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面聖

弘德三年,六月初六

初夏的陽光溫暖而不灼熱,幾縷輕風拂面而來,帶來陣陣涼意,讓人舒适而惬意。

偌大的體元殿廣場上,衆人肅穆而立,風聲獵獵。殿前重兵把守,龍椅居中而放,左右分立兩席。

廣場側門,早有女子魚貫而入。裝束統一,約麽二十來人。廣場角落處置一方桌,桌後太監高聲唱喏。“秀女江氏、秀女方氏、秀女柳氏、秀女趙氏、秀女張氏,上前領牌子。”

只見五個女子自人群中緩緩步出,觀容貌均是上等之姿。奈何皆垂首而立,細看卻不可得。那五名女子恭謹手持自己的牌子,挂于腰側。排成一排,立于廣場之上。身後太監繼續唱名。

不多時,全部姓名已然唱完。廣場之上,二十餘人被分為五排,已有當先一排立于高階之上,離龍椅不過百步。在空曠的廣場上顯得如此渺小、單薄。

所有的人就這樣靜靜的站在廣場之上,鴉雀無聲,寂靜異常。待得日上當午,只聽正門處一隊太監小跑而入侍立兩旁。當先一個較為華服的向前一步,一甩手中拂塵,高聲道:“皇上駕到、太後駕到、寧妃娘娘駕到。”言罷躬身立于一側。

聽得皇上駕到,衆人急忙分于兩旁。自中間讓開一條路,齊齊下跪,高聲請安。

蘇洛汐偷眼看去,只見明黃一角映入眼簾。袍裾上的金線飛龍紋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明黃厚底官靴幹淨而精致。只消一眼,蘇洛汐便急忙低下頭,不敢再看。

片刻後,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雖然不大卻在這空曠的廣場上顯的格外響亮。那個聲音中帶着一絲疲憊,懶懶道:“都起來吧。”衆人起身,垂首而立。

只聽那聲音又道:“開始吧。”蘇洛汐心弦一震,雖還輪不到自己,可這近三個月的層層選拔不就為了這樣一天?在這個緊要的時刻,就算想來泰然自若的蘇洛汐也呼吸急促了起來,雙手微微的絞着帕子,大氣也不敢出。

玉階之上,楚墨穩坐龍椅。雖然面上微笑,心中卻在冷笑,也不說話反而是看着坐于左右之人。左手邊太後看上去五十出頭,正在細細打量着衆人;右手邊的寧妃不過二十左右,用眼角瞟着一衆秀女。

楚墨輕笑一聲,側首道:“太後看着可有合适的?”

“皇帝哪裏的話?到底是皇帝選秀,哀家不過是來湊湊熱鬧罷了,人老了就喜歡熱鬧。”言罷,微笑執盞輕抿。

楚墨又道:“既是如此,那朕可要細細挑選一番。你們中誰是秀女王氏?”話音剛落,一女子邁出一步,福身一禮顫聲道:“奴婢在。”楚墨微一冷笑:“是何姓名?家住何處?”,“回皇上的話,奴婢名喚晚晴,京…京城人士,家父乃..乃內閣侍讀學士王繼風。”言語中竟帶些許抽噎。

“哦?原來是王學士的千金。”微頓冷笑:“想王學士飽讀詩書,千金卻似有口吃,若我大楚妃嫔皆為此等,還不贻笑大方?朕看這牌子便撂了吧。”王晚晴猛然擡頭,目中含淚的看着楚墨,也不敢說話,只得被領走。

“皇帝的要求也不要太過嚴苛,即便是當朝大員得見天顏尚且戰戰兢兢,何況她一個豆蔻年華的女子,寧妃你說呢?”太後慈祥的看向寧妃,寧妃坐正微微一笑道:“太後所言甚是,皇上面若冠玉,堪比潘安、衛玠,女子見了微微有些失态亦不足為奇,可那王氏實在是太過于失态。”

楚墨聞得耳邊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心中煩躁微起,笑道:“太後所言甚是,是朕忽略了。”之後随便點了幾個還過得去的留了牌子,太後再也未多言。

日頭漸西,楚墨身形愈發疲備,微微斜在龍椅上,輕瞥了最後一排人,不耐道:“都撂了吧,回宮。”起身準備離去。

“民女鬥膽請皇上留步。”當衆秀女已經絕望之時,只見蘇洛汐福身一禮恭聲道。

已經起身的楚墨一想到禦書房的折子,便頭疼不已。正在此時,只聽一女聲入耳,雖然悅耳動聽,卻更憑添了他內心的煩躁,俊眉一揚道:“何人如此大膽?!”身邊小太監福喜見狀,急忙上前斥責蘇洛汐道:“大膽秀女,竟敢阻攔聖駕,你可知該當何罪?來人,把這個大膽的女子給我拉下去…”

話音未落,卻聽蘇洛汐道:“皇上乃一代明君,竟對民女等敷衍了事,傳出去怕是有虧聖德,還請皇上三思。”

“哦?好個膽大妄為的女子,既然如此,若不聽你說完倒顯得朕聖德有虧。那你便說說朕為何選你入宮,若你說的好便留下牌子,說得不好便杖責五十轟出宮去,永生不得選秀!”

這是蘇洛汐第一次見到楚墨。金冠束發,龍袍加身。修長矯健的身軀讓人心生敬畏,如刀削斧鑿的輪廓棱角分明,如星璀璨的眸子似乎能看到人的心底,高挺秀氣的鼻梁透出一絲霸氣,薄唇微抿帶着一絲玩味的笑容,整個人透出王者的霸氣隐隐中卻帶有一絲溫潤。

“看夠了麽?”此時的楚墨已坐回龍椅,手持茶盞冷笑睨着行禮的蘇洛汐。只見後者俏臉微微一紅,急忙起身。

“聖上果然一代明君。”待蘇洛汐微微平複心情後道“小女子等雖非傾國之色卻也非無鹽之容,禮儀才情亦不輸于人。為入宮侍奉皇上苦熬三月學習宮中各項禮儀,過五關斬六将終得殿試機會。若是出了差錯便不多說,只是我等在此苦候皇上許久,皇上連看都未曾仔細看一眼便撂了我等的牌子,小女子實在是心有不甘。”

楚墨還未曾開口,卻聽得一旁的寧妃冷冷道:“大膽秀女,既然進宮參選,學習禮儀是你等分內之事,能夠到這體元殿上得見天顏是你等莫大殊榮,竟還敢向皇上抱怨了,若你這等女子進了宮還成何體統?!”

楚墨聞言冷笑:“不成體統?敢問在寧妃眼中可還有朕這個皇帝?朕還未說話你卻先開口,這便是你所謂的體統麽!”

“臣妾不敢。”寧妃聞言低頭說道,便不再作聲。

太後微笑道:“皇帝何必為了一個秀女斥責寧妃,寧妃也是關心皇帝。”微頓,目光移到蘇洛汐身上:“擡起頭來回話吧,你叫什麽?今年多大了?家住何方?家中尚可有他人?”

蘇洛汐看向太後,福身一禮恭謹答道:“民女蘇氏名喚洛汐,二九年華,本為江淮人士,家父乃七品翰林編修,早年病重身故,只餘民女與幼弟二人。前年民女攜幼弟前來投奔京城中的叔父,可到底是寄人籬下,遂入宮選秀。”

太後聽罷,雙眉微蹙目露慈光感慨道:“唉,也是個苦命的孩子。皇帝,哀家看她也是出身書香官宦門第,你若是瞧着順眼便留下吧。”

楚墨放下茶盞對蘇洛汐戲谑道:“你倒是直白,為了不寄人籬下才入宮,你當朕的宮中是什麽?收容所麽?”

“民女并非此意,只是覺得長期寄人籬下終不得自己做主,倒不如入宮侍奉皇上為自己博得一個安寝之地。”

言道此處,蘇洛汐俏臉微紅,咬了咬下唇又道:“況且聖上乃人中之龍,若能侍奉左右也是洛汐修來的福氣。”楚墨把玩着手上的扳指,話題微轉道:“你出身于官宦世家,想必是讀過書的,都讀過哪些?說來給朕聽聽。”

蘇洛汐聞言一禮道:“回皇上的話,家父自民女幼時便教授民女詩書,民女雖不是才高八鬥,不過孔孟之道還是懂得一些的,女則女訓也不敢有所懈怠。閑來也看些兵法史書,不過到底不成氣候,解悶兒罷了。”

楚墨聞言道:“兵法史書?你一介女流怎的看這些?”

“回皇上的話:兵法明心志,史書正德行,小女子雖為女流卻也懂得自勉上進,不奢望日後有何作為,只求知禮行端。”

好一個兵法明心志,史書正德行!楚墨心中暗自喝彩一聲。面上卻淡淡道:“今日天色已晚,便先到這吧。”微頓又道“既是太後說留下你,你便把牌子留下吧。”言罷起身,一行人浩浩蕩蕩離去。

衆人見楚墨離去,急忙跪倒恭送。待衆人起身散去後,至于蘇洛汐一人癱坐在地,再看去面上已是冷汗涔涔。

第 1 章 章

第 1 章

仲夏至,蟬鳴聲起,地表溫度直逼四十。

謝曉影擡頭看了眼烈日,刺眼的日光照得眼睛都睜不開。她一陣頭暈目眩,差點昏倒。

自高中畢業後,除了剛放假那幾天與同學撒歡兒玩,之後便一直宅在家裏不怎麽出門。現在出來拿個錄取通知書,竟險些暈倒在地。這要是被她爸知道了,估計又得責罵她缺乏鍛煉,整日就只知道躺家混吃混喝,養膘增肥。

謝曉影晃了晃沉重的腦袋,待眼前稍微清醒了些,快速跑去拿了通知書。

得償所願,國內一所雙一流大學。

看着手裏的通知書,謝曉影沒忍住笑出了聲。不管怎麽說,這十二年的努力,總算有了個滿意的結果。回去的路上,也不覺得酷暑難耐了,滿心只剩下歡喜。

謝愛國看女兒考上了這麽一所好大學,也是高興得很。當即,便要帶謝曉影去超市買些食材回來,準備好好褒獎女兒一番。

謝曉影哀怨了一聲,“爸爸,外面好熱的,咱們晚點再去吧。”

“不行,去晚了,那些食材就不新鮮了。”

謝曉影見父親在門邊又是換鞋,又是拿布袋,心想:您現在去它也不新鮮了呀。但看她爸難得如此高興,謝曉影也不想掃了他的興,拖着蔫了吧唧的身子跟在後面。

好在超市離得并不遠,小區外的公交車就能直達,避免了中暑的風險。走進超市後,一陣涼氣襲來,謝曉影頓覺身心舒暢,心想其實逛逛超市也挺好的,總宅着也沒勁兒。

挑選河鮮時,謝愛國接到了一通來電,是他最好的戰友杜淵打過來的。杜淵跟謝愛國關系好得很,說句比親兄弟關系都好,也不誇張。知道謝曉影今年高考,杜淵一家也一直關心着。

謝愛國走至一邊接聽電話,謝曉影自覺上前推起了購物車,在一旁候着。

“考上了,考上了。就你們臨海市的臨大嘛。”

“對,對。還不錯,小影她挺滿意的,我也挺高興的。”

“哎呀,謝謝老戰友了。有時間一定過來吃飯哈,咱也好久沒見了。”

謝曉影見他爸說沒完,笑不停,分貝也是越來越高,引得好幾個人看了過來。正打算走過去讓他爸爸注意點,就見她爸剛好望向自己,道:“下周?”

下周什麽?謝曉影沒明白。

“行,那就下周。你把斯年也帶過來哈,好久沒見到這小家夥了。”

……

謝曉影懂了。

下周,杜叔叔一家要過來。

小魔王也會跟着來。

謝愛國挂掉電話後,謝曉影走上前去,試探問道:“爸爸,下周杜叔叔他們來?”

“是呀。你杜叔叔說要過來給你慶賀。”謝愛國繼續挑選着河鮮,小龍蝦、河蟹都買了些,任誰都能看出他有多高興。

“那杜斯年也來呀?”

“這是當然,”謝愛國看向謝曉影,道:“他那麽小,總不可能把他一個人留在家吧。”

謝曉影撇了撇嘴,那小人精,就是留他一人在家,也餓不着他。

“你這是什麽表情?”

謝曉影擺手,“我……我很歡迎呀,我就确定下嘛。”

“好了,趕緊買好回去,爸爸給你做大餐。”

謝曉影乖巧點頭。

算了,反正那小魔王頂多也就待個一兩天。

我比他大上五歲,難不成還真怕了那小崽子不成,謝曉影心想。

*

日子很快飄到了下周六,謝愛國一早便把謝曉影叫醒。

謝曉影睡眼惺忪地洗漱了一番,便坐上他爸的車去往了高鐵站。約莫等了四十分鐘,便見杜斯年一家走了出來。

不得不承認,這一家三口氣質非常突出,顏值也是高得離譜。

杜淵當過兵,退役後卻下海做起了生意,現經營一家不大不小的外貿公司。

杜斯年的媽媽徐媛,早前是民工團的文藝演員,現今是一家藝術學校的校長。兩人都保養得當,體态健美,雖然快四十了,但看起來也就三十出頭。

父母基因好,杜斯年遺傳的也到位,才十二歲,就是個漂亮小帥哥了。

白皙俊秀的臉蛋,一雙桃花眼黑亮有神,眼睫毛長得令謝曉影羨慕得緊。

如果這小家夥能夠更斯文些,謝曉影肯定會很喜歡他。畢竟沒有人不喜歡漂亮的小孩。可是跟他相處過的人都知道,這小魔王可不是個好惹的。

謝愛國與杜淵相見,兩人都很是高興,緊緊擁抱了一下。謝曉影跟後面甜甜地叫了聲叔叔阿姨,表示非常歡迎他們的到來。杜淵和徐媛也恭喜她考上了一所理想的大學,并說有帶禮物給她。

謝曉影準備跟杜斯年也客套一下,卻見他手中拉了個行李箱。

……

不會吧?!!

杜斯年帶個行李箱是什麽意思?他不會要住上好些天吧?

謝曉影覺得有道驚雷從她心上劈過。

杜斯年見謝曉影呆愣在原地,嘴角露出一絲邪笑,很自然地就把手裏的行李箱遞了過去,“好久不見啊姐姐。”

“小年,你又沒規矩了。自己拿。”徐媛責備地看了眼杜斯年。

“沒事,就讓曉影幫拿吧,她是姐姐,照顧弟弟應該的。”謝愛國拍了拍謝曉影的肩膀道。

謝曉影回過神來,呵呵笑了兩聲,“對,沒事的,阿姨。我幫斯年拿吧。”

謝曉影剛準備接過行李,杜斯年又拉了回去,笑得一臉單純無害,道:“我跟姐姐開玩笑的,我都這麽大了,自己來就可以了,謝謝叔叔和姐姐。”

“這孩子……”杜淵也瞪了眼杜斯年。

謝愛國知道他父子倆容易掐起來,趕緊說道:“既然斯年可以,那就自己提吧。小小男子漢,好樣的!”

謝曉影發現他爸對杜斯年是真得偏心,偏得她心裏都有些醋醋的。提個行李而已,他是十二歲又不是五六歲,還需要這麽誇贊?謝曉影內心有點酸,但面上卻還是溫和地笑着。

她看了眼杜斯年,見他面無表情地盯着自己,心想這小子莫不是又在打什麽壞主意。

謝曉影其實還是有點怕這小魔王的。之前跟他的幾次接觸,讓她清楚意識到,對待杜斯年,千萬不能硬碰硬。得讓着他,哄着他。你強他更強,否則有着法子報複你。但謝曉影至今想不通的是,明明杜斯年的家庭幸福美滿,怎麽他的性格就如此……如此不羁乖張。難不成是到了青春期?

可杜斯年還是個兒童時就跟別的同齡孩子不一樣。心思深,又倔又叛逆,連他父親都不怎麽管得了他。父子倆在家的時候總少不了起争執,杜淵出差時,家裏反倒平靜許多。杜斯年的媽媽一度覺得是因為名字起錯了。

杜斯年剛生下來時胖嘟嘟的,非常可愛。杜淵夫婦又無比希望他們的兒子今後能夠做個學識淵博的學者或者教授,遂效仿北大的傅斯年先生,取名為杜斯年。誰料,竟棋錯一着。倘若當初叫什麽小龍小虎的,說不定還會乖一些。

這樣的想法肯定是不科學且莫名其妙的,但自從杜淵下海做生意後,對這些倒還挺相信的。又覺得杜斯年越長大越難管束,甚至真想過給他改個名。被杜斯年一句,“您要是閑得沒事幹,就在家多陪陪我媽,別瞎折騰我名字”給徹底拒絕了。自此,這事也就沒再提過了。

至于杜斯年為何這個樣子,謝曉影至今也搞不明白。她母親走得早,她爸又當爹又當娘把她拉扯大,所以她自小就懂事聽話。認真學習,勤奮讀書,不叛逆,不攀比,不惹事,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成長。能給她爸省一份心,絕對不讓謝愛國多操一份心,所以她從來不能理解,怎麽會有杜斯年這樣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

眼下這小子怕是要在這邊住上個十天半月了,謝曉影真是想想就夠頭大的。

果不其然,到了飯店後,兩家人吃得差不多時,就聽杜淵道:“老戰友啊,我這次來,一是為了給曉影和你道喜,二還有個不情之請,望你能答應。”說着舉起杯來給謝愛國敬酒。

“你這話說得就見外了,我們是什麽關系?況且當初要不是實戰演練時你救我一命,現在哪還有我?”

謝曉影算是聽明白了,她爸這話說得其實是給她聽的。

杜斯年拎着行李箱過來,什麽意思再明顯不過了。現在她爸明說了杜叔叔于她家有救命之恩,那就是以命相報也是妥當的,更不用提其他事了。

謝曉影放下了手中啃着的大閘蟹,看了眼對面拿着筷子戳戳搗搗的杜斯年,顯然這家夥完全不在意接下來的話題是否都是圍繞他展開。

“愛國你這話就嚴重了,你是我的戰友,是我的手足,救你那就是救我自己,所以你也別太把這事兒放在心上。今兒是我有事請求你,我也不跟你賣關子了。是這樣的,現下曉影不是高中畢業了嘛,這還有一個多月才開學,所以我就想把斯年放你這一段時間,讓他跟着曉影好好學習學習。他一個人在家不是打游戲就是出去和一幫臭小子鬼混。你都不知道這次期末考試他考得有多差,我真是臉都被他給丢盡了。”

說到這,杜斯年筷子一甩,冷哼了一聲。

“你還敢哼,你爸爸說得不對嗎?數學一百五十分,你就考個三十分。也不知道你整天在學校都在幹嘛?”徐媛跟着說道。

噗……

謝曉影非常想忍住笑的,但還是被杜斯年的成績驚到。初中那麽簡單的數學題,想考不及格比考滿分還難吧。

聽到謝曉影的笑聲,杜斯年擡眼看向了她。

小小年紀,眼色卻深沉地讓人猜不透。

“你瞧瞧,姐姐都笑話你了。小年,你真的是讓媽媽操碎了心。”徐媛越想越氣,她的兒子明明聰明得很,卻從不把心思放在學習上。每每想到,也只能焦心無奈。遂跟着杜淵的話接道,“是呀,愛國,我們夫妻倆請求你,這一個多月,讓小年在這邊跟他姐姐好好學學。你看,成嗎?”

謝愛國自然是十分樂意的,笑着說道:“你倆可真是太客氣了,我當然同意,曉影也沒意見。只是斯年願意留在這嗎?總歸還是要孩子願意。”

謝曉影心想,爸爸你怎麽知道我沒意見?你知道征求杜斯年的意願,怎麽就不問問我呢?!謝曉影欲哭無淚,還得跟其他人一起“期待”着杜斯年的回複。

就見目中無人的杜少爺轉了轉手裏的湯勺,微微一笑,道:

“我沒意見。我也想跟姐姐多多學習呢。”

……

又一道驚雷從謝曉影內心劈過。

不是吧,你這個臭小孩!

謝曉影只能認栽,內心自我安慰道:“一個多月而已嘛,沒事的,很快就過去了。”

第 1 章 救人

四面八方的水都湧了過來,瞬間吞沒了她。有水通過器官灌入她的肺裏,她難受的很,現在已是秋天,這水雖不是徹骨的寒冷,在這樣漆黑的夜裏,卻還是一直冷到了骨子裏。只是她好像已經麻木了,原來,死亡的感覺是這樣的。

眩暈間,眼前閃過一張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最後停留在一張白皙俊俏的男子面容上,心中突然便沒了怨恨,就這樣吧,反正自己也是要死了的,還在乎那些有什麽用,就當她從未來過這世間罷,想必,也不會再有人想起她。

閉上眼時,那好聽又冷漠無情的聲音進入了她的腦中,如同一把剪子,狠狠地絞着她千倉百孔的心。

“是我們有緣無份,從前見你姿色好,只是你也不過是名庶女,與我也無甚幫助,不如我先娶了你姐姐,哄她幾年,等你那老頭死了,再納你為妾,可好?”

水中她無聲的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怪只怪她自己沒眼光,生生把一個負心漢當做了癡情郎,還打算把自己一生托付于他。想着往日的山盟海誓,真是可笑至極,真是傻啊!

她嘆了聲氣,又有幾口水嗆進了她的肺裏,她的臉色更加慘白,表情開始扭曲,她無助的揮了幾下手臂,似是在趕跑那些不堪的往昔,終是不甘的閉上了眼睛。

————————————————

林大磊扛着斧頭從地裏回來,前幾日剛下過一場大雨,淋在灰撲撲的地上變得格外的泥濘不堪,他深一腳淺一腳的往自己家的方向邁去。

如今正值秋收,家家戶戶都忙得很,都在準備過冬的糧食,再去集市上換幾個錢,也好能把這個年過去。對于窮人來說,過年倒還不如不過,一年到頭攢的幾個錢,還不夠這幾天花的。

他一個單身漢子卻沒有那麽多心思,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自然沒有其他村民如此擔憂。路過田地,幾個收割的村民擡頭看了他一眼,招呼不打便又低下頭幹活去了。

林大磊也不理會,徑直走過去,突然聽到前方有人群聚了起來,嘈雜不已。他皺了皺眉頭,準備繞過去直接回家。

“哎哎,那河裏飄得是什麽東西?是個人吧?”

“哎呦,真的啊,是有人跳河自殺了啊,要不要撈起來看看啊。”

“誰去撈?你去?這大深秋的冷死個人,別說那人沒淹死,就是凍也得凍死了。”

“也是,看衣服的顏色像是個女的,哎,對了,我說王麻子,你不是說早就想娶媳婦了嗎,你去撈起來,說不定還是活的呢。”

“呸呸呸,你咋不去撈,瞧這樣子準死了的,我才不去讨那個晦氣。”

“唉,要說我們村這條河啊,淹死的人确實多了去了,你記不記得,前幾年我們村的蓮花,聽說在地裏被人強了,一時沒想開就跳了下去,發現的時候人都腫了好幾圈,哪還有什麽活氣啊。”

林大磊腳步頓了下來,見這群村民只在這閑言碎語,一點救人的意思沒有,于是皺了皺眉,走過去推開前方的人往河裏看去。

衆人見有人擠了過來,有些不耐煩,回頭一看卻是林大磊,于是大家都紛紛讓出位置,神色複雜的看着他。

林大磊不理會這些人的目光,他擡眼往河中|央看去,果然看見一抹粉色的衣物,他沒有絲毫的猶豫,脫了外衣光着膀子便跳進了冰冷的河裏。

村民們都像看怪物一樣的看着林大磊,只見他快速的劃到那抹粉色的衣物旁邊,左手環着那女子的身子,右手豪不費力的便劃回了岸上。

林大磊把那女子輕輕放到草地上,衆人此時都好奇的探過頭來,渾然忘卻了對林大磊的恐懼。

“哎,真是個女子啊,長得還真不錯啊。”

“是啊是啊,這是哪家大戶的小姐吧,瞧這身衣服,少說也得好幾兩銀子才能買得到,這布料是叫絲綢吧?”

“嘿,真奇了怪了,你看這姑娘在水裏怎麽着也得泡了一天了吧?怎麽不見腫呢,長相真是不錯啊,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嬌養長大的,你看那身段……”

“怎麽?王麻子,我剛剛讓你救人你不救,現在後悔了吧?就算是個沒活氣的,也能享受享受不是……”

那些村子裏的無賴慣會占些口頭上的便宜,林大磊充耳不聞,這些人向來是如此冷漠,他是冷眼瞧慣了的。

林大磊不顧自己渾身*的,蹲下身子察看那女子的呼吸,又見胸膛尚有起伏,所幸她口中并未進什麽污濁之物,便幫她把肚子裏的水都壓了出來,見她渾身冰冷,又拿起自己原先脫下的衣服包住她。

做完這些,林大磊擡起頭掃了一下周圍的人,便悶不吭聲的把那個女子扛在了自己肩上,往西村頭的方向去了。

那些人皆張大嘴巴的望着林大磊堅實的背影,良久沒有出聲。

西村頭住着的就是村子裏唯一的郎中,一些小病小傷的絲毫沒有問題,在村子裏十分的吃香,且為人熱情,村民們都很喜歡他。

林大磊推門走了進去,便看見李朗中的媳婦蔡氏正在院子裏喂雞,那蔡氏擡眼瞧見他,笑着打了聲招呼,又突然看見他肩上扛着一個人,便着急的把盆裏的飼料一下子倒在了地上,趕緊上來察看。

林大磊被蔡氏引着進了屋,把肩上的女子放在了一張專門給人看病的床上,對蔡氏道:“河裏撈的,見還沒死透,看能不能救活。”

蔡氏點了點頭,朝屋裏正在練字的小兒子喊道:“常生,快去地裏看你爹回來了沒,去把他叫來,就說有救命的要緊事兒。”

那小兒子應了一聲,就往外跑去。蔡氏見林大磊光着膀子,上面還滴着水,于是去拿了件李朗中的衣服準備給他穿,林大磊卻擺了擺手手拒絕了,只道:“先給這小姑娘找條被子蓋上吧。”

蔡氏一瞧,便去了裏屋找被子,外面有人急促的跑來,林大磊朝外看去,正是李朗中。

那李朗中氣喘籲籲的跑回來,不待歇息便上前查看,又把了一會脈,對林大磊贊道:“嗯,多虧了你把她肚子裏的水壓了出來,這秋天的水冷得很,這姑娘現在還有呼吸,也真是夠命大的,這也是碰上了你。我給她開幾副藥,你在給她燒點熱水,暖暖身子什麽的,等她緩過來了,大概要生幾天病的,等病好了,應該就沒大事了。”

林大磊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剛從地裏回來,身上沒有錢,回頭再給你捎來。”

李朗中邊抓藥便笑道:“無妨無妨,你這是救人做了好事,也算是分我一點功德罷。”抓完藥他又吩咐蔡氏給那姑娘拿幾件衣服穿穿。

蔡氏便把自己年輕時的衣服拿了出來,又見那姑娘面容白皙,身上又是绫羅綢緞,嘆道:“這一定是哪家的小姐罷,只是我這粗布的衣服委屈了人家。”她本想說讓這姑娘留在這調養的,又想起了自己整日胡來的二兒子,沒得被那混小子占了便宜去,白白的糟蹋了人家好姑娘,于是便把話咽了下去。

林大磊倒是知道的,李朗中的二兒子來生一向和王麻子那幾個小混混玩的開,于是也不開口留下這位姑娘,只是想到自己簡陋的房屋,又暗暗嘆了口氣,他又是個單身漢,哪裏會照顧女人家,村子裏的人都窮得很,誰會願意家裏多一張不幹活只吃飯的嘴,又不是錢多了沒處花。

蔡氏知道林大磊的為難處,咬牙狠了狠心,把自己先前新做好的一雙繡花鞋拿了出來,她本來是打算過年的時候穿的,現在見這姑娘可憐,只好忍痛割愛了。

林大磊猶豫了下,便接過了那雙鞋子,自己沒有錢買,又不會做,少不得向別人讨來,想着以後一定要還人家這份恩情。他用自己的衣服把蔡氏給的東西都包起來,系在腰上,又把已被蔡氏換好衣服的那位姑娘再次扛在肩上,出門之前他停了一下,回頭對李家夫婦道:“那錢,我會還上的。”

說完也不等人回應,便擡腳出了門。不料剛出門便碰見了出去打诨的來生,那來生饒有興趣的看着林大磊的背影,喃喃自語道:“沒想到王麻子他們說的都是真的,這林大磊真是挺有豔福啊,出門走路也能揀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

他還沒看夠,頭上就挨了一巴掌,回頭看正是自家老爹,便腆着臉笑嘻嘻道:“爹,你不是下地割麥子了嗎?咋這麽早就回來了啊?”

李朗中又給了他一下,罵道:“你個臭小子還知道回家啊,還知道看你老爹我啊?啊?你怎麽不死在外面?”

來生揉了揉腦袋,又湊過去讨好道:“我哪能忘得了您老人家啊,忘了誰也不能忘了我爹,我還得給我家老爹養老送終呢。”

李朗中不屑的切了一聲,道:“就你?你能替你爹我下地幹點活就夠了,也不指望你養老送終的,有你大哥三弟就夠了。”

來生又厚臉皮道:“大哥太老實了,被人欺負了也不知道還回去,三弟還小,您不指望我指望誰?”說着他眼珠一轉,又湊近李朗中幾步,道:“那個林大磊背的那小姑娘還活着呢沒?”

李朗中只瞧他一眼,便知他打的什麽注意,當下轉身回屋道:“死活與你何幹,去地裏把我落下的鐮刀撿回來,晚點被人偷了去。”

來生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小小的失望了一下,他想了一會,朝王麻子家跑去了。

第 2 章 健康

第02章 健康

生命值100000%?

西娅的光屏上浮現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她移動過去,一只機械手将地上的人拎了起來,一只機械手掐住他的下巴,将他的正臉對着她。

雜亂的金色半長發沾滿血污,覆蓋着他那張滿是泥土的臉,雖然看不清楚,但很熟悉——他手背上還殘留着她履帶的印子。

她歪了歪頭,确定眼前的人類和前不久在垃圾場看到的瀕死者是同一個。

他胸前的防護服依然裂着個大口子,但裏面露出的皮膚卻完好無損,甚至看得出光滑柔軟,充滿彈性。

沒有掃描到任何傷口。

西娅的困惑呈指數級增長,他已經死了,為什麽又活過來了,還“活”得那麽超标?

這個問題,西娅的數據庫沒有搜索到可用答案。

既然無法處理,那就擱置。

于是她拎着這個人類,出了房門,将他丢在自己的房子後面——這裏是一個小型的垃圾場,堆放着許多西娅不要的廢料金屬。

砰——

房門再一次關上,西娅又回到了自己的“充能樁”,将插頭連入背後的卡槽後,她的光屏慢慢熄滅。

次日清晨六點,人造光源再次照亮垃圾場。

“快起來幹活!”

一個身着灰色制服的男人拿着個大喇叭,在淘金者營地大聲喊叫:“我們已經出來半個多月了,10天後我們返航!”

“對了,每個人的任務是50公斤低污染金屬,完不成的人,就只能在這裏等下一批淘金人過來,完成任務後再走!”

“什麽,50公斤?”

紅毛鑽出帳篷,大聲尖叫起來:“奇克,你開玩笑的吧!來的時候說的可是30公斤!”

大胡子的臉色更是難看,他手上的金屬已經有50公斤,自己是夠了,可瑪麗才搜集了不到10公斤,垃圾場被搜了一遍又一遍,能找到的東西已經越來越少了。

想要在接下來10天裏再找40公斤,幾乎是不可能的!

可鏽病從感染到發病,不過短短12天……

“我不同意。”大胡子站了出來,“按照原來的約定,完成30公斤之後,我們就可以返航,再說,食物補給也不夠了!”

“不夠?不見得吧。”穿制服的奇克冷笑,“這些天你們的人死了三分之一,他們應該留下了不少食物,別告訴我你們沒有瓜分?”

“還有他們留下的收獲,你們也都拿了吧?”

奇克一雙三角眼掃過衆人:“我沒有讓你們把那部分吐出來,已經算我仁慈了!”

“如果按其他探險小隊的規矩,死人的東西,那可是要上繳的。”

這話一出,現場陷入奇怪的沉默。

“不是,他什麽意思啊?”紅毛跺腳,小聲嘟囔,“本來死人的東西就是默認誰撿到就是誰的……”

大胡子沒說話。

“不過大家也別怕,不過是多待幾天罷了,我們下一批同事會在我們返航後一周內到達,很快的。”奇克不耐煩地擦了擦汗,“好了,我不跟你們廢話,開工開工!”

“趕緊幹活去!我也想早點回去,好久沒去酒館了……”

在一片沉默中,淘金人們鑽出帳篷,再次湧入垃圾場。

大胡子拎着一個金屬夾子,面色陰沉地往垃圾堆深處走去,他要去處理昨天死去的風息的屍體。

紅毛和他走在一起,一邊走,他一邊絮叨。

“不是,那個奇克真是太過分了!每個人50公斤,這也太多了吧,我以前從沒參加過這麽嚴苛的淘金小隊……”

“對了,你現在有多少啊?”

“昨天那個死了的,聽說他還是有錢人家的少爺,他身上應該有不少好東西吧,你都收起來了嗎?”

提到風息,大胡子的臉色愈發難看。

他在垃圾場深處轉來轉去,走了好幾圈之後,都沒有看到任何屍體的痕跡。

反而是在一個角落裏,有一堆綠色的粘稠液體,那液體隐約像個人形,看起來詭異無比。

“怎麽可能……”

大胡子嘴唇顫抖,“他,他不見了?”

紅毛亦是瞪大了眼睛,他懷疑地看向大胡子,“死人是不可能會消失的!你不會是騙我的吧,你t昨天沒有殺他?”

“我絕對殺了!”

大胡子斬釘截鐵,但看着那一灘液體,他的手不停地顫抖。

可是,風息人呢?

被人惦記的風息此時正在慢慢蘇醒。

他緩慢地掀開眼皮,人造光鑽入瞳孔,他細細感受着人類視網膜上影像成形的過程。

人類的身體,對他來說是新奇的。

他活動了一下手指,随後扶着牆慢慢站了起來。

昨晚意外地得到這具身體,在倉促融合後,他便失去了意識。

如今再醒來,他已經獲得了這具身體的全部,但是并不包括記憶和感情——如果他想要冒充這個人,大概率是行不通的。

“做人嗎……”風息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感覺十分有趣。

他并不讨厭人類,但也從沒想過,自己還能當人。

做人,應該怎麽做?

據他所知,人類是需要吃飯的,他們吃什麽?

人類還要集群生活,他應該找個人群融入進去嗎?

人類好像還有家庭,他這具身體也有嗎,他要怎麽扮演好自己?

在他困惑之際,一陣履帶滾動聲響起,一只圓頭圓腦的機器人出現在他面前。

機器人望着他,面部光屏上微光閃爍,随後彈出一個簡易的表情:o-o

一人一機對望着,誰都沒有開口。

西娅的心情不是很好,她充能完成醒來後,卡了整整五分鐘才開始運行。

她的程序出了一點問題。

原主人給她留下的硬件裏,有一個思維軟件因為過長時間的運行,垃圾數據堆疊過多,已經很難順滑啓動。

這會導致她時不時陷入卡頓,有時候還會丢包。

這個程序急需更新和清理。

但她自己無法做到這一點,因為她已經斷網很久了。

過去幾百年,她都沒有主動尋找過人類,因為她渾身上下的部件全都是低污染金屬,而且污染程度不超過5%。

污染程度這麽低,是挺值錢的。

何況她已經是沒有主人的機器人,作為機器人,她沒有“人權”,人類見到她,只會想着把她拆了去賣錢。

不過眼前這個人類除外,他好像是個傻的。

她的情緒感知系統在面對他時,只能觸摸到一片無邊的迷茫。

此時,她的掃描系統給她反饋了一組與昨晚完全不同的全新數據,“變異人種,年齡未知,生命值∞。”

∞,無窮。

這是個令人震驚的數值,哪怕她是個見了大世面的機器人,也難以做出反應。

人類的生命,哪怕在科技的維持下,也最多延長到200歲。

但眼前這個死而複生的人,卻有着無窮的生命值,這是為什麽?

西娅無法搜尋到答案,于是,她選擇擱置問題。

此時,另一個想法出現在她的思考程序中,這個人,他有星網賬戶嗎?

她這麽想着,也就這麽問了。

“你好,人類。”

“你有星網賬戶嗎?”

接收到詢問,風息愣了一下,随後朝着機器人伸出了手,“怎麽做?”

他的目光充滿迷茫,湖綠色的眼瞳仿佛一片雲遮霧繞的湖面。

西娅沒有多想,她直接用機械臂抓住了人類的手,在他的手腕上拍了一下,一個淡藍色的光屏便浮現出來。

賬號顯示,姓名風息·西威,年齡18,二等公民。

下面是他詳細的個人信息,最後是星網的續費時間,上面清晰地寫着:終生。

一個終生有網,且時間是∞的人類?

西娅又卡了幾秒。

幾秒後,她非常禮貌地朝着他發出了邀請,“請問我能借用一下你的網絡嗎?請放心,我願意付出酬勞。”

“……可以。”

風息不明所以,得益于種族天賦,他雖然看得懂文字,卻并不理解這意味着什麽。

它們種群平時離群索居,對其他文明不屑一顧。

随後,西娅的機械手在光屏上一頓操作,她便看到自己的賬戶在風息的屏幕上出現了。

随後,便顯示出一個提示:“是否關聯此賬戶,與其共享星網權利?”

“是。”

西娅毫不猶豫點了是。

下一秒,她落後于當前網絡至少1000個疊代的內網,重新鏈接上了星際網的最新版本。

信息量過大,西娅的主板處理器不堪重負,直接卡死了。

她整個機器陷入藍屏,面板上更是出現了“……”的字樣。

看着眼前的機器人一動不動,風息歪了歪頭,學着機器人的樣子胡亂拍了拍自己的手背,竟然意外召喚出一個東西。

星網向導。

一個青年機械音非常溫柔地問道:“尊敬的用戶,請問您需要了解什麽?”

“……人類。”

風息開口道,他的聲帶已經恢複如初,發出的聲音也是清亮又充滿朝氣的:“我想了解人類。”

“好的,為您搜尋人類文明,一共檢索到以下內容……”

在星網向導的搜尋下,一長溜列表出現,包括但不限于人類演化歷史,人類文明發展史,人類生理解剖,人類情感大全……

風息瞪大了眼睛,笨拙地點了點一個項目。

下一秒,插圖精美,人聲溫柔的視頻開始播放,帶着這位全新的人類,了解起自己的一切。

西娅卡了很久,從早上六點,一直卡到了下午六點。

垃圾場的人造光源又熄滅了。

黑暗中,她的光屏終于不再是一片藍,滋滋滋幾聲後,她重新開機了。

叮咚叮咚——

伴随着一陣悅耳的音樂聲,她的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經過更新後,她的程序運轉絲滑流暢,再也沒有卡頓的情況。

她的內置軟件也已經全部升級了,而且下載了海量的全新歌曲——要不是內存有限,她說不定會把全網的音頻都下載下來。

除此之外,她還了解到當前人類的各種新改變,包括但不限于政治,文化,醫療,社會變遷……

總之,她獲益匪淺。

同樣收獲頗豐的另一個人是在她對面坐着的風息,他如饑似渴地從光屏前擡起頭來,眼裏已經開始閃爍出一些堪稱智慧的光芒。

黑暗降臨,他們成為了唯一的光源。

一人一機再次對視。

風息這次先開口了,“你剛說,我給你聯網,你給我報酬,還算數嗎?”

第 3 章 】

雷兵雖然不是每天中午都會待在公司,但從目睹她用饅頭解決一餐後,只要沒有應酬,午餐時間一到,他就會很自動的搜尋池冰冰的身影,偏偏一到中午十二點,她就會很巧妙的不見蹤影。

這天,他離開辦公室要外出用餐時,經過池冰冰的辦公桌,他忽然瞥見有東西掉落在她的辦公椅旁,他定楮一看,發現是一本老舊又有些泛黃的小咕子。

只遲疑了一秒,他便彎下身撿了起來,本打算放回她桌上,卻突然萌生一股的好奇心。

雖然他無法忍受女性員工因為愛慕他而耽誤了工作,但不能否認她們偶爾飄來的仰慕目光,滿足了他的虛榮心,且他早已習慣接受這樣的注視,可池冰冰卻當真對他一絲絲遐想都沒有,面對他時态度嚴謹恭敬,全心只專注于工作,公私分明到他連她一點私事都探詢不到,這讓他相當不滿。

所以就算知道這麽做是在窺探他人隐私,他也管不了這麽多了,反正現在周遭又沒有其他人,不會有人知道他在做什麽。沒再多想,他打開了本子,以為會看到通訊錄或是心情小語之類的,但是看了幾眼後,他不敢置信地連續又看了幾頁——

一袋吐司四十八元。

一包饅頭六十元。

半斤茶葉兩百元。

五十顆水餃兩百元。

捷運加值兩百元。(要多走路,多走路可以保持健康,并且保護地球。)

水費:一百八十七元。(可以再更省水)

電費:一千零三十元。(節能減碳,一定要随手關燈,電器不用要記得拔插頭!)

這個女人真是節省到不行,吃得便宜、簡單,彷佛苦行僧,沒有治裝費、沒有娛樂費用,這是什麽樣的人生?

他沒有再看下去,把小咕子往她的辦公桌上一放,頓了一下,又拿了份卷宗蓋在上頭,好像是在掩飾自己做過的事。

沒道理的,雷兵的心情無法平複,就好像有人不停的朝他的心湖裏丢小石子。

拿出手機,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立刻見到她。

「你在哪?」電話通了之後,雷兵劈頭就問。

「在吃午飯。」池冰冰有禮的回道。

「你在哪裏吃?」他追問。

「是發生了什麽事嗎?」她以為公司有什麽急事,語氣不免有些緊張。

「告訴我你在哪裏!」雷兵的語氣更急迫了。

「公司後面的小公園。」

「公司後面有公園?」他還當真不知道。

「出了公司的大門之後,向左拐,再過一條街,就可以看到一座小小的社區公園。」池冰冰說得很詳細。「我回公司好了,總裁,你等……」

「你等我,我馬上到!」

「到底……」池冰冰還來不及把話說完,電話就被切斷了。

為了免除在辦公室吃午飯被總裁注意的困擾,池冰冰找到這座小小的社區公園,中午會來的人不多,她剛好可以坐在長椅上稍作休息加用餐。

可這時她只覺得滿心不安,總裁這麽急着要找她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明明她确定事情都處理好才離開公司的,但她又不敢擅自離開,就怕他找不到她會大發雷霆。

雷兵臉色凝重、步伐急促,讓公司的警衛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不到幾分鐘,他就來到這座公園。

池冰冰一看到他,馬上站了起來,難掩緊張地問道:「我漏掉什麽事沒有處理嗎?」

他沒有回答她,只是看向她放在長椅上的白色保鮮盒,還有一個不知道裝了什麽的保溫瓶。

「那是什麽?」他指着白色的盒子問。

她一頭霧水,但仍回道:「我的午餐,不過已經吃完了。」

「裏面本來裝了什麽?」雷兵一副好像在調查什麽大事般認真。

「飯團。」池冰冰立刻說。

「該不會是你自己做的吧?」

「是啊,用前一晚的剩飯包入一些辣蘿蔔幹、酸菜之類的。」

「這樣要花多少成本?」雷兵脫口問道。

「不用十元吧。」池冰冰真的覺得很奇怪,他不像是會關心這種小事的人,怎麽今天問個不停?「總裁,你怎麽會對這個有興趣?」

「那個保溫瓶裏裝的是什麽?」他并未回答她的問題,徑自再問。

「我自己煮的仙草茶,只要去買……」

「不貴吧?」他打斷她。

雷兵根本沒有興趣知道仙草茶要怎麽煮、要買哪些材料,他只是訝異會有這種不擇手段省錢的女人,她是異類啊!

「自己煮的當然比外面賣的便宜。」池冰冰笑了笑。「而且安全衛生。」

「池冰冰,你是有這麽省的理由嗎?」上一次沒有問出來,這一次他更加好奇。

「總裁,節儉是美德,不管這世界再日新月異,勤儉、樸實是不變的道理。」很多企業家都是秉持這樣的精神,她也認為很值得效法。

這麽簡單的道理,雷兵當然知道,他只是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麽苛待自己,除了飲食方面,還有衣着,公司并沒有規定衣着,可是她穿來穿去似乎就只有那兩套套裝,黑色、深灰,上半身不是針織衫就是白襯衫,一點變化都沒有。

「你是不是有什麽困難?」他直接問道,認為一個好的老板,也要能幫員工解決問題,可他并未發覺自己似乎管得太寬了點。

困難她當然有,只是……

「總裁,謝謝你的關心,但我可以解決那些問題的!」池冰冰展現了她的自信,目光清澈且堅定。

她的口氣聽來滿懷希望又勇敢,更值得贊賞的是,她并未趁機把自己的麻煩丢給他,這樣的她,讓他的心不由得被牽動。

「走!」他突然命令道。

「去哪裏?」她直覺問道,同時馬上拿起了自己的空飯盒與保溫壺,她知道身為特助,要随時保持機動性。

「跟上我就是了。」雷兵沒有明說。

「總裁……」她不禁有點遲疑,她不喜歡那種什麽都不知道的感覺。

「閉上你的嘴跟着我。」

聽着他那不容置喙的語氣,池冰冰知道自己只能照做。

雷兵帶她來到一家位在公司附近的高檔西餐廳,裝潢富麗堂皇,他故意忽視她困惑又遲疑的表情,自顧自地選了個位子坐下,接着用眼神示意她坐到他對面,并請服務生送上兩分菜單。

一拿到菜單,池冰冰馬上小聲的表示,「我吃過了。」

「我還沒。」雷兵說完,不再理會她,徑自看起菜單。

她只好也跟着打開菜單來看,以掩飾尴尬,但愈看眼楮瞪得愈大,最便宜的商業午餐就要六百八十元!

「不會吧……這是什麽山珍海味啊?」她驚愕到完全沒發現自己把想法說了出來。

「這裏的食材本來就很不錯,價錢自然不便宜,再加上房租、人事開銷和一些基本花費,會定出這樣的價錢還算合理。」雷兵不覺得貴。

池冰冰除了搖頭還是搖頭,她吞了口口水,這樣的金額都可以讓她吃一個星期了。

「你真的不點?」他再問一次。「我請客,不會報公帳,是我自己請你的。」

「我吃飽了……」老板要請客當然好,但是,她只有一個胃,而且她沒有理由接受啊。

「那你陪我吃吧,就當做是跟上司出來應酬。」雷兵不再勉強她,但是抓住她凡事以工作為重的弱點,「放心,我會讓你在午休時間結束前回到公司的。」

池冰冰這才點頭,她還要這份工作,總裁的要求她當然要盡可能達成,如果兩人真的無話可說,她也可以藉機向他請教一些公事上的問題。

見她答應了,他不免失笑,人天性就會貪小廣宜和摸魚,他相信要是換了別人,就算吃得再飽,也會不客氣地再點一份,若是能一路吃到下班更好,就只有她會一直拒絕。

雷兵喚來服務生,點了一份正式套餐,而不只是簡單的商業午餐。

沒多久,兩片大蒜面包和南瓜濃湯送了上來,池冰冰忍不住多吸了幾口濃郁的香氣。

「要不要分享?」雷兵忍着笑意說。

「我吃過了。」她還是這一句。

他只好一個人獨享,真的非常美味可口,這一份套餐要價一千四百八十元,他在點餐時,看到她的眼楮眨了眨,彷佛在說他怎麽這麽奢侈。

接着一大盤有着豐盛配料的凱薩色拉送上來了。

「真的不吃一點?女人不是最愛色拉了?」雷兵用閑聊的口氣問道。

「我真的很飽。」池冰冰依舊非常客套的婉拒,但忍不住偷偷吞了口口水。

于是雷兵又自己吃完了整盤色拉,他看起來氣定神閑,只是偶爾擡頭看看她,并沒有刻意和她交談。

接下來是主餐——牛排上場了。

那份沙朗牛排起碼有一個小Baby的臉龐那麽大,再點綴着綠色的花椰菜、鮮黃的地瓜、金色的玉米粒,還有一些軟嫩的洋蔥,即使沒有吃到嘴裏,光是看、光是聞、光是想象那滋味,池冰冰就覺得極為可口。

「真的不吃一點?」他問了她第三次。

「總裁,謝謝你的好意,我真的吃飽了。」她面帶微笑的回道,肚子卻餓了起來。

雷兵不勉強她,拿起刀叉開始享用,可他遲遲沒有吃那塊多汁、鮮嫩的牛排,而是一直吃着配菜。

池冰冰沒有發現他的舉動有些奇怪,只是一直用她的眼楮和感覺「吃」着牛排。

忽地,雷兵放下刀叉,伸手招來侍者,「可以收走了。」

她這才回過神來,一副事态嚴重的模樣,對着服務生急道:「等一下。」

「我吃不下了。」雷兵瞅着她,故意這麽說。

「但總裁連踫都沒有踫那塊牛排!」

「那你要吃嗎?」他的口吻還是淡淡的。「直接收走是有點浪費,上天也不會允許。」

「我……」池冰冰陷入天人交戰中。

「那算你幫我一個忙。」雷兵說完,也不等她回應,徑自轉頭看向服務生。

「給這位小姐一份刀叉。」

「總裁……」她總覺得怪怪的,但是浪費食物,尤其是這麽好、這麽高級的食物,的确會遭到天譴。

「能吃多少是多少,我的胃等一下還要裝一杯咖啡和一份甜點呢。」他邊說,邊把盤子移到她面前。

池冰冰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總覺得他的語氣似乎帶了一絲絲請求,于是她點點頭,畢竟再拒絕的話,好像就有點矯情了,她已經超過兩年沒有吃過牛排了,她好懷念牛排的好滋味。

「謝謝你。」雷兵還一本正經的謝謝她,好像她真的做了什麽值得他感謝的事。

她接過服務生送上來的刀叉,又偷偷看了總裁一眼,依舊是那張冰山似的冷臉,可是這時,她突然想起他對于她每日午餐的評價,腦海中竄過一個念頭——

也許他不是吃不下,而是想讓她吃好一些,頓時,她感覺到心中有一股暖流流過,看來這個男人不只有一張美麗的臉,好像還有一顆美麗的心。

自此之後,雷兵就規定她不準再一個人跑去公園裏吃午飯,也不準她只吃饅頭、自制飯團,他規定她午餐費用至少要一百元,如果超出她的預算,他可以私人補助。

池冰冰不希望總裁再如此關注她的午餐吃什麽,更不可能不要臉地跟他要求補助,所以她節省其它支出,午餐盡量吃好一點,她會訂便當,偶爾會買杯咖啡配潛艇堡,也能安心留在辦公室享用午餐。

「李伯伯,我後天會彙款的。」

「顏媽媽,我剛換工作,只是晚兩天而已。」

「張叔叔,我沒有要賴帳。」

「會的!我一定會負責!」

「我一塊錢都不會少給你們。」

「你們一定都會拿到錢!」

池冰冰好聲好氣的安撫着包圍她的長輩。

這兩年多來,她一直很有誠意也很努力的還錢,并沒有丢下那些根本不該由她背的債失蹤,可這些伯伯、阿姨好像還是擔心她會跑掉,甚至追債追到公司來,他們能找到她的新公司還真是不可思議。

「你們也看到我換了工作,我并沒有逃跑,每一家公司的發薪日都不一樣,我沒有忘記,我一定會處理的,請你們不要擔心!」

她的臉上堆滿了笑容,更沒有一絲不耐。

雷兵正好從公司停車場開車出來,就看到自家公司後門有股騷動,他停下車,降下車窗,想要看看是怎麽回事,就見池冰冰被幾個比她年長的男女圍住,雖然稱不上是兇神惡煞,但感覺也挺嗆的。

他靜靜的觀察着,想知道這個自律的女人到底惹了什麽事。

「再兩天,請你們耐心再等兩天。」

「我不會跑,兩年多前沒跑,現在更不會跑!」

「請你們相信我!」

「我一定會還錢!」

在池冰冰誠懇的安撫、保證之下,長輩們漸漸平靜下來。怪只能怪目前的世道太差,大家的荷包都不飽,每一分錢都是辛苦錢,都不能浪費,雖然知道池冰冰是被波及的,但找不到主謀的情況下,大家也只能追着她跑。

「李伯伯,騎摩托車要小心。」

「顏媽媽,搭捷運要坐對方向哦!」

「張叔叔,開車要注意。」

「柳阿姨,你過斑馬線要留意兩邊的來車,注意紅綠燈燈號的轉變。」知道柳阿姨因糖尿病引起眼楮病逛,她貼心叮咛着。

「大家要平平安安,我一領到薪水,會立刻就處理的。」最後,池冰冰更堅定承諾。

待大家都離去,她才松了口氣,慶幸事情沒有鬧大,這份工作她很喜歡又逐漸上了軌道,她不想因為這樣而被開除。

她剛轉身要回到公司,就見不知道看了多久的雷兵,雙手環胸,正一語不發的盯着她。

池冰冰瞬間覺得一顆心猛往下沉,她根本不想讓任何人看到這場面,特別是他,偏偏……

他松開雙臂,幾個大步走到她面前,沒有責罵或是冷嘲熱諷,眸子一如往常銳利地瞅着她,相當直接地問道:「你欠了這些人錢?」

池冰冰也沒有費事辯解,心裏已經做好最壞打算,畢竟沒有老板願意接受欠了一**債的員工,而且還讓人來鬧,就算被開除,她也無話可說。

「賭債?」見她似乎不打算說明,他只好自己猜。

「當然不是!」這太偏離事實了!她直覺回道。她連撲克牌二十一點的玩法都搞不清楚,又怎麽可能會和賭債扯上關系。「總裁,我不會賭博。」

「那究竟是怎麽回事?」雷兵沒有察覺到自己望着她的眼神多了一抹關心。

「是……會錢。」池冰冰最終還是說出了真相,反正都被他當場撞見,再隐瞞也沒有意義。

「你倒人家會?!」雷兵神情難掩意外。

她馬上解釋。「總裁,不是我倒人家會,而是會首跑了,這些伯伯、阿姨是因為我的緣故才答應跟會,雖然會首不見了,但我還是要負起整個責任。」

「會首是誰?」他暗自松了口氣。

「是我的一個好姊妹。」池冰冰無奈的苦笑。

「她把爛攤子丢給你自己卻跑了?」

「我想她也是不得已的。」她不怪毛采玲,她相信如果有別的路可以走,好姊妹絕對不會這麽對她的。

「多少錢?」雷兵不想和她讨論人性,只想知道欠下的金額有多少。

「總裁,我會處理好的!」池冰冰急切的向他保證。「這絕不會影響到我目前的工作,我也不會讓這件事影響公司的形象!」

「公司的形象?」他輕哼一聲,但是沒有惡意。「這和公司的形象有什麽關系,又不是我的公司倒了他們的會。」

池冰冰又露出了一個苦笑,他這麽說也對。

「總裁,你……你沒有要開除我的意思吧?」她緊張的問。

雷兵沉默思索,但他想的不是她擔心的這個問題。

「你應付得來?」最後,他只淡淡問道。

「我可以,我一直應付得很好!」她省吃儉用、努力工作,她不會逃避她的責任。

她那麽節儉想來就是為了還債吧。

真是個讓人心疼卻又佩服的女人。

「那我就不必為你擔心了。」雷兵微微勾起嘴角,轉身走向座車。

聞言,池冰冰難掩激動,目光滿含感激地看着他的背影。

「你不用回去工作嗎?」他拉開車門,要上車前,掃了一眼仍愣在原地的池冰冰。

她馬上回過神,笑逐顏開道:「謝謝總裁,我馬上回去工作!」

「拿出你的效率!」

「Yessir!」池冰冰難得輕快的與他應對,說完,便快步進入大樓。

雷兵望着她的身影,滿意地點點頭,這才坐上駕駛座,怎料一通電話馬上打壞了他的好心情——

「記得,今天晚上把所有應酬都排開……」

他把手機稍微拿遠了些,對于母親的炮轟,他有些招架不住。

「我不要相親。」他冷冷的說。母親最近打來都是為了這件事,不用聽完也知道她要說什麽。

「你一定要!我已經安排好了。」寧亞妘比他更堅決。

「媽,我不能相親。」雷兵稍微放軟了語氣。

「為什麽?」寧亞纭聲音宏亮的質問,而且還帶着明顯怒氣。「你又有什麽借口了?!」

「因為……」池冰冰的身影這時突然竄進他的腦海中,他勾笑道:「因為我已經有知心女友了。」

第 2 章 】

從昏迷中醒來後,雷兵知道自己犯了好幾個嚴重的錯誤—

第一,他不該讓憤怒情緒淹沒了理智,以致多喝了酒。

第二,如果他夠清醒,那麽這票綁架他的歹徒,即使亮了槍,或許也不會如此輕易得逞,畢竟他也學過防身術,還高頭大馬的,要逼他就範哪這麽簡單。

第三,說那麽多有屁用他都已經被綁了,掙紮時還被海了一頓,他知道自己的名車鑰匙和皮夾都被拿走了,這些人這一次可逮到肥羊了。

剛才在半昏迷半清醒時,他聽到歹徒打電話給他的家人,雙方似乎對于贖金多寡在讨價還價,聽歹徒們的交談內容,這是一次随機的綁架,而他不巧的踫上了這幾個想錢想瘋了的歹徒。

而現在他清醒過來,即使饑寒交迫,即使他知道自己狼狽不堪、火大得想砍人,他還是不得不裝昏迷,努力思考脫身的辦法。

他先半瞇着眼偷瞄周圍的環境,又偷偷觀察歹徒的行動,聽他們的對話,有一個要去拿贖款,有一個要回家制造不在場證明,剩下的那一個……好像在電話裏和女朋友發生口角,愈說粗話愈多,後來幹脆走出小小的工寮去講。

雷兵花了好一番功夫,才讓被綁在背後的雙手掙脫麻繩,恢複了自由,考慮到歹徒身上的槍枝,再加上他現在體力不濟,意識還是有些渾沌,他想,從工寮後面的小路逃會比較保險。

從破舊毀損的窗戶跳了出去,雷兵顧不得山路漆黑,也無法多管被野草、荊棘、樹枝劃傷的臉和手臂,這一會他一點也不覺得痛,只覺得腎上腺素湧出,一定要快一點找到援助,這一會他已忘了自己總裁的身分,現在他只是一個急于要恢複自由的普通人……

池冰冰窩在姊妹淘毛采玲的阿嬷在山上的老房子裏,覺得很無奈。明明倒會的是采玲,可是背債、被追讨的卻是她,采玲跑得不知去向,但幸好采玲的阿嬷提供了她一個藏身處,這裏除了來種種水果的果農外,平常人煙罕至。

先喘一口氣,再想想下一步,池冰冰這時也只能想着要怎麽善後,畢竟出了問題就要解決,她的人生路還那麽長,可不能因為債務就中斷!

看起來有點破舊的木板門,突然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讓池冰冰吓了一跳。

不會吧見鬼了!都幾點了,大半夜的是誰會來敲門?

池冰冰不怕鬼,倒怕是歹徒,她孤身一人,必須要保護自己,手機放在牛仔褲後方的口袋裏,随時能撥一一○,但是她還需要一些防身的武器……于是她快速環視屋內一圈,順手抄起腳邊一張圓形木凳之後,才故意壓低嗓門問道:「誰」她故意粗着嗓門說,希望能營造自己是很大只的老太太的錯覺。

「請幫我報警!」外面的人說話了,聲音帶着一種抹不去的強勢。

報警她自己都還在躲債呢!

「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需要報警?」平日她是很熱心助人的,但她現在自身難保,若非必要,她可不想和警察打交道啊。

「開個門好嗎?」男人繼續說:「我的手機被歹徒拿走了,我需要打一通電話!」

聞言,池冰冰的思緒快速繞了一圈,除了采玲和她阿嬷,沒有人知道她在這裏,更不會有人無聊到特地跑來荒郊野外欺負一個女人,而且要是這男的有不軌舉動,她還有木凳在手,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等了一會兒,雷兵終于看到那扇好像強風一吹就會塌掉的木門緩緩被打開了,那好像恐怖片裏才會有的吱嘎怪聲,令他全部細胞進入備戰狀态。

接着,他看到一個手中舉着木凳的女人,高高瘦瘦的,長相也算漂亮,只是眼神像是一只警戒中的小兔子,随時會踹他一腳好保護自己一般。

池冰冰仰頭看着這個高大卻衣衫破爛的男人,他的白襯衫和西裝褲都有一道道破痕,臉上又髒又有紅紅的刮痕,雙眼卻依然炯炯有神,渾身也散發着一種尊貴氣質,如果他好好洗個澡、換上一身幹淨的衣服,想必一定很稱頭。

「我必須報警!」雷兵再一次強調他的要求。「我不是壞人!」

她放下了木凳,「看得出來。」這個家夥即使是在危難中,也脫不去那種上流社會的貴氣,身分鐵定不平凡。

「能不能借我手機或電話?」他焦急的說。

「你敢不敢坐摩托車?」池冰冰卻抛了一個完全無關的問題。

「什麽」雷兵有些不耐,他和這個女人有溝通上的問題嗎?「摩托車」

「山下有間警察局,我載你過去,我有駕照的!」池冰冰很阿莎力的道。「我會把你放在警察局門口,剩下的……你自己看着辦,OK嗎?」說完,她擺出一副她好人只能做到這裏,不要就只能拉倒的表情看向他,等待他的回答。

能不OK嗎?現在的他可沒有選擇的餘地。

但在他坐上摩托車,車子咻的沖出去時,他才突然意識到一件很可怕的事—他平常出入不是開名車就是坐名車,壓根沒有坐過摩托車,更別說是被一個女人載着在黑暗又崎岖的山路上奔馳……

兩年後

池冰冰坐在雷氏科技的會議室裏等待面試,又聽說是總裁親自面試,她不禁有些忐忑不安。雖然丢工作不在她的預期,但既然踫上了,她也只能趕快再找下一個工作,因為她需要工作、需要錢!希望這次能被錄取。

挺拔的雷兵大步走向會議室,櫃臺小姐方才已經告訴他第一個面試者已經在裏面等了,而會議室外還有一排人在等待着,當他經過他們面前時,毫不意外地聽到此起彼落的贊嘆聲。

他是個大男人,對于自己長得這麽漂亮也很困擾,但在他的印象中,已經過世的老爸也是帥到不行,優良的基因毫無遺漏地被他繼承—濃眉大眼、直挺的鼻梁、性感的雙唇,他就像是上帝特別打造出來的藝術品。

本來面試這種小事是不用他親自出馬的,但是上一個女特助因為迷戀他而公私不分,他不得不開除她,所以這一次要再找特助時,他可要好好挑一個定力夠的。

一進到會議室,雷兵看着面試者纖細挺直的背影,不知為什麽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聽到腳步聲,池冰冰微微回頭一看,一個高大挺拔,耀眼英俊得像是戰神的男人身影随即映入眼簾,他自信且尊貴,好像在睥睨芸芸衆生。他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好像在哪見過……

就在兩人四目相交的那一刻,她想到了,不禁錯愕地站起身,「怎麽是你」她沒想過會再遇到他,而且他會出現在這表示他是……總裁

雷兵也想起來了,「怎麽是妳」這世界還真小,居然會在自家公司遇上他的救命恩人?

他記得當時他還無法理解,像她這樣看起來纖細文雅的女人,騎車居然這麽猛,害他一度擔心自己會不會被抛飛出去,或是因摔車而跌落山谷,且她載他到警察局門口後,馬上又騎車離開了,害他來不及問她姓名,也來不及說聲謝謝。

他率先從驚愕中回神,坐到高級辦公椅上,并且示意她也坐下,現在他可以好好了解一下這個引起他興趣的女人了。

「池冰冰……」他看着她的履歷。「妳的姓比較少見,至于名字冰冰……好像有些藝人也叫冰冰。」

「是啊!」池冰冰已經回答得很熟練。「臺灣演藝圈有個白冰冰,在大陸的演藝圈有範冰冰、李冰冰,這樣看來,冰冰算是好名字吧!」

雷兵沒有笑,在公司裏,他有個「冷面冰山」的綽號,他是那種一板一眼、一絲不茍的上司,做事講求效率,但薪水給得爽快,只要員工能夠證明他們值得。

「我還沒有回報妳兩年前的幫助。」他把視線從她的履歷表移到她的臉上。「妳想要什麽?」

話題跳得太快,讓她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妳盡管提出要求,我想謝謝妳。」雷兵的态度十分強勢。

「謝謝你的好意,但我沒做什麽,只是送你去警察局。」池冰冰不敢居功。

「那就夠了,妳送我去了警察局,後來警察也順利逮到了歹徒,對我而言是極大的幫助。」他仍舊沒有笑容的說:「我必須還妳人情。」

「你不欠我什麽,真的不用了。」她依然婉謝。

「不,我一向不欠人!開出妳的條件,只要我做得到,就一定給!」

他的口氣很狂妄,池冰冰聽了不禁暗暗腹诽,這人還真是嚣張!

不過她也不想和他再繞着這個話題打轉,既然他這麽堅持還她人情,那就……

「請雷先生好好的看看我的履歷表。」

不會只有這樣吧?雷兵等着她往下說。

「我是來找工作的,如果你堅持要還我人情,那就請你好好看看我的履歷,給我一個機會,或許我适合這一份工作。」這麽說不過分吧?

雷兵對她更感興趣了,她大可直接要他錄取她,或是要錢,但她竟只要一個機會……這份骨氣和自信他很欣賞。

他表情絲毫不變,直接問她,「妳上一個工作怎麽了?」即使欣賞,即使要還人情,他也不打算錄取不适合的人。

覺得說謊或是避重就輕的回答會被看穿,池冰冰無奈一笑,說了真實原因,「老板娘覺得我那麽賣力工作,是想搶了她的寶座,所以就開除我,好讓我離老板遠一點。」

「那事實呢?」雷兵正色的問。

「我賣力工作是因為我對工作有熱情,我會努力做好分內的事,但是我對讨好、巴結老板并不在行。」

他盯着她幾秒鐘,又再仔細看了一下她的履歷表,他知道外面還有許多人在等着面試,但是當下他已經做好了決定。

「OK。」

「回去等消息嗎?」池冰冰起身,緊張問道。但其實見他表情沒半點變化,內心已有點失望,這陣子她找了很多工作,非常明白這種狀态的意思,結果都是讓她失望的。

「不用等。」他極有力的回道。

「那是……」當下定生死更讓她的心七上八下的。

「妳被錄取了。」

池冰冰很珍惜這份工作,也以相當嚴謹的态度在處理每一件事,她善于察言觀色,如今身為特助,更讓她對任何小細節都不放過,所以才上班一個月,她就發現上一個助理核銷過的一些有關總裁應酬、社交的費用有問題,那些花費不太像是冷面冰山總裁會做的事。

來報到的第一天,她就從其他同事口中聽聞雷兵的綽號,像他這樣俊帥到不行的男人,即使是冷面冰山,也果然是一衆女性職員的天菜,可卻不包括她,她光要學習工作事項和适應他的做事方式都來不及,哪有心思可以花在那些對現實沒有幫助的事情上,她只想在工作上力求表現。

池冰冰拿着花了一個晚上在家裏整理好的資料,在近午休時,來到了總裁辦公室。

「總裁,我知道你等一下要出去和陳董談事情,不過有些數據想麻煩你看一下。」池冰冰把卷宗攤開來放到他桌上。

經過一個月來的考驗,雷兵看得出來她處理事情有條理又簡潔,的确有資格勝任特助的工作,更重要的是,她對他只有下屬對于上司的尊敬,沒有無謂的私人情緒,讓他相當欣賞。

「有什麽問題妳直接說吧。」他收拾東西的同時,瞄了一眼卷宗,看到她用紅筆特別把一些數字圈了起來,再看一下細目,好像是他的應酬開支和公關開銷。

「我覺得有些怪……」

「哪裏怪?」他不認為她是在質疑他,他只是覺得或許她有看到什麽不尋常的東西。

「總裁有買過HERMES的柏金包嗎?」

「我沒買過。」

「CHANEL的經典包呢?」她再問。

「沒有。」他簡潔回道。

「那也沒有買LV的皮夾喽?」愈問,池冰冰愈相信她的懷疑沒有錯。

「我不會用公費買這些名牌精品。」雷兵馬上眉頭一緊。「妳問這些的意思是這些東西出現在我要向公司核銷的公關費裏?」

「是的。」她點點頭。

「不可能,我根本沒有……」雷兵憤怒的瞪着卷宗,思緒飛快轉着,「有人模仿我的簽名?」

「很有可能。」池冰冰回道:「我看了近三個月來的公關費核銷資料,發現很多疑點,雖然我才來工作一個月,但是有些高檔精品,我不認為總裁會用到,所以我才去追。」

「打給律師,要他去找我的前特助問個明白。」他的特助負責處理這些,前特助是最有嫌疑的,雷兵命令道。「還有報警。」

「或許前特助有什麽難言之隐……」

「犯法就是犯法。」他可以容忍前特助暗戀他,但是他不允許她做出犯法的事,而且是持續的犯罪,如果不是他先開除了她,那她是不是會食髓知味,一再錯下去?

「我知道了,我會通知公司的法律部門。」池冰冰知道姑息不是解決問題的好方法,馬上應道。

「妳怎麽會注意到這個?」

「我想要讓自己盡快進入狀況,就把一些數據、卷宗帶回家看,愈看就愈覺得不對。」對于這份工作,她很認真的想要做好。

雷兵冷哼一聲,人跟人差別真的很大,有的人就只會做些偷雞摸狗的事。

「跟律師說一定要讨回公司的損失,她向公司訛了多少錢,每一塊錢都要她吐出來。」愈說愈火,他不敢相信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會發生這種事。「還有,明天我要和會計長開會。」

池冰冰馬上把這件事寫到了她的行事歷上。

「會計長居然毫不質疑我要特助核銷的每一筆錢?」雷兵也不爽這一點。

「會計長看到有總裁簽名,可能就沒想這麽多。」池冰冰怕會害會計長丢飯碗,連忙幫忙說話。

「妳不就質疑了?」他銳利的眸光緊盯着她,覺得雇用她是明确的抉擇。

「我有切膚之痛。」她點到為止,那次被倒會的慘痛經驗,讓她以後只要遇到有關錢的事,就會特別留意,以免再重蹈覆轍。

「妳被騙過錢?」雷兵不禁有些好奇,然後看了下表。「說來聽聽。」

知道他和人有約,絕對沒有那個美國時間聽她廢話,她只是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腕上的手表,暗示他該出門了。

他點點頭站起身,「反正妳立了功,我記住了。」說完,便先行離開辦公室。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池冰冰偷偷松了口氣,看來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她可以慢慢逆轉她的人生,可以朝好的方向一直前進了。

要不是被氣到忘了帶那份重要的協議書,雷兵不會折回公司一趟,他快步走向辦公室,經過池冰冰的辦公桌旁時,他随意瞄了一眼,雙腳忽然像是被人釘住了一般,停了下來。

他沒有眼花吧?一個圓胖的大饅頭,外加一杯用茶包泡的紅茶,這就是她的午餐?看着池冰冰垂頭啃饅頭的樣子,他有些難以置信。

每到午餐時間,公司同事大都會相約到附近用餐,要不然就是聚在一起到茶水間或大會議室裏邊吃邊聊八卦,但池冰冰為了省錢,也想多争取時間多了解職務內容,所以她婉拒了同事的邀約,每天都坐在座位上邊看資料邊吃。

可今天她吃着突然覺得怪怪的,頭頂似乎有一片陰影飄來,旁邊似乎站了個人,她困惑地擡起了頭一看,馬上緊張地站了起來,「總裁不是和陳董有約,怎麽又突然回來了,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我回來拿協議書。」雷兵其實不必向她交代,只是他太驚訝了。「池冰冰,這是妳的午餐?」

池冰冰不懂他為何這麽問,但仍有禮回道:「是的,總裁。」

「一粒白饅頭」他微睜大眼,俊臉滿是狐疑不解。

「還有一杯紅茶。」她補充道。

「妳就只吃這樣」

「很飽了。」她又不是第一天這麽吃。

「我付妳的薪水很低嗎?」雷兵不明白,「我知道公司有三個月的試用期,但即使如此,妳的薪水應該還是很夠用吧?」

池冰冰馬上點頭,她可不希望他誤會。

「還是妳在減肥?」她已經很瘦了,應該沒有必要再減肥,如果她真的追求紙片人的境界,好歹也選擇色拉或是輕食吧?

「我沒有要減肥……我只是喜歡吃饅頭。」她有些尴尬地解釋,「饅頭簡單又方便,不只能填飽肚子,也不會給腸胃帶來太多負擔,又不會浪費太多時間在吃這件小事上,我覺得很好。」

雷兵向來只要求員工的工作态度和績效,對于這種私人問題,他甚少關心,但不知為何,見她連好好吃一餐都沒有,心頭竟悄悄湧上了一種不該有的不舍,他莫名覺得自己好像應該好好照顧她。

「池冰冰,如果妳是為了省錢,隔壁那家咖啡店我很熟,妳只要報上我的名字,他們不會跟妳收費。」他只要一通電話交代一下就行了。

池冰冰馬上搖搖頭。「不用麻煩了,總裁。」

「我會和他們月結,妳只要去吃。」又望了她桌上的白饅頭和那杯紅茶一眼,只覺得很礙他的眼,很像在說他是個虐待員工的壞老板,他不禁有些不悅地道:「池冰冰,這是命令!」

池冰冰望着他的眼神充滿不解,她午餐要吃什麽是她的自由,況且公司又沒有規定不能吃饅頭。但她當然清楚不能這樣回嘴,只好轉移話題道:「總裁,你和陳董約的時間已經遲了。」頂多她以後不要在自己的座位上吃午飯,不要讓他看到就好了。

雷兵當然知道自己應該要快點拿了協議書就離開,可是一想到自己等一下是要吃大餐,而她卻只能靠一顆饅頭和一杯紅茶打發一頓,他的胃竟然有點絞痛。

真是怪了,他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

第 1 章

細雨空濛,煙波渺渺,連綿青山掩映在微微春雨之中,雨中桃花三兩枝,在青黛的山色映襯下,洗卻豔麗顏色,次第盛開。

天辰派位于重重青山的最高峰天臺山上,巍峨峻拔,整個門派都掩映在山巅的白雲之中,望去猶如仙宮。

天辰派是現世最負盛名的修仙門派,派中弟子個個身懷異術,七位長老均是當世高人,掌門無塵子更是已修成仙人之體,修為通天徹地,是當世聲望最隆的修仙高手。

這一年正是天辰派每五十年收一次新弟子的時候,每當此時,天下奇人異士雲集此處,都想拜入天辰派的門下,修習天下最精妙的仙術秘法。

一個少年長身而立,手裏撐着繪着海棠花的油紙傘,望着前面排成一條長龍的隊伍,苦着臉道:“霜華,這要等到什麽時候,我看咱們還是下次來罷。”

他傘下站着一個青衣少女,堅決地搖了搖頭:“君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修行了幾百年,好不容易能夠幻化為人形,這一次再不去見他,又要等上五十年了。”

君璟不等她說完,一把捂住她嘴巴,低聲道:“我的大小姐,你小聲點成不成?這可是修仙門派的地盤,你大喇喇說自己修煉幻形,是想被天辰派的弟子抓去鎖妖塔裏嗎?”

青衣少女扁了扁嘴:“我當然知道啦,你不是偷了魔君的幻玉珠給我麽?我帶着幻玉珠,妖氣盡斂,這些人不會認出來我的,放心好啦!”

君璟無奈地撫了撫額,也不知道又等了多久,兩人方才排到隊伍的最前列。

前方新弟子的征召處坐着幾名天辰派的弟子,分別負責登記報名人員的姓名、編號、籍貫之類。正中一個年輕弟子擡起頭來,面色淡淡的:“你們為什麽想修仙?”

少女正待開口,君璟笑嘻嘻地倒背雙手,搶着答道:“幾位師兄,我們是不忍見蒼生疾苦,所以上天辰派尋求仙術,待得道術有成,便仗劍誅魔,行俠江湖,還天下衆生一個清平盛世。”

那弟子贊許地點了點頭,道:“好志向,你之前可學了一些仙術?”

君璟撒起謊來,眼睛眨也不眨:“禀告師兄,在下出身醫術世家,除了會一點醫術之外,并沒有修習什麽仙術。”

那弟子微皺眉頭,搖頭道:“這可不太好辦,接下來的關卡你未必能過。”

君璟笑道:“不妨事,天辰派亦有醫仙,在下可以專修醫術一門。”

那弟子好脾氣地點了點頭:“也成,姑娘,你呢?”

少女被君璟一番鬼話驚得作聲不得,直到他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方才反應過來,忙道:“我曾學了一點微末的法術。”

那弟子锲而不舍地繼續問:“嗯,你們叫什麽名字?仙鄉何處?”

君璟谄媚道:“師兄,在下君璟,是姑蘇人氏。”

少女跟着道:“我叫霜華,也是姑蘇來的。”

那弟子記錄下他們的名字,遞給他們兩塊玉牌,說道:“我這一關是最好過的,接下來共有三關,分別由秦師伯、譚師伯、謝師叔把關,你們可要留神了。”

君璟抱了抱拳,道:“多謝師兄提醒。”跟着指引弟子,繞過問天臺,來到青雲殿。

前面拜師的人已經有好多都垂頭喪氣地走了出來,只有幾個通過測驗,向青雲殿後面走去,君璟深深吸了口氣,拉着霜華緩步走進青雲殿裏。

裏面空空蕩蕩的,鋪陳甚是簡樸,正中一個蒲團上,坐着一個月冠紫袍的道人,見到兩人進來,察看了他們的玉牌,欠身道:“貧道是天辰派的秦垣道人,我這一關,是要考考兩位的法術修為。”

他出的題目很簡單,取了一碗水,放在地下,要兩人将這碗水瞬移到梁上,卻不能倒出一滴水來。

霜華本來心下忐忑,聽到這個題目,登時放心,十指捏訣,默誦了一遍咒語,那碗水平平飛起,到了梁上。

秦垣道人收回水碗,點頭道:“很好,少年人,你來試試。”

君璟摸了摸鼻子,賠笑道:“秦師伯,弟子只會一點醫術,法術修為什麽的,并不擅長。”

秦垣道人點頭道:“不妨,你若醫術已有根基,也可拜入宋師兄門下,專修醫術。”

他微一凝思,手上一陣光芒閃爍,幻出一只雪團也似的小白兔來,道聲“善哉”,扭斷了它的一只後腿,遞到君璟手裏,道:“你替它治一治腿傷。”

君璟二話不說,從懷裏取出紗布和金瘡藥等物,不消片刻,便将小白兔的腿傷包紮好,禀道:“師伯,好了。”

秦垣道人檢查了一下,見他果然包紮得妥當,微笑道:“兩位已闖過我這一關啦,可喜可賀,請随指引弟子去紫雲殿罷。”

侍立在一旁的指引弟子道:“兩位請随我來。”

君璟、霜華向秦垣道人道謝之後,跟着指引弟子向青雲殿後走去,不出百步,來到紫雲殿。這時前面闖過了青雲殿的幾人也大都滿臉愁容,紛紛退了出來。

紫雲殿亦是雪洞也似,殿內一個道人獨坐,須眉皆白,但面容清秀,真如鶴發童顏一般,霜華拉了拉君璟衣袖,悄悄地道:“你看,怪不得都說修仙之人能夠修到長生不老之術,這位譚師伯霜眉白發,臉上卻一絲皺紋都沒有。”

那道人笑容可掬,說道:“老道法號問隽,兩位請了,我這一關,是要考一考你們拜師的決心。”

霜華很疑惑地道:“師伯,決心要怎麽考啊?”她等了好多好多年,終于能夠上天辰派來拜師,自覺很有決心,卻不知道這位師伯要如何考法。

譚問隽仍是滿臉笑容,慈祥道:“小姑娘不用着急,一試便知。”他大袖飄飄,拂動處變化出兩個蒲團,輕輕推到兩人面前,道:“請跪下。”

兩人不明所以,依言跪下,又見他變幻出一束沉香,道:“此香名為‘一夢浮生’,是西海長生草混合了鲛人淚制成,一炷香能夠燃燒百年之久,故有‘浮生盡,天地老’之諺,你二人是凡人,未必能熬過百年,等這炷香燃了一半,你們就可以起來,前往翠雲殿找謝師弟進行最後一關的考核。”

“什麽?”君璟猛地跳了起來,望向笑眯眯一派慈祥的譚問隽,“你要我們跪整整五十年?那五十年過後,我的腿還不早就廢了?”

譚問隽道:“少年人,你放心,我保證你的腿不會殘廢的。”

霜華并不遲疑,道:“君璟,跪就跪罷,不過就是五十年,彈指間就過了。”

君璟愣了愣,無可奈何地再次跪了下來,苦笑道:“我服了你啦,師伯,咱們跪着的時候,可不可以說話啊?”

譚問隽笑得和藹可親:“抱歉,不可以的。”

君璟強行忍住吐血的沖動,跪在蒲團上,對面的霜華目不斜視,秀美的小臉上滿是堅毅神色,他在心底認命似的嘆了口氣,看到她青絲般的烏發漸漸染上濃霜,時間一年一年地過去,他卻只能木然跪在這一方小小的蒲團上,不能動彈,也不能說話。

仿佛已經過了很久很久,又仿佛只在彈指之間,他已經麻木的耳朵忽然聽到譚問隽的笑聲:“好啦,‘一夢浮生’已經燃燒過半了,兩位請起。”

君璟“啊”的一聲叫,跳了起來,但雙足無力,又摔倒在蒲團上,對面少女緩緩站起,一張俏臉秀麗脫俗,滿頭青絲仍是一片鴉色。

譚問隽扶起君璟,關懷道:“少年人,還好麽?”

君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霜華,訝然道:“不是已經過了五十年了麽?怎麽我們還是這麽年輕?”

譚問隽笑眯眯道:“你們只是在幻境裏度過了五十年,幻境之外,只是過去了一刻鐘罷了。”

君璟不敢置信地向外望了望,殿外細雨初停,陽光和煦,春景清新如舊。

第 1 章 作品相關

神仙傳奇之白塵語

作者:山影夕

潇湘2014.10.24完結

已有1244人讀過此書,已有12人收藏了此書。已更新104594字,作品已完成。

【內容介紹】:

史上最強上神座下的白塵仙子如何與妖王刑天玥定下情緣的故事。絕對1V1!

白塵自記事以來就一直住在天外宮中,作為九方上神最為親近的門下仙子,天界卻鮮少有神仙知曉。直到妖王出現,把千萬年前的九方上神嫡妻的死因說出,才引出了一段毀天滅地,六界混戰的往事。

當年的白塵與妖王又有何淵源,最終又會何去何從。

【片段一】:

刑天玥挑眉道:“若你是在騙我,那我豈不是很丢臉。”

白塵道:“我若騙你,就不得好死。”

刑天玥眼帶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最終還是走進了那裂縫旁,正要往裏一探,白塵站在他身後卻大喝一聲:“給我下去!”順帶已經将他一腳踢下。

……

【片段二】:

白塵驚覺自己竟然身居其中,然而草木難移,正嘆氣不知要在此處活到何年何月時,眼前出現了一雙黑底暗紅紋路的靴子,衣袍紅似殷血,妖氣橫生。

白塵愣住,心中已經猜到一人,對方卻已經半蹲下,順手将她拔起,只道:“怎麽又是這鬼地方,這又是什麽花?”于是只覺身子一飛,便被刑天玥随手扔了。

【片段三】:

白塵待要走時,回頭卻見九方仍是妖君的打扮,便道:“你既指點了我,哪裏有置身事外的道理,便是和我走一遭,也忘了方才不快之事。”

刑天玥雙手抱胸,嗤笑一聲道:“我又不似你,千百年來就只待在一個地方,一出來卻跟什麽世面都沒見過一般。本王沒那閑工夫去瞎逛也罷了,偏偏那人間有什麽好的,卻也值得花本王的時間。”說罷,轉身就要離開。

白塵倒也不理,轉身往那城門方向走去。

誰知待她走遠了,那刑天玥仍舊在那郊外野林中,只看那背影咬牙切齒道:“本王說走,卻不會開口留住麽!”說着,腳已經邁開,在後面遠遠地跟着進了城。

☆、開篇詞臨江仙

章節名:開篇詞臨江仙

茫茫雪原花似海,誤入卻結情緣。天上千年轉眼逝,試問六界中,可得癡心人?

本是來去無牽連,偏因君難斷念。一決終将萬事了,自此塵世間,亦只付流年。

第 3 章 第十峰?

謝覓安的确拜入清流劍宗了,不過人家一入門就是掌門親傳弟子,跟外門這群人八竿子打不着關系。

熱鬧都是內門的,外門什麽都沒有。

光千年一出的天才這名頭就足夠讓世人仰視,況且他又是那樣溫文謙雅,凡見過他的無不稱贊。

謝覓安什麽都好,只是病弱。

甚至有言傳,若他身子強健些,怕是十五六歲就能結成金丹了。

謝覓安才入門兩天,見過他的人很少,宗門內卻處處都是他的傳說。

好比那位記不住名字的圓臉少女,哪怕在膳堂用午飯時也對謝覓安的事跡如數家珍。

“我早上奉周掌事之命送靈藥去第一峰,你們猜我見着誰了?”

“莫不是看到了掌門大人!”

圓臉少女白了同伴一眼,驕傲道:“我正巧在藥閣遇到謝師兄了。”

“哎!那位千年一出的天才?昨兒隔太遠了我都沒見到他的面,快跟我講講他長什麽樣?”

“我那會兒拿着好大一匣靈藥,腳下沒留神絆倒了,藥也掉了一地,謝師兄非但不責罵我,反為我在藥閣管事面前求情……”她回想起那白衣少年溫聲撫慰自己時的情形,面上微赧:“他生得極好極好,而且沒有親傳弟子的傲氣,很是溫柔心善。”

角落的溫雲正咬着手中的饅頭,聽到這話嘴角朝上扯了扯。

圓臉少女本就有在溫雲面前炫耀的意思,自是悄悄注意着這邊,看到溫雲那個雲淡風輕的笑後立刻就來氣了。

“你笑什麽笑!待我入了內門就能堂堂正正喚他一句師兄,就你這樣沒靈根的廢物,這輩子也別想進內門見一眼那等天驕人物!”

溫雲慢條斯理咽下饅頭,微側頭反問:“廢物?”

她本就生得極好,此刻目光眸子澄淨地望來,竟讓圓臉少女略晃神,凝了凝神才大聲再斥:“罵的就是你!我們雖才煉氣,卻也都是踏入仙門的人了,你這樣的廢物凡人進來就是辱了我們劍修的臉!”

她平日就跟溫雲因各種雜事生了間隙,現今自覺有機會入內門了,更瞧不上沒靈根的溫雲,嘴上也越發不客氣。

溫雲不急不惱,認真吃完饅頭後小口飲了半碗蛋花湯,這才推開凳子起身。

她淡淡道:“拔劍。”

劍修的矛盾就該用劍來解決,這是清流劍宗的規矩,也是劍修的規矩。

不過外門弟子的修為和地位都低,平時除了修行還得幹雜活,發洩壓力都靠嘴,壓根就沒心思拔劍相争。

溫雲這一提,他們才想起劍修之間本就不該打嘴炮,一言不合就拔劍才是正道。

直到走到膳堂外的空地上,圓臉少女都還有些懵,提着自己手中把柄紅穗細劍目光複雜地看着溫雲。

膳堂裏吃飯的外門弟子們早就沒心思吃了,個個興致頗高地湧出了圍在邊上,其中不乏有善言者開始介紹兩方消息。

“左邊的是明鳶師妹師妹,右邊的是溫雲師妹。”

“明師妹已有煉氣後期修為,在咱們外門能排入前十,溫師妹,咳,她沒有修為。”

“明師妹的劍據說是寒鐵所制,切金斷玉削鐵如泥,溫師妹……”

溫雲沒有劍,她手中拿的還是那根燒火棍,而且因為最近用得多了,棍身還有點折裂的痕跡。

盡管溫雲曾被長老贊過劍術絕倫,但是凡人跟修士之間差得太遠了,雖然他們現在境界低微,但是有靈力加持的劍術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道都會遠勝凡人,好比壯漢跟孩童的區別。

再加上溫雲手中那根可笑的棍子,衆人不免悶笑出聲。

這笑也讓那個叫明鳶的圓臉女弟子微微松了口氣,剛才她看着溫雲時竟覺得雙腿隐約發軟莫名想逃,真是怪了。

她握緊了手中的寒鐵劍,凝神看向對面的溫雲,對方手上的木棍很脆弱,等會兒直接斬斷過去,同門比劍不可傷性命,但是裝作失手讓溫雲斷手斷腳倒也不難……

此時,忽起微風。

溫雲似乎被風迷了眼,拿着木棍的手胡亂動了幾下,口中還像說了些什麽。

就是現在!

明鳶調動靈力提劍飛身而起,手中細尖快如蛇信狠辣刺向溫雲手筋處。

然而溫雲比她更快,整個人好似踏着風般輕松一晃便避開了,下一刻,那根木棍重重劈向明鳶的後頸,一股重得可怕的力道瞬間由頸椎傳至腳下。

木棍斷裂的瞬間,提劍的少女也無力跪倒在地。

溫雲用可惜的目光看向木棍,小聲嘀咕:“近戰法師真費魔杖啊……還好剛剛的敏捷咒跟大力咒都用出來了。”

不過就算不用魔法出來也沒事,原身的劍術本就強得可怕,教育煉氣期的後輩綽綽有餘,不過溫雲個人更愛簡單粗暴的方法罷了。

環顧一眼啞然的衆人,溫雲垂着眸子看向明鳶:“圓臉。”

明鳶已經無力糾正對方的稱呼,只失魂落魄又屈辱地趴在地上別開臉。

溫雲輕聲問:“知道誰才是廢物了嗎?”

地上的人身子一縮,沒說話。

她便耐心地蹲下來,注視着明鳶,溫和解釋:“我不是針對你,我是說你們都是廢物,懂了嗎?”

膳堂內外悄然無聲,所有廢物都閉嘴了。

溫雲起身拍了拍青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步履悠然地踏入膳堂,拿了個糖心包子走了。

拔劍過後,溫雲終于獲得了久違的清淨。

她真是愛慘了劍修的這條規矩,要是當年魔法界有這麽簡單直接,她也不必三天兩頭被前來“探讨魔法”的人拉着唠唠叨叨談魔法本源是什麽了,直接一個禁咒下去不就看見魔法本源了?

但是圓臉安靜了,外門卻更加熱鬧了。

內門各峰要從外門招弟子,此刻九塊代表各峰的玉珏就飄在半空,只要按下手印就算報名參加那座峰頭的試煉了。

弟子們開始精心挑選心儀的對象,不過試煉還未開始,他們煩惱就出現了。

“第一峰地位最尊,但是競争的人也最多,愁煞我也!”

“第四峰的青木劍法與我的木系靈根最合,只是我心儀第三峰的陸師兄……愛情和修為我究竟該選擇那一邊?”

“聽說第六峰多溫柔貌美的師姐,小生不才,非第六峰不入了!”

溫雲:“……”

她忽地遙想起幾百年前還在現代時,也有學子在考試前糾結讀哪所名校,學校的名字叫什麽來着?

哦對了,藍翔和新東方!

忽然有人發現了不對:“咦!這玉邊上怎麽還多了張草紙?上面寫着……第十峰?咱們清流劍宗有第十峰嗎?”

果然,最邊上的青石板已被插了根朽木,上面挂了泛黃的紙,旁的看不明白,唯獨最上頭的“第十峰”三個大字寫得尤為端正清晰,筆鋒好似銀鈎鐵畫,遒勁有力。

周掌事面上有些古怪,捏着胡子颔首憋出兩字:“确有。”

卻不繼續說了。

很快,有前面的弟子念出下面那行東倒西歪的潦草小字——

“第十峰收燒火弟子一員,待遇從優,年齡性別修為不限!”

衆人噗嗤笑出聲,這個莫名出現的第十峰真是诙諧可笑,誰願意放棄其他諸峰優厚的條件不選,去個無名峰頭當什麽……

燒火弟子?

盡管溫雲教訓了明鳶,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這事兒,或是自恃比明鳶厲害不少并不怕溫雲,因此依舊大膽玩笑。

“哎溫雲,瞧這第十峰不限修為,你這沒靈根的也能去啦!”

“溫師妹不是常砍柴嗎?燒火弟子非你莫屬!”

只是路過的溫雲沒搭理他們,而是靜靜打量着那張看似破爛的黃紙。

來到這個世界後,她就發現這裏的魔法元素不但雜還少,照這麽修習下去,她未來最多也只能成個高級魔法師。

內門九峰的幾塊玉帶着極強的魔法元素,讓她通體舒暢。

但是魔力波動更強的卻是那張紙!

雖然這麽說很荒唐,就這麽張破紙,竟然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看到的蘊含魔力最強的東西!

要是拿這張紙畫魔法卷軸,禁咒肯定承受不住,高級魔法估計也有點懸,但是中級魔法應該沒問題吧?

就在這時,人群中傳出一陣騷動,而後步履蹒跚的明鳶竟然推開人群走到了最前面,一言不發地在第一峰的那塊玉上按了手印。

玉時微光閃過,這代表她也是參加入第一峰試煉的弟子之一了!

“明鳶,你受了傷怎麽能去參加試煉!”

“明師妹還是太倔強,以她的實力等下次機會也未嘗不可。”

明鳶面色慘白,因受了傷微微曲着身子,頭卻依然昂着:“我明鳶必入內門!”

她猛咳一聲,劇烈喘息過後盯住溫雲:“你溫雲卻連入內門的資格也沒,這就是我跟你的差距。”

一時落敗不可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未等她想好該說什麽話才顯氣勢,卻見溫雲頭也不回地往前一步。

素手一伸,揭下第十峰的黃紙。

第 2 章 賊,來了

曦光初升,流岚方清。

清流劍宗內門弟子禦劍而起,白衣飒飒氣質絕塵,腳下劍光将九座峰頭映得恍若異寶現世。

峰下外院,外門弟子齊刷刷仰頭看天。

“陸師兄禦劍的姿态真是仿若仙人,第三峰大弟子名不虛傳!”

“哎且慢,你看第九峰的莫師兄劍氣逼人,飛天之時隐約可見破空之相,真是恐怖如斯!”

雖然摸不清這些內門師兄的實力,但是看臉大家都會。禦劍時誰的神情最淡定,誰的身姿最優雅,皆能評得頭頭是道。

這樣的熱鬧在外院每天早上都有一回,溫雲早已看膩了。

更何況她在來清流劍宗之前還在魔法世界當了五百多年的大魔導師,手中龍骨魔杖一點,随便施個浮空術能在天上飄一年不落地。

天才都不屑研究浮空術這種低級魔法,那時的她只想創造個時空禁咒把自己送回最熟悉的現代。

事實上她也沒辜負天才的名頭,只花了百年就将這個空間系禁咒完成大半,只是沒想到施咒的時候還是失敗了。

她把自己給炸死了。

這一炸,不僅把她從魔法世界炸到了修真界,還把她從一個五百歲的成熟魔法師炸成了十五歲的小姑娘。

巧的是,這同樣是個天才的女孩也叫溫雲。

原身是個從小被修真世家暗中培養的孤兒,五歲踏入修行之路,六歲煉氣,十歲築基,十五歲結成金丹,修成元嬰期幾乎板上釘釘。

而世家的那位小公子自幼病弱,修行天賦不佳,拿無數天地奇珍堆積也只到築基期,想要凝成金丹絕無可能。

有些廢物自己凝不出金丹,就開始打別人金丹的主意。

就這樣,溫雲那顆千年難遇的無暇金屬性金丹被盯上了。

她年紀尚幼,只知道家主是收養自己的大恩人,對那家人向來毫無防備。

直到那柄冰涼的劍自腹腔穿刺而過,殘忍又小心地在血肉中轉動兩圈,将那粒滴着血的金丹挑出。

失了金丹的修士再無價值,侍衛看她可憐沒忍落下最後一刀,只将她丢到河裏自生自滅。

她死咬着牙撐着一口氣,順着河漂了不知道多少天後,竟到了清流劍宗外門山下,被正在河邊挑水的廚娘張媽撈起來救回一條命。

原身也算争氣,饒是沒有了修為,還是憑着一手驚豔的劍術成了清流劍宗外門弟子。

可惜還是沒能上演打臉戲碼,失了金丹後重傷的她不肯認命仍想修行複仇,終究在上月那個冰涼的雨夜耗盡最後一口氣,凄涼地閉了眼。

既然占了別人的身體,溫雲定然要為原身讨一分公道。

修真界同魔法界相同,都是實力說話。

雖說失了金丹的身體對靈力再無感應,但是魔法卻是主修靈魂以操控元素,現在的她換具身體重頭修習并無困難。

多一項技能多一條活路果真不假。

誰說在修真界就非得研究修仙飛升之路,研究魔法不照樣能上天嗎?

而且她也很想繼續研究那個時空禁咒,看看能不能送自己回家。

可惜的是,這世界的魔法元素似乎混雜着別的物質,不夠純粹。她現在又是重修魔法,所以最多也只能施放些初級魔法。

溫雲正在柴房感受魔法元素,外面忽然有說話聲靠近:“……那讓溫雲去不就好了?溫雲,你人呢!”

後半句幾乎是喊出來的,想裝聽不見也不行。

柴房的門咯吱一聲推開,從內走出一個身着青衣的少女。

旁人皆負劍,獨她手裏姿勢古怪地握了根焦黑木棍。

一身素淨不帶半點裝飾,水眸玉肌,似高嶺深雪清麗出塵,分明面上還存三分的稚嫩,氣質卻疏冷得讓人不敢直視。

邊上幾個女修面上表情微妙,為首的圓臉女弟子見她出來,立刻上前一步:“你一天到晚在柴房裏不露面,是想偷懶不成?”

溫雲聲音清冷:“這三天由我砍柴,我不在柴房該在哪兒?”

對方嗤笑一聲,她可是見過溫雲不久前半死不活的模樣,就這身子也擔柴?

“可別尋借口裝勤快了,說是砍柴,也沒見柴……”

她話說一半,卻見溫雲微挪一步,露出堆得滿滿的柴房。

見鬼,大清早居然真把柴房填滿了,這就離譜!

外院力道最大的二牛也不能一早上砍完這麽多柴啊!

那個圓臉女弟子面上漲紅,扭頭張望後胡亂指責:“那水缸呢?水缸怎麽還是空的!”

“我又不負責挑水怎麽知道?興許你被你喝光了呢。”溫雲回得雲淡風輕。

圓臉弟子又羞又惱,她又不是水牛怎麽可能喝那麽多!

說不過溫雲,她只能講出今日來意:“今日有位世家天驕拜訪我宗,需得将外山門仔細灑掃,我要練劍沒空,你記得早些去,別耽誤宗門大事。”

溫雲懶擡眼皮:“你的事與我何幹?”

那女修理直氣壯:“什麽叫我的事?這是宗門的事! 長老看你劍術不錯,不嫌你沒靈根好心收你入門,你既無法修行,就該多為宗門做些事報答宗門!”

這話一出,衆外門弟子也不由竊竊私語。

靈根這東西本就萬裏挑一,他們這些人中不乏凡界的王公貴族世家豪門,本是心高氣傲的天之驕子,進這清流劍宗的外門卻是極不容易。

而溫雲這個來歷不名的少女,卻僅憑着一手劍術就得外門長老青睐,破例許她成了跟他們一樣的外門弟子!

更可氣的是,那日許多人都聽到了外門長老的評價——

“小小年紀劍術卻出神入化,若不是探不到靈根,想來親傳弟子都有你一席之地,可惜,可惜……”

那可是築基巅峰境的長老!他們這些人中可都沒人得過這樣高的評價!

想到這裏,弟子們也跟着議論。

“劉師妹說得極是,我們修行辛苦,你既不需修行,多幹些活又怎麽了?”

“靈藥地的雜草未除,我要修行基礎劍術,勞溫師妹辛苦一趟。”

……

溫雲只當沒聽見這些不要臉的發言,淡淡道:“我很忙,要回去劈柴了。”

忽地一聲犬吠驚起,方才的喧嘩熱鬧皆作寂靜。

一個錦袍男人腆着大肚踱步而來,左手撚着下巴稀疏長須,右手牽着只黃狗,吊梢斜眼一掃,斥道:“靈藥田都澆灌了嗎?內門弟子的衣服都洗幹淨了嗎?還有水缸都填滿沒!大清早的在這兒吵吵嚷嚷也不做事,真是有失仙門風範!”

衆弟子連忙哈腰:“周掌事,您教訓得是。”

外門衆人全都是被內門選拔淘汰的,他們靈根粗劣,在修行一途難有成果。說得好聽是弟子,其實并不算清流劍宗正式弟子,地位同內門弟子的雜役一般。

這姓周的正是內門派出來的一個掌事,平日裏負責管理外門雜事,雖然只有築基初期修為,但是在外門卻如土皇帝般地位尊崇。

周掌事瞥一眼衆人:“剛剛在吵什麽?”

圓臉少女搶先告狀:“溫雲她又躲懶!讓她去灑掃外山門竟不肯!”

說話間隙,她懂事地往周掌事袖中塞了株靈草。

周掌事若無其事地用手捏了捏,而後轉頭對溫雲下令:“那你趕緊去,怎麽,還要我請你去掃?”

溫雲懶得争,哪兒清淨她就待哪兒,現在柴房喧嘩了,去外山門也行。

反正砍柴用魔法,掃地也用魔法,都一樣。

少女動作懶散卻寫意地提了掃帚,右手仍握着那根焦木棍,慢悠悠地往外山門去。

身後周管事的聲音傳來——

“除去迎那位天驕,另有一件要事……近日九峰皆欲從外院納弟子進內門,凡骨齡三十歲以下且有煉氣中期修為的弟子,皆可擇一峰按下掌印報名,明日自有各峰師兄來接應你們參加試煉。”

內門試煉什麽的都與溫雲無關,畢竟她金丹已失再無修為。

眼下還是清晨,外山門素日無人,不似內山門那般熱鬧。

四下寂靜,只偶聞風過葉隙,蟲鳥清鳴之聲,重重樹影間綴繁花投下層層陰影籠了山腳,萬步長的玉石板鋪就的路竟也生出濕潤青苔,只頂端靠近內門的小半落在陽光下,投射出溫潤卻耀眼的光。

溫雲随意丢了掃帚,小心摩挲着手中的焦木棍。

這像是誰雕了一半又被丢來當燒火棍的廢木料,雖然它材質并不珍貴,但是裏面的魔力竟頗為純淨。

她凝神提手一揮,嘴唇快速張合念出一段咒語——

混雜着各種不明物質的魔法元素被強大的精神力精準剝離,最後乖順地順着她的指令開始重組。

忽然像有無形的風自腳下将溫雲托起,她的身體輕飄飄地升起飛向山道邊的大樹,而後優雅提起青色裙角一撩,穩穩坐下。

都說了,不禦劍也能飛。

她倚靠在樹上,百無聊賴地揮動着手中的燒火棍。

浮空術被施加在掃帚上,它輕飄飄地自行清掃起階上枯枝敗葉。

也不知過了多久,待溫雲都快困倦睡過去時,遠方的天際忽然傳來一陣仙鶴高鳴。

她有點納悶:“咦……清流劍宗有人乘鶴嗎?”

不都是禦劍的嗎?

她眯了眼擡頭望去,不知為何,丹田處的傷仿佛又裂開了,疼得厲害。

不過溫雲沒空檢查,因為強大的精神力讓她察覺到外門弟子開始往外山門湧來了,她往更深的枝葉處藏了藏。

方才那個記不住名字的圓臉少女跑在最前面,面上酡紅,不忘跟同伴炫耀自己的見識。

“這可是謝家小公子,謝家知道嗎?三派四姓,謝姓可是僅次于三大門派的大世家呢!”

“雖說謝小公子往日聲名不顯,然他一朝結丹天下聞,你可聽說過二十歲就結丹的?還是金屬無暇金丹!”

“金屬性!那可是最适合修劍了,謝小公子莫不是要成咱們的師兄了?”

底下的紛紛議論都被仙鶴清鳴蓋住了。

八只仙鶴牽引着一輛華麗寶車飛在雲端,十六名身着白衫的妙齡女子手執各色法寶護在邊側。

清流劍宗內門亦步出一行人,執劍行禮後,為首之人朗聲道:“謝公子見諒,內門不得禦空。”

“我家公子身體不适……”

“無妨。”溫潤男聲響起,制止了侍女的話,“客随主便。”

着一襲白衣的清瘦男子翩然而落,緩步拾階而上。

他眉目溫潤精致,然面容蒼白唇色極淺,身上萦了淡淡病态,整個人淺淡得好似勾勒遠山的墨,只眼角那點殷紅淚痣添了幾分豔色。

白衣少年恭敬傾身拜下,清潤的聲音暗含金丹期的修為,如鐘鳴般響徹整座山門。

“謝氏覓安,恭叩清流劍宗。”

“啧。”

溫雲遠眺山門,左手捂腹,右手把玩燒火棍。

她面無表情自語:“賊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注意】謝覓安不是男主,他已經吃上熱騰騰的盒飯了,本文不洗白任何反派!本文1V1,強強。

修真等級:煉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渡劫,飛升

魔法等級:魔法學徒,初級,中級,高級,魔導,大魔導,法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