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3 章 算計落空

“也不能算是樹敵,只是政見與之相左罷了。”如霜接口道:“要說起來,唯一正面與錦安候交惡的人倒是有一個。”

“哦?是誰?”謝煜一聽這話,眉頭立刻挑了起來:“這個人本公子倒是要認識認識!”

如霜聽了這話,立刻底下了頭去:“公子,您忘記了?之前在皇家別院賞花宴上。皇後娘娘當衆逼迫的古家大小姐差點自刎而死……”

“哦?你是說姑母啊!”謝煜聽罷,不在意的呵呵一笑,道:“這的确算得上是結仇了,太子妃害的姑母在皇上面前丢了那麽大一個面子,這筆賬的确是要算一下了,那麽除此之外呢?就再也沒有人與錦安候公開對立?‘

“公子,現在不是調查這個的時候!關鍵是無論是哪一方的人在此事上搗鬼,錦安候都會懷疑咱們!”如月在一旁插嘴道:“公子你想想看,是不是這個理兒?”

謝煜聽了這話,仔細的想了半天,擡眸瞧了如月一眼,道:“不錯,只要古潇安說出我的名字,錦安候第一個懷疑的對象肯定就是本公子,他在一調查……”

“咱們之前精心布的局就白費了。”如霜插嘴道。

謝煜聽了這話。狹長的雙眉皺了皺,道:“本公子還就不信這個邪了!如此之好的機會,怎能輕易放過?”

“公子,你當真一定要阻攔錦安候?”就在這時,一旁的如霜忽然開口喊了一句。

“怎麽,你有辦法?”謝煜眼睛一亮,當即轉過身來問道。

如霜聽了這話,當即微微一笑,道:“公子。要讓這件事情暴露出來令錦安候倒黴的法子有很多,未必就需要咱們謀劃……”

“你是說……”謝煜眉頭一挑,問道。

如霜瞧了謝煜一眼,忽然湊過去附耳在他耳邊說了幾個字。

謝煜一聽。面上當即出現一絲驚喜來:“好!就按你說的去做!要抓緊時間了!城南別院距離錦安候府也不是很遠,去的晚了,恐怕還就真的讓錦安候逃了!”

“是,公子。”如霜低低一笑,道。

……

從別院裏出來,侯府的車隊一路穿街過巷,不急不緩的往候府趕去。以序長號。

馬車裏,錦安候面沉如水,眉頭深鎖,好半天都不曾開口說過一個字。

今日這事兒給他的震驚實在是太大了,兒子跟個變态似的,一口氣奸殺那麽多女子,這對于一向都懷有一顆悲天憫人之心的他來說,太過于震驚。也太過于驚悚,以至于到了現在,錦安候的腦子裏都是一團亂,根本就整不出一個思緒來。

但是不管他如何震驚,這件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自責,厭惡,惱怒,都是沒有用的。他不想一個法子出來,不定這個逆子以後還會做出什麽更加離譜的事情來!

錦安候正想的入神,忽然聽到咯噔一下子,他所坐的馬車停了下來。

“發生了什麽事?”錦安候一驚,猛的一把掀開了馬車裏的簾子。

只見馬車外頭,如潮水一般的湧過來許多老百姓,将道路給堵死了。

“發生了什麽事情?”錦安候沉聲問。

“侯爺!路被堵死了!”有侍衛過來一臉慌張的禀報道。

“混賬,這難道我看不出來嗎?我是問你路為什麽被堵死?”錦安候大怒。

侍衛聞言。登時吓了一大跳,忙道:“屬下不知,不過,這些老百姓,似乎都是沖着咱們來的。”

錦安候聞言,登時擡眸往人群裏掃視了一圈。

一接觸到他淩厲的目光,四周的老百姓不由的都往後退了幾步,就在這時,人群裏不知道有哪個人忽然捏着鼻子大聲喊道:“侯爺在馬車裏放了什麽?真是臭死人了!”

他一出聲,錦安候身邊的一個侍衛忽然一個鴿子翻身便竄了出去,飛快的在人群裏飛掠而過,吓的人們驚呼聲不斷。

片刻之後,侍衛反身回來,手裏已經捏住了一個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

“侯爺,就是他剛剛在人堆裏起哄。”

聽了侍衛這話,錦安候的目光轉過來,嚴厲的掃了一眼那名男子。

“侯,侯爺,不是我!剛剛說話的人不是我!”那人低着頭不敢去看錦安候,在那裏瑟瑟縮縮的道。

錦安候一聽這話立刻就笑了:“你不出聲本候還不确定,如今一張嘴,本候就更加的确信無疑了,剛剛說話的人不是你,還能有誰?”

“侯爺!小的說的是事實!”見裝不下去了,那人忽然梗着脖子大聲喊道:“侯爺敢将馬車打開讓大家都瞧瞧嗎?你那馬車裏到底裝的是什麽?”

錦安候聽了這話,目光登時一閃,他猛的揪住了這小厮的衣裳領子,盯緊了他問道:“你是誰?”

蕭兒在別院裏殺人并不曾有外人知曉,這個人是怎麽知道的?而且還知道他将屍體藏在馬車裏帶了回來!

難道他是別人安插在侯府裏的奸細?

一想到這裏,錦安候手底下的力氣不由的加大了一些。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侯爺在馬車裏到底藏了什麽,你不敢打開來讓我們大家都瞧一瞧麽?”那人衣領被揪,漲的臉色通紅,但卻不死心的再次大聲喊道:“好臭啊!這車裏面一定放的是腐屍!”

此言一出,四周老百姓立刻就往後退散開來,衆人躲的遠遠的,眼神充滿戒備的盯着這邊,對于那男子所說的話,衆人都将信将疑。

就在此時,一陣風吹過,忽然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氣竄入了每個人的鼻子裏。

這味道很淡,很香,絕對不是什麽腐屍之味。

衆人登時疑惑了起來,不知道什麽時候,人群裏忽然有人大聲喊道:“錦安候為國為民,兢兢業業,他從來沒有做出過魚肉百姓的事情!也更不曾做過什麽龌龊之事!他的馬車怎麽可能裝的有腐屍?而且這味道香氣撲鼻的,你們說說,有這樣的屍體麽?”

此言一出,大街上有一瞬間的安靜,下一刻,不少百姓便紛紛的附和起來:“是啊是啊!這京城裏誰都有可能在馬車裏藏屍體,但錦候卻絕對不會!”

“就是!這味道這麽香,馬車裏坐着的一定是侯府的小姐丫鬟們,怎麽可能是死屍?這人完全是胡說八道!”

一時之間,百姓的輿論竟然成了一面倒的趨勢。他們又漸漸地朝着這邊圍攏了過來,瞧着錦安候的眼神裏全然都是崇拜信任之意。

錦安候不由的呆住。

他一生沒做過虧心事不假,但百姓們竟然如此擁戴,這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

“你,你們都被他給蠱惑了是不是?那馬車裏藏的就是屍體!有本事,就請錦候親自将馬車簾子掀開,倘若裏面真的沒有屍首,我當場以死謝罪怎麽樣?”那挑事之人萬萬沒有料到錦候竟然會得到衆人擁護,登時氣的面色通紅,當即大聲喊道。

“即使是不掀開簾子,我們也信錦候!”就在這時,人群裏有有人高聲喊了起來,四周百姓們紛紛附和道:“對!我們信錦候!”

錦安候坐在馬車裏,聽着這一聲聲的議論,心中登時感激萬分,差一點,他就想将今日之事和盤托出了,幸虧這個時候他想到了自己的妻子,這才硬生生的将話全都給咽下去了。

他重新的審視了一遍被他捏住了衣裳領子的那人,沉聲道:“你到底是誰?既然想在這裏做什麽正義之士,那就別藏頭露尾的,報上名來!”說着,松開了他。

這裏這麽多的人,還有他的侍衛,錦安候就不相信他還能從這裏逃跑。

“小的王三,有什麽不敢對侯爺講的?”那人一得自由,當即沖着錦安候一昂脖子,道。

話音剛落,不知道圍觀之中有誰忽然扔了一個雞蛋過來,剛好打在王三的臉上,衆人全都哄堂大笑起來。

“你!你們簡直是愚蠢!那馬車裏裝的就是屍首!”王三抹一把臉上的雞蛋液,氣急敗壞道。

錦安候眉頭一挑,道:“王三,你憑什麽說本王的馬車裏放的是屍首?是不是只要我将馬車打開來給大家夥兒看看,你就相信了?”

“是!”王三篤定錦安候不敢讓衆人圍觀侯府的馬車,當下便斬釘截鐵道:“只要王爺能當衆讓大家看一看你的馬車裏裝的都是什麽,那麽我便服氣了!”

“光是服氣可不行。”錦安候聽了這話,微微一笑,道:“你大庭廣衆之下污蔑朝廷命官,應當處以杖責之刑!這是朝廷的規定,可不是本侯故意懲罰于你!”

“那侯爺還是趕快掀開馬車簾子讓所有人都瞧上一瞧吧!”王三冷哼一聲道:“事情還沒出個結果呢!侯爺就讨論如何懲治我之事,是不是考慮的太早了點?”

錦安候聽了這話,微微一笑,也沒跟王三再多做口舌,他給站在身邊的副将薛英遞了個眼色。

薛英領命,當即走上前來将錦安候所乘坐的馬車後簾打開,登時,裏面的情景一覽無餘的呈現在所有百姓面前。

王三冷笑道:“侯爺,您自己的馬車就不用檢查了,畢竟您是侯爺,是絕對不可能跟死屍同乘一輛馬車的,我們大家要看的,是後面那兩輛馬車!敢問侯爺,那馬車裏面坐的,可是你侯府家眷?”

“不是。”錦安候淡淡道:“我夫人剛從青雲庵祈福之後回京,現如今去別院裏探視犬子去了,小女兒這兩日進了宮,在陪伴太後娘娘,至于這馬車裏,坐着的不過是幾個小厮侍衛。”

“那為何這馬車如此之香?”王三目光一閃,追問道。

錦安候不慌不忙應道:“那是因為馬車裏還放了幾盒本候特地買來準備送給女兒的胭脂香粉。”

“那侯爺是放在一輛馬車上,還是兩輛馬車?”王三韌而不舍的追問道:“即使是賣給二小姐的胭脂水粉,那也不至于多到要兩個馬車才能裝的下吧?”

“那當然,本候不算是多有錢的人,即使是賣給女兒的胭脂水粉,也不過才兩盒而已,自然是放在一個馬車上。”錦安候淡淡道。

“好!”王三聽到這裏,雙目閃閃發光,似乎抓住了錦安候的什麽把柄一樣道:“侯爺,既然如此,那為何你的所有馬車上都有香味?這也太詭異了點吧?莫不是,你是專門用這些脂粉香氣來掩蓋什麽味道吧?”

“除了本候乘坐的這一輛,後面兩輛馬車從前都是府中女眷外出乘坐的。上頭有些脂粉香氣,也不足為怪吧?”錦安候淡淡道。

“好!我說不過你!那就等找到屍首再說!”王三意味深長的瞧了錦安候一眼,轉身往第二輛馬車走去。

可是下一刻,便有侯府侍衛上前攔住了他。

“難道侯爺想要反悔?”王三目光閃了閃,冷嘲熱諷道:“堂堂一國侯爺,也不過如此!”

“本候答應的是要百姓們來看馬車裏放的都有什麽,卻沒說過要你看。”錦安候盯着王三,木瓜沉沉道:“你的身份尚不明确,到底受了何人指使在此與本候為難尚且不知,本候為什麽要讓你過去那邊?你就在這裏好好的呆着吧!這結果,就讓大家來驗看就是了。”

“侯爺說的是!這個人長的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是啊是啊!還是讓這個可惡的王三距離馬車遠一些吧!”

衆人紛紛的議論聲将王三的臉色弄的很是難看,他站在那裏,一張臉一陣紅一陣白,好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錦安候微微一笑,轉頭給薛英又遞了一個眼色。

很快的,薛英便走到後面的馬車上,一把掀開了簾子,對着車上坐着的幾個侍衛道:“你們先下來!讓大家看看馬車上都還有什麽!”

衆侍衛點點頭,全都退了下來。

那馬車上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但是那股子淡淡的脂粉味道卻還在。

薛英瞧了一眼圍觀的老百姓,沉聲道:“諸位都看清楚了沒有?這馬車上可有死屍?”

“沒有啊?那上頭什麽都沒有!”百姓們紛紛議論道。

薛英微微一笑,命衆侍衛重新上了馬車,然後來到最後一輛馬車前。

王三站在那裏,脖子上架着一把長劍,一個侍衛目不轉睛的站在那裏緊盯着他,使得他絲毫也不敢動,馬車上的情形他是絲毫也看不到。

第 411 章 計都公主

一封信寫完,方雲仔細檢查了一遍,自認沒什麽纰漏,就裝入了信封,滴上了蠟鉛。收入懷中,準備第二天,送入蠻荒去。

噠!噠!噠!

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聽到這陣腳步聲,方雲微微皺了皺眉。現在夜已經很深,沒有特別的事情,一般不會有人來打擾他。

趙公明匆匆走了進來:

“大人,朝廷的詢函到了。”

說罷,将一張黃色的帛紗遞了過來。蜂鳥體積有限,大的文書帶不了。所以工部研制了這薄而輕的帛紗,作為書寫用。

這種帛紗,薄的像頭發一樣,裏面含有蠶絲,是特制的,不會浸墨。這種東西,最大的優點,就是寫完之後,能随意揉成一團。

一張墨盤大的帛紗,揉成一團後,只有小手指頭大小。用蜂鳥傳送的時候,極為方便。

不過,這種東西屬于宮廷禦制。只有重大的事情,簡短的字條,無法闡敘清楚的時候,才會使用。

看到這張金黃的帛紗,方雲心中微沉。伸掌接了過來,在桌上展開。第一眼,就看到了帛紗上密密麻麻,十多個大章印。分別是六部章印,七位武侯章印,武穆的章印以及太傅、太保、太宰的章印!

看到武穆和太傅、太保、太宰的玉印,方雲終于臉色微變。他還是低估了,衆多王侯陣亡,在朝廷引起的震動。

“十三皇子這次,恐怕麻煩了!”

方雲心中倒吸了一口涼氣。單一的王侯陣亡,或許還不會引起太大的震動。但這麽多的王侯,一起陣亡。已經不是十三皇子一句話能交待的了了。

這些王侯,武道修為相對于方外宗派來說,或許并不高明。在上古戰場上,甚至就是蝼蟻一般的角色。但他們替大周朝,立下赫赫戰功是毫無疑問的。

而且他們的爵位,也朝廷諸部共同冊封。這些王侯,或許并不是多麽舉足輕重,但在他們陣亡的背後,撼動的是大周朝的官制、吏制、法制、兵制,等等所有構築一個王朝的基石結構。

這必須要有一個交待,而且這個交待,不是一個随意就糊弄就行的。六部、太和殿、軍機處聯手的背後,必然不會顧及皇家。這是大周朝的傳統,在這個時候,皇室是插手不上的!

“茲,命平妖大将軍方雲,如實詳敘上古戰場,及偃月侯、霸下侯等數位王侯陣亡之事!見旨則即刻回複!”

方雲神色凝重。軍機處、太和殿以及朝廷六部的詢問,比之三堂會審,都要鄭重和厲害的得多。在這種場合下,誰要是敢怠慢,那就是自找死路。什麽爵位,都要削了,以後兵部、吏部,都不要想把名單挂上去了。

“一幹王侯之死,驚動武穆和三公,這件事情,我都沒想到。蜂鳥送到平妖大将軍府,軍中恐怕早已記錄。也就是說,我根本不可能和其他王侯通氣。”

方雲立即感覺到不妙。三公和武穆在上面盯着,這個時候要是做假,那就是愚到家了。猶豫了一下,方雲提起筆,在另一塊附帶的帛紗上,詳細的敘寫了一遍。

事,是那麽個事。不過,講話就要注意了。方雲盡管從自己的視野出發,不夾帶任何揣測,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要寫什麽或許、大概之類的,盡量減輕十三皇子在此事上的責任。

方雲一邊寫,心中也暗暗詫異。十三皇子這次擄獲了大量的兇獸、神獸精血。對于朝廷來說,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所謂将功補過,就算這些王侯的死,真的牽扯十三皇子,這些兇獸精血,也能降此事對他的沖擊,降到最弱。

“莫非,他在等待黴氣刷去的一刻?……”

方雲腦海中突然掠過一個想法。劉徹并不是個愚蠢的皇子,相反,他相當聰明,而且精于帝王心術。這種事情,他不可能不利用到。唯一顧忌的原因,也只有“獨臂冥王二叩首”了。

冥王太子以三十五條天龍之力,發出的“獨臂冥王二叩首”,比之“獨臂冥王一叩首”,要強大太多了。相對的,帶來的附加黴運,也厲害得多。

六部、軍機處、太和殿三方的調查和詢函,就足以證明,冥王太子那一拳,有多麽厲害。

“公明,把這封信,迅速由蜂鳥,送往上京城。”

“是,大人。”

管公明急匆匆的行去。

……

皇宮內苑。

一座宮殿恢弘、莊嚴,宮殿前,幹淨整潔的白玉石階上,十三皇子劉徹換了一身裝束,穿着白色綴花的華服,一手撐着身後,随意的做在地上。柔順的長發,從後肩披下,垂落在華服上。

“六部、太和殿、軍機處的詢函已經發出去了,很快就會有回複。你确定不要交出那些兇獸、神獸精血嗎?”

鎮殿侯盤坐在劉徹的左方,如老僧如定。只有在這種皇宮內苑,單獨面對劉徹的時候,他的話才會多一些。

“不用了,”劉徹擺了擺手:“我現在黴氣還沒有沖涮幹淨。變數太多,現在交出神獸、兇獸之血,恐怕對大局,也沒什麽幫助。反而徒增一些其他的不利變數。”

必須得承認,現在的這副局面,是出乎他最初預料的。冥宗武學的詭異,現在展現的是淋漓盡致。若不是有五帝虛影擋住了一大部分,劉徹恐怕自己不一定能做在這裏了。

“冥宗的武學,确實霸道。這一派能和太素派、始魔宗平起平坐,也不是沒有道理。可惜,我當時不能出手。”

鎮殿侯道。

劉徹眼中閃過一絲怪異的神色:“這只兔子,到底要幹什麽?”

“這個問題,或許只有陛下才能知道。”鎮殿侯說着,站起身來,微微點頭:“見過計都公主。”

“嗯。”

宮殿的另一頭,一名穿着白色宮裝,長裙及地的女子,款款走來。這名女子身材高挑,脖頸颀長,如同羊脂白玉。流露出來的氣質,冷豔而美麗,如同一朵開在冰川上的玫瑰。

“你出去吧!”

計都公主微微擡手,動作間,有股說不出優雅和高貴。如同一只湖面中曳過的天鵝。

“是,公主。”

鎮殿侯轉過身,默默的離開了。

等鎮殿侯離開後,計都公主臉上才露出一絲笑容,神态顯得自然多了。拽了一下裙擺,計都公主随意地坐在十三皇子劉徹旁邊,任長長秀發流洩及地,戲谑道:“十三弟,聽說,你又找那個小妖女了?”

劉徹臉上,原本灑脫、随性的神情一僵,随即露出一絲尴尬:“六姐,你不會這麽無聊吧?這種事情,你也跑過來湊熱鬧?”

“咯咯,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啊?看來,這個小妖女是你的死穴了。要不要姐姐親自出手,把她擒下來。她這種上古小宗派的妖女,根本就是手到擒來,姐姐保證把她治得服服帖帖,決不敢逃跑。”

計都公主咯咯笑道。

“算了吧。真要你接手。不如我自己動手殺了她。”

劉徹立即拒絕了。自己這位姐姐,看似高貴、優雅,冷豔、美麗,就像一尊冰山一般,但實際上,劉徹深深清楚,自己這位傳承了上古計都羅喉宗道統的姐姐,屬于不折不扣的瘋子,出手狠辣、犀利、歹毒不說,還偏好酷刑。

蕭蕭真要落到她手裏,送到自己手裏的時候,恐怕就剩下半條命了。

“啧啧,虧外面還說你多麽英明神武,卻還是敗在一個女人手裏。你們男人不是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嗎?區區一個女子,居然讓你心生不忍。你怎麽做大帝,怎麽繼承皇位,真是讓姐姐失望啊。想必父皇,會更失望。”

計都公主一臉的厲聲道。

“好了,六姐,”劉徹笑着擺了擺手:“帝王心術,我比你懂。我還沒到那種色令智令的地步。蕭蕭那裏,我自有分寸。你不必插手就是。”

“嗯,”計都公主滿意地點點頭:“這還差不多。我還等着你登基之後,封我個刑部尚書坐坐呢。八皇叔那裏,坐鎮宗人府。他不死,五千年內,我接掌宗人府都沒什麽指望。對了,聽說你最近惹麻煩了,天天往六部跑。我要不要我這個做姐姐的幫忙?去武穆那裏,說上幾句?”

劉徹擺了擺手:“不必了。這種小事都搞不定。以後還有什麽資格繼承大統。這件事情,我會處理好的。”

“那還差不多。不過,你放心。姐姐我一定會全力助你,登上皇位的。”

計都公主道。

劉徹只是淡然一笑,并沒有回答。

“聽說,你把方家那位次子招攬了?”

計都公主似是随意問道。

“你莫非瞧上他了?想要把他召為驸馬?”

劉徹戲谑道。

“宮中幾位娘娘,一直想搓合我和鎮國侯府那位大公子。可惜,那個李廣我瞧不上。我計都公主要嫁,也必須嫁給降服我的人。方家那個小子,若是有本事。我倒也不介意,只是,年紀太小了!”

計都公主以一種似乎是談論他人的口吻道。她一只手撐的地上,如羊脂白玉般的耳廓上,垂下一只鳳形耳飾,發出清越的聲音。

第 415 章 雙王刷魔獸

身形巨大的戈耳工出現在天邊,伴随着她的,是海量的魔獸們。

在“金固”的勸說之下,戈耳工這次可是孤注一擲地将幾乎全部魔獸都派遣過來了。

“母親,這次我們一舉拿下北壁,掠奪烏魯克的人口,以此為原料培育大量的高級魔獸,好準備以後和另外兩個女神開戰!”

是的,戈耳工非常容易地聽信了“金固”的建議,因為她一直覺得人類不堪一擊,真正的敵人是其他女神。

所謂“三女神同盟”,就是三位女神在一起約定,在烏魯克毀滅之前不互相攻擊、等烏魯克滅亡之後再一決勝負,決定誰才是美索不達米亞的統治者。

以前金固給戈耳工的策略,一直都是讓戈耳工慢慢發展魔獸、搜刮其他城市的人口為養料,拖延時間發展力量,為日後和其他女神的決戰做準備。

現在恩奇都收到吉爾伽美什王的通知,以金固是身份,以“烏魯克人口最多,一次性掠奪最容易”的理由,直接讓戈耳工玩了把大的。

站在城牆上,看着遠方滾滾塵埃,一豐知道是主動出擊的時候了。

回過頭來,對三位從者吩咐道:

“就拜托三位王了。哦,對了,英雄王還請收斂一點,一次性供應四名從者的寶具,即使是我也有些吃力,你和恩奇都的演戲點到為止就好。”

這次行動包括恩奇都在內要出動四名從者,因為恩奇都暫時還要以金固的身份留在戈耳工身邊,所以要适當地演一處戲,讓恩奇都在這次襲擊之中出工不出力。

最适合跟恩奇都一起演戲的,自然就是A閃了。

這樣“金固”就有理由因為和英雄王纏鬥而無法顧忌到戈耳工了。

A閃聽着一豐的話,不屑地啧了一聲:

“區區臣子也要命令本王嗎……本王知道了……”

即使是暴君狀态的A閃,也知道要守護烏魯克,而且這兩天快要被活閃和C閃的唠叨話把耳朵磨出繭子了,他也是知道好歹的人。

說罷,踩着維摩那率先騰空而起,向着恩奇都的方向飛去。

恩奇都也感知到了A閃的氣息,知道該開始演戲了,很耐心地向着戈耳工解釋道:

“母親,似乎英雄王飛過來了,他的寶具對獸群有很大威脅,我去解決他!”

絲毫沒有懷疑“金固”的戈耳工雖然自己覺得英雄王也不是她的對手,但是鋪天蓋地的寶具殺低階魔獸的話如同砍瓜切菜,她也不想讓自己好不容易培育的魔獸們毫無價值地死去。

“去吧,金固。不論什麽樣的掙紮,人類都會滅絕,就讓他們的王死在城牆前面吧。”

恩奇都微微一笑,“那麽,就由母親帶領魔獸們繼續進攻吧。”

說罷也騰空向着A閃飛來,雙方都各自亮出鋪天蓋地的寶具,開始了陣前大比拼。

“啊,剛剛說完……算了,這個規模的魔力還沒什麽,別把EA拿出來就行……

看剩下的兩位王的了,又要消耗不少魔力……”

喃喃自語的一豐在牆頭上看着戰局,這次他不準備出手,只準備當一個合格的充電寶兼攝像機。

不僅僅是比喻,他現在真的在城牆上放了好多拍攝設備,這是答應韋伯給他帶回去的。

都召喚從者了,還要Master頂在前面什麽的,就太掉價了。

A閃和恩奇都打得再起興,也是演戲,無關戰局,真正要對付的,是戈耳工和她身邊的獸群。

而對付她的兩位王者,已經乘坐着牛車,在英雄王之後騰飛而去,少時就飛到了戈耳工的前方。

沒錯,一豐走之前從韋伯那裏借走了伊斯坎達爾的披風碎片,以此為聖遺物,将征服王召喚了出來。

韋伯這個小體板,把他帶到神代來估計活不過倆星期,一豐雖然沒有告訴他具體情況,當時韋伯也通過一豐的敘說知道了情況的危機,所以僅僅拜托他将征服王的風姿用錄像機錄下來,以後回去的時候連着聖遺物一起還給韋伯就行。

征服王在牛車之上,牛車是借用着宙斯的神力飛天的,對上戈耳工,也算是一個體系內的碰撞。

将佩劍拔出,伊斯坎達爾大聲宣布着:

“區區野獸,怎能阻攔住人類征服的步伐。

我的軍隊,再次随我蹂躏吧!

Ionioi Hetairoi(王之軍勢)”

一陣白光從他身上開始擴散,直接從空中的牛車籠罩了大地,一個轉眼,固有結界展開,不僅僅是身體巨大的戈耳工,就連大部分魔獸都出現在曠野平原之上。

伊斯坎達爾以他為中心,盡他所能地用固有結界捕捉到魔獸群,将他們帶入固有結界的戰場。

而迎接他們的,則是随着征服王南征北戰的無敵君勢。

在這片戰場之上,每一名士兵都是一位從者,雖然靈基比不上征服王,但是都是實實在在的從者。

而且不同于第四次聖杯戰争的時候,這次王之軍勢們拿的可不再是普通的武器,而是實實在在的寶具。

由吉爾伽美什王提供,王之寶庫親情奉獻的寶具,被分配給了士兵們。

而且還是屬于A閃這個三大寶庫中最全的那個王之寶庫。

能說服A閃把自己的財報拿出來,C閃和活閃可是費了好多口水。

終于,第四次聖杯戰争中未曾實現的、最強軍隊配合最多寶具的願望,得以實現。

無敵的軍勢向着魔獸飛湧而去,明晃晃的寶具的寒光遮天蔽日,獸群在軍隊的鐵蹄之下毫無抵抗之力,步兵和騎兵相互配合着,開始圍剿固有結界中的魔獸。

戈耳工被突然的變故吓了一跳,她可不想讓自己辛辛苦苦培育的魔獸們覆滅,身後碩大的蛇頭晃動,準備用光炮對付軍勢。

有範圍攻擊能力、體型巨大的戈耳工确實對王之軍勢有威脅。

好在軍隊的目标不是她,也不打算當她的靶子。

專門過來對付她的另一位王者,從一開始就站在伊斯坎達爾的牛車之上,高高舉起了聖劍,早就将魔力積聚到了巅峰,并且瞄準了碩大的女神。

“Ex—”

金光籠罩在王者之劍上。

“—calibur”

第 414 章 大話真言

數十道毒火轟擊在方蕩身上,卻沒有出現毒火爆炸将方蕩炸得體無完膚的情況,相反,這些毒火全都黏在方蕩身上,并且開始不斷的縮小,看上去竟然是被方蕩給吞噬掉了。

就在黃元滿臉震驚恨不得咬一口自己的手指頭看看是不是做夢的時候,方蕩身上猛的鼓動一下,随即,兩條毒龍外加數十團碧幽毒火轟的一下朝着他猛沖過來。

這些都是黃元之前放出的去攻擊方蕩的,現在全被方蕩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在黃元滿臉震驚一腦門子不可置信的時候,黃元身後不遠處的蕭葉動了,蕭葉雖然不靠譜但還是很清楚眼前的情勢的,他不知道一顆垃圾金丹是怎麽能夠做到眼前這些的,但他知道黃元若就這樣死了,他的命也就保不住了,不管怎麽說一對二的局面都對他不利。

蕭葉手中的扇子猛的一扇,二十多顆美女頭顱猛的發瘋發狂,口中驕叱,唱起來的卻是犀利無比的戰歌一般的東西,铿锵有力,一道道音波彙聚成一道道鋒銳的波紋利刺,朝着方蕩襲去。

蕭葉沒有直接去救黃元,因為蕭葉心中算計的很明白,黃元死掉其實問題也不大,關鍵在于,将陡然發威的方蕩殺掉,原本方蕩是他看都懶得看一眼的存在,空氣一般的東西,但現在,方蕩忽然間就成了連玄丹丹士都能輕松宰殺的存在,蕭葉心中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懼來,直覺告訴他,只有殺了方蕩,才有活路!而方蕩攻擊黃元的時候,就是他最好的偷襲機會。

不過,這二十多顆美女頭顱的歌聲戛然而止,數十枚冰魄針叮叮當當的射入那些美女頭顱。

冰魄針本身的傷害威力并不大,洞穿頭顱也不會造成什麽傷害,不過,一旦冰魄入腦,就會立即融化,繼而凍結大腦,冰魄之中的一縷神念将取代大腦的作用,發號施令,占據對方的身軀。

這和當初方蕩推測的冰魄針的作用基本差不多。

二十多顆美女頭顱此時一個個嘴歪眼斜,那傾國傾城的妖嬈模樣現在變得醜陋不堪。

随即二十多顆頭顱在空中不斷互相撞擊,西瓜亂轉般的咚咚作響,如此一來,原本的美人頭,一個個頭釵混亂,頭發蓬亂,看上去猶如二十多個雞窩在空中亂撞一樣。

蕭葉一臉心疼至極的模樣,瞪着陳娥高聲疾呼:“女人何苦難為女人?”

陳娥冷哼一聲,一臉暗爽模樣,顯然女人這種動物天生對那些長得比我好看,或者跟我差不多的女人有着極強的敵意。

一切都只在剎那之間發生,黃元還在心中琢磨自己是不是應該掉頭逃走,不然或許會死的時候,就已經被驟然加速的自己的兩頭毒龍數十道碧幽毒火給吞噬下去了。

這毒龍和碧幽毒火怎麽會比我操縱的時候威力更大?

這或許是黃元心中最後的想法。

而這一切,就在短短的一分鐘內發生。

随着黃元身死,世界忽然一下就靜了下來,蕭葉停止了攻擊,呆呆的看着方蕩。

一切來得太快了,蕭葉措手不及,他知道黃元或許不是方蕩的對手,但在他的想法裏,黃元怎麽也能支撐一會,誰能想到黃元就這麽如同燭火般輕輕一吹,就噗的熄滅,此時的他腦子裏面還沒有轉過來,憑什麽?為什麽?怎麽可能?

方蕩憑什麽能夠殺掉塔婪?

方蕩為什麽能殺掉黃元?

這一切怎麽可能這麽快就發生了?

這沒有道理啊?就那顆垃圾金丹怎麽可能做到這種事情?

另外一邊的陳娥也不由得停下來,瞪着一雙大眼睛死死的盯着方蕩。

她心中的想法和蕭葉差不多,方蕩之前說什麽要殺掉塔婪等人的時候,她一直都覺得方蕩這人不是口中大話連天,就是根本沒有自覺,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個什麽水平,尤其是當方蕩說要在一分鐘內殺掉塔婪還有黃元的時候,陳娥更是覺得方蕩簡直就是精神不正常。陳娥之所以跟着方蕩一起瘋,完全是因為沒有辦法,在這裏她逃不走,也藏不住,只能玩命,事實上她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準備了。

但是現在,方蕩殺掉兩人竟然還沒有用一分鐘,方蕩不是精神病,方蕩也沒有說大話,甚至方蕩還很謹慎的說要用一分鐘的時間,方蕩的計算之中或許殺掉塔婪和黃元只需要更短的時間,說一分鐘,只不過是多打出一些預算來而已。難道他還很謙虛?

這是什麽情況?

一個口中大話連天叫人心中發笑的家夥忽然之間就将一切不可的事情全都做到了而且做得如此幹脆利落,是這個世界有問題了,還是我有問題了?

蕭葉啊的一聲慘叫,掉頭就跑。

因為方蕩朝他猛沖過來。

“天尊救我!”蕭葉一邊狂奔一邊胡亂嚷嚷着。

一道虛影從火焰之中緩緩升起,虛影卻沒有出手,而是靜靜地觀瞧着眼前發生的一切。

蕭葉不過是六品金丹甲級,方蕩卻擁有五品玄丹乙級水準,更不用說方蕩手中的數件寶貝,尤其是方蕩的殺伐之寶千葉盲草劍,此時猶如一條電蟒,猛的竄出,後發先至,一劍貫穿蕭葉的心髒。

蕭葉嘴角迸血的同時,将手中扇子朝着方蕩一丢,随後拼死一頭紮進了四周的滾滾弱水之中,随即消失不見。

二十餘顆美人頭此時變成了二十多顆炸彈,在空中轟隆隆的爆炸開來,将四周的一切全都攪渾。

方蕩在這爆炸面前都不由得駐足,方蕩微微皺眉,按理被千葉盲草劍一劍貫透心髒,蕭葉已經必死,但他也應該追上去,将其徹底斬殺掉,斬草除根不留下半點機會,但氤氲在四周的弱水詭異無比,方蕩也沒有把握能不能在弱水之中長久呆下去,還有弱水濃郁,遮蔽眼目,就算是五賊觀法也看不到弱水籠罩的地方,蕭葉鑽進弱水之中,方蕩要想将其找出來猶如大海撈針,并且最重要的一點,現在在他面前,還有一個叫做仙尊的家夥。

方蕩扭頭看向那位一直漂浮在火焰之中的丹宮仙尊。

丹宮仙尊從罪業虛火之中緩緩飛出,落在方蕩身前百米處,似乎在上下打量方蕩,随後開口道:“不錯,不錯,竟然是五年難出的天級雙丹丹士,不,你比天級丹士還要難得,是天級金丹之中的天級,因為你的一顆金丹一進入上幽界就是玄丹!啧啧,連我都看走眼了,遇到你,那幫家夥死得一點都不冤枉。”

“方蕩,你可願意加入我丹宮?我可以引薦你請求宮主,給你一個仙尊的稱號,許你一座城池,這可比你那個火毒仙宮宮主要強上百倍。”

“最重要的是,三位宮主将會親傳你古神傳承下來的功法,那是天地大道‘世間至理,擁有了這種功法,不用說成就元嬰,就算是進入道鏡境界也是指日可待!怎麽樣?擺放在你面前的,就是一步登天的機會!”

第 412 章 入府

第四百章零八章 入府

藍色光團懸于半空,悠悠旋轉着,絲絲縷縷晶瑩如雪般的藍色光線從中透射而出,隐約之間還有一層淡淡的白色霧霭氤氲而出,使得裏面本就朦胧不清的山水建築更顯氤氲,頗有些幾分仙氣袅袅之感。!

“仙府現世了!”

短暫的沉默過後,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在場不少人倒吸了一口涼氣,除了各方勢力那些為首的金仙境修士外,餘rén dà都露出興奮莫名之色。

“看來這就是傳聞中的冥寒仙府了。”

韓立喃喃自語了一聲後,神念一動,掃向那團藍色光團,頓時只覺得耳畔有驚雷炸響,神魂都為之猛然一顫。

他心中一驚,面上卻是沒有絲毫異樣,連忙将神識收起。

偷眼觀瞧之下,他便發現在場的許多人臉色都有些難看,顯然也是動用神識探查了入口,受到了反噬。

以韓立堪比金仙境修士的神識之強,尚且遭到反噬難以窺探,更何況普通的真仙修士,至于那些金仙修士,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什麽,但似乎也沒有什麽太大進展。

“洛道友,封道友,二位不拔個頭籌嗎?”蕭晉寒呵呵一笑,開口問道。

“蕭道友此言差矣,仙宮率衆于此将此處保護得如此周全,以至于在仙府臨世前未遭到宵小破壞,在這率先進入的資格,自然非仙宮莫屬了,封道友,你說是也不是?”洛青海滿臉笑意,開口揶揄道。

封天都的僵屍臉上本就沒有多少表情,此刻也只是冷哼了一聲,沒有任何言語。

“既然二位都這麽客氣,那我就先走一步了。”未等蕭晉寒開口,渠靈倒是絲毫不客氣,當先前取出了一張冥寒山河殘圖輕輕一抖,從中湧出大片光芒包裹着自己,飛入了藍光之中。

此女倒是雷厲風行,從開口到飛入藍光,前後不過一兩個呼吸,讓周圍衆人俱是一怔,接着有些躁動起來。

韓立看着渠靈身影消失在藍光之中,目中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晦暗之色。

蕭晉寒見此,只是轉身沖雪莺等人說了一句“你們随我進去,餘人留守此處”,然後便手腕一抖,祭出了那張冥寒山河殘圖。

只見圖卷之上,一層湛藍光芒湧出,将包括雪莺在內的名仙宮之人,和歐陽奎山等三名燭龍道金仙一齊卷了進去。

而後,蕭晉寒便在畫卷光芒之中,跨入了藍色光團之中,身影一個模糊,消失不見了。

剩餘部分仙宮之人和黑風島之人,則都留守在了外面。

待北寒仙宮衆人全部進入之後,洛青海再次開口沖封天都說幾句客氣言語,見對方無動于衷後,當下招呼一聲蒼流宮衆人,大袖一卷,以冥寒山河殘圖将他們包裹起來,一同飛入了藍色光團中。

在蒼流宮等人也悉數進入後,封天都這才看了一眼那獨目宗主,此人會意,忙召集伏靈宗等人一起進入了藍色光團中。

等三大勢力及渠靈率先進入秘境入口之後,在場之人幾乎少了一半,氣氛也不如此前那般凝重了,其他幾方勢力自然不甘落後,蠢蠢欲動起來。

鬼泣宗的那名麻臉老者,先是與南黎族修士交談一番後,又朝韓立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古道友,一會兒南黎族先進去,我們鬼泣宗緊随其後,到了裏面,會等着你們一起進來,屆時我們合歸一處,一起行動吧。”麻臉老者如此說道。

“陳道友所言甚是,我也正有此意。”呼言道人聞言,便也笑着說道。

“那我們便先行一步。”麻臉老者眼見南黎族修士,已經進入了藍光中,連忙說了一聲,走回了自己宗門隊伍。

“咱們也走吧。”眼見鬼泣宗衆人也進去了,呼言道人對衆人說道。

旭陽子以眼神示意宗門衆人聚攏過來,全都站在了一處,其目光掃過站在韓立身邊的陸雨晴時,仍是顯得有些不滿。

“仙府秘境內雖然靈寶天材不少,但同樣危機四伏,進入後,所有人盡可能集中一起,不要分散開來。”呼言道人囑咐道。

說罷,他也取出畫卷,略一施法後,便有靈芒湧出将這十二人裹挾而起,飛入了入口藍光中。

進入藍色光團的瞬間,韓立只覺得耳膜之中一陣嗡鳴,眼前忽然變得雪白一片,五感幾乎全部喪失,整個人似乎就只剩下了一道模糊不清的意識。

這種感覺無法言喻,卻令人十分不适,不過好在持續的時間不長,只是十數息之後,一切就又重新恢複正常。

韓立意識逐漸恢複如常,只覺耳畔傳來陣陣呼嘯風聲,刮得耳膜有些生疼。

其目光所及處,竟是一片飛雪茫茫的純白世界,四周圍充滿了森然寒氣,極遠處更有一道道巨大的暴雪龍卷,如虬龍蜿蜒貫接天地,令人心驚不已。

他的周身湧出一片青光,在體外撐開寸許光幕,将紛紛揚揚的飛雪隔開,卻仍能感覺有絲絲縷縷滲入骨髓中的寒意,透體而入。

目光四下掃過之後,他發現先前進來的北寒仙宮等幾個勢力的人,已經全都沒有了蹤影。

“好冷啊……”一旁的陸雨晴身上已經放出了護體靈光,卻仍是凍得美眸輕顫,睫毛上都結出了一層晶瑩冰花,輕呼道。

真焰宗等人身上的赤紅長袍光芒大盛,表面隐隐有虛化的火焰紋路湧動,從中傳出陣陣熱浪漣漪。

可盡管如此,他們的模樣也沒好到哪裏去,除了旭陽子等三名金仙神色稍好一些外,其他幾人皆是面色青白,通體瑟瑟。

“古道友,勞煩你催動山河圖,護住大家。”旭陽子看向呼言道人,說道。

呼言道人點了點頭,手腕一抖,那張冥寒山河殘圖立即浮現而出,在其身前鋪展開來。

緊接着,一道深藍色的球形光幕,從圖卷之上放大開來,将他們十餘人籠罩了進去。

進入光幕內,周遭的風聲頓時變小了下去,那種難以忍受的刺骨寒意,也被隔絕了開來。

“南黎族和鬼泣宗的人,都不見了……”雲霓站在呼言道人身旁,開口說道。

“本就是鬼道宗門和偏隅蠻族,豈會懂得言而有信的道理,多半是不甘人後,已經搶先走了……”震雲長老譏笑一聲說道。

“未必,之前陳丕主動聯系我們時所說的話也并非虛言,相比北寒仙宮,蒼流宮和伏淩宗這些龐然大物,我們終究勢單力薄,彼此抱團還是有必要的。至少結盟一事,在前期是利大于弊的,他們不至于為了争先機而自行毀約。”旭陽子倒是有不同意見,搖了搖頭說道。

呼言道人聞言,目光中帶着詢問之色,看向韓立。

“師叔,這裏的暴雪之中,似乎隐隐有空間之力混雜,他們或許是被傳送到了別的地方,跟我們不再一處。”韓立想了想,說道。

“嗯,我也覺得有這種可能。既然暫時找不到他們,我們就先離開這裏再說。不論如何,小心為上,你們都要跟在我身邊,絕對不可離開冥寒山河圖光幕的範圍。”呼言道人思量片刻後,說道。

“是。”衆人連忙應聲道。

呼言道人聞言,正要招呼衆人趕路,耳畔忽然響起了韓立的傳音:

“前輩,我已經兌現承諾,和你一起進了這冥寒仙府,這《真言化輪經後三層功法能否現在就給我?”

“你這小子,怎的連老夫也不相信?這才剛進仙府秘境,還沒辦事呢,就找我要報酬!”呼言道人微微一愣,回道。

“前輩之前可是說了,進入後,可以先給在下第四層功法的。”韓立聞言,笑着傳音回到。

呼言道人對韓立的性子也算了解,倒也沒有太過在意。

他一手催動着冥寒山河圖,一手摘下腰間的一枚儲物袋,遞給了韓立。

“進入仙府之後危機重重,這裏面有些保命之物,你且收好。”呼言道人一本正經說道。

韓立誠惶誠恐的伸手接過袋子,打開袋口以神念略微探查了一下,有些激動的稱謝道:“多謝叔父。”

衆人見狀,也只當是長輩對晚輩的普通饋贈,并沒有太過在意。

“我們現在該朝哪裏走?周圍看起來似乎都一樣。”韓立收起儲物袋後,開口問道。

方才他以靈目神通探查過四周,無論望向哪個方向,最終都只能看到茫茫一片的雪白之色,根本無法辨別距離和方向。

呼言道人聞言,沒有說話,眉頭緊蹙着朝身前的冥寒山河圖上望去,試圖從其上找到點線索。

“看那邊,似乎有個出口……”陸雨晴忽然指着一個方向,開口叫道。

衆人聞聲,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見極遠處的虛空之中,有一個拳頭大小,模糊的水藍色光點,若不凝聚心神仔細去看的話,根本發現不了。

韓立知道陸雨晴的靈瞳非同尋常,倒也不覺得奇怪,只是那個位置他自己方才也曾看過,并沒有什麽藍色光點,看樣子應該是剛剛才出現的。

呼言道人則深深看了陸雨晴一眼,眼中露出些許驚疑之色,畢竟以他金仙修為的目力,也沒能第一時間注意到這一點。

于是,衆人在球形光幕的庇護下,開始朝着藍色光點的方向趕路過去。

第 412 章 蔡龍的關系網

臨武縣,東臨高速公路出口,一輛銀白色的賓利豪車停在那裏,後面還跟着一輛黑色的奧迪車。這兩輛豪車停在那裏,到是惹來了不少過路人的注意。收費站的那些工作人員看到那車和車牌,都在輕聲的議論着,能讓昌家的大少昌寶盛在這裏等了半個小時的人物,到底是什麽大來頭呢?

在等待之中,一輛路虎車駛了過來,看到這輛路虎車,那賓利車上一名二十出頭模樣的帥氣男子走了下來。身後奧迪車裏,兩名高大的黑衣保镖也飛快的下車,來到了昌寶盛的身後。這樣的出場陣勢,到是一眼就可以讓人看的出來,昌寶盛的家勢非常的不簡單。昌家在臨武縣來說,也絕對算的上是能排在前十的勢力了。

昌寶盛現在還在東臨大學都書,雖然說在東臨大學沒有什麽名氣,但是在臨武縣,也是屬于一號有頭有臉的公子哥了。雖然不如臨武四少那麽耀眼,不過昌寶盛畢竟還年輕,而且還在讀書。臨武縣的大少,除了臨武四少外,昌寶盛絕對也是首屈一指了。因為他是昌家,唯一的獨子。而昌家無論是在商界還是在政界,都有着非常雄厚的實力。昌家論財富,也絕對是能排進臨武縣前十的,而且昌家在政界上,也是有着一名副縣長和一名副局長。這樣的底蘊,自然讓昌家在臨武的地位得到應有的尊重。

唐钰看到有人向自己的車招車,便向那邊停了下來。

“呵呵唐少是嗎?我是昌寶盛。”昌寶盛臉上露出了幾分友好的笑容走了過來,主動的道。

“原來是昌少,幸會幸會,還勞煩你在這裏等候,真是太過意不去了。這次來臨武縣,還要多麻煩昌少了。”唐钰微笑點頭道。

唐钰的客氣态度,也讓昌寶盛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幾分,他接到了郭陌陌的電話可一點都不敢怠慢,将接待的事情按排好了後,就直接來到了這裏等待了。郭陌陌,可一直是她心中的女神,當然也是只能仰望的存在。郭陌陌的朋友不用說,那業頭肯定不會簡單的。不管是出于哪方面的考慮,他昌寶盛自然都不敢怠慢了。不過看到唐钰的客氣态度後,他也是舒服許多了。要是一個難伺候的大少來了,那他也不好受。

“呵呵唐少說這話就太客氣了,你們是郭陌陌的朋友那自然就是我的貴客,這些都是應該的,唐少你千萬不要跟我客氣,不然我可沒有辦法向郭陌陌交待了。”昌寶盛道。

“一切有勞了。”唐钰點了點頭,客套的話也不再多說。

昌寶盛的目光一瞥車裏,這才看到了林菲菲,也是馬上一笑道:“林菲菲小姐,你也來了啊,剛才沒注意到你,抱歉抱歉。”

“嗯是啊,我陪我男朋友一起來的,他要來這邊處理點事情,這邊還要多麻煩你了。”林菲菲點頭道。

“哦。”昌寶盛眼睛一亮,再次看向了唐钰,他到是沒想到唐钰竟然是林家大小姐的男朋友。昌寶盛馬上一笑道:“呵呵林小姐客氣了,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就不用跟我客氣,直接開口便行了。好了,我們先去住的地方吧。”

“嗯。”唐钰點頭。

在昌寶盛的帶領下,衆人來到了臨武縣一處繁華而又環境優雅的別墅區,這裏也是臨武縣的地産王,別墅的價格其實不低于東臨市一些別墅價。在這裏,昌寶盛有自己一棟別墅,到不是為了他方便在外面玩,而是他十八歲成人的生日禮物。他很少來這邊住,畢竟這邊沒有人,大多的時間他還是跟家人住在一起的,所以這別墅一直都是空閑着的。這一次唐钰他們來了,昌寶盛也是花了一下午時間讓人過來将別墅裏裏外外都打掃幹淨了,并且叫了一個做飯阿姨過來,還有這兩名保镖,也是準備留給唐钰他們的。

“呵呵,臨時收出來的,唐少你們就委屈一下。”昌寶盛道。

唐钰打量了下這別墅道:“非常的不錯了,昌少不要這麽客氣了,我們這次來也不是來玩來享受的。”

“呵呵,那就行。”昌寶盛一笑:“本來我是想将唐少你們安排在酒店的,但是酒店畢竟有些人多雜亂了,所以想了想還是将這個房子收拾了出來。好在這裏離我家的酒店,以也蠻近的,開車也就是五分鐘的路程。當然,要是唐少更喜歡住酒店的話,我也預留好了,可以直接去酒店裏。”

“真不用了,住這就挺好的。”唐钰道。

鄧力到是從來沒有住過如此豪華的房子,他一進屋子到是滿臉好奇和驚訝的四處打量了起來,這對他來說,簡直就像是皇宮一樣的豪華氣派。

“唐少,不知道你這次來臨武縣,是要處理什麽事情,還要你親自來。”昌寶盛問道。

唐钰點了點頭道:“事情比較棘手吧,情況是這樣的。”唐钰到是沒有隐瞞的将小志小雨的事情說了出來,也暗暗表示了自己要将蔡龍整跨的意思。這個昌寶盛既然是郭陌陌介紹的朋友,那自然人品應該是沒有問題的。郭陌承極少交異性的朋友,能讓她信任的人,唐钰自然也相信。再說,在這短短的跟昌寶盛交談之中,唐钰也能感覺的出來,這個昌寶盛的為人到确實還不錯。或許,自己這次真的需要借助一下他昌家的力量,來搬到蔡龍。

聽完唐钰的敘述後,昌寶盛眉頭也是緊皺了起來,一陣沉默後才道:“這件事情确實比較難辦,牽扯到了蔡龍。蔡龍在我們臨武縣那可是絕對的一霸,就是我昌家也不敢去招惹他。他財大氣粗,臨武縣的各部門的領導跟他的關系都非常的好。只要有這層關系在,那想要動他,就非常的難。就是他答應,我們臨武縣的那些大人們也不答應。一旦沒弄好,把白道的力量牽扯進來,那就更難行事了。所以我覺得,如果唐少真的要動蔡龍的話,最好是先把白道的關系給梳理通了,讓那些大人們不插手這事,那蔡龍就是孤立無援,再做其他的計劃,就會順利多了。不然的話,肯定是千辛萬阻的。”

唐钰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沒錯,這确實是一個辣手的問題。”唐钰當然知道這個問題,只不過自己白道上根本沒有什麽人脈,根本就沒有辦法來影響臨武縣的那些大人物們。

昌寶盛也是搖了搖頭道:“我大伯到是臨武縣的副縣長,不過在臨武縣實權不大,說句不好聽的話,恐怕也就是跟公安局局長付博川也差不多。我姑父,是公安局的副局長,權力也被付博川壓的死死的。不然的話,我到是可以牽制下蔡龍。”

這個問題确實讓唐钰有些頭痛,來黑的來硬的來陰的,唐钰都不會懼他蔡龍。讓唐钰難下手的是,有白道的力量護着他蔡龍。有這一道護身符在身,想要在臨武縣動他蔡龍,那顯然是在太歲頭上動土的感覺。正如昌寶盛所說的,就是蔡龍同意,臨武縣的那些大人物也不同意。想要搬到蔡龍,畢竟要先解決臨武縣的那些大人物。

“昌少,你知道跟蔡龍關系特別近的那些大人物嗎?”唐钰問道。

昌寶盛點頭道:“知道,蔡龍也算是一號枭雄般的人物了,的确有叱咤一方的能力。他在臨武縣的關系網拉的非常的大,幾乎每個部門的領導都跟他走的近。當然,最大牌的自然就是臨武縣縣書記,縣長還有公安局局長付博川了。付博川,基本上就是唯他馬首是瞻吧。其實付博川能上位,可以說蔡龍出了很大的力,所以付博川對蔡龍差不多是唯命是從。”

這三個大人物,基本上就可以将臨武縣控制下來了,這蔡龍的關系網确實是硬。

“那就是說,如果想要動蔡龍的話,最好是将這三個人擺平了。”唐钰道。

昌寶盛點頭道:“差不多是這樣的。”

唐钰揉了揉眉心,要擺平這三號大人物,那可是非常的不容易啊。當然,唐钰心中也有一些想法。在這上面混的,沒有誰是幹淨的,如果能抓到這些人的把柄的話,那要擺平這三人,到也不是什麽難事。當然,也還要東臨市那邊有些關系,不然事件被壓下來了,也沒用。

“昌少,你家裏好像主要的産業也是在房地産吧?”唐钰又問道。

“嗯是啊,我家算是臨武縣做房地産最早的吧,只不過後繼無力,被蔡龍壓死了。現在在房地産占的份額,已經很小了。我家現在的産業重點,也是向餐飲業轉化。不過餐飲業的竟争,也非常的激烈啊。”昌寶盛道。

唐钰點了點頭,也重新将自己的計劃梳理一下,考慮下下一步要怎麽走。如果能有辦法擺平蔡龍的三大靠山,那其他的事情就容易多了。白道的力量不跳出來阻止的話,做什麽事都放心多了。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則是要将蔡氏集團整跨,這更是個瘋狂的計劃。越是瘋狂,越是讓唐钰更有動力。

昌寶盛看着唐钰,他也知道唐钰的一些瘋狂計劃,心中到是暗自啧嘴,也是無比的佩服。如果他真的能将蔡氏集團都給整跨的話,那就真的是很可怕了。不過,想到唐钰的來頭,昌寶盛又覺得,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光是林菲菲背後的林氏集團,就可以有能力将蔡氏集團整跨。還有一個郭陌陌,那更是有可怕的背景。有這些大人物的支持的話,這個計劃看似瘋狂,其實也是有可能實現的。

昌寶盛隐約嗅到一股腥風血雨要來臨了,臨武縣的天,恐怕要因為眼前這個男人而變了。他的骨子裏,到也是有些興奮了起來,好久沒有出過什麽大事了。溫室中的孩子,總是期待能有些狂風爆雨。或許,他昌家在這場狂風爆雨中,也能乘風破浪一次。

(本章完)

第 411 章 毀燈破陣

這個神秘的敵人已經施法在“明心聚魂燈”周圍形成了結界,隔絕了石清響魂魄同身體之間的感應,一旦“明心聚魂燈”被毀,只怕他不會被自己的身體吸回,而是就此落入對方的掌握。

“明心聚魂燈”一遭遇攻擊,石清響的魂魄便有了決斷。

哪怕活下來的希望渺茫,也不能叫對方陰謀得逞。必須要奮力一搏,打破這個結界。

布下結界的應當是那看上去慈眉善目的龍大師,那老禿驢少說也是個化神中期,石清響沒有任何法寶可以依仗,單靠他現在的修為,要毀掉化神所布結界明顯是力有未逮。

“明心聚魂燈”遭到攻擊,石清響的魂魄不可避免受到影響,他在劇烈的颠簸幹擾下,注意力高度集中,緊緊鎖定了那個古怪的法陣。

他的時間不多了,必須在“明心聚魂燈”被毀之前找到陣眼,引爆這個法陣,這是目前他唯一可以利用的東西。

這個法陣與石清響之前見過的任何一種法陣都不同,沒有陣盤陣旗,只有環環相扣的古怪圖案,石清響甚至不清楚到底該不該稱它是法陣,但他感覺得到,這些圖案中蘊含着強大的法力。

圖案在動,濃郁的真元流若有實質,石清響的魂魄在圖案邊緣幻化作人形,他的眉頭緊皺。

這個法陣經過僞裝無疑,在圖案中若隐若現的是什麽,魔文他認識,明顯不是。上古仙文?他在符圖塔裏研究過,好像也不是。他腦袋裏閃過那條化神期的吞天妖蟒,難道是妖文?

确定了不認識,石清響現在沒空想這些,将這個念頭抛到了腦後。

不管什麽東西,其本質都是一種法術,道修魔修甚至妖修,只要施術的人不是真仙,就無法脫離天地法則。

要冷靜,亦要快!生死一念,沒有時間給他猶豫。

既然是專門為他設下的陷阱……石清響手指輕彈,一道勁風打入法陣,位于法陣正中的圖案亮了一下,幾個古怪的符號随之變大,而後驟然收緊,這是禁锢的力量,大約是因為抓了個空,字符慢慢恢複如常,法陣停了下來。

只這剎那之間,石清響已看得清楚,法陣真正動起來的不足十之一二,這是一個針對靈魂的法陣無疑,不但要抓住他,還有更險惡的後招,若是搜魂,那對方的神魂必定也會深入陣中,對方神魂與法陣相契之處,即是陣眼。

找到陣眼那就好辦了,全力一搏,是生是死且看天意。

“明心聚魂燈”的燈芯驟然暴發出刺眼的白光,這件法器在化神強者的接連攻擊下已經快要達到極限了,石清響的魂魄在其中但覺翻天覆地般地震蕩,他勉強穩住,運轉了“大天魔三目離魂經”。

這二三十年,作為一縷孤魂,別的功法他都不能修煉,唯有這“大天魔三目離魂經”時刻未停,神魂之強甚至可以在天魔祭上冒充化神期魔魂。

結界內,石清響的魂魄在醞釀着最強一擊,結界外,大殿裏的形勢已經急轉直下。

龍大師和金夫人的些許異樣沒有瞞過紅箋的神識,她戒心一起,始作俑者龍大師為了拿下石清響的魂魄接連施法,神識攻擊波動雖弱,卻還是被紅箋發現了端倪。

她暗叫了一聲“糟糕”,當即便經由“陰陽蠱花鏡”向石清響示警,并試圖把這件擅長逃匿的法寶招出來。

可那金夫人早就守着殿門截斷了二人的退路,紅箋剛一有所動作,便被她發覺。

紅箋只覺身上陡然一沉,好似有一座大山壓了下來,血肉之軀不堪重荷發出“喀”的一聲輕響,也就是她強體有成,否則只這一下便要骨斷筋折,被對方直接壓垮。

與此同時案桌上的龍大師也動了,他沒有什麽大的動作,只是半坐起身,沖着紅箋轉了一下頭。

他那呼嚕聲不知何時已經停了,雙目還殘存着些許笑意,眨也不眨盯着紅箋。

紅箋不想同他對視,可不知為何,老和尚那雙眼睛好似帶着莫大的吸力,竟使得她挪不開眼睛。

四目相視,龍大師兩眼突然亮起妖異的紅光,紅箋腦間一暈,真元頓時陷入凝滞,已經浮現在半空的“陰陽蠱花鏡”猛然一晃,如水中泡影,消失不見。

紅箋還是第一次處在這麽被動的局面,她此時的神智其實十分清醒,明知自己受到金大師控制,連帶着石清響也極度危險,卻偏偏挪不開眼睛,好似一尾被釘到案板上的魚,怎麽掙紮都是徒勞。

金夫人将紅箋二人的表現看在眼裏,細長的彎眉不由地豎了起來,向金大師發洩着不滿:“虧你個老東西還是化神後期,連兩個小小的元嬰初期都搞不定,枉費我一片苦心,定下這麽高明的計策,真是沒用之極。快着點,我還要去幫老蟒收拾那兩個人類化神。”

龍大師被低他兩階的金夫人斥責了,也不着惱,嘴裏委屈地辯解道:“這怎麽能怪我,人妖殊途,要收個人類修士做奴仆是很耗神的,我已經都照你說的做了,誰知道他們還是看出了破綻?”說話間他眼睛裏紅光大盛,還在竭盡全力試圖控制眼前這兩個年輕人。

紅箋聽在耳朵裏,心中巨震。

眼前這兩人竟是妖修,是了,魔域這種環境,連人類化神都比道修大陸多出好幾個,更不用說妖獸。無盡海每天漂着大量高階修士的屍體,這些都便宜了海裏的妖獸,時間一長,出現幾個化神,甚至是龍大師這樣的化神後期自也不足為奇。

只是魔域各大宗竟對此一無所知,這才叫人覺着詭異。

眼前這兩個妖修竟想着将自己和石清響變做他們的奴仆,所圖什麽以後再想,此刻“明心聚魂燈”正在承受着一撥撥的攻擊,石清響的魂魄危險!

還有什麽辦法能夠從容脫身,護着石清響從虎口裏逃出去?

修為相差太多,她被迫直視着老和尚妖異的眼睛,能保持住心中一點清明已經不易,連說話都不能,更不用說施展法術。

說起來話長,其實自龍大師誘騙石清響的魂魄失敗開始來硬的,也只過去了短短兩句話的工夫。

龍大師一心三用,他本是無盡海裏一只數千年的龍蘿花蛤,修為雖高,膽子其實很小,平時不怎麽擅長争鬥,最拿手的是迷幻之術,這次的事,他與金夫人還有那吞天妖蟒事先已經分好了工,凡是神魂方面的都由他來出手。

至于為什麽盯上紅箋和石清響,那要從許多年前說起。

龍蘿花蛤在妖獸中實力偏弱,但它神識并不弱,從築基一路修煉上來,能得不死,全憑以假亂真的幻術。等到了元嬰圓滿,它已經心智全開,就在那段時間,有一回它竟然機緣巧合有幸目睹了蜃景神殿在無盡海深處出現。

當然那一回并沒有化神進去,蜃景神殿在海上矗立片刻,慢慢消失。

進階化神之後,妖修有了化為人形的能力,從外表上看,“龍大師”與人類修士一般無二,龍蘿花蛤做夢都想着能再遇上蜃景神殿,後來他和金雲蛟、吞天妖蟒兩口子遇上,時間長了彼此都很了解,便将當年的奇遇好一通吹噓。

只是如此也到罷了,偏偏他們三個湊在一起,住處離着天幕很近,不到百年的工夫,天幕三次自道修大陸那邊開啓,魔修們不知情,他們做為地頭蛇卻感應得清清楚楚。

第一次事起突然,待他們趕去六個少年男女已經分散到了四處,他們随便抓了一個重傷的少年,自他腦袋裏得到了答案。

天下間竟有《大難經》這樣未蔔先知的神奇功法,這引起了他們三個極大的興趣。

為了《大難經》,他們盯上了天魔宗,時間一長,自然不難發現端倪。三次天幕開啓,都與景洪天的親傳弟子這個叫做石清響的年輕人有莫大關系,化神後期已經隐約可以窺得天機,他們認為這個年輕人必定是學到了《大難經》。

人類修士修習的功法,妖修是沒有辦法學的。再沒有比将這年輕人诓騙到跟前,通過秘法将他收為奴仆更妙的主意了。

至于費真人和殷正真适逢其會,金夫人也沒打算将他們放過,人類修士和妖修本來就是死對頭,趁機一股腦滅了,可謂一舉數得。

龍大師打算的很好,到這時候,他的大部分心神仍放在“明心聚魂燈”上,石清響的魂魄不上當,他打算先抓住那年輕人,再慢慢揉捏。

可這一次,未等他的法術觸及到“明心聚魂燈”,那法器突然自行亮了起來。

這亮光沒有像之前那樣閃爍後恢複原狀,而是愈來愈刺眼,龍大師剛想道:“不好!”細細的燈芯突然“砰”的一聲爆開。

“明心聚魂燈”雖然毀壞,由燈芯爆開而引起的劇烈風暴卻沒有停止,在石清響的引導下,勢如破竹,直接席卷了龍大師布下的法陣,登時便将這個威力極大的法陣瞬息引爆。

第 416 章 杜衡

想要轉過身去解釋,但身體卻像是被釘在原地一般,無法轉身,不敢轉身,生怕會看到對方那副落寞神情。

魇的嘴張了又張,最後還是選擇緊緊合在一起。

“我剛才失态了,很抱歉,不過能否将我的輪椅還給我?”顧瑜淺笑着同卿瑤音開口道。

失去輪椅的他,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廢人一般,只能夠任由他人擺布。

魇的雙手微微一顫,很想要直接将顧瑜抱到其輪椅之上,但最後也只不過是跺了跺腳,閃身去了人群之中。

對此,卿瑤音很是無奈,她都已經遲鈍到了這種地步,也已經看出來,這兩人之間有點什麽了,為什麽偏偏要這樣?

“魇,只不過是為了在我面前找回一點面子……”雖然解釋太過于蒼白,但卿瑤音還是感覺要替對方解釋一下,畢竟這個事情,都是因為自己而起。

卻不想那顧瑜只是搖頭輕笑,反而一副不在乎的模樣,看的卿瑤音一愣一愣的,這是什麽操作,剛才還不是一副傷心欲絕的小模樣嗎?

怎麽不過是轉眼的功夫,剛才那一副落寞的不要不要的人,就如同她看錯了一般。

“放心吧,在下無事,只不過剛才可能會做了許多讓你們為難之事,還望姑娘莫要生氣,有些時候只能夠用生不由己來形容。”顧瑜靠在身後暗紅色牆壁之上,瘦弱的胸膛緩緩起伏,不知為何,對方明明是一副青少年模樣,但卿瑤音卻從對方身上感覺到了濃濃的死氣。

那種只有将死之人身上才會彌漫着的死氣,仿佛在恍惚之間對方已經失去所有生氣,如今坐在自己面前的不過是一具茍延殘喘的軀殼。

“無事,只是你?”面前這個男子身上似乎隐藏了太多秘密,卿瑤音想要詢問,卻又不知究竟應該從何開口,只得笑着搖了搖頭。

“您好生休息一下吧,我還要去看看魇,它獨自出去禍害,當真是讓人不省心。”卿瑤音話音還未落,便看到魇跌跌撞撞從外面跑了進來,手中還拎着已經不省人事的娃娃臉。

“我去!丫頭本大爺不過就是出去轉了一圈,你可算是找到機會說大爺我的壞話了是吧!現在被大爺抓到了一個現行!看你這個壞丫頭究竟還有什麽好說的!”魇氣急敗壞站在卿瑤音面前,與此同時将娃娃臉随手就丢在了顧瑜身旁。

做出一副撸袖子的模樣,當即便想要沖上了和卿瑤音大幹一場。

卻被卿瑤音一腳踹到了顧瑜懷中。

“一邊去,說你壞話本姑娘還需要找機會嗎?就算你丫站在本姑娘面前,本姑娘也是照說不誤!”說着卿瑤音擡了擡自己精致的小下巴,她可是無所畏懼的好不好!

“嘤嘤嘤,我就知道你變了,自從你和百裏那個小白臉在一起之後,你就變了,你的心裏只有他,再也沒有我的位置了,明明人家陪你風裏來雨裏去的,結果你現在竟然不愛人家了……”

一副骷髅架子就這樣站在自己面前一副你對不起,你不愛我了,你喜新厭舊的小模樣的控訴,當真是讓卿瑤音接受不來,如果不是因為自己腹中着實饑餓難耐,她當真是想要一口吐在對方的臉上,讓它知道究竟什麽是,惡心死人!

“小生生不見了啊,大爺我回來就是為了跟你說這件事情,剛才我在人群之中轉了一圈,都沒有發現任何關于小生生的消息。”見卿瑤音臉色變得古怪,魇連忙開口道。

“杜生丢了?你可是仔細找過了?”一聽是杜生不見了,卿瑤音心中一顫,不知為何,心中升起一抹不好的想法,杜生為人處世十分謹慎,并不是一個會亂跑之人,更何況在這種時候,杜生同淳于靖關系十分親密,更不會随便離開,就算是離開也至少會給自己打一個招呼,如今卻為何一聲不響就這樣不見了。

着實讓卿瑤音十分奇怪。

如今跟在卿瑤音身邊之人,修為最弱的就只有杜生,甚至連天穹都要比杜生好上幾分,至于淳于靖那家夥,因為有将軍那個作弊利器的存在,卿瑤音根本就沒有用正常人的修為來看待他。

倒是杜生,因為不能夠在修習玄功的原因,讓卿瑤音總是會多關照其幾分,畢竟是自己的小弟,自己沒事的時候欺負欺負也就罷了,定是不能夠再讓別人欺負。

“人群之中不曾見到他,不過小生生修習的是媚術,應當不會被輕易誘惑……”但心神在怎麽清醒之人,或是可以抵禦最強大的幻境,卻無法反抗自己最渴望的之物。

後面這些話魇并不曾開口,但卿瑤音卻十分清楚,能夠讓杜生在這種情況下失态的,恐怕也就只有杜衡一人。

這麽多年過去,曾經哪位有情有義的侍衛,是否還真的活着,又是否真的就在這大屯鎮之中,卿瑤音并不能夠肯定。

但她心中卻隐約有一種感覺,似乎有什麽事情即将發生。

“魇,在這裏看着他們兩個,我去去就來。”卿瑤音臉色一冷,随口交代了一句便匆忙沖了出去。

因為這極其精純的生命力,卿瑤音将小北所躺的玄冰床,挪到了自己房間附近,現在想來,事情似乎太過于奇怪,她不得不再次将小北收回玉佩空間之中,并且将這件事情告知百裏池淵。

因為異寶出世的消息,整個大屯鎮可以說是人滿為患,且來者皆是修為高深之人和一些大家,剩下的也不過是一些想要來撿漏之人,或者是大屯鎮的原本剩下之人。

可是這麽直到現在,他們面對的都只不過是一些喽啰,很少能夠見到一些大家之人,就連一些門派之下的門徒都十分少見,都是一些雜碎,修為普通,甚至還有一大部分,是沒有絲毫玄力的普通人,這一切着實太過于奇怪。

甚至可以用詭異兩個字來形容這一切,在加上杜生的消失,更是讓卿瑤音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第 423 章 :萬劍與我同歸墟

最初的刺眼光芒淡去後,陸嫁嫁的劍目适應了這種亮度,她看清了寧長久此時的模樣。

白衣勝雪的少年立在大海上,耀目的太陽再爆發之後急劇縮小,最終成了勾勒在他身後的紅日,紅日耀目高懸,這輪紅日更像是一個純粹的圖騰,其間有金烏盤踞,若日之黑子。

寧長久散着墨發,面容在光芒的照耀下宛若刀削,有着少年的秀氣和神明的俊朗,像是一片灌滿了日色的湖水,蘊滿了神聖而明亮的美感。

柳希婉的靈态身影在他身側盤旋,顯得更加虛無,似永不會彌散的光霧。

劍靈少女的俏麗空靈與白衣少年的俊秀神聖交疊着,一并映着紅日,似天國降臨的使臣亦或是天國本身。

風不生漪,水不生紋,大海在流爍的陽光裏寂靜了。

一千丈之外,天骥的金色光芒也被他壓了過去,那杆火焰凝成的神戟握在他的手中,竟也有了融化的跡象。

金色面具上的裂紋也更為醒目,他的整張臉都要被劍鋒一劈為二了。

陸嫁嫁從未見過這樣狀态的寧長久,他明明離得很近,卻又像是遙望紅日那般的遠。但這種感覺也只是一瞬,很快,融入她身軀的劍胎發出了清鳴,似在呼喚那輪太陽,帶着渴求與親近。

這種情緒感染着她,她的身子在難以察覺間變化着,注入了聖輝般的光。

天骥的投影看着這個宛若新生的少年,情緒依舊沒有太大的波動:“比之當年,你還是弱了太多。”

寧長久漠然道:“斬你于南溟,足矣。”

銀白的劍鋒上,似有朝陽升起,轉眼赤紅一片。

以寧長久為中心,方圓萬裏的海域都被這種紅光覆蓋了。

天骥看着他,喉嚨間發出了低吼,這聲吼聲似是嘆息。

斷臂的白銀神駒停止了哀吟,徹底退居一旁,垂首不語。

寧長久感應到了什麽,一劍劈去。

先前鋒芒無可匹敵的一劍,撞在了天骥的身前,卻無法寸進。

天骥的身前,一個灰色的領域盾牌般撐了起來。

天骥那身帝王的冠冕之下,有刺一樣東西長了出來。它的背脊被頂穿,胸膛被紮破,峥嵘的意味在原本的輪廓上生長了出來,面具下的臉也極速變幻着。

神話形态!

不到萬不得已,國主都不願意開啓自己的神話形态,因為這非但會減少他們的‘神秘’,從根本上削弱力量,最重要的是,哪怕是他們,都有可能陷入失控與瘋狂,無法自拔。

但面對登上了神國王座的寧長久,天骥依舊選擇了開啓神話形态。

暗主點亮了他的星,他也能隐約感受到暗主的情緒……若無法殺死這個少年,先前數千年的努力與今後無數年的榮耀,都有可能功虧一篑。

灰色的領域裏,天骥于長嘯中撐開了猙獰的身子。

那是一個似馬非馬,似鹿非鹿的形态,其上漆黑與蒼白交融,黃金與白骨并存。

很多年前,他初登王座,其餘古神并不服氣,認為他不具備統領他們的資格。于是天骥詢問他們,自己的真容是什麽。

回答馬的盡死,回答鹿的也死,古神們在恐怖的重壓下終于俯首稱臣,高呼他為神主。

高呼神主的活了下來。

從那一刻起,在他的認知裏,自己的本源之形根本不重要,那只是獨屬于他作為神主的符號罷了。

遠古的記憶飄忽着進入了身體,那白衣少年的劍再度斬來。

這柄劍,曾經讓無數的太古魔神都感到戰栗,而如今,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戰勝對方,卻已有了直面他的勇氣了。

轟然的撞鳴聲在海面上炸開。

這一撞擊的威力,幾乎不亞于當初鹓扶的殘星落于北冥的沖擊了。

陸嫁嫁在撞擊的沖擊波中封劍格擋,卻發現有一片太陽的碎屑早已攔在了自己的面前,替她擋去了大部分的力量。而另一旁,白銀神駒無依無靠,在強大的撞擊波中哀嚎着,鐵甲盡碎,身軀布滿裂紋。

撞擊聲的餘韻像是‘風’字低沉的尾音。

兩道金色的光糾纏在了一起,在撞擊之後,朝着海面上空沖了過去,轉眼撞破雲層,來到了空氣稀薄的虛境之中。

他們在長空中不斷地對撞着,濺起的空間漣漪擴散開來,在中土與南州引發了諸多詭谲的異象。

那是俞晴眼中崩塌的氣,在陸嫁嫁的眼中切割天空的利刃,在司命眼中則是搖晃的長明燭火。

坐在地板上的白藏舔着爪子,有些生氣……天骥居然開啓了神話形态,看上去,那個叫寧長久的似乎真的成就了神位啊。葉婵宮,這也在你的預料之中嗎?

白藏回過頭,看着棉被裹得臃腫的嬌小少女,總覺得很是違和。

此刻,哪怕是遠在的西國的三千世界,趙襄兒的水鏡之中,明亮的直線分明地交錯着,這面水鏡也因為窺探而生出了一波又一波的漣漪。

趙襄兒秀眉緊蹙,心中很是緊張,平日裏,看寧長久睡覺的時候,她特別希望來個人幫自己揍他一頓,如今看來……還是繼續睡覺令人安心些呀。

少女握緊了拳頭,目不轉睛地盯着水鏡,不知為何,她總有一種寧長久知道自己在看他的感覺。

……

這場神戰不知會持續多久,它波及甚遠,除了缥缈樓外,相距最近的就是古靈宗了。

古靈宗的大陣被外部的氣流擠壓着,裏面的弟子雖一個個都是見過大世面的,卻也經不太住這樣長期的折騰,大都無心上課,很是慌張。

這一波動也傳達到了幽冥古國裏。

邵小黎從夢中驚醒,今日,她又夢到了那棟紅樓,夢到了形容消瘦的自己穿着嫁衣孤坐裏面,盯着燭火發呆。

她的神思從那種空空落落中抽了出來,睜開眼,看見白衣少女正站在殿門口,衣裙飄如梨花。

“嫁嫁師娘……”

邵小黎尚有些睡眼惺忪,第一時間認錯了,回過神後才想起,那是小齡。

寧小齡回過了頭,望向了她,眉目間萦着憂愁。

這位當初稚嫩的小師妹,如今已出落娉婷,明豔無俦,無論是穿着打扮還是氣質,都與她最為仰慕的陸嫁嫁是相似的。

“嫁嫁師娘?哎,小黎妹妹這是又睡昏頭了?”寧小齡淺淺地笑了笑。

邵小黎披上了一身與她相近的梨花色白裳,她來到了寧小齡的身邊,與她一同向外望去。

“發生什麽了?”邵小黎問。

她話音才落,便看到了冥國上方的天幕上,出現了一圈又一圈不和諧的波紋。

寧小齡抿起了唇,沒有說話。

九幽聞聲而來,她也一同仰天觀望,身為詩人的她充當起了巫祝的角色,神神叨叨道:“天生災怨,外魔入侵,是大福也是大劫,若能成功避過,說不定是輪回海再度開啓的契機呀!”

邵小黎皺起眉,道:“你說什麽呢?”

九幽撓了撓頭,道:“這是以前冥君告訴我的呀……具體內容我也記不清了,反正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輪回海……”寧小齡呢喃了一聲。

近日,沉寂了多年的輪回海似乎真的有複蘇的跡象了,她與輪回海的聯系也越來越深,獨屬于冥君的權柄也緩緩落實到了她的手中。

只是這一切還只是開始,等到冥國真正壯大,等到她真正掌控一切,怕是師兄和師父孩子都有了。

邵小黎看着這看上去就很好騙的丫頭,問:“冥君老爺子還與你說其他的了嗎?”

九幽沉思良久,搖了搖頭,道:“記不清了……”

邵小黎微惱,道:“你怎麽什麽都記不清呀?這樣怎麽輔佐我們小齡妹妹!”

九幽也很委屈,“可能這就是容貌與才華的代價吧。”

邵小黎不願與之交流。

她看向了寧小齡,道:“我出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吧。”

寧小齡搖頭道:“不行,師兄讓我看着你的,不許瞎跑。”

邵小黎誠懇道:“就去古靈宗,放心,不會走遠了。”

寧小齡雙手負後,淡淡道:“也不行,乖乖待着,哪裏也不許去,要不然我怎麽與師兄交待?”

說着,寧小齡似乎想到了什麽,不再望天,返身走回了大殿。

昏暗的大殿裏燭火飄動着,那扇連接着輪回海的大門緊閉,只有她有能力開啓。

寧小齡坐回了王座上,意識勾連了死寂的輪回海,也就是如今的墟海。

先前她忽然想到,自己過去曾借助墟海看到過外面的世界,但墟海太高太高,她所見的也只是白茫茫的一片虛無,但如今,師兄與敵人正在高空戰鬥着,他們此刻的位置或許就靠近墟海。

于是寧小齡做了嘗試。

在冥君的身份之下,無邊無垠的墟海對她敞開了。

寧小齡的意識離開了幽冥的王座,進入了那片廣袤的虛無裏。

她從上空俯瞰。

少女缥眇的心神一震,她的視野中,果然出現了兩道金色的影,哪怕無法看清,她的眼眸還是微微感到了刺痛。

她雖無法窺其全貌,對于戰局卻也是能感知一二的。

開啓了神話形态的天骥果真陷入了瘋狂,他身影的顫動,刀鋒與槍戟的震顫皆切割着空間,宛若絞碎脆弱的紙張,身形所過之處,塌陷的虛空需要許久才能重新彌合。

神主是守護天道的神明,但此刻,比之天骥,寧長久更像是真正的神。

寧小齡望了許久,終于将師兄的身影看清了。她看到了師兄黃金色的瞳孔,看到了背後懸挂的紅日和盤旋的烏鴉,還有那疑似柳希婉的劍靈少女……她感覺自己心跳加快了些,她捏緊了拳頭,為師兄緊張地加油鼓起着,只恨自己沒有辦法真正操控墟海,無法降下神罰将天骥劈死。

很快,她的神識也捕捉不到師兄神明般的身影了。

戰鬥仍在繼續着,寧小齡哪怕只是旁觀者,也感受到了那種生死厮殺之間,空間震蕩的恐怖。

但幸好,這場神戰中,哪怕天骥開啓了神話形态,師兄依舊占據了明顯的上風。

當初月光通明,不可觀尚在之際,無論是師尊還是大師姐,她們對于神主的投影,是并無畏懼的,投影與本體之間相差的懸殊,絕非是開啓神話形态就可以彌補的。

不過,寧長久的殘國遠不夠完整,神話邏輯也不夠鞏固,所以他現在的境界,與不可觀開啓時的大師姐相比,也是要差上一線的。境界越高,每一線的差距都是鴻溝。

所以他哪怕能壓制暴怒的天骥,也無法揮舞白銀神劍,将其斬立決。

天骥在長空上狂奔着,每一記吼聲與怒嘯都是天象的更疊,都是權柄的顯化。

寧長久未能真正找回屬于他的權柄‘長明’,但他劍心澄澈,無一絲污垢,所斬出的每一劍都是絕對的筆直與淩厲,無論天骥使用多麽詭谲的手段,他都能幹脆利落地一劍斬破,然後将鋒芒遞到他的面前。

天骥的神話之軀被寧長久的劍斬中,許許多多的鋒芒與銳刺被劍削毀,折斷,破碎成虛影。

天骥偶爾也能沖破他的劍鋒,以神的犄角刺中他的胸膛,施以詛咒之後将他壓回海面,撞入厚不可測的海床裏。

那些侵擾心神的詛咒甚至不需要寧長久自己動手,柳希婉便會主動替他一掃而空,他們找回了當初 血戰罪君時的感覺,柳希婉一邊作為他的劍,一邊替他保持着神智的清醒,讓他可以心無旁骛地與天骥捉對厮殺。

比之當年初見罪君,他們的鋒芒更早已發硎。

海床的深處,寧長久與柳希婉的動作是同步的,他們是真正的心心相印,因為劍意的疊加,所以每一次劍招的運行,他們都能爆發出兩倍于本身的力量。

寧長久雙手持握神劍,默念了一句道訣,劍光大盛,紅日照徹深海,天骥的鹿角與馬蹄在光中似軟化了。

長劍向前刺透,一寸寸逼近,刺破他神話之軀的本體。

兩者的角力之中,天骥正在被一只無形巨手扯入瘋狂與混沌裏。

下方的海床更是大片大片地坍塌,旋渦彙聚,海峰陷落,大量的氣泡從深海中湧起,無數的魚類還未反應過來,就被劍氣攪成了粉末。

海面破開,寧長久再度以劍抵着天骥,沖上了青霄。

他們又從清晨打到了日暮。

冰冷的白銀之劍與號稱永恒的神話之軀相互切割着。

天骥的軀體上,被劍鋒刺透之處,流出的卻不是血,而是神話碎片,碎片裏,是天骥征戰一生的縮影。

下方的海面上,陸嫁嫁已将白銀神駒殺得潰逃。

她纖塵不染的劍裳落回大海,正欲擡眸去觀測局勢,卻感應到了奇怪之物,咦了一聲。

陸嫁嫁低下頭,望向了海面。

海面上水光粼粼,其間漂浮着某種半透明的碎塊,像是內髒的碎塊,卻要幹淨許多。

陸嫁嫁彈出一道劍氣,裹住了其中的一片,以神識窺探。

嗡!

有什麽東西不可阻擋地沖入了神識。

但那東西并無惡意,而是某一種重複不斷的聲音,這種聲音,與當初寧長久在骸塔廢墟聽到的,是如出一轍的。

只是這聲音并非單一詞彙的夢呓,反而更清晰了許多。

“孤城高遠,神骨為葬。北冥玄清,鲲鵬作陪。雲國之端,王柱沉陷。古煌之墓,蒼龍斷頭……”

這個聲音不停地回蕩着,其中孤城、北冥、雲國、古煌四字咬得極重,帶着極深的怨恨與不甘,陸嫁嫁好似看到了一具骨肉俱朽的老龍,在陰寒的牢獄中抵死掙紮,從泥濘中探出頭顱,用幹枯沙啞的嗓音做出詛咒似的指引。

這種感覺越來越濃烈,海面上的意識碎片随波沉浮,泛着腥氣的海浪也像是老龍腐爛喉嚨裏發出的嘆息。

陸嫁嫁芊指結出蓮花,立與眉心之前,一道銳利的劍氣自指間亮起,切斷了碎片持續不斷的沉吟。

神識複歸清明。

陸嫁嫁松了口氣。

擡起頭時,星鬥懸在天上。已是子夜了。

寧長久與天骥的戰鬥亦漸至尾聲。

若是此刻有月亮,那這片空氣稀薄的世界裏,将會有銀輝充盈,給戰場鋪上一層夢幻般的美感,但現在,這裏光線微弱,倒像是一座空了很久的樓。

寧長久立在其間,紅日孤懸,金烏猶在,白衣依舊纖塵不染,獨屬于修羅的神劍上,更是一絲豁口也沒有。

而另一邊天骥則要狼狽許多。

他的神話之軀已經逐漸消磨殆盡,此刻一半是人,一半是鹿與馬的結合體,他的肉身上,豁口無數,神話的碎屑流淌出來,雪花般飄散。

天骥明明身負重傷,卻低沉地笑了起來:“殺死我又有何用?你根本不敢進入天骥神國,根本觸及不到我的本體!暗日即将到來,你殺死作為投影的我都這般費力,又如何能勝過得到暗主饋贈的柯問舟,更遑論暗主本身!”

寧長久道:“劍聖應離南溟很近了吧?”

天骥點了點頭,道:“你應能感知的。”

寧長久問:“此刻的劍聖,比之投影的你,如何?”

天骥說着話,金色的面具化作碎片,沿着縫隙落下,“神國之外,我不及他。暗主若灌注神力,那便相當于再造一個可以親臨人間的鹓扶,月國遮蔽,姮娥已然頹倦,你們絕無阻攔他的可能。”

寧長久的劍輕盈而平穩地滑過身前,他直視着天骥的身軀,問:“此刻的我,也攔不住他麽?”

天骥的笑聲透着陰冷:“我能感覺得出,你的舊國沒有完全認可你。非但如此,它甚至已搖搖欲墜,在坍塌的邊緣了,你根本不敢完全展開它……你的極限,也只是阻攔我的投影了。”

天骥頓了頓,甚至預言了某些驚人的隐秘:“等着吧,過不了多久,還會有神國開啓,屆時降臨的,将是一個真正主掌殺伐的國主,此刻的你,哪怕僥幸從柯問舟手上活下來,也絕不可能勝得過他。”

事實上,在天骥的認知裏,他甚至看不到寧長久能從劍聖手中活下來的可能性。

劍聖一直在養劍。

自北冥起,他在與四個追殺者的纏鬥間,便在溫養一柄劍,那是他的心劍,一路上,他從頭發尚黑的中年人模樣,徹底變成了白發蒼蒼的老者,他以年歲流逝肉身殘缺作為代價,終于溫養出了令自己滿意的一劍,藏在他老朽的心髒裏。

這将是五百年來,整個人間最為強盛的一劍。

也是劍聖向暗主投誠,獲取真正神明饋贈的一劍。

作為投影的天骥自認為擋不住此劍,當然,寧長久也不可能擋住。

這一劍,不久之後就會抵達了。

他逃無可逃。

寧長久對于劍聖的到來,看上去卻不太關心,他問道:“這個世界最多允許多少個國主共存?”

天骥直言不諱:“兩個。”

“接下來要到來的是誰?”寧長久又問。

“你應該能猜到答案。”天骥說。

“舉父。”寧長久脫口而出。

新任的舉父,正是曾經聖人的天君。

五百年降至,人間将有聖人出……這句話落在不同人的耳中,是截然不同的意味。

新任舉父很在意這句話。

任何能讓聖人重新出世的東西,他都要扼殺在搖籃裏。

天骥并未回答,他像是陷入了瘋狂與混亂,忽然發出暴怒的嘶叫,那身帝王的衣袍在風中狂舞,他利爪一張,随手抓捏之下,烈焰的神戟再度凝在掌心,燎天的火光将一切都照得通明。

最後一擊,沒有任何招式,他将神戟揮舞而起,朝着寧長久當頭劈下。

寧長久眸光淡然。

他伸出了手,輕輕虛按。

身後,紅日大盛,将天空照得亮如白晝。

白銀的長劍随意念刺出,精準地擊中了神戟,兩者相觸時,劍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剎那間,虛境便被銀白色的劍影填充滿了。

貴為神主的天骥,在這等佛國初開般的光芒與劍意下顯得黯然。

天骥的神軀在光芒中開始瓦解。

金色的面具破碎。

其後是一張沒有五官的臉。

接着,這張臉和他的身軀都被千萬劍一同刺穿,血肉灰飛煙滅,破碎的黃袍在空中飄下,宛若紛飛的蝴蝶。

但在天骥投影破碎時,他卻依然在微笑,并用刺耳的聲音下達了預言:

“柯問舟要來了,這樣的你,必死無疑!”

寧長久立在空空蕩蕩的虛境裏,下方是遠到看不清的人間,上方則是只有一層隔閡的墟海。

他抱着劍,沒有離去,似乎在等待什麽。

天骥最後的話語甚至算不上預言。

因為他的身影破碎不久,柯問舟就出現在了南溟的海域裏。

糟糕的事還是發生了。

劍聖比葉婵宮先行抵達了南溟。

按照劍聖自己最初的預估,他會在今日清晨抵達。

但此刻尚是三更。

這說明,在來的路上,劍聖的境界又有提升了。

南溟上,陸嫁嫁也已将白銀神駒斬滅。

三頭神駒裏,神官與天君分別是青銅和黃金。白銀神駒的中等馬不過是個幌子,事實上,它是三匹馬中最弱的一匹。這本是天骥的算計之一,但如今看來,并沒有太大的意義了。

陸嫁嫁收劍之時,南溟漂滿了意識殘片的大海上,一個蒼老的身影毫無征兆地出現了。

陸嫁嫁劍心警鳴。

她擡起頭時,那老者的身影卻已消失不見。

劍聖溫養了一劍。

那一劍只能斬向寧長久。

唯有将這個天道所認為的,最大的眼中釘肉中刺殺死,他才能以身合道,臻至永恒。

曾經最強大的神,即将死在自己的劍下。

這幾乎是不可逆轉的事了。

寧長久沒有逃離,他剛剛擊敗天骥,精氣神亦在巅峰。劍聖這記神仙劍,相當于上古時期那批古仙最強者的巅峰一擊,若現在的寧長久擋不下,逃離之後就更沒有機會了。

“你有信心攔下嗎?”

柳希婉的聲音在心湖泛起漣漪。

寧長久以心神相回:“我并未打算去擋。”

柳希婉不解。

不待她追問,星光灑滿的虛境裏,劍聖蒼老的身影已徐徐飄至。

他已然年邁,看上去垂垂将死,枯槁的發絲像是輕輕一撮,就能像幹草般揉碎下來。

他背着一柄劍,劍由星光凝成,熠熠生輝,與他本人對比鮮明。

“你的右臂呢?”寧長久問。

“斷了。”柯問舟答。

“左臂握劍還順手麽?”寧長久問。

“我尚在适應。”柯問舟說:“換了一只手握劍,反倒有了久違的新鮮感,這也是人生驚喜之事。”

寧長久點了點頭,注視着他,道:“你從孤雲城逃至南溟,在這等追殺之中只失了一臂,今日能恰到好處地抵達這裏,确實是人間用劍的最強者,只可惜,你無法稱聖。”

柯問舟道:“與世長存者為聖,這是你當年給聖字做下的批注。”

寧長久道:“世界變了,當年的批注當然也就錯了。”

柯問舟緩緩地拔出了背上的劍,道:“我很早就說過,這只是改朝換代而已,并不算什麽新鮮事,你們這些舊朝欲孽的意志,早就該歸于塵土的……你們不願走,那就由我來将你們送入墳墓吧。”

寧長久持着劍,劍鋒也正對着對方。

“看你劍意夠不夠重了。”他淡淡地說。

柯問舟好奇道:“不打算展開你的舊國麽?單憑你的肉身,不可能擋住我的。”

寧長久不答,但他也順着劍聖的話語,展開了意念,将身後的紅日鋪了開來。

虛境再度被照得明亮。

一個若有若無的神國浮現在寧長久的後背,好似他真正的,鍍着神輝的冠冕。

其中的五根通天神柱尤為矚目。

降生、婚姻、射日、死亡、重生。

它們是一條延續了幾千年的長線,終于在此時此地,構築成了如今的他。

柯問舟的目光停在‘重生’的那根柱子上,若有所思之後搖了搖頭。

“難怪你不肯展開神國。”柯問舟道:“我雖不明真相,但我能感知到,你這根神柱問題極大。”

寧長久不言。

他手持白銀神劍,身影轉瞬掠到了高處。

整個神國好似都在他的劍尖,與他一道落下。

柯問舟神色肅然,也斬出了自己蓄勢許久,最為得意一劍。

這是極盡落寞而滄桑的一劍,意味難喻,若時間的長河流經身前,恐怕也要被它斬斷。

神劍斬出之際,柯問舟卻蹙起了眉,輕輕咦了一聲。

只見寧長久的手中,白銀之劍不見了蹤影,萦繞在他身邊的劍靈,好像被他強行納回了身體裏。

與此同時,金烏神國裏,第五根神柱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坍塌着。

柯問舟隐約看見,那神柱中繪着一個大殿,大殿中有一對少年少女。

他不解。哪怕這神柱是假的,自己也并不知道真相,它為何會在自己的注視下坍塌?還是說,有其他知曉真相的,正在注視着這裏?

已容不得細想什麽了。

沒了劍靈與神國,寧長久撲來的身影就是真正在尋死了。

他的劍精準無誤地撞上了寧長久。

劍光明亮如雪。

寧長久的劍氣被打散,體魄被斬開,神血飛灑,在劍氣中極速蒸幹,他的身軀在剎那之間布滿了上萬道裂紋,瞳孔也在劍氣中渙散開來,身後,那輪紅色的太陽破裂,金烏哀鳴着飛回他即将被斬滅的紫府,然後與他的殘軀一同被劍聖無可匹敵的劍氣,斬入了至高的蒼穹。

蒼穹也随之開裂。

其後的墟海顯露出來。

墟海是最大的沼澤地,将他的殘軀瞬間包裹住了。

柯問舟能夠感知到,寧長久已經在自己的劍下死去了,而那墟海,便是他的埋骨之地,那個唯有盲鱗魚與吞靈者可以存活的地方,将會将他最後的神魂也慢慢耗磨殆盡。

劍氣加重,推着白衣少年的屍骨,在墟海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一刻,無論是南溟海上的陸嫁嫁還是古靈宗的邵小黎,她們都有一種夢中踩空的感覺——似乎有什麽極其重要的東西消失了,并且,是終将消失的消失!

陸嫁嫁擡頭看着上方,怔神片刻後發瘋似地向上掠去。邵小黎也已不顧一切地沖出了幽冥古國。

紅樓裏,司命捧住心口,瞳孔驟縮,垂落的長發瞬間蒼白成雪,她擡起頭,看見桌子上的長明燭火晃了晃,然後熄滅了。

白藏亦感到了不對勁……南溟近在眼前,難道她們來遲一步,難道姮娥也算錯了?

她激動地望向了葉婵宮,企圖尋找一絲蛛絲馬跡。

葉婵宮緩緩睜開,注視着前方,面容寧靜依舊,似月亘古不變。

青銅神駒在夜色中馳騁着,前方,古靈宗已勾勒出了輪廓。

西國,注視着水鏡的趙襄兒癡了許久。

她眼睜睜地看着墟海開裂,看着寧長久不成人形的,沒有了一點生氣的軀體陷入其中,不複得見。她如遭雷劈,精神木然,許久沒反應過來。

接着,她明白了金烏神國崩塌的原因。

第五根“重生”的神柱是錯誤的。

她分明看見,那根神柱中只有寧長久與寧小齡兩個人,其間非但沒有寧擒水的鬼影,也沒有白夫人的窺伺和那些慌亂的文武大臣。

她雖不在現場,卻也知道當日發生了些什麽。

所以她一眼就能看出‘重生’的錯誤。

也正是因為自己在萬裏之外的凝視,那根神柱才率先坍塌的。

神柱坍塌之前,他便将劍靈收入軀體,那最後一劍,近乎是自殺式的。

他為何要構築這樣一根神柱?這是故意的麽?他知道我在看他麽?

諸多疑問紛至沓來,趙襄兒心中的驚憂絲毫不減,因為,她确确實實感受不到寧長久的氣息了……寧長久,你到底要做什麽?!

幽冥古國裏。

寧小齡坐在神座上,九幽發現,今日,冥君的身影是顫抖的。

但少女沒有睜開眼。

如果說她的心海是一片幽暗的湖水,那師兄死的那刻,便有一滴水滴在了這寂靜如鏡的湖面上。

少女以心神做出了回答:

“我知道了,師兄。”

……

……

(等下還有一個小章節)

第 414 章 :出京

“中毒?”宋伯遠眼中閃過吃驚,他看向江芙蕖。

江芙蕖坐在他對面,神情從容。

她不可能,也沒有必要對他說謊。

江盈惠居然中毒了,這事實在是出乎宋伯遠的意料,他記得,江盈惠手上有不少好藥,這些藥物不似凡品,能讓人重返青春不說,據說還有延年益壽之用,宮中貴人大都從江盈惠手上得過這些好藥。

這樣身懷奇藥的人,自己居然會中毒,這實在是讓他難以置信。

“毒尚未入腑肺,但時日已久,非一朝一夕能致。”江芙蕖垂了眸子,摩挲着茶杯的邊沿,看着茶杯中古銅色的茶水,倒映出的模糊面龐,“她自己,或許也是知情的。”

“她自己知道?”宋伯遠眉頭微蹙,“此話何講?”

“她的貼身侍女說,她常年藥不離口,一個無病之人,怎麽可能一直喝藥?”藥又不是什麽甜品,江芙蕖心中腹诽。

“她确實是常年藥不離口,而且給人弱不禁風之感。”宋伯遠停了話頭,側過頭,看向窗外。

窗外正在喧嘩,有一條長長的隊伍正從酒樓下的街道上走過。

正是鎮國公奉旨前去九江城安撫災民,在這條長長的隊伍中,其中一輛淡紫色的馬車十分惹人眼,只因這馬車外面跟了幾個穿着粉裙的侍女。

這種隊伍裏,出現女人,本就稀奇。街上很多人對着那輛馬車竊竊私語。

宋伯遠收回目光,“鳳王要去九江城了。”

“鳳王爺?”江芙蕖不妨聽到這個突然的消息,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鳳王不是在跟祝麗華查明心庵的案子嗎?怎麽忽然去九江城,這明心庵的案子可沒有個結果呢,“那麗華?”

鳳王去九江城,祝麗華不會跟着去吧?

“不知。”宋伯遠搖搖頭,他的眸子動了動,似乎有什麽話要對江芙蕖說,可又憋了回去,頗有些悶悶地舉杯喝起酒來。

……

不知道就不知道嘛,為什麽感覺宋伯遠的情緒有些不對?不是……他居然也有了情緒這種東西?

“宋公子,你會跟着鳳王一起去九江城嗎?”江芙蕖随口問了一句,宋伯遠跟鳳王同齡,而且明顯受堯明帝器重,這些日子,他一直跟鳳王在一起出沒,想必是堯明帝的意思。

既然如此,江芙蕖猜着,大概宋伯遠也會很快離開上京城了。

一想到這件事情,江芙蕖竟然有些失落,走了這麽一個消息的來源,和能“放心”交流的人,還真是有些落寞。

不過,這種失落的情緒也沒維持多久,就很快散去了,因為江芙蕖想到了吳寧侯府。

明日就是跟吳寧侯夫人的相約之日,從此以後,她的日子只怕難以平靜了。

宋伯遠走了倒也好,省地到時吳寧侯府查起來,反而查到了這家夥一路跟着她到上京城的事情,要是他們想岔了,還會當他們兩個有什麽幹系呢。

一想到來上京城的事情,江芙蕖又想起了唐暄,這個倒黴家夥現在也在上京城,雖然她上次拒絕了他的見面約請,可誰知道……那樣一個随性的人,會不會跟明洛奚這少年一樣,忽然闖到仙府醫館來。

江芙蕖心中越想越亂,最後竟是有些煩擾起來,她端起茶杯,也同宋伯遠一樣,悶悶地喝起茶來。

這家酒樓的茶,有股幽香,這種香味極淡,好像有些熟悉……江芙蕖腦中一個激靈,這不就是聽松茶館那會兒喝到的茶嗎。

她一轉頭,往四周看去。

為了便于看江盈惠等人經過,她和宋伯遠特意選了雅座的位置,這雅座正是二層大堂,實在是沒什麽遮擋。

一眼看過去,她果真見着在大堂的西邊角落,背對着她和宋伯遠坐了一個男子。

不過,那男子身形削瘦高挑,穿一身錦衣,跟那隐世門派的人有大不同,倒像是個世家公子。

江芙蕖松了一口氣,她側過頭,就要問宋伯遠隐世門派的事情,卻忽然想起來,宋伯遠剛剛還沒有回她話呢?

她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宋伯遠。

似乎是察覺到她打量的目光,宋伯遠放下酒杯,“會。”

意料之中的回答,江芙蕖也沒覺得多意外,她微微笑道,“那我拜托宋公子之事,若是有可能,還望宋公子能親自出手幫一把。”

要求地這麽理所當然,江芙蕖自己都有些意外,說完,她頗有些愣愣地看着宋伯遠。

仍舊是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可對她來說,這張明明很陌生的臉卻是很熟悉一樣,熟悉地……像一個朋友?

什麽時候她居然在心裏把宋伯遠劃歸為她的朋友了?!!!

“若是不方便……”

江芙蕖話沒說完,就被宋伯遠輕輕一個“嗯”字給打斷了。

宋伯遠一雙幽黑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忽然問了一個特別奇怪的問題,“江姑娘,你有沒有想過,去九江城?”

“我?”江芙蕖指着自己,像是要确認宋伯遠的話,宋伯遠在開什麽玩笑,她去什麽九江城!老天跟她開個玩笑而已,她可不能真當自己是來這個世界旅游的,還來巡回游,她跑去九江城幹嘛?除非……

除非江盈惠在九江城,好像江盈惠真要去九江城了。

江芙蕖的手指軟軟地放了下來,她頗沮喪地看着宋伯遠,難道她對江盈惠的心思,連宋伯遠都看出來了?也不對,好像早就看出來了。

她原本還以為至少有一點點保留的。

“我大概要去的吧。”江芙蕖說地吞吞吐吐的,聲音小地跟蚊吟一般。

宋伯遠倒也沒有追問下去,只再次端起酒杯。

江芙蕖卻是被宋伯遠這話問地有些心煩起來,自己到底要不要跟着江盈惠去九江城呢?去了九江城,肯定比在上京城更容易接近江盈惠,可是……她跟小星星有過約定,要好好開這個仙府醫館。

小星星還有近一個月才會出現,到時她或許回來了,但仙府醫館才做地有點起色,又被中途這麽擱置一下,只怕又要重新開始,這就有點違背她跟小星星的約定了。

江芙蕖有些為難,她不喜歡随意違約。

可是,她是真地很想回到自己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