呢。”

“無妨。”

翌日,謝若暻睜眼便看見明黃色的馬車頂,不由得一怔,随即才坐起身環顧周遭。

“醒了?”孟璋仍舊曲起腿随意坐在禦案旁。

謝若暻忍不住揉了揉額頭,才朝孟璋問道:“已是出發了?”

孟璋仍舊注視着自己手中的書頁,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随後才道:“見你睡得沉,便直接将你挪到馬車上了。”

謝若暻這才想起昨日的事,略有驚詫道:“可是抓住刺客了?”

否則貿然出行,豈不是又給了刺客機會。

“朕以為你不會問了。”孟璋淡淡放下書冊,端起禦案之上的茶盞輕抿一口,随即遞給謝若暻。

謝若暻正在琢磨孟璋話中之意,因此并未注意到孟璋動作,他遞,她便接過來飲了一口,才強裝鎮定道:“妾不明白聖上是何意。”

“祁枭,你可認識?”孟璋淡淡問道。

聞言,謝若暻腦中飛速轉着,半晌,才慢慢吐出個認識,然後小心試探道:“可是與他有關?”

孟璋輕輕“嗯”了一聲,便繼續看着手中書,便是連個眼風都未曾給過她。

孟璋既是能查到刺客是祁枭,那麽定然也知曉他曾是阿父門生,竟是如此輕巧便揭過了?

許是她臉上詫異太過,孟璋才側眸問她:“怎麽了?”

“沒什麽。”謝若暻道:“打擾聖上已久,妾想着,回自己馬車上。”

孟璋這才睜眼看她,溫聲道:“沒有。”

沒有?沒有什麽沒有。

“錦妃身子不宜長途跋涉,只有你那馬車還算是舒服,便将那馬車挪給錦妃用了。”孟璋的眼中似乎寫着,你們不是好姐妹嗎,難不成連這都不舍得。

謝若暻嘴角抽了抽,才想起另一件事:“那歲歲呢?”

“讓聞嬷嬷她們照看着,單獨坐了一輛馬車,只是你若是也坐進去的話,未免有些擁擠。”

言下之意,便是謝若暻只能在孟璋的馬車中坐着了。

“還有什麽問題?”

謝若暻憋屈的搖搖頭,無奈道:“沒什麽,不過是想下車透透氣罷了。”

快到午膳時分,謝若暻才有機會下馬車透透氣,還未找着歲歲在的馬車,便見靳容華站在路邊朝她請安:“給貴妃娘娘請安。”

貴妃?謝若暻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心想這靳容華莫不是生了大病。

見她不解,靳容華才有些輕諷道:“貴妃娘娘一上午都在聖上的馬車中,難不成還未收到旨意麽?”

謝若暻看着她一笑:“靳容華這是又想獻舞一曲,只是尚在荒郊野外,只怕無人欣賞了。”

見她又提起那日丢臉之事,靳容華臉上忍不住一黑,随即伏身道:“貴妃娘娘嚴重,妾不過是提醒您莫忘了向皇後娘娘謝恩罷了。”

說及此,适逢含章也扶了皇後出來,見她二人堵在這裏,皇後忍不住蹙眉道:“這是怎麽了?”

“無事。”謝若暻盈盈一伏身:“妾不過與容華妹妹閑聊兩句罷了。”

靳容華見謝若暻笑盈盈地看着她,終究也是朝皇後一請安,附和道:“貴妃娘娘說的是,是妾打擾娘娘了。”

說罷,皇後才微微将眸子轉向謝若暻:“如今既已是貴妃了,便要有貴妃的樣子,整日裏與妃嫔嗆嘴成什麽樣子。”

謝若暻也不生氣,反而溫和道:“多謝娘娘教誨,尚未向娘娘謝恩,t倒是妾的不是。”

“無妨。”皇後冷了冷眸色,她未曾想到,今日尚未動撥,孟璋便将冊謝氏為貴妃的旨意曉谕六宮,真真是不曾将自己這個皇後放在眼裏。

思及此,皇後的語氣也稱不上善意,冷聲道:“尚未行冊封之禮,便是回宮後再謝恩也不遲。”

話音甫落,皇後便扶着含章的手越過二人。

見狀,謝若暻也不耐與靳容華糾纏,施施然從她身旁經過去尋了聞嬷嬷。

所幸剛走了兩步,變瞧見站在路旁的丹素:“娘娘,您可算回來了。”

今晨聖上親自将娘娘抱走,還不許她們跟着,可把她們吓壞了。

謝若暻這才有空,問她們貴妃的旨意是怎麽回事。

只見丹素搖搖頭道:“奴婢也不知,今晨天色剛亮,張大監便到各宮宣旨了,說娘娘救駕有功,以後呀,您可是這宮中頂頂尊貴的人了。”

丹素一臉喜色,謝若暻卻覺得有哪裏不對勁,救駕有功?她那也算救駕麽?

謝若暻略微問過歲歲的情況,得知一切無虞才放下心,轉頭道:“那刺客可有消息?”

丹素搖搖頭:“這倒是未曾聽說,只是聽說那江桢海、李金等人俱是誅九族的重罪。”

聞言,謝若暻眼前莫名想起了那江娘子,略有些感嘆,好好地一條命,就這麽被她父親牽連去了。

用過午膳,衆人繼續朝汝南郡而去。

而另一邊的汝南郡,衆人也不曾閑着。

前夜,汝南節度使府。

書房中,一白衣男子盤腿而坐,月光将他的臉映的柔和,卻仍減不去周身的肅殺之意。

王玠本為避開瓊樂郡主,本是多日不曾回過府中,算一算聖上南巡的行程,想來也快到了汝南,這才回府處理一應事宜。

夜色朦胧間,院中閃過一個黑影,幾乎是須臾之間,便有一枚飛镖攜着紙條直直朝王玠面門而來,王玠面色一凝,飛快伸出雙指夾住飛镖。

再扭頭時,院中哪裏還有人影。

王玠這才将手中紙條展開,上書:“五裏外謝宅,恭候閣下光臨。”

觸及謝宅二字,王玠眸光一凜,随即喚道:“流雲。”

一名黑影應聲落地:“屬下在。”

“你裝成我的樣子,留守府中。”王玠溫聲道。

流雲雖不知為何,仍是恭敬應聲,他是郎君的死士,不需要知道為什麽,只要照做即可。

片刻後,謝宅。

王玠幾個起落便落在謝宅一出院落中,沉聲道:“既然來了,何不現身?”

随着他話音落地,一人從暗處緩緩現出身影,皎潔的月光照在他桀骜的臉龐上,更顯少年意氣,而鞋上金線在月光照耀下,也仿佛流動着金光。

“果然是你。”

第 5 章 含霜下藥

含霜下藥

“真是羨慕妹妹,如花兒般的年紀,看着就讓人心裏疼愛的緊。”蘇南與一手抱着菀娘,一手捏着帕子,看向謝若暻的神色中也是滿臉笑意中透着一絲羨慕。

“姐姐這是哪裏的話,若不是菀娘在旁邊,誰還能說姐姐年歲大不成?”謝若暻嬌聲笑道,她此話倒是不假,蘇南與是地道的江南長相,如今也不過十八有餘,瞧着倒真是看不出年紀來。

見謝若暻肯跟她搭話,蘇南與臉上喜意更盛,細瞧了周圍沒有旁人後,便悠悠看向路旁的夾竹桃道:“這滴水觀音正值花期,倒是開的不錯。”

謝若暻心下轉過幾個彎,卻也不明白蘇南與話中之意,便口中附和道:“姐姐若是喜歡,不妨讓花房送上幾盆過去。”

蘇t南與眼中帶笑地看向謝若暻,意有所指道:“這卻是不必了,這滴水觀音瞧着平平無奇,卻是有毒的。我倒是不怕,可菀娘年歲尚小,若是一個不查被害了去,我怕是腸子都要悔青了。”

謝若暻此下也明白蘇南與未盡之意,以帕子掩了嘴笑道:“這妹妹倒是不知,多虧了姐姐提醒。”

見謝若暻如此态度,蘇南與摸了摸懷中菀娘的發絲,便向謝若暻告辭道:“瞧我,見妹妹生的親切,便多話了幾句,此時時辰不早了,我便帶菀娘回去用膳了,妹妹慢走。”

謝若暻微微颔首,口中笑道:“姐姐慢走。”

待回了抱月閣,丹婳尚且來不及開口問今日蘇南與之意,邊聽裏面傳來叱罵聲。

謝若暻面上的笑意淡了幾分,扶了丹婳的手便進去喝道:“吵吵嚷嚷的成什麽樣子。”

見謝若暻回來,一紫衣婢子仿若見了救星,竟是掙開了幾個丫頭的手,撲至謝若暻腳尖哭道:“還請娘娘救我。”

“哦?”謝若暻淡淡看向聞嬷嬷:“出了何事?”

聞嬷嬷還未開口,便被丹素搶先道:“哼,這小妮子倒會惡人先告狀!适才奴婢見時辰尚早,便想着煨了玫瑰牛乳茶待娘娘回來好喝,怎料看見這丫頭鬼鬼祟祟地往茶中加東西,奴婢抓到她時,竟還不怕死地想将其吞下去。”說着,丹素狠狠地剜了那婢子一眼。

謝若暻聞言便冷了眼神,冷凝着聲音問道:“丹素所言,可有此事?”

“娘娘,奴婢沒有啊娘娘。”那紫衣婢子哭的可憐,口中只喊冤枉。

“還說沒有!”丹素上前将掌中之物呈給謝若暻看,只見一黃紙油包中包着些許白色粉末。

“何事如此吵鬧?”孟璋不辯喜怒的聲音到了跟前,謝若暻才回過神來,盈盈一拜道:“殿下今日回的真早。”

孟璋溫聲道:“父皇聽聞明日奉陽姑母辦了馬球會,特批讓孤早些歇歇。”說完,一雙厲眸看向幾個丫頭,聲音淡淡道:“這是怎麽了?”

見那紫衣婢子還要哭嚎,聞嬷嬷幾個立即上前堵了那婢子的嘴。

丹素進一步跪下回話道:“這婢子名喚含霜,負責娘娘膳食上的東西,奴婢今日為娘娘取茶時,竟見她鬼鬼祟祟地往裏頭加東西,這便是證物。”說着,便将那白色粉末呈上。

孟璋略微掃了一眼那粉末,眼中便是山雨欲來之勢。

好,真是好得很,他尚未表示出對謝氏的偏寵,不過是多留宿了幾日,便有這種事情發生。

“張德保!”聽見孟璋話中怒氣,張德保立即便連滾帶爬地到了孟璋身前,連額頭上的汗都來不及擦。

“立即将太子妃、蘇氏、姚氏叫來,孤倒要看看,這府裏都是些什麽牛鬼蛇神!”孟璋冷聲道,眉頭難得的皺在一起。

見張德保領命前去,謝若暻這才上前握住孟璋手道:“太子爺何必發這樣大的火氣,底下人不省事,處置了便是,若是您傷了身子,那妾便是要傷心不止了。”

謝若暻這話說的好聽,孟璋聽見此話,便如盛暑時分吹了一陣涼風,怒氣瞬間便消下去兩分。回握謝若暻的手道:“你放心,孤定不會委屈了你。”

謝若暻仍是嬌嬌一笑,柔聲道:“妾自是相信太子爺。”

一時之間,空氣中冷凝的氣氛倒也去了一兩分。

随着張德保趕至抱月閣的不僅是太子府後院的妃嫔,更有宮中太醫賀言致。

“給孤查,這紙中之物,到底是什麽!”孟璋緩緩掃過堂中衆人,倒是在太子妃李裕如身上略微多停留了兩分。

賀言致上前細細撚了粉末查看,又伸出舌頭嘗了嘗,方才斟酌着回話道:“啓禀殿下,娘娘,此物叫做姜芷,通常是用于體盛的婦人驅火之用,若是常人長期服用下去,怕是于子嗣有礙。”

賀言致說完便深深低下頭去,此乃太子府密辛,知道并不好處。

孟璋一雙冷眸看向李裕如,聲音中帶着不可忽視的怒意:“太子妃!這便是你給孤管的後院?”

李裕如見狀忙上前俯身道:“殿下息怒,府中竟有如此狼子野心之人,是妾約束不力!”

謝若暻心中冷哼,三兩句話便撇清了幹系,真是好一個太子妃。

孟璋不為所動,只冷冷問那含霜:“來謝側妃院中之前,你在何處伺候?”

“奴婢,奴婢。”含霜兩眼飛快地看了一眼太子妃,又很快低下頭道:“奴婢乃太子妃娘娘的外院丫頭。”

李裕如雙眼一沉,朝含霜厲聲道:“本宮怎麽不記得見過你?”

含霜不敢看其一眼,只顧着低下頭渾身瑟縮道:“奴婢原是娘娘宮中侍候花草的,尚且無福在娘娘身邊伺候。”

劉嬷嬷暗中朝李裕如點點頭,于是李裕如又道:“此事是何人指使你的?”

含霜只結結巴巴道:“無人…無人指使奴婢,蓋因奴婢傾心太子殿下已久,見殿下如此寵愛謝側妃,因此懷恨在心才做了錯事。”說着又撲道謝若暻腳邊道:“側妃娘娘,還請娘娘救救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呵——”謝若暻發出一聲嗤笑,朝含霜淡漠說道:“如今倒是想起我是你的主子了?你下藥的時候怎麽不想想?”說着,謝若暻面上流露出幾分傷心之色。

孟璋一手摟住謝若暻,一邊一腳将含霜踢開,冷聲道:“給孤查!孤的後院中,竟有如此蛇蠍之人。”

李裕如見孟璋動了真怒,一時之間又急又氣,暗恨謝若暻得孟璋寵愛,一邊又害怕孟璋認為她管教不力,便厲聲道:“還不将誰指使的你從實招來!若是你現在說了,本宮尚能保你家老小一命,若是不招,只怕會是連累九族!”

盛文錦在一邊悠悠道:“姐姐此話之意,倒像是在威脅這個含霜。”

李裕如眉頭一皺,暗恨盛文錦竟在此時踩她,但也顧不上與她争論,只正色地看向孟璋道:“殿下明察,妾絕無此意。”

一群女人吵吵嚷嚷到現在,已是讓孟璋不耐煩到了極致,便喚了張德保進來:“你将她送去私牢,拷問清楚,這藥從何而來,經由誰的手交到她手中,這藥下了幾回,又是如何不被發現?”

見勢頭已無法挽回,含霜臉上神色一凝。謝若暻注意道邊喝道:“她要服毒自殺!快制止她!”

好在張德保有功夫在身,聞言便立即卸了含霜的下巴,從其嘴中摳出一枚藥丸。一旁的賀言致查看後回道:“确是封喉的毒藥,此物不是尋常人可得,一般是馴養死侍之用。”

孟璋聽聞後,看含霜的眼神更是如同看死人一般,只淡聲吩咐道:“還不立即拉下去審問!”

待張德保将含霜拖走後,謝若暻朝賀言致好奇道:“敢問賀太醫,這姜芷一般是生長在哪裏?”

賀言致見謝若暻此時還能鎮定自若,面帶微笑,心中也是頗為佩服,飛快地瞟了孟璋一眼後回道:“此物只産于大西北的荒漠之中,十分難得。”

此話一出,堂內便一陣寂靜。

半晌後,聽聞一清脆女聲道:“西北?聽起來好似有些熟悉?”

盛文錦朝姚澄遞去一眼,涼涼一笑道:“妾記得,太子妃的父親,便是長鎮西北的把?”說完,還不待李裕如回話,便又接着道:“殿下,妾覺得不大舒服,此物怕是于胎兒有損,妾可否先回去?”

賀言致一聽,心中暗自腹诽,若是有損胎兒,他豈敢不報,不過這後院的事,他也不敢多話。

孟璋掃了她一眼便道:“你先回去,若是有事,再傳你過來。”

盛文錦一聽便瞪大了雙眼,面上流露出一絲不可思議,照殿下這個意思,竟也是不信他的。

一時之間,衆人心中皆有些震驚,震驚孟璋對謝若暻的寵愛,卻也暗暗欣喜盛文錦的吃癟。

盛文錦更是甩了甩袖子便拂身而去,心中暗恨謝若暻的得寵。

剩下的人心思各異,只等着張德保前來回話,只是今日注定是個不眠夜了。

片刻之後,便見張德保再次踏進抱月閣,眼觀鼻,鼻觀心地朝孟璋回道:“含霜招了,說是太子妃娘娘指使。”

第 4 章 春日宴

春日宴

“殿下,您來了。”李裕如見孟璋跨步進來,臉上立刻噙上一抹笑意,一邊上手為孟璋戒了披風,一邊忙喚劉嬷嬷叮囑道:“殿下愛喝碧螺春,一定要七分燙的。”

孟璋任由李裕如忙活着,臉上卻看不出喜怒,只淡淡說道:“太子妃有心了。”

見孟璋面色有些不虞,李裕如心中也是打鼓,回憶了片刻,确認自己确實沒有不妥的地方,便當他是為前朝之事煩心,便刻意放柔了聲音說道:“殿下這是哪裏的話,殿下舒心,便是妾最大的福氣。”

“哦?”孟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嘴角扯出一抹笑意,但那笑意卻不達眼底。正好此時劉嬷嬷低着頭将茶盞奉上,孟璋接過茶盞慢慢品着,卻不說話。

與太子成婚多年,太子的t喜怒李裕如心中還是有點數,卻也想不出哪裏惹了太子不虞,便難得放下主母的架子,主動坐到孟璋身邊,挽着孟璋手臂道:“妾知曉殿下在謝妹妹哪裏,本是不該打擾,但是奉陽姑母遞了帖子來,說是三日後舉辦馬球賽,您看看咱們府上帶哪些人去?”

孟璋蹙眉,這些後院的小事他向來不欲多管,便不在意道:“你看着辦就是了。”

永嘉帝是從馬背上奪得的天下,因此大靖雖不抑文卻也尚武。上行下效,民間便興起各項馬背上的運動,這馬球便是其中最時興的,永嘉帝也樂見其成,便令自己唯一的妹妹奉陽長公主籌辦每年的馬球賽,年輕的郎君女郎皆可參加,而彩頭也給的甚是豐盛。

聽孟璋如此說,李裕如心中一松,看來是她多想了,太子爺對謝氏并無多麽看重,否則便也不會提也不提。既沒了顧忌,李裕如便岔開話題,望着孟璋俊美的側臉道:“殿下今日可要留在怡和苑用膳?”

孟璋放下茶盞,茶盞與紅木相觸發出不輕不重的聲響。

李裕如心中咯噔一下,便聽見孟璋喜怒不辯的聲音傳來:“太子妃,孤把後院交給你是信任你的能力,若是事事都要讓孤來過問,那這後院不妨換個人來管。”

說罷,孟璋警告地看了李裕如一眼,輕聲道:“此次的事,孤不希望再發生第二次。”說罷,便大步出了門。留下李裕如一個人狼狽地坐在椅子上。

劉嬷嬷見狀趕緊進來扶起李裕如勸道:“殿下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向來不喜後院陰私。”

“呵,不喜?”李裕如扶着劉嬷嬷的手坐正,心中卻莫名升起一股子悲涼,不無酸意道:“若是換了謝氏來與他說這些話,他也會如此褫奪嗎?”

劉嬷嬷一聽便知李裕如是鑽了牛角尖了,忙進一步勸道:“我的好娘娘喂,您怎麽就鐵了心要與那謝氏作對呢?她不過區區一個側妃。”

李裕如心頭一酸,有些哀切地看向劉嬷嬷道:“您何時瞧見殿下關心一個側妃的小廚房的?”

李裕如有些難看地扯着嘴角,語氣中帶有一絲凄然:“謝氏的相貌,任誰見了也不會不動心,可我本以為,殿下是不一樣的。”

哪裏不一樣呢?李裕如說不出來,但她就是覺得,孟璋不該是會被美色所迷的人。

劉嬷嬷看着李裕如長大,見她如此心中也難受,女郎自小便是張揚跋扈的,自從嫁予太子後便改成了柔順賢淑的性子,可她瞧了也是心裏難過,于是又溫聲撫慰道:“謝氏過門才幾日?便是為着堵住天下文人的嘴,太子爺也得做上幾分功夫,何況,太子爺将這後院的事務都交由您管,終歸是看重您的。”

劉嬷嬷這麽一勸,李裕如倒也回了神,心裏又暗暗打起主意來,謝氏如何暫且不提,不過盛氏肚子裏的孩子卻要早做打算。

這邊的李裕如如何暫且不提,另一邊的謝若暻确實自在得很。

從外面回來後便笑盈盈的用了午膳,後又美美地午睡了一會兒,這會子才換了身輕薄的便衣坐在桌前點茶。

張德保剛端着盆牡丹進來,便看見謝若暻這副青絲如瀑,一派閑适的摸樣。

“張大監怎得來了?”聞嬷嬷笑盈盈地迎上去,便要接過張德保手中的牡丹。

怎料張德保腳下一邁躲開了,嘴上還笑道:“哪能讓勞煩嬷嬷,這是花房新培育的牡丹,太子爺吩咐了,說這花兒啊襯謝娘娘,讓奴才送來給謝娘娘看看呢。”

張德保倒是個機靈的,話裏話外只稱娘娘,偏偏不提側字。

張德保上道,謝若暻自然也樂得給他面子,便停下手中動作道:“有勞大監了,還請大監喝個茶歇歇再走。”

說着,便給一旁的丹素使了個眼色,丹素會意連忙朝張德保手中塞去一個荷包。

“哎喲,這哪裏使得。”

謝若暻笑盈盈道:“大監辛苦了,這點心意若是大監不收,那我以後可不敢勞煩大監了。”

這話說的好聽,也給足了張德保臉面,張德保也不再推辭,笑嘻嘻地收下告辭了。這太子身邊的人,自是不缺錢的,卻對臉面看得極要緊,謝若暻此舉無疑是給了他極大的臉面。

“娘娘快瞧,這花兒開的真好,想不到在如今這個節氣,也能有開的如此好的花兒。”丹素将那花捧至謝若暻面前。

謝若暻打眼一看,果真不錯,是盆将将要開的魏紫,魏紫本就難得,再加上如今這個節氣便更是難得。尚未出閣時,謝若暻便愛侍弄些花草,如今這盆花卻也是合她心意,便朝丹素道:“講這花放去暖閣中,好好照看着。”

見時辰不早,丹婳上前請示道:“娘娘,可要去請太子?”

謝若暻微微一笑道:“不必了,若他要來,自是會來的。”

進府這兩日,她與太子幾乎日日相見,一開始有個新鮮感自是好的,可天天黏在一起,難免有些生厭,此時分開一下,倒是也好。

晚上孟璋沒有來,謝若暻也沒有去請,聽說倒是去了盛側妃哪裏。

翌日

太子妃将幾人均召至怡和苑。

謝若暻向來是到的不早不晚,豈料今日一進屋便是整整齊齊的姬妾們。

見謝若暻進來,太子妃笑道:“瞧瞧,謝妹妹今日竟是最晚的。”

謝若暻低下頭一笑:“是妾來的晚了,還請娘娘恕罪。”

太子妃見她懂事,心中也有一絲滿意:“哪裏是你到的晚,分明是她們早了。”

“娘娘這話妾可不依。”自打謝若暻入府以來,盛文錦便是個看不慣她的,前兩天孟璋又抛下她去了謝若暻哪裏,如今更是将謝若暻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便見她一手撫摸着尚未見起伏的肚子,一手撥弄着茶蓋道:“便是妾有孕在身,尚且怕侍奉太子妃娘娘不及時,謝妹妹可莫是持寵生嬌了?”

謝若暻微微揚起下巴,與盛文錦對視,嘴上卻是柔柔回道:“看來盛姐姐的身子是大好了,聽說昨兒晚上還說身子不适,請了殿下去看呢。”

後院的女人,滿身榮辱皆系一人身上,跟謝若暻這個有一搭沒一搭的新寵比起來,自是盛文錦這個身懷有孕的更紮眼。

謝若暻這話一出,太子妃嘴邊的笑意立馬就淡了淡,清咳了兩聲道:“好了,兩個都是當側妃的人了,整日裏鬥嘴像個什麽樣子,上行下效,你們如此,下面的人豈不是都學了去。”

太子妃這話來的雖是沒有道理,蘇南與和姚澄仍是站起來行禮道不敢。

“娘娘這話說的,妾不過是與謝妹妹開個玩笑罷了。”盛文錦仍是不懼,瞧着李裕如懶洋洋地回道。

太子妃将手中茶盞一放,斂去眼底笑意,聲音微沉:“行了,本宮今日召你們過來,也不是插科打诨的,奉陽姑母遞了帖子,明日在府上辦馬球會,盛側妃身懷有孕,蘇氏要照顧菀娘,此次便謝側妃和姚氏一同去吧。”

此話一出,堂下幾人倒是神色各異。謝若暻自是不在意,她去是意料之中的事,毫不意外。蘇南與向來不參與任何紛鬥,因此也是乖乖稱是。盛文錦聞言倒是臉色一僵,馬球會是難得出去交際的機會,能夠接觸到各府的夫人,但是想到自己腹中孩兒,倒也是忍了下去。馬球會再好,自是比不上孩兒的安全重要。最讓謝若暻注意的,還是姚澄,姚澄此人,不顯山不露水,聞言仍舊是乖乖巧巧地稱了聲是。

謝若暻心中慢慢琢磨着,這姚氏,若不是沒了指望只想安穩度日,那便是個心有城府的。

從抱月閣出來,丹婳忙給謝若暻圍上披風,正要踏上軟轎之時,便聽旁邊柔柔的一聲:“謝妹妹且慢。”

謝若暻回頭一看,是蘇南與抱着府中唯一的子嗣孟菀過來。

蘇南與為人溫柔,臉上也挂着一抹淺笑,讓人看了只覺春風拂面。

見謝若暻停下腳步,蘇南與腳下加快了腳步,朝謝若暻笑道:“謝妹妹可有空?今日瞧着日頭尚好,不如一道走走?”

第 3 章 謝若煙離京

謝若煙離京

“殿下,您可來了,我家娘娘肚子不舒服的緊呢,就盼着您來瞧瞧。”孟璋剛踏進門,紅纓便迎了上來,嘴上說着盛側妃不适,心中确實暗自得意,主子得寵了,她們下人的日子便也好過些。

孟璋見狀便有些不喜,女人哭哭啼啼的聲音令他心煩,但想着內室中是懷了他孩子的女人,仍舊忍了下來。

剛進內室,便見盛文錦穿着輕薄紗衣迎了上來,身後紅纓也識趣地悄悄退下。一見如此場景,孟璋哪還有不明白的,難受是假,争寵是真。心中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張燦若朝霞的臉,她也會如此争寵麽?

見孟璋有些出神,盛文錦勾了勾孟璋的腰帶,嬌柔地貼在孟璋胸前:“殿下久未過來,妾真是想的緊呢。”

孟璋被這一下拉回了神,低頭便看見盛文錦的俏臉,雖也生的嬌俏,但若是比起謝若暻那張臉來,怎麽看怎麽不對勁,有些不悅道:“不是說難受的緊?”

“殿下來了便不難受了?”

孟璋有些好笑地看着盛文錦,盛文錦被這麽一看,心中有些忐忑。太子的規矩她是知道的,後院誰要是耍手段争寵定會惹太子不喜,可她這不是身懷有孕嗎?難道不能成為特例?

見盛文錦面上有幾分死不悔改之意,孟璋清聲道:“張德保!”

張德保本是候在院外,聽聞太子此時語氣便暗道不好,忙上前跪下:“奴才在。”

“你去尋了太醫過來,好好給盛側妃瞧瞧,到底是哪裏不舒服。”

盛文錦聞言一時有些不可思議,她與太子相伴數載,太子還從未如此下過她的臉。

感受到空氣中冷凝的氣氛,張德保也是不敢久留,低着頭快步出去請太醫了。

盛文錦有些受傷地看着孟璋:“妾不過是想念殿下,便是借着孩兒的名義求殿下來瞧瞧也不行嗎?”

見她哭的梨花帶雨,看樣子是真的傷心了。孟璋多少也顧念起這些年的情分,何況她祖父盛閣老是t個對大靖有功之人,不能寒了功臣之心。孟璋上前将盛文錦摟入懷裏,安撫道:“孤最近是有些事忙,但這不應該是你耍心思的理由。”

盛文錦見孟璋肯安慰她,便也知道剛剛的事兒算是過去了,于是扯着孟璋的衣袖撒嬌道:“那殿下陪妾用過晚膳再走?”

孟璋想着晚上是要回去陪謝若暻的,盛文錦孕中多思,陪她用個飯倒也是情理之中,便點了點頭道:“可。”

聽見孟璋答應,盛文錦更是喜悅之情溢于言表,連忙吩咐了紅纓青櫻去小廚房守着做些孟璋愛吃的菜來。

不過還沒等她高興一會兒,便聽孟璋看着她淡淡道:“此次作罷,日後要是再要耍這種小心思,莫怪孤不給你留面子。”

盛文錦臉上一僵,仍是強撐着應了。

用過晚飯,孟璋便想走。總歸他已是給足了盛文錦面子,想來後院中人也不會薄待了她去,便起身道:“你且好好休息,孤有空了自會前來看你。”

“殿下要走?”盛文錦有些錯愕,她原以為太子答應留下用膳便是默許今天在翠華庭歇着了。

孟璋不欲多說,只吩咐青櫻紅纓好好照顧主子便走了。

“娘娘您別往心裏去,殿下心裏總歸是惦念您的。”紅纓見盛文錦臉色不好,連忙上前勸慰。

“惦念?”盛文錦發出一聲嗤笑,眼中卻有淚光閃動:“便是我有孕在身也留不住他,謝若暻那個狐媚子便當真那麽好?讓殿下巴巴地趕過去?”

紅纓聽着便知道主子想岔了,于是再勸:“謝側妃昨日才入府,按規矩殿下是要在她那兒連歇三日的,謝氏是功臣之後,殿下更是個重規矩的人,任她如何也是比不了您的。您呀,還是養好身子生下小殿下要緊。”

盛文錦這才回過神,嘴角漸漸勾起一抹淺笑,右手輕輕撫上小腹:“你說得對,當務之急,自是生下小殿下,不過…”

盛文錦招招手,示意青櫻附耳過去。便是殿下不是因為謝若暻之故才離開,她也不會讓她好過。

孟璋到抱月閣時,謝若暻正圍了披風在樹下看書,極白的肌膚襯着嫣紅的鬥篷,煞是好看。

抱月閣內有棵極大的桂花樹,謝若暻令丹素丹婳搬了貴妃榻和炭盆在樹下,自己迎着燭火捧着游記看得津津有味。

孟璋映入眼簾的便是這幅場景,美人如畫亦如紗,美好的不真切。昏黃的燭火照在謝若暻臉上給她鍍上一層金邊。若說孟璋心中有心愛之人的輪廓,那便一定是如現在這樣。

“殿下?”察覺到孟璋過來,謝若暻歪了歪頭朝他笑。然後伸出手朝他招了招:“殿下你快過來。”

孟璋一時有些恍惚,仍是順從着走上前去,抽掉謝若暻手中的書,将她摟在懷裏:“外面風大,怎麽不在屋子裏等?”

謝若暻淺淺一笑,眼睛彎成月牙:“殿下說要過來,妾想着第一眼便能看見殿下。”

見她如此,孟璋心頭難得地有一股酸脹感,好似被什麽東西填滿了,又好似空落落的。不想打破這份美好,卻又心疼道:“以後在屋裏等,孤讓人提前來傳話。”

“嗯。”謝若暻甜甜地應了,縮在孟璋懷裏拉着他看游記,細嫩的手指指着書上一處道:“殿下知道這是那裏嗎?”

孟璋看着懷裏嬌弱一團的少女,恨不能将她揉進心坎去,随意掃了一眼便答道:“大月?”

謝若暻驚訝地看着孟璋,不得不說,孟璋極大地被這種眼神滿足了。

兩人便這樣,一個看一個答,直至聞嬷嬷提着宮燈,笑吟吟地來喚兩人進去。謝若暻本想起身,結果被孟璋攔腰抱起,剩下聞嬷嬷在背後和藹地看着兩人。

沐浴後,孟璋仍是翻身壓住謝若暻,不料謝若暻卻使了巧勁反客為主,騎跨在孟璋身上。看着身上嬌羞又大膽的少女,孟璋頓時也紅了臉。

一番雲雨,孟璋紅了耳根仍是強裝鎮定道:“小廚房可有收拾出來?”

這幅場景放在謝若暻眼裏便是一個求摸摸求表揚的信號,于是她雙手抱住孟璋手臂,星星眼道:“妾謝謝殿下,殿下對妾的好,妾都知道。”

不得不說,謝若暻極大地滿足了孟璋的大男人心理,繼而又道:“你妹妹的任命已經下來了,明日便要前往汝南,你可要去送送她?”

謝若暻面露驚喜,若說之前的話還是她有意為之,那現在便是真心實意地感謝孟璋。卻又有些猶豫道:“會不會不合規矩?”

“無妨,孤陪你去。”孟璋拍了拍謝若暻的頭頂,少女毛茸茸的頭頂,手感極好。

“謝謝殿下!”謝若暻朝着孟璋的臉頰落下一吻,又飛速逃開,被孟璋一把抓了回來壓在身下。

帳外燭火搖曳,賬內人影搖晃。

翌日一早,孟璋便帶着謝若暻到了送別的榭水亭,兩人并肩而立。這日倒是個好日子,晴空萬裏,微風陣陣。

謝若煙一身白色騎裝高坐馬背之上,上以黑線繡制山水圖,胸口前戴了一串瑪瑙紅翡鏈,英姿中又不失柔媚。

姐妹兩絮絮叨叨說了會兒子話,便已到了謝若煙離去之時,雖說是過了明面的女将軍,但畢竟是一軍統帥,行程還是保密的好,因此謝若煙倒也只帶了一隊貼身護衛。

時辰已到,謝若煙仍是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謝若暻,此次一別,山高水長,再相見只怕是難了。更何況戰場上刀劍無眼,能否再回來也是個未知數。

“殿下…”謝若煙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孟璋。

孟璋道:“二娘子但說無妨。”

“還望殿下珍重我阿姊。”謝若煙握着馬鞭,鄭重地朝孟璋一拱手,謝琰已被送往本家書院,在京城的,便只有阿姊一人,仍是放心不下,謝若煙又道:“我知後院多争鬥,無論如何,請殿下多多庇佑一二,我願以命報之。”

謝若煙之意再明顯不過,孟璋自是領會,随即允諾:“将軍慢走。”

謝若煙朝着二人一拜,轉身便打馬而去,塵土飛揚間尚能看見女子的飒爽英姿。

“殿下,煙娘方才所言,殿下不必放在心上。”謝若暻仰頭朝孟璋道,眼神誠懇。

孟璋牽過她的手,仍是那股子淡淡的聲音,卻仿佛有什麽不一樣:“無妨。”

兩人也未騎馬,就這麽慢悠悠地順着小道漫步。

“殿下今日不用上朝?”不怪謝若暻好奇,如今孟璋基本上是明面上的下任皇帝,除了每日上朝外,其餘時間大多在乾盛殿批折子。

“父皇特準,今日送謝将軍重要。”孟璋颔首道。

“殿下。”謝若暻停下腳步,有些認真地看向孟璋,孟璋臉上仍是那副淡淡的神色,矜貴冷淡,卻也淡淡“嗯”了一聲。

“妾謝謝殿下。”謝若暻此時倒是有些真心地感謝孟璋,無論如何,能親自送妹妹離開她是感念孟璋好意的。

孟璋倒是難得地笑了笑:“無妨,謝将軍是有功之臣,倒也不算逾矩。”

謝若暻有些詫異地看了孟璋一眼,笑道:“殿下這樣笑真好看。”

孟璋霎時間紅了耳根,嘴角的笑意也不知道是笑好還是不笑好,一時間倒是有些騎虎難下。

回到太子府已是午時上下,孟璋剛将謝若暻送回抱月閣,便見太子妃身邊的丫頭含章來請,說是太子妃有事相商。

既如此,謝若暻自是不好再留他,便懂事道:“娘娘想必是有要事,殿下早些去吧。”

孟璋目光逐漸沉了下來,他這才剛剛到府,太子妃那邊便派人來請,這是自己身邊出了耳報神啊。

見謝若暻如此懂事,孟璋心中卻升起一股煩悶,皺了皺眉,讓丹婳丹素幾個好好伺候便走了。

見太子的背影離去,丹素有些小心地上前問道:“太子殿下好像不太高興。”

謝若暻了然,品着茶慢悠悠道:“太子才是這府中的主人,太子剛到府中,連口茶都沒來得及喝,便有人來請,這是剛入府便有人收到消息了。位高者,總是不喜歡自己行蹤被別人窺探的,無論那個人是誰。”

第 2 章 争寵

争寵

謝若暻回到抱月閣時尚早,距離午膳尚且還有一個時辰。

換了身舒适的便衣,謝若暻懶懶靠在貴妃榻上,周圍是烏泱泱跪了一地的丫頭。丹婳丹素分侍兩旁,聞嬷嬷舉着茶盞遞給謝若暻。

謝若暻接過茶,素手刮着茶盞中的浮沫,也不叫起,也不說話,只慢慢品着茶。下面的丫頭們更是大氣不敢出,生怕惹了主子不喜。

幾息過後,謝若暻才笑道:“瞧我,竟是忘記叫起了。”

丫頭們這才敢站起身,有那膽子小的,身子還不住顫抖。

“瞧你們,怕什麽?我抱月閣的規矩,榮媽媽可跟你們說過了?”謝若暻擡眼掃視着下面的人,這些人裏面,有不少別人安插進來的眼線,她是知道的,若是她們識趣些,倒也能給她們一條生路,若是不識趣的,她也不會讓她們好過了去。

“在我抱月閣做事,便給我記清楚了,你們的主子是誰,若是有那些個記念舊主的,,不妨現在站出來,我放你們回去,可若是想踩着我抱月閣往上走的,那就仔細你們的腦袋。”謝若暻聲音不大,卻切切實實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

站在堂下的人皆是一凜。見效果達到了,謝若暻朝聞嬷嬷使了個眼色道:“本月月錢,每人多加二兩,忙你們的去吧。”

待屋內僅剩主仆四人,謝若暻朝聞嬷嬷問道:“她們的神色,嬷嬷可看清了?”

聞嬷嬷點點頭答道:“都看清了。”又猶豫道:“女郎,是否還是從謝家調一批人。”

謝若暻神色一冷,認真看向聞嬷嬷道:“這樣的話,此後不要再說了,太子府有太子府的規矩,那些不該做的事兒,咱們不能做,此外,以後在太子府,要叫我側妃。”

聞嬷嬷心中咯噔了一下,只得連連稱是。

謝若暻心中微嘆,聞嬷嬷心疼她她不是不知,便又細聲與聞嬷嬷道:“以嬷嬷的本事,替我管好這抱月閣自是不在話下的。”

聞嬷嬷這才笑開,愛憐地看着謝若暻。

丹素見狀湊上前去笑道:“側妃說了這許多話,怕是也渴了,奴婢讓大廚房煨了側妃愛喝的牛乳茶,可要端過來。”

現下天氣尚冷,謝若暻又是個怕寒怕熱的性子,想到熱乎乎的牛乳茶,心下不由得愉悅了幾分,點了點頭示意丹素去拿。

一時之間,氣氛倒也稱得上其樂融融。

見丹婳在旁邊猶猶豫豫的樣子,謝若暻好笑道:“想說什麽邊說,你我之間,可還有什麽事不能說的?”

丹婳心中糾結再三,仍是提起了那件事:“娘娘,您這才剛剛入府,盛側妃便有孕…”

謝若暻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哼道:“我當時什麽事呢,盛側妃有孕,這府中最着急的可不是我。”

正如謝若暻所言,此時的怡和苑正是氣氛冷凝。太子妃嫁給太子六年有餘,未出一子,若是有旁人生了太子的庶長子,可不見得是好事。

“是那個不長眼的東西,這窗花破了也不知道補補!”劉嬷嬷捋了捋破洞的窗紙,轉頭對着太子妃勸道:“娘娘,您不必往心裏去,您是太子妃,任誰也動搖不了您的t地位。”

冷風順着破洞灌進來,激的李裕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突然抓住劉嬷嬷雙手,慌亂道:“嬷嬷,您去找個郎中進來,我難道真的生不出孩子嗎?”

劉嬷嬷抱住太子妃,朝一旁的丫頭們使了個眼色,丫頭們會意退出去。

劉嬷嬷一邊撫摸着太子妃的秀發一邊勸道:“娘娘,莫要這樣想,這些年,郎中和太醫都說您身子甚好,只是沒有緣分罷了。”

“那為什麽?”太子妃眼中泛起淚光,這些年,她什麽方法都試過了,也沒能為太子誕下一男半女。

“娘娘,我的好娘娘,您有什麽可擔心的,別說那盛側妃生不生的下來,便是生下來了,是男是女也未定呢。再說了,您是他們的嫡母,只要您穩住了,任誰也越不過您去。”劉嬷嬷心疼地護住太子妃,太子妃是她看着長大的,太子妃對太子的情意她再清楚不過,可子嗣一事,要看天意啊。

太子妃抱住劉嬷嬷,她不是害怕太子妃之位,若說初嫁太子的她最看重的是太子妃這個位置,那後來,便是情真意切地愛上了那個男子,太子龍章鳳姿,誰又能在長久的相處下護住自己的心呢?

午膳時分,丹素氣沖沖地拎着食盒回到抱月閣。

謝若暻見狀笑道:“喲,誰惹了咱們的小姑奶奶生氣?”

丹素一聽更是來氣了,氣呼呼地道:“側妃,您都不知道,奴婢剛剛去大廚房,說是領抱月閣的午膳,還特意吩咐了您要的牛乳茶,結果您猜怎麽着。”

如果丹素眼中的憤怒能夠轉化成實質,怕是能将抱月閣射個對穿。奈何丹素長了副小兔子的樣子,生起起來更是可愛,謝若暻見了更是想逗逗她,便順着她的意思問道:“結果怎麽着?”

“那膳食總管李全說,盛側妃懷有身孕在身,先拿了您的牛乳茶去。”

聞言,謝若暻眼中的笑意一點點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漠然:“我怎麽記得,側妃院內是可以有自己的小廚房的?”

按照大靖慣例,太子側妃院中均可配置一小廚房,只要規格不違禮制便好。原本在謝若暻進府前,抱月閣便應該修葺好小廚房,結果太子妃像是刻意遺忘了這事。現在盛側妃又橫空突來這麽一招,看來都當她是好捏的柿子。

“李全那斯說,盛側妃房裏的燕窩恰巧用完了,便派了身邊的紅纓去取,剛好看見了您的牛乳茶,便一并端走了。”

話是這樣說,但是誰不知道,側妃房中還能缺一味燕窩?怕是料準了她房中沒有小廚房,以此試探她的底線。偏偏這事還是個小事,若是謝若暻鬧起來,只會顯得她不夠大度,好好好,真是好的很那,謝若暻在心中冷笑。

用過午膳,謝若暻正在小憩,卻聽門口傳來通禀:“太子殿下萬安。”

還不待謝若暻起床,便見太子到了跟前。

謝若暻正要起身,卻被太子環住腰,嬌軀入懷,饒是孟璋也有些恍惚。他向來不耽于女色,但偏偏得了謝若暻後,那張燦若朝霞的臉,入手滑膩的肌膚便時時在腦中浮現。以至于早朝時分,皇帝喊了他兩次才聽見,好在他本就天資過人,倒也瞧不出什麽錯。

孟璋此舉,不免讓謝若暻臉上浮現一抹羞紅,兩人雖已是夫妻,但至今也堪堪見過兩次罷了,但這種情況,往後怕是只多不少,因此只得藕臂環住太子窄腰。

太子低頭,伸手擡起謝若暻下颌,仙姿佚貌,嬌若芙蓉。孟璋心中一時生出些感慨,謝氏女真真是勾人心魄。想着便翻身上床,躺在謝若暻旁邊,将她當抱枕抱着。

謝若暻不舒服地扭了扭,卻被孟璋摁住:“別動,讓孤休息會兒。”

謝若暻臉上愈紅,這話說的,好像她想幹點兒什麽一樣。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正當謝若暻有些昏昏沉沉時,孟璋醒了,見謝若暻閉着眼睛,鴉羽般的睫毛撲閃撲閃的,突然便起了玩性。

謝若暻半夢半醒間感覺眼睛癢癢的,一睜眼便看見孟璋放大的俊臉,吓得一個後退撞了腦袋。

孟璋見謝若暻撞得眼淚花花的可憐樣,心中難得升起了一股子憐惜,面上卻仍是那副淡淡的樣子道:“過來,孤給你揉揉。”

謝若暻委委屈屈地趴在孟璋腿上,看着身上的嬌軟美人,孟璋腹中又升起一股邪火,看了看外面的時辰,克制着給她揉了揉腦袋。

半晌無話,就在謝若暻又快要睡過去時,頭頂傳來低沉男聲:“今日請安時如何?”

請安?

謝若暻一時有些驚愕,仍是揣摩着道:“見過了後院的姐妹,太子妃娘娘和藹大度,諸位姐妹也很好。”

“嗤。”冷不防傳來一聲嗤笑,孟璋知道謝若暻在敷衍他,便也不再多說。

謝若暻繼而又道:“盛側妃查出有孕了。”

孟璋聞言,輕輕地“嗯”了一聲。後又陷入沉默。

不多時,外面又想起一聲通傳,是孟璋身邊的大太監張德保來報,說是盛側妃不适,請孟璋過去看看。

孟璋臨走前,扔下一句:“孤晚點過來。”

謝若暻有些驚訝,盛側妃懷有身孕,她以為太子會陪在盛側妃左右,原來太子如此重規矩嗎?

出了抱月閣,張德保亦步亦趨地跟在孟璋左右。

“今日如何?”

嗯?張德保腦殼一昏,飛快想着太子這沒頭沒腦的一句是什麽意思。

想起來太子最近的反常之舉,斟酌着回道:“謝側妃早膳後便去怡和苑請安,請安後訓誡院人,用過午膳後便睡了,再就是您來了。”

半晌,沒聽見孟璋出聲,張德保正要說些別的,又聽孟璋道:“請安如何?可有人欺負她?”

張德保擦了擦額頭的汗,回道:“并無,不過與盛側妃聊了兩句。”說起盛側妃,張德保心中不由得嘆口氣,您說這好巧不巧,偏要在謝側妃入府第二天遞出來有孕,這不是生生打謝側妃的臉麽。

若說是主子爺不在意倒也無所謂,可主子爺分明是上了心。

“她午膳用的如何?”

張德保這下不用猜也知道孟璋問的是誰,直直回道:“謝側妃身邊的丹素姑娘去大廚房領的菜,還有便是,謝側妃點名的牛乳茶被盛側妃身邊的紅纓姑娘拿走了。”

孟璋腳步一頓,張德保一個踉跄險些撞上,幸而穩住腳步。卻聽見孟璋有些不悅的聲音:“孤記得,側妃院內可以私設小廚房。”

這…後院的那些勾勾繞繞張德保心中清楚,卻也不好直說,便斟酌着回道:“許是太子妃娘娘忘了吧。”

孟璋輕哼一聲:“晚膳前便給她收拾出來,她是汝南人,尋兩個汝南廚子送去。”

張德保心中有些訝然,太子爺日理萬機,竟還能記得謝側妃這些瑣碎,看來謝側妃以後也是前途無量了。

話落,便到了翠華庭門口。

第 1 章 入太子府

入太子府

永嘉二年,二月初三

剛過年節,建京的風仍舊透着一股料峭的寒意。但建京謝宅中,卻是一片熱火朝天之意。伴随着木屐踏在地板上的聲音,丫鬟婆子捧着衣物首飾魚貫湧入霜華閣。

而此時的霜華閣內室,卻只餘姐弟三人。

謝若煙看着眼前的長姊,便是她自幼長于權貴之家,見過不少美人,也不得不承認,自家阿姊的仙姿佚貌怕是世間獨一份的。

謝若暻只着了一身簡單的青色寝衣,長發蜿蜒在背後,今日是她大婚的日子,可神色間仍是那股子淡意,未有過多喜色。只有在擡眸看見兩個弟妹時,眼中才略過一絲愉悅之意。

見謝若煙有些紅了眼,謝若暻嘆了口氣輕聲道:“等我婚後,你的任命便會下來,大靖頭一個女将軍,日後在外面,也要這般哭哭啼啼的麽?”

能夠名正言順地統領汝南,繼承叔父遺志是謝若煙畢生所求,可一想到阿姊要給人做側妃,她心中便高興不起來,只悶悶開口道:“若這任命是用阿姊的婚事換來的,那我寧肯不要!”

阿姊好好的嫡長女,端淑大方,如今卻要嫁去給人做妾,若不是她不中用…這麽想着,謝若煙臉上不免顯露了幾分。

說來謝若暻也是運道不好,要說謝氏一族,盤踞汝南上百年,與大魏開國皇帝共分天下,身為謝氏這一代唯一的嫡女,說是比公主尊貴也不過分。可惜魏帝倒行逆施,逼得民間四處謀反。而當今便是其中一支,時族長謝維鎮守建京,叔父謝高攜四子死戰,均戰死。

直至當今兵臨建京,為了保滿城百姓無虞,謝維親自擒了魏帝,開了城門,迎當今入城。當晚,謝氏除嫡女謝若暻,嫡子謝琰,庶女謝若煙外,均殉國而死,以全謝氏清名。

謝氏本就居天下士林之首,這一殉國更是備受文人清流推崇。自發吊唁的更是數不勝數。永嘉帝感念謝氏忠烈,敕封嫡女若暻為太子側妃,庶女謝若煙記入謝高一脈,任汝南軍統帥,嫡子謝琰入青柳書院讀書。

永嘉帝所為明眼人都知道是為太子鋪路,娶了謝氏女便能得半數文人推崇,但謝氏女也不虧,日後待太子登極,怎麽也是個妃位。

可謝若煙顯然不這麽認為,在她心中,她阿姊便是配得上這世上最好的兒郎。

謝若暻一望便知她在想什麽,見一旁的謝琰面上也是如此神色,便知今日一定得将道理給他二人掰開了、揉碎了的講,否則日後若是惹出什麽禍端,謝氏可就完了。

于是謝若暻溫聲問道:“煙娘,琰郎,你們可知謝家的百年榮耀是如何來的?”

“是一代代的謝家子孫掙來的。”謝琰很快答道,稚嫩的臉上是一派理所當然。

謝若暻心中嘆息,家逢突變,到底是稚子心性,許多事都看得不那麽透徹,便又問道:“那你可知,謝家滿門因何而死?”

一聽這話,謝若煙與謝琰二人均陷入沉默,謝若暻知他二人難過,但她今日亦是鐵了心要跟他們說明白,因此也不着急,只等着二人回答。

“是為了保住謝氏清名。”

謝若暻微微颔首,站起身溫柔的摸了摸謝琰的頭,眼中是毫不掩飾的關愛,溫聲道:“琰郎此話,對也不對,前朝魏帝雖是昏庸無道,可父親終是手刃君主。”

謝若煙似有所感:“可父親為保百姓,是為仁。”

謝若暻看向她,垂下眼眸,嘴角的笑意帶着一絲嘲諷:“無論原因為何,臣殺君,皆乃世間所不容。”

謝琰年紀尚小,加之一腔熱血,不由得反駁道:“難道君主再昏庸,我們也只能跟随嗎?!”

“武戰死,文死谏,君主有錯,可勸誡,可不從,唯一不可的,便是弑君!謝家百年清明,不可留下一點污痕。因此,謝家滿門殉國,以全忠烈之名,而我們三人活着,便是謝家給自己的後路,是謝家留給自己的火種。”

謝琰此時也明白了,将謝若暻的話接了過去:“當今讓阿姊為太子側妃,即是告訴天下文人,他未忘記謝家,也是把文人清流之力給了太子。”

謝若暻朝他投去贊賞的目光:“謝氏之所以能流傳百年,便是在合适的時候急流勇退,保存力量,在合适的時候主動出擊,如今,已是到了主動出擊的時候了。”

謝琰垂眸道:“阿姊嫁給太子,是籌謀,二姊統領嶺南,也是籌謀,我明白了,定不會讓阿姊們失望。”

謝若暻一陣欣慰,姊妹三人又絮絮叨叨講了許久,直到門口的丫鬟進來提醒時辰,三人才止住談話。謝琰是男子,自是不便在房內久留,便去了外間候着,等着背阿姊上花轎。

盡管謝若暻是以側妃之禮入太子府,可永嘉帝終歸給了體面,婚禮規制略有提高卻也越不過正妃去。

估摸着到了午時,太子府迎親的隊伍到了,側妃而已,尚且不用太子親迎。謝若暻趴在謝琰的背上上了花轎,被隊伍一路由側門送進太子府抱月閣。

太子府怡和苑

太子妃李裕如聽完回禀,心中微微泛酸,卻也輕輕放下手中茶盞,偏頭朝身旁的嬷嬷道:“既然人已經到了,便将今晚所用之物準備妥善,若是讓太子殿下覺着有什麽不妥便不美了。”

那嬷嬷是太子妃的乳嬷嬷劉氏,聞音知意,便知道太子妃這是在敲打下面的人,莫要讓那個院子裏不長眼的東西在今晚将手伸了過去,失了體統。

“老奴自是曉得,娘娘您看,抱月閣那邊伺候的人…”

劉嬷嬷未盡之意李裕如自是明白,謝氏入府,多少雙眼睛盯着,都巴巴得想往裏面安插自己的眼線,她自然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口中仍是滿嘴為她人着想道:“謝氏出身好,占了忠烈二字,萬不可讓人覺得薄待了她去,按規矩,她自個兒可帶一個嬷嬷兩個婢女,剩下的你便挑幾個明兒個送過去吧。”

李裕如之意,劉嬷嬷自是明白。

恰逢此時,門口傳來婢女的禀報聲,是太子來了。

李裕如心下一喜,但很快恢複成端莊大方的模樣,朝來人嗔道:“殿下怎麽來了,今日謝娘子入府,殿下合該早些去看她。”說着,便要上前解去男人身上的大氅。

來人正是太子孟璋,孟璋随意擺擺手,端起桌上的茶盞灌了一口:“先來看看t你,你早些安寝吧。”說罷,便将茶盞一放,出了怡和苑。

李裕如看着男人的背影,心中湧過一股熱流。太子這是在給她體面,讓後院的人都知道,即使再來新人,也越不過她這個太子妃去。

劉嬷嬷也是滿臉欣慰:“殿下這是挂念娘娘您呢。”

李裕如垂下眼眸微微一笑,掩去眼中的羞澀。

抱月閣

謝若暻正等得有些忐忑時,終于從蓋頭下看見一雙紅色錦靴。

幸好,太子還是願意給她一些體面的,畢竟即使太子不穿婚服,也挑不出什麽錯,只是那樣的話,她在這後院中便更為艱難。

孟璋從喜嬷嬷手上接過白玉如意,輕輕一挑,一張芙蓉玉面便出現在他面前。縱是孟璋見慣了美人,也不得不稱上一句:美人傾國貌,一笑動京華。

孟璋打量謝若暻時,謝若暻也在打量他,這位太子爺雖是生于草莽,身上卻不見半點粗魯之意,氣質如冷月孤峰,面容更是稱得上郎豔獨絕。毫不誇張的說,便是沒有太子這個身份,撲上來的貴女也是如過江之鲫,更何況,他還如此尊貴無雙。

“謝氏女?”

低沉地男聲從頭頂上方傳來。謝若暻捏了捏衣袖,不明白孟璋此話何意,仍是答道:“妾謝若暻見過殿下。”

“聽說你與王玠早有婚約?入孤東宮,你可甘願?”

孟璋有些認真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少女生的嬌弱,卻永遠挺直了脊梁,端着一副大家風範。

謝若暻一驚,瞪大了雙眼,目光直直地落入太子的黑眸中。如此說來,太子應是查過她,就是不知道太子知道多少,便斟酌着開口道:“太子殿下龍章鳳姿,能伺候殿下,是妾的福分。”

這回答不出錯也不出彩,半晌,才見太子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随即一把抱起謝若暻。

芙蓉帳暖,春宵苦短。

翌日

清晨的陽光透過菱窗灑了進來。

謝若暻剛睜眼時,孟璋已經在穿衣服,這才想起自己已嫁做人婦,連忙告罪。

“無妨,孤慣來早起。”看着如海棠般動人的嬌軟美人,孟璋不由得補了句:“今日去給太子妃請安,孤便不陪你去了。”

太子早已參政,須得早早上朝,而婚假,那是正妃才有的待遇。

因此,謝若暻坐直身子,乖乖巧巧地應了,倒也不覺得有何不妥。

用過早膳,軟轎早早地便在抱月閣門後候着。謝若暻身邊只帶了乳娘聞嬷嬷并丹婳丹素兩個從小伺候她的丫頭,丹婳沉穩,丹素活潑,因此便吩咐了聞嬷嬷并丹素留守抱月閣,點了丹婳随她去怡和苑。

太子妃李裕如與太子少年夫妻,雖無多少寵愛卻得了尊重,一如所有世家大族的正妻。因此,謝若暻雖是新婚,卻也打扮的不算豔麗,想着初來乍到,還是低調不出錯。

謝若暻到的不算早也不算晚,此時太子府姬妾已到了十之八九,太子妃也早早地便坐在上座,許是專程等着。

“妾謝氏給太子妃娘娘請安,娘娘萬安。”謝若暻朝太子妃盈盈俯身行了個禮。

太子妃含笑一擡手,氣質沉靜,任誰也看不出來她出身武将之家:“謝妹妹來的尚早,免禮吧。”

謝若暻便依言落座在右邊第一個座位。見她如此規矩,李裕如心中也滿意了幾分,掃了一眼堂下,笑道:“除了盛妹妹,倒是都到齊了,你們且見過謝妹妹了?”

這時,堂內兩位女子才依次朝謝若暻行禮。面色嬌媚些的叫蘇南與,與太子育有一女,也是太子府如今唯一的子嗣,另一個氣質婉約,似清水芙蓉的叫姚澄。兩人均是侍妾,想來便是側妃盛氏未到。

“喲,妾今日倒是來的晚了些,給太子妃娘娘賠罪了。”來人皮膚極白,身子纖細,瞅着是個清淩淩的性子,偏偏說話又如此張揚,真真矛盾。

“知你是個愛躲懶的,本宮何時怪過你?”太子妃端起手邊的茶盞飲了一口,才慢悠悠地笑罵道。

至此,太子府的姬妾謝若暻算是見完了。

“這便是新來的妹妹了?真是好俏一張臉。”盛文錦走至謝若暻面前停下,嘴中啧啧贊賞道。

曉得來人是誰,謝若暻心下倒也不慌,只笑盈盈地與盛文錦對視,口中嬌笑道:“盛姐姐說笑了,姐姐才是國色天香。”

盛文錦不以為意,眼角眉梢皆挂着一抹得意。謝若暻倒也不急,只坐在一邊安安靜靜地觀察着。

果然,一旁的蘇南與便笑呵呵地道:“盛姐姐瞧着氣色不錯,可是有什麽喜事要與大家分享?”

這時,太子妃才注意到盛文錦有些不同于往常的得意,略一思索便心下微沉,面上仍是和藹道:“你還不快快報來,有何喜事?”

盛文錦嗔怪地瞧蘇南與一眼,朝太子妃笑道:“倒也不是什麽喜事,只是妾近來常覺胃中不适…”

話中未盡之意旁人也都明了,太子妃一怔,不過很快恢複成端莊娴靜的樣子,關切道:“劉嬷嬷,快去請太醫過來。”

盛文錦也不推辭,施施然在一旁坐下了。見狀,衆人心中皆是明白幾分。

太子妃瞧着盛文錦尚是平坦的小腹,一時之間也淡了說話的心思,只提着精神訓誡了幾句。太子府如今僅一正二側二侍妾,人員簡單。

其中,太子妃與盛側妃是同年入的府,蘇南與入府堪堪三年,姚澄入府兩年。如此算來,太子府子嗣算是不豐。

約莫半個時辰,太醫便急匆匆趕到,盛文錦果然是身懷有孕,已然是三月有餘,想來也是早有準備。

謝若暻心中一聲嗤笑,僅在她入府第二日便捅出此事,真當她是個軟柿子捏了。

衆人向盛文錦道喜後便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