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8 章 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1)

當古月華聽說任佳穎上門之後,表現的很是高興,忙忙的出了院子親自去迎接她。

相比于上一次見面,任佳穎的精神氣兒似乎好了許多,整個人神采奕奕的,一進門便拉着古月華的手不肯松開了:“月華。恭喜你,婚期終于定下來了!”

“同喜,同喜,你來了真好,你不知道,這段時間悶在家裏頭,我都無聊死了。”古月華聽了這話,當即微微一笑。

兩個人拉着手親親熱熱的進了門,由于古潇安被發配去了邊關,任家總算是放心讓任佳穎上侯府來了,對于這道大門,任佳穎心中的抵觸心理總算是消除了一些。

丁氏卧床,錦安候不在家,古月華直接就将任佳穎帶到了芷蘅院裏,兩個人坐在花廳裏一邊喝茶。一邊閑聊。

不可避免的,也談論起了上一次的事情,任佳穎充滿歉然道:“月華,對不起,上一次冒充我給你遞帖子的人,是我二哥,幸虧你警覺,要不然……”

“你查清楚真相了?”古月華雖然早就猜到了是任善雲,但是聽任佳穎親口說出來。她還是感覺到有幾分震撼。

任佳穎點點頭,道:“是我大哥查清楚的,他聽到有人竟敢假冒他的名義與你見面,當即怒不可遏。立刻就在任家展開調查,結果,所有線索都指向了我二哥,可是審問的結果卻是有些讓人啼笑皆非,我二哥他只是想要見一見能設計出那樣輪椅的你而已,并沒有別的想法……”

這話古月華信,因為自從那件事情之後,任善雲便再也沒有過動作,或者說,他想有,但是沒有找到機會而已,古月華不願意将人想的那麽壞,她寧願相信是前者。

但是對于任佳穎,她卻不得不提點幾句:“你也覺得你二哥只是好奇心作祟嗎?我看卻是未必。”

“這個我知道。”任佳穎聽了這話。面色有一瞬間的黯然:“二哥是庶出,他與大哥和我,終究是不一樣的……”

古月華聽了這話,嘆息道:“容我說一句,你的這個二哥,心思狹隘,而且深沉,因為庶出的關系,從小就喜歡與你大哥争個高低,我連你大哥的面兒都沒見過,可他卻眼巴巴的捏造拜帖,想見我一面,他是什麽心思,我想你也明白。”

“我知道。”任佳穎聽了這話,面色登時有一瞬間的黯然:“可是現在,我大哥腿有殘疾。而且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好起來,就連祖父,都将所有的希望押在了二哥身上,就更別說我爹了。二哥現在,隐隐已經有取我大哥而代之的架勢。”

古月華聽到這裏,不由的嘆息道:“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各有各的難處,從你的話裏,我能聽的出來,你大哥現在與世無争,也只期望你二哥日後能對他好一點。”

“這個你不用擔心,還有我娘在呢!絕不會讓大哥吃虧的。”任佳穎聽到這裏,登時微微一笑,岔開話題道:“好了,咱們不說這個了,你瞧瞧,我今日給你帶了什麽賀禮?”

古月華連連搖頭:“佳穎,你爹昨日才派人送來那麽貴重的禮物,你又送!這我可不敢收!”

“他的是他的,我的是我的!”任佳穎笑道:“這兩者是不能混為一談的。”說着,從自己丫鬟手上,接過一個瑪瑙盒子來,遞給了古月華。

光看盒子本身,古月華就知道這絕對不會是什麽簡單之物品。古月華見了,當下再次推拒起來:“佳穎,你送的東西都太貴重了……”

“不貴重,只是一對釵子而已,寓意比翼成雙,夫妻恩愛而已。”任佳穎笑道:“只是一個好兆頭罷了,你相信我,東西絕對不會貴重!”

古月華聽了這話,無奈只好将那只盒子接了過來。

任佳穎興致勃勃的伸出手去,親自幫着古月華打開了它。

只見盒子裏放着一對鑲嵌藍色寶石的鳳頭金釵,造型精致,栩栩如生,放在鋪墊着黑絲絨的盒子裏霍霍生輝,與之相比,似乎一切的首飾頭面都黯然失色了起來。土名私技。

“好漂亮的釵子!”古月華不由的驚嘆道。

任佳穎笑道:“只要你喜歡就好。”

琥珀與琉璃等也都圍上來觀看,琉璃也發出了啧啧的稱贊聲:“小姐,任小姐送你的這對釵子好好看!”

只有琥珀,臉上雖然也挂着笑容,但望着任佳穎的眼神裏卻有幾分探究之色。

瞧完了釵子,古月華命人端上今日她心情好,特地指點琉璃做的幾盤糕點上來,一邊與任佳穎喝茶,一邊接着閑聊起來。

“月華,我的親事,也要定下來了。”就在這時,任佳穎忽然低低的開了口。

古月華登時挑起了眉頭:“哦?是誰?說來聽聽?”

“是三皇子趙钰。”任佳穎悶悶不樂道:“這事兒也是皇上起的頭,我祖父沒辦法,只能應允,不過好在,這位三皇子還沒成過親,他不會向廉親王一樣,玩一出為了娶新婦,暗害結發妻子的事情。”

“是趙钰?”古月華聽了這話,有些莞爾,沒想到任佳穎的婚事談來談去,最後竟然會輪到了他。她笑着點點頭道:“不錯,三皇子是比廉親王要好一些,最起碼,他年紀不大,不像廉親王,今年快要而立之年了吧?”

也不知道他這樣一個在皇宮的爾虞我詐中活了半輩子的人,怎麽就偏偏喜歡上了古月彤呢?

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古月華感嘆。

“月華,我不想嫁入皇家!”任佳穎嘟着嘴道:“尤其是皇子,他要是不參與奪嫡還好,要是有那個心思,以後不定會落個家破人亡的下場,而我,只想平平安安的過日子,我讨厭那些腥風血雨!”

古月華點點頭,拉住她的手道:“我何嘗也不是這樣想?不過好在,靖王是沒有資格參與這些的,我能比你好過那麽一點點。”

“不只一點點好吧?”任佳穎聽了這話,當即呵呵大笑道:“月華,你可知道,靖王殿下乃是京城多少未出閣女子夢寐以求的成婚對象?你能嫁給他,就偷笑吧!不知道現在全京城裏多少的人已經哭的肝腸寸斷,恨你入骨了!”

古月華聽了這話,頗有些無奈:“可這也不是我所想的啊?對了,你怎麽知道這些?你去外頭打聽了?”

“這還用打聽麽?”任佳穎聽了這話,呵呵一笑,道:“我父親與張丞相有那麽點交情,那位曾經與靖王殿下有過婚約的張嫣小姐,至今也沒忘記靖王,對于張丞相為她挑選的夫婿一個都瞧不上眼,天天在家鬧自盡的把戲,最近你與靖王的婚期定了,她鬧騰的更兇了!這些,都是丞相府人說與我母親聽的。”

古月華聽了這話,也是不知道應該怎樣答話才好,張嫣是當初太後親自為趙靖西挑選的未婚妻,而現在,他們兩個人緣盡,而她,才是那個與趙靖西即将成婚的人,以她的身份,現在無論說什麽都很矯情。

好在,任佳穎說出這些來也不是為了讓古月華難堪的,她只是當做一個笑話說而已,見古月華不說話,她反而安慰道:“月華,你不用自責,張小姐與靖王殿下的婚約很早之前就解除了,而你與靖王殿下也才訂婚幾個月而已,這事兒賴不到你的頭上,只是她沒那個福分而已。”

“可不管怎樣,那也算是個可憐之人。”古月華嘆息一口氣,道:“都是為情所困,感情的事情沒有誰是勝利者,希望她以後能想開些,等成婚以後,能好好愛她的夫婿,或者可以成就一段美好姻緣。”

古月華不擔心張嫣嫁不出去,以她的家世人品,只有她挑選別人,哪有別人挑選她的道理?只不過,她自己不願意出嫁而已。

“你說的也是。”任佳穎聽了這話,也嘆息了一口氣,她轉過頭來瞧了古月華一眼,笑着問道:“剛剛明明是談論我的婚事,沒想到竟然說到張嫣身上去了!我們不聊她了,好月華,你給我出出主意,這三皇子,到底能不能嫁?”

古月華聽了這話,想了一下道:“可你剛剛不是說,你祖父已經答應了皇上了麽?這件事情已經是板上釘釘了吧?現在才來讨論那個人能不能嫁,會不會太晚了些?”

“我就是,過不去心裏面那道坎!”任佳穎皺眉道:“那三皇子我也是見過的,平日裏長的倒是人模狗樣的,可他喜歡去逛青樓!上次還買了那一個什麽歌姬,竟然花費了九十萬兩的黃金!這麽多金子,夠賣好幾個趙钰了吧?除此之外,他府裏還有側妃侍妾十幾人之多……”

古月華越聽頭越大,趙任佳穎這麽說,這趙钰的确不算的上是一個很好的結婚人選,至少靖王府裏,別說侍妾側妃了,就連丫鬟都沒一個!

這麽一對比,古月華還真的察覺出了趙靖西的好來,她心中登時有幾分小得意。

就在這時,任佳穎吐糟完了,總結道:“這三皇子是不能嫁的!我才不要這個花心大蘿蔔!我要回去勸說祖父,讓他推了這門親事!”說着,她便站起了身來。

“你先別急好不好?”古月華連忙一把拉住了任佳穎,勸道:“所有的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的!至于青樓那件事情,你先別放在心上,你想想看,你的祖父,為了你已經推掉了一次皇上的賜婚,皇上心裏面肯定會不高興的,可是他忍了下來,并未放在心上,還再一次的好心為你指婚,這一次你祖父再拒絕話,那就是打皇上的臉!他能容忍麽?”

“你這樣,會為任家招來災禍的!”古月華鄭重其事道。

任佳穎從未考慮過這些,聽了這話,登時微微有些吃驚,她擡眸瞧了古月華一眼,想反駁她的話,但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這樣也不是勸你就認了這門親事,我只是勸你,思考的時候,想的全面一些,不要只考慮你自己,整個任家,也有你的責任,對不對?”古月華低低道:“四皇子或許是不完美,但他也并非是一無是處,我勸你冷靜一些思考這些問題。”

任佳穎聽了這話,定定的瞧了她兩眼,忽然便笑了:“好,你的話我記住了,回去以後,我會好好的跟祖父談一談的。”

“那就好。”古月華微微一笑,道:“你生在那樣的人家,心裏面就應該清楚一些,你享受了錦衣玉食,相應的,就要付出一些代價,婚事不得自由,這不是你一個人的悲哀,是所有權貴之女的!”

“難道,我們就這麽屈服命運麽?”任佳穎骨子裏的不服輸一下子便冒了出來:“為什麽我們要承受這些?想自己做一回主,難道不可以麽?”

古月華聽了這話,只覺得心中感慨莫名,她一個新時代的女子在面對命運的時候,選擇的都是妥協,而不是抗争,而任佳穎這個土生土長的古代閨閣女子,卻有抗争的勇氣!這是多麽的難能可貴!

回想起以前的一切,都是趙靖西在與命運抗争,拼命拉近他們之間的關系,而她自己都做了什麽?先是聽從父命,準備嫁給許賢,過上相夫教子的平淡日子,後來被太後與皇上攪局,被迫做了敏親王妃,對于挂在自己身上的這一個頭銜,她從未想過去抗争過!

而最終,她能得這一切的幸福,都是趙靖西一個人在努力的結果!

這一刻,古月華忽然自責起來,她甚至覺得,自己是一個自私的人。

“月華,你也覺得我說的是對的,對不對?”就在這時,任佳穎忽然一把拉住了古月華的手,對着她催問道。

古月華一下子從沉思與懊悔中反應過來,她定定的瞧了任佳穎兩眼,低低道:“你有抗争的這個意願,當然是好的,我不會說你做錯了,我只是提醒你,為了與命運抵抗,你會付出很大的代價!很有可能為你最敬愛的祖父與父親招惹上皇上的猜忌,然後某一天,你們任家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殆盡,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活下來。”

“這麽慘重!”任佳穎聽了這話,面色登時變得雪白。

古月華點點頭,嘆息一口氣,道:“你不要以為我是危言聳聽,這是個君權時代,面對皇上,大家只能絕對的服從,沒人敢與那個高高在上的人抗争,不然,你就會死的很慘很慘,佳穎,你祖父是帝師,大道理他肯定懂的比我多,我就不在這裏班門弄斧了。”

任佳穎聽了這話,面色很是沉重,好半天都沒說話。

古月華充滿憐憫的望了任佳穎一眼,這個時代就是這樣,與帝王抗争,那結果就是一個死,不僅會搭上自己的性命,還有家人的,或者你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是至親呢?又有哪一個女子真的能狠的下心來置之不理?

就連她這個半路穿越過來的人,都有不可割舍的親人,更何況是任佳穎?

這一天,任佳穎高高興興而來,但卻是滿腹心事的回去了。

古月華不知道任家祖孫二人談了什麽,但是幾日之後,任佳穎與三皇子趙钰的婚事終于定下來了,皇帝親自下的賜婚聖旨。

任佳穎根本就不了解趙钰多少,但最終,她還是答應了這門親事。

古月華聽到這件事情的時候,心中很是有些感慨萬千,甚至是有些自責,如果不是那日她的那番話,任佳穎不可能答應的這麽爽快吧?

而趙钰,真的是一個合适的成婚對象麽?

古月華用一種很苛刻的态度将趙钰的人品,性格,還有為人全都想了個遍,最終得出結論,即使這厮最終能得趙靖西扶持當上皇帝,也不見的就能配的上任佳穎,多好一姑娘啊!嫁給趙钰豈不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古月華抱着這樣的想法想了好幾日,也想不透徹,她索性對琥珀開口道:“去問問你家王爺最近忙不忙,不忙的話,讓他今日過來一趟。”

“小姐,你想念王爺了?”琥珀聽了這話,眼睛登時一亮,但卻皺眉道:“但是,王爺晚上再來可以麽?”

“這是為何?”古月華詫異道。

琥珀聽了這話,登時冷哼一聲道:“還不是因為皇上的緣故?每次王爺來侯府一次,第二天他就會找各種理由讓王爺出城去,十天半月都回不來!為了避免之後半個月小姐想念王爺的話見不到人,還是聽屬下的沒錯!讓王爺晚上來好了!”

“如今有了正經名分了,卻還是偷偷摸摸!”古月華聽了這話,登時失笑,不過她也知道琥珀說的是事實,她與趙靖西走的近一些,宮裏那位皇帝便會不高興,也不知道他不高興個什麽?她們很快就是夫妻了好不好?

“好吧,就依你說的!”古月華最終嘆息一口氣,道。

琥珀目光一閃,眉飛色舞道:“那好!屬下這就去通知王爺去!”說着,不等古月華再說什麽,一個轉身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古月華站在原地呆了一呆,想到琥珀臨走時候的那個眼神,她忽然間打了一個冷戰。

琥珀,她該不會是在搞什麽陰謀吧?

第455 喜事變喪事

當晚,趙靖西便喬裝入了錦安候府,直奔芷蘅院。

古月華一直在燈下等他,當趙靖西站在窗子外之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屋子裏暖融融的燈光投射出美人兒的剪影。漂亮的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過了良久,他才輕輕的推開窗子。

窗子發出吱呀一聲輕響,燈下看書的古月華立刻轉過了頭,當看見趙靖西的時候,她松了一口氣,嗔道:“你還站在那裏做什麽?還不快進來?”說着,轉身對身邊的琥珀吩咐道:“去開門。”

“是,小姐。”琥珀聽了這話,微微一笑,立刻上前将房門打開了。

趙靖西深深的凝視了古月華一眼,才慢慢走進屋子。

琥珀當即退了下去,并且體貼的将房門關上。

而屋子裏,古月華自己動手,親自倒了一杯熱茶遞給趙靖西道:“夜裏風涼,你還喝一點暖暖身子。”

趙靖西聞言。登時失笑,古月華這是拿他當做嬌弱的小姐來對待了麽?他一個男子漢大丈夫的,吹點風怎麽了?但這份體貼,他卻不想拒絕。

“聽說皇上要給趙钰指婚了?”古月華也沒啰嗦,等趙靖西喝了茶水,她直截了當的便問出了口。

趙靖西點點頭,道:“不錯,是有這麽回事,不過你怎麽知道?”

古月華沒好氣道:“皇上給趙钰指婚的對象是佳穎。她前兩日來告訴我了!而且今日賜婚的聖旨都下了,我能不知道麽?”

“原來這樣。”趙靖西聽了這話,瞧了一眼古月華神情,猜測道:“你。該不會是覺得趙钰配不上任小姐,所以才生氣的吧?”

“哪有!”古月華搖搖頭,道:“趙钰沒那麽差勁,盡管他身邊的侍妾側妃成群結隊,可他也有他的優點。只不過,佳穎并不希望自己嫁入皇家,尤其是嫁給一個有争儲之心的皇子。”

之前的時候,她雖然勸說了任佳穎,但等她離開,古月華自己便開始在心裏面沉思起來,有趙靖西在背後幫忙,趙钰奪位的機會是會大一些,可卻也有失敗的可能,贏了做母儀天下的皇後。失敗了就要喪失性命,她真的,要任佳穎對這樣的命運妥協麽?

思考的後果便是,就連古月華自己,也開始迷茫了。

趙靖西聽了這話,定定的瞧了古月華兩眼,柔聲道:“華兒,這件事情說到底都是趙钰與任家人之間的,與你并無牽扯,你實在不必糾結成這個樣子。無論任小姐如何選擇,她都是要嫁入皇家的,不是三皇子,就有可能是四皇子,還有可能是廉親王,淑妃娘娘到現在也還不死心呢!誰叫她有一個好祖父,而且自己的性情也不錯?被皇室人盯上。最後結果無非就是這樣。”

“嫁給趙钰,結果并沒有那麽糟糕。”趙靖西說到這裏,卻是不由低低的笑了起來:“他雖然是有侍妾側妃,可那些女人根本就無關緊要,任佳穎嫁過去就是正妃,他必定不會虧待于她。”

古月華聽了這話,眉頭不由的深深皺了起來,她瞧了趙靖西一眼,道:“無關緊要?無關緊要他放這麽多女人在後院裏做什麽?難不成是當花瓶一樣的擺着?你該不會也準備到時候弄幾個花瓶也擺在王府後院裏吧?”

趙靖西一聽這話,就知道觸犯古月華的忌諱了,連忙補救道:“哪兒可能呢!你放心吧!咱們王府後院裏,除了你之外,絕不會再有別的女人!更不要說是花瓶了!”

“那趙钰後院裏的那些怎麽辦?”古月華歪着腦袋道。

趙靖西聽了這話,不由的深深嘆息一口氣,道:“華兒,不是每個女人都跟你一樣的,或許這些任小姐她自己能承受呢?我知道你是為了她好,可是趙钰府裏的那些個女人,要真的就此全都遣散了,所造成的後果你可想過?”

“自然想過。”古月華沉聲道:“這樣一來,佳穎還沒出嫁就落得個妒婦的名聲……”

趙靖西拉着她的手勸道:“是啊!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是有代價的,華兒,你答應我,不要再插手了,相信我,趙钰不會虧待任小姐的……”

“我還是擔心……”古月華皺眉道。

趙靖西伸手撫摸了她的臉一下,笑道:“行了,把心放回到肚子裏去吧!你要相信任小姐,她能得你高看一眼,也必定能處理好她與趙钰之間的關系,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幸福負責,而你,身為朋友,只需要祝福就可以了。”

古月華聽了這話,也覺得自己這兩日是鑽牛角尖了,白白思索這麽久,其實事情到最後還是要看任佳穎如何決定,她只是朋友,祝福就可以了,沒必要想那麽多。

“那你要趙钰保證,這輩子他必須得要對佳穎好!如若不然,那他就別答應娶她!”古月華最後說道。

趙靖西聽了這話,無奈的瞧她一眼,将人圈到自己懷裏,笑道:“好!我答應你,等有空的時候,一定親口要趙钰給一個承諾,行了吧?”

“哎,承諾值幾個錢?”聽了這話,古月華不由的嘆息一口氣。沒有承諾的時候,她誓不罷休,可是得了承諾,卻又患得患失起來。

因為她想起了一句很久之前自己聽到過的一句話:謊言跟誓言的區別是,一個是聽的人當真了,一個是說的人當真了。

而且,男人的誓言,能信麽?

趙靖西瞧見她悶悶不樂的表情,登時失笑:“這麽說不對,那樣說也不對,你到底是想怎樣?”

“沒怎樣,我自己心情不好,你不用理會我。”古月華悶聲道。

趙靖西将人抱的更緊一些,在她耳邊柔聲道:“我怎麽可能不理會你?”

古月華瞧着他這幅溫柔款款的模樣,卻是不由的笑了起來。

這一晚,趙靖西一直在這裏陪着她,一直到她困了,才告辭離開。

……

漆黑夜色裏,趙靖西一路潛行,速度飛快的趕往靖王府,身邊只帶了幾個侍衛。因為不想被人察覺,這一路出來,他并未乘坐馬車。

但即便如此,他們的速度也不比乘坐馬車慢。

在距離靖王府還有一條街的時候,趙靖西忽然感覺到了濃濃的殺氣。

他立刻就停下了腳步,神情戒備的盯着四周,而跟在他身後的幾個侍衛也察覺到了這一點,所有人都唰的一下子抽出了身上的佩劍,眸光死死的盯着四周。

大街空蕩,寂靜無人,偶爾有一兩只夜貓子在不遠處的巷道裏竄來竄去,腳步也是輕飄飄的,連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原本烏雲密步的天空裏忽然出現半彎新月,樹梢上一陣冷風吹過。

就在這時,變故突生。

不遠處一只夜莺忽然名叫了一聲,而後四面八方的街道上忽然就如同潮水一般的湧過來無數的蒙面人,直奔趙靖西而去!

“是誰!”侍衛們沖上前去,揮舞着手中匕首,牢牢将趙靖西護在了中央。

沒有人答話,迎接他們的,是無數快若流星的刀刃!

趙靖西抽出了身上的佩劍,運足力氣,與蒙面人厮殺起來。他身邊的侍衛們,速度也不慢。

一對上手,趙靖西便不由的吃了一驚,這些人的功夫不弱!不是普通的人!而且內力還有幾分偏陰柔。

而在這個京城裏,還能有誰擁有這麽多的高手,而且想對付他?

一想到這裏,趙靖西的面色當即沉了下來,他牢牢的揮舞着手上的劍刃,用盡全身的力氣與之厮殺起來,因為胸腔裏的憤怒太多,身手比平日竟然利索了不少,幾乎是一劍砍一個,劍劍見血!

很快的,黑衣人便倒下了一大片。

眼看很難取趙靖西的性命,領頭的黑衣人忽的吹了一聲口哨,很快,所有的蒙面人以最快的速度溜上牆頭,消失不見了。

“王爺,您沒事吧?”薛英剛剛在厮殺中不慎胳膊受傷,此時見歹人離開,他立刻轉頭關切的将趙靖西從頭打量到腳脖。一看到他身上那些血痕,薛英便倒抽了一口冷氣。

“我沒事,那些都是他們的血。”趙靖西走到一個黑衣人面前,扒拉下他臉上的黑巾瞧了一眼,見是一個在普通不過的男子,他便松了手。

“王爺,這些人身上沒有代表其身份的東西!”薛英禀報道。

趙靖西聞言,當即點點頭,沉聲道:“行了,咱們走吧!”

“是,王爺!”薛英連忙應道。

趙靖西正準備轉身離開,目光卻觸到了薛英胳膊上的傷,沉聲道:“你快将傷口簡單的處理一下吧!”說着,從懷裏掏出一個小藥瓶來,遞給了薛英。

“謝王爺,不過奴才皮糙肉厚,不必浪費這麽好的金瘡藥。”薛英接過了藥瓶,但卻不舍得用。

趙靖西轉頭瞧了他一眼,冷冷道:“我勸你還是用吧!我可不希望你血流盡而死,或者是因為傷口感染整條胳膊都被砍掉,本王身邊不留無用之人!”說着,轉過身去大踏步往前走。

“是!王爺!屬下這就上藥!”薛英聽了趙靖西的話,當即神情一凜,低頭将染血的衣袖撕開,旁邊的侍衛立刻撕下一截袍子,上前幫他給傷口灑了藥粉,包紮好。

這一切的動作都很迅速,等弄完,衆侍衛連忙追上了趙靖西。不過幸好,這一路上再沒有出什麽狀況。

可是,薛英他們依舊很是戒備。

趙靖西懶洋洋的瞧了她們一眼,道:“行了,你們別看了,失敗過一次,那些人不會再來第二次的,至少今夜不會。”

“王爺,到底是誰,竟然敢刺殺您?”薛英一邊走,一邊迷惑不解的問了一句。

趙靖西轉頭瞧了他一眼,沉聲道:“別猜了,不論是誰,他都失敗了!”

“是,王爺。”薛英聽了這話立刻底下了頭去。

等回到靖王府,趙靖西臉色陰沉的去浴室沐浴,一直等那一身的血腥氣都洗沒了,他才換上一身幹淨的衣袍從內室裏走了出來。土吐助號。

墨雲已經等在外頭了,見他出來,當即低低道:“王爺,你可要用膳?”

“不用,我哪裏還能吃的下去?”趙靖西陰沉着一張臉道。

墨雲見狀,當即不出聲了,他瞧了瞧趙靖西的臉色,決定自己還是不觸碰這位大魔王的逆鱗比較好,他轉身悄悄的溜了出去。

而屋子裏,趙靖西喃喃道:“就連訂婚了你也不肯放過是不是?那麽是你逼我的!”他暗暗下定了一個決心。

而此時此刻,隔着一道宮牆,還有重重疊疊的宮殿,禦書房內,此時也是燈火通明。

皇帝坐在禦案前,聽着底下一個面容消瘦的太監禀報着今晚的情況,臉色一下子陰沉了下來。

“你們都是飯桶麽?就連一個只會花拳繡腿的纨绔王爺,也對付不了?哪怕是讓他受些傷也好啊!這樣就算是太後,也沒有什麽話可說!”皇帝陰沉着一張臉,恨鐵不成鋼的罵道。

那太監聽了這話,臉上當即出現一絲苦笑來,只會花拳繡腿的纨绔?皇上确定是在說靖王殿下麽?他那樣的身手還算是花拳繡腿的話,那他們今晚上所派遣出去的人,頂多就是廢物吧?

可皇上的話,是不能夠反駁的。

“皇上,奴才知錯!”那太監低了頭道。

皇帝眸光深沉的瞧了他議案,擺擺手道:“行了,朕也不責罰你了,你退下去吧!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老太監聽了這話,眼神登時一亮,忙跪下磕頭道:“多謝皇上開恩!奴才一定牢記您的恩典!”說着,起身慢慢的退了下去。

皇帝眸光陰沉的望了他一眼。

可是,就在那太監走到禦書房門口之時,斜刺裏忽然伸出一柄匕首來,直接就插在了他的胸膛上。

“你……”老太監只來得及說出一個字來,便雙目圓睜,嘴角淌血,然後便軟軟的倒了下去。

他一倒下去,便露出了高公公那張瞧起來有點嬰兒肥的,平日裏總是笑呵呵的一張臉來,他的手裏,還拿着一柄染血的匕首。

“別怪朕心狠,靖西那孩子記性好的離譜,只要是跟他交過手的人,他必定能認的出來,不管過去多長時間!留着你,總有一日會被他發現,還不如死了的幹淨。行了,将他的屍首帶下去,好好的埋葬了吧!”皇帝揮揮手,道。

“是,皇上。”高公公依舊笑的很是獻媚,然而眼神裏卻是多了一絲陰毒。

很快,他便拖着那暴斃的太監出了禦書房。

等殿內只剩下皇帝自己一人之時,他嘆息一口氣道:“朕原本不想這麽做的,是你們逼的朕!”

……

這夜發生的事情沒有在京城裏激起一絲漣漪,趙靖西沒有對人講,而皇帝也當做沒有發生過,他依舊将很重要的政務分派給自己這個弟弟去做,對他的信任與青睐,依舊讓滿朝文武都妒忌。

但是有什麽,終究還是不一樣了。

時間又過去一個月,到了最為酷熱的六月天。

再有兩個多月,便到古月華與趙靖西大婚的日期,這段時間裏難得的過了一段平靜的日子。

而任佳穎與趙钰的婚期也定了下來,就在來年開春。

據說,這是任家小姐強烈要求的,這樁婚事她沒有反對,而是答應下來,這就已經夠讓任老爺夫婦感激莫名了,只是将婚期延遲到明年而已,不算刁難人的要求,他們一口便答應了下來。

而事實上,依照任老爺與任太師的打算,他們是想随着趙靖西大婚之時,将任佳穎也在今年八月份就嫁出去的。

總算,任佳穎為自己又求了一段成婚前無憂無慮的日子。

而古月華這邊,随着婚期的臨近,她再也不能像從前那般的過清淨日子了,內務府裏做好了嫁衣,三天兩頭要她試穿,修修改改,努力往最完美的地方去做,宮裏面也派了教養嬷嬷來教導她成婚之時的禮儀規範,總之,這段時間忙忙的,連與趙靖西見面的時間都很少。

就在這樣舉家歡慶的好日子裏,錦

第 436 章 ∶恐懼中的慘死

第四百三十五章∶恐懼中的慘死

由于事發突然,這扇門的突然打開也頓時把對面的兩人吓了一跳,所以一時間依舊坐與地上的兩人也都是紛紛一愣,然一秒鐘過後…一顆嘴巴長得老大且碩大無比的恐怖頭顱卻是瞬間從對面的房間裏猛然飄向了近在咫尺的二人!!!

看樣子正是想一口把對面坐在一起的兩人全都吞下去!!!

“喝啊!!!”

之前說過,由于這件突如奇來的死亡危機發生的實在是太快與太過突然!直到鬼頭那巨大的嘴巴在過一秒就會把二人面一起吞下的那一刻張虎才猛的反應了過來!但已經太遲了!因為此刻的他與王禹翔兩人皆是坐在地面上的所以一時間兩人都是無法迅速逃跑,然張虎畢竟是一名經驗豐富的資深者,所以眼看下一秒他就會被那近在咫尺的血盆大口吞下的剎那間他便在猛的發出了一聲大喝的同時迅速伏低身體,接着借助這個姿勢順勢狠狠一腳把身旁依舊處于呆滞中的王禹翔踹到了一邊,同時他本人也借着這股踹擊的力量猛的向一側滾了過去!而下一秒女鬼那已經撲來的血盆大口也是咬了個空!

電光火石之間!張虎與王禹翔二人皆是堪堪避過了這必死的一吞!!!

然說時遲那時快!待張虎剛剛撲倒在右側的同時他就如瘋一般的用最快的速度從地上爬起,但可惜的是剛才因張虎的那一踹而僥幸撿回一條命的王禹翔在滾到一邊後卻并沒有像張虎那樣立刻爬起身,僅僅只是趴在地上全身發抖用那恐懼到極致的目光看着中央位置的女鬼頭顱!很明顯,這一刻的王禹翔由于恐懼過度已經被吓傻了!

“我草!你他媽的快爬起來跑啊!!!”

“啊啊啊啊啊啊!!!”

看到這名高中生居然如此不堪,一時間剛剛爬起身的張虎便瘋狂的向鬼頭左邊的王禹翔大吼起來!并不是他不想過去拉那名高中生,而是女鬼頭顱此時恰好就橫檔在二人的中間并阻斷了張虎的去路,所以無奈的他也只能拼命的用吼叫聲提醒這名高中生快跑,或許是張虎的吼聲把他驚醒又或許是死亡的危機容不得他繼續發呆下去,所以兩秒後王禹翔便猶如一名正從數十層高的樓頂摔落的人那樣猛的發出了一聲響徹天際的尖叫!也是直到此時剛剛反應過來的他才急忙四肢并用的打算從地上起身。

然而這一切都已經太遲了!因為當他的那聲尖叫還沒來得及完全喊完,剛剛撲了個空的女鬼頭顱便已經毫不遲疑的朝王禹翔所在左側猛的轉過了腦袋!接着便一口把近在眼前正在匆忙起身的王禹翔給一口吞了下去!!!

別看形容的挺複雜,然其實從女鬼頭顱自房間裏沖出到張虎一腳踹飛王禹翔以及後來王禹翔被鬼頭所吞下,整個過程也就是在4秒內所發生的事情,而看到女鬼頭顱已經完全把那名高中生所覆蓋,位于走廊右側的那剛剛因急于救人而完全沒有立時逃跑的張虎也是轟然發出了一聲嚎叫,緊接着這名光頭大漢也終于不在猶豫的立時轉身就跑!!!

噠噠噠…!!!

別看張虎之前已經消耗了不少體力,可真玩命跑起來他剩下的體力還是足夠他用最快的速度進行奔跑的,所以在察覺到王禹翔已經完蛋後,僅僅幾秒的時間張虎就已經在走廊的前方向跑出了近百米的距離!而此時已經完全把王禹翔吞下的女鬼頭顱也已經一臉詭笑的在空中重新轉過了腦袋,這一刻它那布滿血污的嘴巴處也是不停往下滴淌着大滴大滴的猩紅血液!

“嘿嘿嘿…嘿嘿嘿…咦嘿嘿嘿嘿嘿!!!”

忽然!鬼頭咧開嘴先是猛的發出了一聲毛骨悚然的詭笑,而下一秒這恐怖的女鬼頭顱便毫無征兆般的驟然動了起來!同時用那每秒5米的恐怖速度朝着前方的張虎快速追去!由于速度極快,所以在漂動的過程中它那披頭散發的頭發也是在這一刻猶如瀑布般的往後帶起!

至于此刻正在走廊中拼命奔逃的張虎在恐懼的同時,一個讓他完全無法理解的問題也是始終盤旋在他的腦海裏!

(為什麽!何飛不是曾說女鬼是在按照樓層的順序自下而上的在一層一層的殺嗎?可…可這裏是9樓啊!為什麽這裏也會出現鬼!?為什麽!為什麽啊!!!)

畫面轉移至塞西爾酒店11樓走廊…

“何飛先生,你怎麽了?為什麽不說話?”

如今喬娜可以說已經十分緊張了,畢竟現在的她也早已把離開這裏的希望寄托在了眼前這名神秘的東方青年身上,然讓她不解的是,自從十分鐘前這名男在深呼了一口氣後居然又重新陷入了沉默當中,這不由也讓她的心髒一直處于七上八下的狀态中,接着雙方在繼續沉默了5分鐘後,巨大的壓抑感也終于使得喬娜在也等不下去了,所以最終也不在顧忌何飛之前的吩咐向對方出言詢問了起來。

可她的話音剛落,面前的這名青年也終于有了反應,幾秒後,從沉默中回過神的何飛并沒有埋怨喬娜打擾他也沒有說別的什麽,反而是一臉若有所悟的轉動腦袋在一次看了看左右兩側那似乎沒有盡頭的走廊,最後将目光投到喬娜的臉上同時張口詢問道“請問一下,在這個樓層中有什麽并不算太大的東西是能夠阻擋子彈的?額…也就是子彈打不穿的東西。”.

“子彈?”

何飛此言一出,原本充滿期待神色的喬娜卻是忽然一愣,不錯,原本以為這名青年會說些什麽,可沒想到對方居然說出了一句讓任何人都會感到莫名其妙的話來。.

“阻擋子彈的東西?何飛先生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不料喬娜的疑問剛問出口對面的何飛便口吻嚴肅的催促道“不要問我為什麽,我只希望你可以立即回答我的問題,因為我要做一個實驗。”

或許是對方那嚴肅的表情以及話語把喬娜震懾住了,所以喬娜在呆了幾秒後也不敢再追問對方原因,而是眉頭緊鎖的按照青年的要求仔細回想着什麽,接着在過了約一分鐘後,喬娜才張口用不确定的口吻回答道“嗯…我門酒店客房裏既堅固又不算太大的東西…應該…應該就只有每一個客房裏會都有一個的微波爐了吧…”

“微波爐!?”

“嗯,我們酒店客房裏那些微波爐的質量都是很好的,為了能長期提供給住客使用,當初酒店購買的也全都是質量上乘的貨品,這些微波爐90%都是用不鏽鋼所制造,可至于能不能擋子彈,如果是威力較小的手槍子彈的話…應該沒問題吧。”

雖然喬娜的回答帶有一定的不确定性,然對于現今趕時間的何飛來說他卻是完全不想在研究其安全性了,所以待喬娜話音一落,何飛便毫不猶豫的徑直走到了之前被房卡打開的那間客房裏,最後果然在客廳的一個角落發現了一個高約30厘米的微波爐!(作者公告:本書《地獄輪回站》正版只存在于縱橫中文網,其他網站的皆是盜版,希望大家能支持正版遠離盜版,謝謝。)

“嗯,就是它了!”

很快,抱着微波爐的何飛又重新回到了外面的走廊中,接着他一邊把那分量頗重幾乎全是由金屬制造的微波爐裏遞到了喬娜的手裏一邊伸出手從自己的懷裏掏出了一把轉輪手槍!.

不錯,這把手槍正是隊伍在進入酒店前何飛特意吩咐程櫻所搞來的兩把手槍中的一把,原本是用來防備酒店裏的那些住客的,不料鬼的襲擊實在太快,所以一時間衆人也都把這兩把手槍忽略了,之前何飛在被那群黑影人追捕時他就曾偷偷的返回過總統套房并把其中的一只手槍從包裏取出攜帶在了身上,一開始他還打算嘗試着用這把槍攻擊黑影人,可自從分析出黑影人的性質後何飛就瞬間抛棄了這個想法,然而沒想到的是…這一次這把手槍則恰好是他即将所做實驗的一個必需品!

“啊!何飛先生…你…你…”

看到面前的這名青年居然掏出了一把手槍,一時間喬娜在不由後退了一步的同時其心裏也開始害怕起來,雖說美國法律規定平民允許持槍但沒有持槍證的人還是不允許随身攜帶的,所以在突然看到一把可以用來殺人的槍後她的心裏也是坎坷不安,當然,或許是從喬娜的表情中看出了些許倪端,何飛在給子彈上完膛後便急忙出言解釋道“你不用害怕,這把槍和你手裏的這個微波爐都屬于實驗用的必需品,那麽現在…”

說到這裏,何飛的表情卻是在這一刻突然轉變成了一臉的凝重!同時一雙眼睛也緊盯着面前的喬娜說道“接下來,我所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要嚴格的執行,否則…我會死!”

未完待續…

PS:感謝書友「逍遙大哥哥哦」的打賞!(注:非常感謝!)

第 439 章 坑爹大洞

徐戈白玉一般的面容之上閃過一抹薄紅,他已經說得足夠清楚,為何徐家之人還要這樣繼續苦苦糾纏?

欠他們的早已經還清,如今自己早已經是自由之身。

不過很顯然,徐嬌誤解了徐戈的意思,還以為是對方在因為讓出家主之位和除名之事,心中不悅,連忙開口道:“大哥莫要心中難受,有些事情家主,不是二哥他也并非想要這樣,還望大哥理解,今日二哥将大哥請去就是為了商讨一件兩全其美之法。”

說到這裏之時,徐嬌原本就通紅一片的面容之上,更是染上了幾分嬌羞,一雙眸子含情脈脈望着徐戈,其中情義透露的在沒有那般清楚。

“不必了!”徐戈平靜的望着徐嬌,一雙眸子之中不悲不喜滿是平靜,就像是平靜無比的水面之上,不曾有一絲波紋。

“我的妹妹就那麽配不上你嗎?徐戈。”就在徐戈快要消失之前,一道陰沉的男聲從不遠處傳來。

徐戈原本就要離開的身形,猛地一頓,“在下已經說得足夠清楚了,我想家主應該不是一個喜歡強人所難之人。”

哥哥如此直白的話語,将徐嬌那顆原本就嬌弱的少女之心,徹底踩在腳下,餓徐戈的回答,更是讓她心如死灰。

她多麽想要沖到對方的面前,問問對方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麽。

她可是堂堂徐家的大小姐,他的青梅竹馬,這世間還有人能夠比自己更加配得上他嗎!

根本就沒有人了!

“可,若是這一次本家主硬是要強人所難呢?”男子陰霾一笑,再次開口道,絲毫沒有将自己妹妹的難堪放在眼中。

對于他說的話,徐戈一點都不在意,他該做的都已經做了,欠徐家得到早已經還清,如今的徐家對他早已經造不成任何威脅。

“那家主大可試一試。”徐戈偏偏一笑,轉身離開小院之中。@&@!

望着徐戈如此潇灑的背影,男子眼中閃過一抹強烈的恨意,一掌拍碎了身下的輪椅。

“徐戈!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我的!”

部隊在城外的樹林之中集合,司寇凱澤騎在駿馬之上,望向趕來的徐戈,眼神之中滿是堅定。

“朕已經錯過她兩次,斷然不能再錯過第三次。”

徐戈淡淡一笑,翻身上馬,不遠處一身铠甲的卿思遠開始集結隊伍。*&)

“所有人聽令!向着大屯鎮出發!”

卿思遠?徐戈眼中閃過一抹疑惑,他不是早已經退隐山林又怎會出現在這裏?

或是看出了徐戈疑惑,司寇凱澤低聲道:“昨夜回到宮中之後,便有人告知朕,說卿将軍在禦書房已經等了整整一天,為的就是能夠作為前鋒前去大屯鎮。”

後面的話,司寇凱澤并沒有再說,但徐戈已經明白,他這一次出征并非是作為一個将軍,而是一位擔憂自己女兒的父親……

一位錯了大半輩子,終于迷途知返的父親。

幾天苦逼的生活,讓卿瑤音終于明白了這裏為什麽會叫做藏寶洞,而不是藏寶之地!

因為她完完全全徹頭徹尾就是一個巨深無比,根本就看不到頭的洞啊還不好!

而且在洞裏面,全部都是奇奇怪怪的東西,沒有眼睛的兔子,身體幾乎是透明的魚,還有各種各樣的蝙蝠!

長得和人一樣大的蜘蛛,根據救了他的小白說,這還只是初級的東西,如果他們在繼續往下走,會到看更多奇怪的東西。

而也就是這幾天之中,卿瑤音通過偷看,發現原來藏寶洞之中當真是有人類的存在。

跟他們說的那些藏寶洞遺族完全不一樣的人,那是一群從頭發到腳到眼睛,沒有任何一點顏色的人類。

而他們的心,也像他們身體的顏色一般,潔白的讓卿瑤音感嘆,原來這世間還有這般如同桃花源一般的地方。

唯一不好的就是看不見太陽,而這裏實在是太美好了,美好的讓卿瑤音都不想要離開了。

但這只是一種設想,離開還是要離開的,最重要的還是高清楚,自己究竟是怎麽來到這裏的,只有這樣才能夠弄明白,自己究竟怎麽才能夠離開。

“你又在想怎麽離開這裏嘛?”見卿瑤音沒事就喜歡坐在大石頭上眺望上面,小白苦着一張臉坐在卿瑤音身旁。

“其實這裏沒有什麽不好啦,除了不能夠看到你口中的太陽以外。”小白可憐巴巴的看着卿瑤音,他從來都沒有見過任何一個比卿瑤音還漂亮的女子,尤其是她的眼睛,竟然是火紅色的。

真的好漂亮,讓人移不開眼睛。

“這裏很好,但是我并不屬于這裏,外面有我的一切,我的家人,我的責任,我必須離開,而不是在這裏逃避一切。”對于小白所說卿瑤音很無奈,或許等有一天她将身上背負的一切全部都處理完以後,她真的會回到這裏過這種平淡又簡單但是卻無比安逸的生活。

但那也只是以後,至少現在不可以。

對于卿瑤音所說的話,小白根本就聽不懂,只能夠捧着自己一張精致的小臉坐在卿瑤音身邊,不停搖晃着他一頭的長發,甚至有時候頭發會在不經意之間掃過卿瑤音的臉頰。

“根本說過多少次啦,頭發是要梳起來的。”當長發再一次掃過卿瑤音的臉頰之時,卿瑤音終于一把将小白摁在了自己的腿上,用手小心翼翼的将對方的頭發絲順開。

在卿瑤音的手指摸上自己長發的那一瞬間,小白臉頰一片通紅,剛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卻看到對方那如此專注的眼眸,最後只是頓了頓便紅着臉任由對方去了。

大屯鎮之中,魇唉聲嘆氣坐在顧瑜身旁,已經三天了,顧瑜這個混蛋已經暈過去整整三天了,看着對方空空蕩蕩的右手,魇只有骨架的臉上閃過一抹糾結。

已經失去了雙眼的他,如今卻又失去了影響引以為傲的右手,不知他醒過來是否能夠面對這個事實,又或者說,讓對方醒過來當真是一件明智之舉嗎?

第 447 章 紫陽出山

碧空上人和蓮花聖姑正打的難解難分,也瞅見了……那已經魔化的沈滄海!要說心裏不難過,那絕對是假的!

多好的孩子呀!之前…..她還和巨來道長說,這孩子前途無量,過上幾千年,承接北冥宗的衣缽都不是沒有可能!

然而現在,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這前途無量的沈滄海,終是沒能逃脫天數的摧殘,早早的亡命于金脈之手!真是令人可悲可嘆!

心裏難過歸難過,但碧空上人畢竟是個“老江湖”,依舊在沉重冷靜的應戰蓮花聖姑!

要說這蓮花聖姑的攻擊力并不高,缺德就缺德在她演化出的那九片紫蓮花瓣兒上。

紫蓮神功構築出的木脈電勢場能極為強悍,像烏龜殼兒一樣,怎麽也打不透它!任憑碧空上人把壓箱底的本事都捋一遍了,依舊無法克敵制勝!

說白了,還是屬性不相克麽!你以木擊木,以水擊水,除非是具備碾壓的實力,不然的話,根本形成了不了殺傷力!

卻在這個時候,沈滄海發起了“致命一擊”!這家夥,擡起了巨來當年用過的北鬥裂魂劍,凝聚水元真氣,要把那惡毒的絕招“玉衡拆心”施加在碧空上人身上!

他的玉衡拆心,可比墨墨的強太多太多了!這一下子要是施加上!雖然說…..不能重傷碧空上人,但絕對能疼的她亂了陣腳,讓蓮花聖姑可以伺機抓住漏洞,一招結果了玉素派派主!

更缺德的是!這玉衡拆心水法,和大海無量,九龍冰封那些都不一樣,不存在一個遠近過渡的問題,而是直接作用在你的五髒六腑,你身體裏不是有水麽?人家直接操控你的血漿!

這特麽的跟那“蠱術”有異曲同工之妙!令人防不勝防!

碧空上人自然認出了這北鬥派最惡毒的一招,心中叫苦不疊!阻攔反擊吧?蓮花聖姑咬的太緊!可是不管不顧,這一招肯定要挨上!到時候…..內髒撕扯,劇痛不堪,無法調動真元,蓮花聖姑剛好可以上前補刀!幾乎眼前就是一個必死的局!

事态發展,不會給你太多反思的時間!沈滄海的北鬥裂魂劍已然劈下,那恐怖的“玉衡拆心”施加了過來!

碧空上人心一涼,心說完了!雖然說…..以沈滄海金丹靈尊初期的修為,不至于讓自己一招斃命,但面前這個蓮花聖姑,兇殘歹毒至極!絕對會充分抓住這個機會,對自己發起絕命一擊!

然而……片刻之後,碧空上人感覺不對勁兒,那緊追猛打,比瘋狗還狂的蓮花聖姑,突然動作遲緩了下來,身子劇烈的顫抖,構築的紫蓮花電勢場也紊亂不堪,衰弱了許多!繼而“噗嗤”一聲吐出一大口血!

“靠!”碧空上人倒抽一口涼氣,琢磨過來咋回事!這…..這玉衡拆心,并沒施展在自己身上,而是……打在了蓮花聖姑的身上!這又是怎麽回事呢?

難道說,沈滄海沒有被控屍,他心裏是明白的?不可能!這家夥的腦瓜門子上,金脈的佛咒圖谶清晰可見,完全就是一個沒有自主意識的軀殼!又哪裏談得上心裏明白?

又或者說,是誤傷?那就更扯淡了!這功法又不是物理攻擊,哪裏存在誤傷一說!除非是……碧空上人倒抽一口涼氣!她不是新人小白,自然想到了唯一的一種可能,那就是宗主回來了!

只有宗主,飛雪殿下,才可以施展迷魂色毒大法,讓敵人敵我不辨,自相殘殺!

不管真相究竟如何,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碧空上人直接一道金蠶鑽心!集無數如蠶絲般的電脈,彙聚一點,一掌打入了蓮花聖姑的胸腔之中!

玉衡拆心讓蓮花聖姑疼痛難當,又被碧空上人植入了一枚電蠶,整個體腔快炸了,直接仰天慘叫了起來!

但見其劇烈顫抖的身體,開始像黴菌瘋長一樣,鑽游出了無數道細密的電脈,蔓延纏繞全身,又好似蠶類裹繭,裹的嚴嚴實實!

電光火石的一瞬,內外強電激蕩的穿梭交織,将“如花似玉”的蓮花聖姑,灼烤的外焦裏嫩!慘不忍睹,強大的高壓電脈在“不堪重負”的體腔內回蕩!金蠶電繭和玉衡拆心,同時作用在目标身上,實現了相得益彰的疊加效果!

“轟”!的一聲驚天巨響!縱橫稱雄神州大地足有2000之久的蓮花派第二任派主,蓮花聖姑!直接被炸成了焦糊的齑粉,從空中墜落,殘渣“噼裏啪啦”的燃燒着…….猶如煙花一般。

空氣中充滿了蛋白質燃燒的臭毛子味兒還有電流擊穿氧氣後衍生出的臭氧味兒,和四下裏的血腥氣混雜在一起,格外的“提神”!

主帥一倒,如泰山崩頂!那些還在拼命厮殺的蓮花派部衆,登時沒了主心骨,四下奔逃,作鳥獸散狀!

渾身是血的甄寶寶,率領着仍在苦苦守城的玉素派門長堂主以及弟子們,反攻殺出,直接将那群野修妖兵,趕出了甕城之外!回防到了青龍門前!

可嘆那所謂的第二道防線甕城,哪裏還是城啊!純粹就是一個開了蓋兒的“肉罐頭”,裏面鋪了六七米厚的屍堆,雙方的屍首錯綜狼藉,焦爛烏黑,慘不忍睹!回防青龍門前,根本不用走城牆過道了,跳下甕城,踩着屍體就能過去,幾乎都快填平了!

雙方的死傷都極為慘重,原本足有近千人的碧游宗第一大派,剩下的弟子門人,連上碧空上人,甄寶寶這些當頭的!活着的總共不到五十人了!

那渾身如血葫蘆一般羅女門門長甄寶寶,左胳膊也不知道哪裏去了,雪白的臂骨于糜肉中暴露,依舊在揮劍戰鬥!七個門長戰死了四個!情形之慘,碧游宗自建宗以來,亘古未有!

而蓮花派就更不用說了!經此一役!神州江湖上不再有什麽蓮花派!

蓮花派派主,蓮花聖姑,為了打贏這場翻身之仗!完全是破釜沉舟,傾巢而出!

這家夥…..為了展示自己的決心,在出發前,把蓮花派的道場都給焚了!将秘境毀滅!意圖告訴大家,要麽……以後就以碧游宗的老窩碧游神樹為家,要麽,就統統的死在碧游神樹下,不取義便成仁,沒有第二條道路可選!

這家夥…..作為山寨版本的“玉飛雪”,很多性格和玉飛雪也很像,做事情極為極端!

此一番……她自己都挂了!那蓮花派的部衆,就算執行力再強,也只能潰散奔逃,賣命給誰賣?連個主子都沒了!

然而…..令重新奪回青龍門控制權的玉素派弟子們吃驚的是!這群潰散奔逃的蓮花派部衆,跑着跑着,竟然自相殘殺了起來,一個個瘋癫癡狂,歇斯底裏!像是中了失心瘋一般,令人難以理解!頃刻間,野修自殘,血肉橫飛,又是倒下了一大片。

像是…..這青龍門前,就是個詛咒的死亡谷,但凡進來的,一個也別想再活着出去!

“老師!這是怎麽回事?”

“這些雜碎都瘋了麽?自己人殺自己人!”

……

幸存的門派弟子們也是困惑不解,問碧空上人。

她們雖然是碧游宗正兒八經的宗派弟子,但可沒資格學習人家玉飛雪的劍咒秘訣,那些所謂“亂花漸欲迷人眼”,還有“失心瘋”這類的絕招,只有碧空上人這樣的大弟子才見識過。

她懷疑是宗主回來了,但又不敢确定,眼睛四下掃視,在青龍門後的碧游廣場中,看見了一道紫紅相間的身影,快速的朝白虎門的方向飛去!

那是誰?絕對不是宗主!難道是…….?

碧空上人的心突突了一下,腦海中産生了無盡的遐想。

飛雪殿下于雲江省回來後,閉關在瓊仙毓秀山內不出,一待就是20多天!連屬下們的彙報也不聽,這裏面絕對有貓膩!

宗主殿下是一個敏感的人,不可能連下屬的彙報也不理睬,這在碧游宗歷史上從來沒有過!

雖然說…..閉關練功需要專心致志,心無旁骛,但連一句話都不回,這事情太怪異了!再者講…..20天,你能練出個啥功呢?

因此,各個派主對宗主的情況充滿了猜測和懷疑,雖然碧游宗宗規甚嚴,但也流傳出一個說法來,就是……宗主殿下,帶回了一個男人!歡喜的不得了,在秘境後山“金屋藏嬌”,與那男子幽會嬉戲!

這話……要是讓玉飛雪聽見,非把那長舌之輩剁碎成肉泥,眼珠子摳出來當泡踩,永世不得超生!但世間之事就是這樣,沒有不透風的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更何況,在女性弟子占絕大多數的碧游宗,你想100%真空狀态杜絕閑話,那是不可能的!

一開始,這碧空上人只是懷疑,沒有實錘,直到看見了這名陌生的紫袍男人,才最終相信,傳言是真的!這男子,應該就是老師弄回來的愛人!

不然的話,誰會懂老師這不傳的絕學呢?

那碧空上人,畢竟有金丹靈尊大圓滿的修為,還是能看得出…..沈滄海的“誤傷”,以及蓮花派部衆的混亂,都是這名男子的手筆!而這招式,明明就是老師的銀河倒灌!

要說自古以來,很多家族的絕門手藝,傳男不傳女,那是有一定道理的,因為女人一旦嫁給了男人,她的全部心思都在這個男人的身上,被窩裏一滾,啥絕技也會告訴人家,因為有他才有家!

相反,男人卻不一定會把自己家族的絕藝,告訴妻子!因為妻子有可能會告訴小舅子,那就麻煩了…….這是兩性性格上的差異!

所以,這男人,除非是宗主的愛人,不然的話,老師是不會教他這碧游核心技術的!

另外,這男子的修為好奇怪呀?說是金丹靈尊大圓滿吧,又不像,說是水脈的高人吧,卻也雜糅着其他四脈的真修,簡直就是個怪胎複合體,怪哉怪哉!這家夥是如何實現五脈兼容的呢?

但不管怎麽說……老師的愛人,守護碧游宗的!有他在,碧空上人的底氣足多了!

雖然他不能跟飛雪殿下比,但絕對是一股強勢的力量,今天碧游宗……十有八九能躲過這一劫!

第 449 章 :界碑

長劍逆風破雪,一路西行,洛河滔滔的奔鳴聲被抛在了身後。

從劍上俯瞰望去,世界好似一個黑白分明的沙盤,山川河流的輪廓蜿蜒盤繞,人間的城池是淤泥中生出的筋骨。

中土八十一城的重建已經開始,負責清理廢墟的是劍閣為首的各大宗門的修士,他們搬山倒海,填平裂縫,挪出空地,然後由一些年輕修士在老匠人們的指領下搬運材料,構建房屋。

而真正的頂尖修士,也紛紛開始閉關,他們中的大部分人接受了改變,做好了世界回歸真實後書寫天碑的準備。

待到今年過後,整個人間應能走上嶄新的道路了。

寧長久遠遠地俯瞰着山河,虛境流動的風拂到頰面上,帶着細微的幹澀。

“你那位四師姐,前一世是怎麽樣的?”

金烏神國裏,陸嫁嫁想起那背負兵器匣的少女,抑不住心中好奇,問道。

寧長久短短地回憶了一番,前世四師姐大部分時間也在山下斬妖除魔,所見并不多。

“四師姐前世……大概也是這樣吧。”他說。

陸嫁嫁輕輕點頭,若有所思。

司命咦了一聲,立刻問道:“那同樣是兩世為人,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寧長久無言以對。

自己這一世的人生與前一世……他自我認為自己沒什麽改變,但說出來恐怕也無人會信。

陸嫁嫁也點頭道:“據說他前世還拒絕了襄兒的婚書。”

司命笑意玩味道:“沒想到前世這般鐵骨铮铮?還是說是死要面子,之後的十二年都是在悔恨中度過的呢?”

寧長久回憶前世,當初的自己在拒絕了婚約後,漫長的修道生涯裏,确實想象過,若是自己接下婚約,會是怎麽樣的故事。

過往的想象如今竟成為了真實。

寧長久神色自若,道:“人生本就因無限的可能而美,正因為前世的我安于枯燥,靜觀修行之美,這一世才能有更多時間做其他事,領略世間的其他之美。”

“強詞奪理。”

“巧言善辯!”

陸嫁嫁與司命齊齊反駁。

長劍繼續破空西行。

寧長久聽着司命與陸嫁嫁的閑聊,雙手攏袖,頗為無奈,心想兩位女子金烏藏嬌,自己就應付艱難,稍後再見了趙襄兒,自己真的能在西國全身而退麽……

前方,長空的雪花稀疏了些,劍過了北國的疆域,肆意吹卷的雪便不見了蹤影,唯有幹燥與寒冷依舊在空氣中充斥着。

陸嫁嫁隔着金烏神國眺望遠方,明明遙遠的一切在神國的水鏡中呈現,皆歷歷分明。

“孤雲城時,聽趙襄兒說,她時常會以水鏡俯瞰人間。”司命淺淺笑着,道:“平日裏我們的一舉一動,說不定都在趙襄兒的注視之下呢。”

陸嫁嫁蹙眉道:“襄兒她……有這麽無聊嗎?”

司命道:“嫁嫁是在害怕麽?”

陸嫁嫁道:“我有什麽怕的?”

司命神神秘秘道:“你們關了房門不就喜歡玩那種師徒游戲麽,這般私密之事若是落在她人眼中,不丢人麽?”

陸嫁嫁清眸一動,愣了片刻後轉而嚴厲道:“你怎麽知道的?!”

司命微微掩唇,也羞愧了起來,“我猜的啊……你不會以為我會來偷聽吧?我可沒這麽無聊!”

陸嫁嫁耳根子紅透了,她伸手去掩,生着悶氣,“等到了西國,襄兒揍你的時候,可別讓我幫你求情。”

司命胸有成竹道:“放心,那日夢境中我可無意中聽到了,西國是有一塊界碑的,過了那界碑才是三千世界的統轄範圍,除非趙襄兒言之鑿鑿地與我立下和平共處的誓約,否則我絕不會貿然踏進去。”

陸嫁嫁問道:“可襄兒就不能出來了嗎?”

司命淡然道:“趙襄兒境界雖然不俗,可若沒有了三千世界作為倚仗,哪裏會是我的對手?也對,稍後界碑之外,我可以激她一激,那小姑娘一時沖動之下說不定就主動出來了,屆時我将她狠狠鍛劍一番,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在我面前嚣張。”

司命一邊說着,眉目間淺淺的笑意似碧波玉橋間浮起的細月,她已做好了準備,勢必了要将孤雲城折的顏面親手贏回來。

陸嫁嫁道:“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呢?”

“哼。”司命道:“嫁嫁,你可知人善被人欺,尤其是趙襄兒,她那樣的人太過強勢驕傲,若不立威一番,以後這金烏神國,都未必有嫁嫁的立錐之地了。”

“有那麽嚴重麽……”陸嫁嫁看着司命肅然的神色,輕柔道:“雪瓷,你應是想多了,襄兒是很好的姑娘,不會這樣的。”

司命的玉指輕輕敲打着椅子扶手,語重心長道:“總之要防範未然。”

陸嫁嫁不确定道:“可我怎麽覺得,雪瓷姐姐越是自信就越是容易失敗啊。”

司命仙靥微冷,心中權衡,卻發現确實如此。

她也不再多言,只是緩緩起身,初雪玉瓣似的嫩足行過琉璃鏡面般的殿,她來到鏡前,神袍拂動的身影好似夜間無聲落下的雪。

臨近西國,司命開始梳理自己本就柔順的淡彩長發。

她整理着衣裳與妝容,端莊與妖豔之美在她身上揉為一體,前一次孤雲城時,她以為寧長久死在了柯問舟劍下,哭得梨花帶雨,此刻再見趙襄兒,她卻是做好了十足準備的。

寧長久看着司命間或靜心打扮,間或坐立不安的樣子,道:“明明是我去見未婚妻,為何你比我還認真?”

司命道:“見自家妹妹,當然是要認真的。”

……

劍至西國。

走遍了四樓、天榜、劍閣等中土名勝後,寧長久終于來到了這裏。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西國。

傳說中西邊有一座靈山,靈山裏奇花争妍,碧草葳蕤,有佛祖拈長生花,菩薩灑仙人露,百家講道,萬仙說法,自成一極樂世界。

但眼前的西國與中土的其餘地方并無太大差別,靈山或許也只是遙遠歷史中的童話。

金烏一閃而過,陸嫁嫁與司命的身影便出現在了寧長久的身邊。

他們站在一棵高高的梧桐樹下,一同向着遠處望去。

此刻恰是黃昏,遙望西邊,紅日懸空将墜,大片燃燒的霞火将暮色的天空染紅,宛若火焰為鱗的鯨。

“傳說太古時期,太陽第一次升起時無比緩慢,文明在太陽升起的東方誕生,然後人們追随着太陽的腳步遷徙朝聖,在第一次日暮之時将文明之火從東往西,燃燒遍了整個大地。”

司命緩緩開口,說着典籍中記載的創世神話之一。

陸嫁嫁看着夕陽下的國度,道:“中土都快打了個天翻地覆,西國倒是安靜得出奇。”

寧長久道:“有襄兒在此坐鎮,神主也很難奈何的。”

司命冷冰冰地說:“我們萬裏迢迢而來,趙襄兒也不知道出來迎接,不懂禮節。”

寧長久道:“襄兒興許還在修行,我們也是不告而來,未事先寫封書信。”

司命更為不悅:“哼,先前還算好些,如今到了這裏,就淨幫着她說話了?”

陸嫁嫁柔和道:“夫君與襄兒久別相逢,就別處處挑刺了。”

司命捉住陸嫁嫁的手,認真道:“對待情之一敵,萬不可心慈手軟。”

“那我們……”

“我們是姐妹,不一樣。”

“哦。”

寧長久嘆了口氣,心想嫁嫁果然都是她帶壞的。

夕照将他們的影子拉長。

落光了葉子的梧桐樹下,三人向着西國走去。

隐世的三千世界裏,趙襄兒坐在雲端,遠遠地看着他們到來。

今日,她沒有穿那身奢華美麗的凰裙,而是穿着趙國皇城時漆黑描金的龍袍,龍袍裁剪得體,滿天缥缈的層雲裏,少女愈發浮凸的身體曲線清晰畢露,美輪美奂。

她安靜等待着。

行到某一處落葉堆滿的山道時,司命忽然停下了腳步。

她的眼前有一塊碑。

“這就是界碑麽?”陸嫁嫁也注意到了。

司命輕輕搖頭,道:“不是,這塊碑是新立的。”

寧長久看着司命一臉暈惱的模樣,也望了過去,發現碑上還寫着字:

“白雪不度梧桐關。”

寧長久看着一路而來的梧桐林,道:“此處應是碑上說的梧桐關了,過了這片梧桐林,應是真正西國的疆域了。”

陸嫁嫁看着司命娥眉緊蹙的模樣,問:“雪瓷姐姐怎麽了?”

司命認真道:“這塊碑一定是專門給我立的。”

陸嫁嫁道:“不要多想了,這碑文說的應是西國很少下雪,所以白雪不度梧桐關。”

司命搖頭,道:“不,這碑太新了……哼,看碑文的意思,就是不歡迎我進去了?”

寧長久立在一旁,也不說話,就看着司命琢磨着碑文,與無形之物鬥智鬥勇。

司命環顧四周,神識展開,在前方數裏處尋到了另一塊碑。

那是界碑。

“白雪不過梧桐關?”司命走過了這塊碑,幽幽道:“我便越過此碑,看她趙襄兒能奈何?”

陸嫁嫁與寧長久相視一笑,無奈地跟在她的身邊。

當然,司命也不傻,她知道先前那塊碑是故意寫給自己的,便是要她一時沖動闖入三千世界的範圍內,若她真貿然闖入了,便是人為刀俎她為魚肉。

于是真正的界碑外,司命停下了腳步。

這塊界碑上只書着西國二字,但石碑歷經風寒霜雪,古老難言,宛若被斑斑鏽跡腐蝕的鐵塊。

司命擡起頭,對着天空微微一笑,道:“襄兒妹妹,還不出來一見?”

司命清澈動人的話語裏,一道靈氣從上空悠然飄落。

寧長久望向前方。

紅日之下,衰草蒼黃的大地上,墨發墨裙,龍紋華麗的清美少女真的悄悄然出現,隔着晚陽的暮霭與他們遙遙對視,染着釉色的紅唇上勾着淺淺的笑。

寧長久望過去,很快,西國與落日都在視線中退去,唯剩下趙襄兒傾絕塵世的影,那影中帶着少女的柔與女帝的威嚴。

趙襄兒背對着夕陽緩緩走來,墨色的衣袍随風拂動,細柔的秀發映着霞光,宛若秋光裏的鏡。

不知是不是刻意為之,她的裝束與司命倒是相似的。

趙襄兒看了寧長久一眼,淡然笑後,便将目光落在了司命身上。

“孤雲城之時,雪瓷姑娘不是一口一個姐姐喊得親切麽?”趙襄兒看着司命,俏顏微笑間,話語卻轉而嚴厲:“怎麽?雪瓷妹妹翅膀硬了?”

司命看着這個比自己稍矮的少女,那宛若神主的姿容确實美得驚心動魄,令人心悸,她亦被對方的氣勢微微震懾,可她暗暗準備了一路,哪有臨場退縮的道理?

“孤雲城時,我見你萬裏而來,所以給你些顏面罷了。”司命雙手負後,平靜道:“今時不同往日,我可不會被你唬住了。”

“是麽?”趙襄兒看了眼寧長久,道:“你這是哪裏娶來的小妾,這般不懂規矩啊。”

寧長久假裝沒聽見,他可不會摻和這場戰争。

司命清冷道:“規矩?趙姑娘,你要教我規矩麽?”

趙襄兒淡笑道:“我看寧長久常常罰你,我還以為你真知錯了呢,看來還是要我來教你。”

司命眼眸眯起,剎那淩厲:“你果然在偷窺!”

趙襄兒道:“本殿下向來光明正大,倒是你,背着她們偷偷摸摸的,那十字刑架如今還在古靈宗靜室的地板下藏着吧?”

陸嫁嫁一怔:“什麽十字刑架?”

司命冰眸一凝,道:“你這丫頭唇兒這般薄,說話也果然刻薄。”

趙襄兒道:“你能如何?”

陸嫁嫁勸架道:“好了,夢中我們也同窗三年呢,不要為些小事傷了和氣。”

她們哪裏聽得進去?

趙襄兒道:“是了,夢中三年你就打不過我,時常要尋嫁嫁庇護。”

司命辯解道:“那是因為有奴紋在身,你占了便宜,若非如此,你這小丫頭哪裏是我對手?”

“是麽?”趙襄兒道:“弱者總會為自己的失敗尋理由,這話果然沒錯。”

秋風蕭蕭,落日蒼紅,她們就這樣隔着界碑對峙着。

司命傲然道:“曾經的羲和大神,如今的西國之主,難道只會逞口舌之快麽?”

趙襄兒淡淡道:“不若你入西國,我請你飲酒品茶,随後我們于此荒原比試一番,敗者俯首,不可再以姐姐自居,如何?”

司命的仙靥上,冷笑之意更重:“哼,趙襄兒,你當我是傻子?過了這界碑可就是三千世界的領地了,到時候不都由你說了算?”

趙襄兒微驚,道:“你怎麽知道?”

司命解釋道:“先前夢境中,你邀寧長久來西國時,可是說了此事的,怎麽,是說漏了嘴?”

趙襄兒輕輕掩唇,似在自責,她眉目微凝,氣度微兇,道:“那你想怎麽樣?”

司命道:“離開三千世界,與我公平一戰!”

趙襄兒看着界碑之界,搖頭道:“不行,你進來!”

司命雪足踩在界碑上,道:“不,有本事你出來!”

寧長久與陸嫁嫁想再勸阻一番,司命擺手道:“這是我們私人之事,不許插手!”

趙襄兒道:“神官大人,你連入西國的勇氣都沒有麽?”

司命道:“呵,寧長久說你聰慧過人,結果就用這般拙劣的激将之法?唉,襄兒呀,我之前真是高看你了。”

趙襄兒幽幽道:“我倒是從沒高看過你。”

“你!”司命輕咬紅唇,瞳孔中霜雪飛舞:“不如這樣,我們以此為界比試,若我贏了我也不欺你,你以後需敬我為長,且将我這長發之色燎去。”

趙襄兒看着她的發,道:“燎去做什麽?這頭發不是挺好看的麽?”

“住口。”司命惱道:“你這前世今生真是壞事做盡!”

趙襄兒笑了起來,道:“好呀,你要如何比試?”

司命取出一枚銅幣,道:“這樣,我們互抛銅幣,若為正面,則我出手,你挨着,若為背面,則我出手,你挨着,待誰挨不住了就求饒認負,如何?”

趙襄兒螓首微點,道:“那就依你所言。”

司命抛起了銅幣。

趙襄兒的目光落到了銅幣上,她注視着銅幣于夕陽中閃爍的紋路,一眼不眨,似在擔心司命作弊。

銅幣升到了最高處,在肉眼難察的片刻寂靜後下墜。

就在這轉折點時,趙襄兒全神貫注的一刻,司命陡然伸手,抓住了少女的手臂,在襄兒的輕呼聲中将她一把拽過了界碑的線。

司命另一只手一抓,将銅幣捏回手中。

“你……”趙襄兒回望界碑,先前太過突然,她竟沒時間施展純陽權柄。

少女神色愠怒,“你竟敢騙我!”

司命微笑道:“兵不厭詐,襄兒,這是姐姐給你上的第一課。”

司命耀武揚威地望向寧長久與陸嫁嫁,道:“這是我從六耳猕猴那學來的,人在注意力最集中時,反而是最脆弱的,如何?”

寧長久也不知道該不該誇她。

趙襄兒掙着手腕,抿唇輕哼,“你……你放開我!”

司命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嗯?襄兒姑娘先前這般高傲,怎麽一下子就撐不住了?讓我看看,高貴的太陽神女西國之主被打屁股時,會不會哭鼻子呢?”

“你敢!”趙襄兒以眼神兇她。

司命等這一刻等了許久,有何不敢?她直接在界碑上坐下,拽着趙襄兒的手腕,将她狠狠一拉,反手将這漆黑龍袍的少女摁在自己的大腿上,少女青春柔軟的軀體妙美無雙,司命欣賞着這無可比拟的美景,手掌高高揚起,狠狠甩落。

她明明反剪着對方的手,可這一擊卻奇跡般落空了。

趙襄兒身軀化作了一蓬火焰,飛快消散,然後在她面前重新化作少女模樣。

她笑容幽靜地盯着司命,道:“沒想到雪瓷妹妹還真敢啊?”

“你怎麽……”司命不解,她明明都用時間權柄鎖住對手了啊。

司命下意識起身,卻發現身子被鎖住了。

鎖住她的并非什麽法術,而是一整個世界。

趙襄兒微笑道:“當初夢境裏,我故意擡高了聲音,将界碑一事說給你聽,沒想到你還真上當了。”

“什麽?”司命蹙眉,她座下的界碑無比古老,分明就是西國的界碑啊……

趙襄兒解釋道:“這不是這塊碑原來的位置,先前你見的那塊白雪碑才是,我将西國界碑挪了數裏,移到此處。至于那塊碑……既然界碑挪走,肯定有坑留下,若刻意填上我怕你發覺,便用一塊新碑代替了。”

趙襄兒莞爾一笑,道:“你若仔細些應是能察覺端倪的,可惜你被界碑上的內容吸引了,對吧?人在專注的時候就是如此脆弱呀,這也是姐姐給你上的第一課。”

司命看着步步逼近的趙襄兒,始終動彈不得。

怎麽……

司命望向了寧長久,“夫君救我!”

話音短促,火鳳掠影而過,也不等寧長久與陸嫁嫁發表什麽意見,兩位神女便消失在了荒原上。

與此同時,落日墜下了西國,深青色的天空中,星辰閃爍。

陸嫁嫁吃驚地看着她們,道:“這……若換作是我,與她們為敵,恐怕都活不過第二天。”

寧長久嘆了口氣,笑道:“嫁嫁乖,別學她們。”

陸嫁嫁看着夜色籠罩的西國,道:“那我們現在……”

“還能做什麽?”寧長久指了指上空,那是三千世界懸浮的位置:“你雪瓷姐姐被抓走了,不得去救她回來?”

……

“我……我剛才……”

司命立在三千世界的中央,看着女子龍袍的背影,氣場跌到了谷底。

趙襄兒為首,微笑看她,“嗯?現在只剩我們姐妹兩人了,有什麽私房話放心說就是了。”

司命定了定神,卻想鐵骨铮铮一回:“哼,該說了在界碑外我已說了!”

“是麽?”

趙襄兒淡淡發問。

她向着司命走去。

很快,司命鐵骨铮铮不複,幻美的世界中響起了她的求饒之聲。

“襄兒姐姐……我,我只是與你開個玩笑。”

“別打了,雪兒知錯了,再也不敢了……”

“啊!不要揪……尾巴……”

“……”

“我!我有寧長久在背後說你壞話的證據!容我給趙姐姐過目,将功抵罪。”

司命忽然大聲道。

趙襄兒細眉淡掃,笑道:“這還需要證據?算了,呈給我看看。”

司命取出了一塊留音石,遞給了她。

此時,寧長久也來到了三千世界之外。

第 447 章 丁氏病重

“但你的未婚妻就太……”蕭東焱說着,遺憾的嘆息一口氣,道:“還不如慧珠郡主好看!”

趙靖西聽了這話,眉頭一挑,卻是沒着惱,只是淡淡瞧了蕭東焱一眼。道:“各花入各眼而已。”

“不錯!”蕭東焱聽了這話,眉頭一挑,笑道:“你竟然沒有反駁,這太奇怪了,簡直值得慶賀一杯!”

“但你先讓本王将她送回去再說,你要去哪裏喝,本王奉陪到底!”趙靖西挑眉。

“那好,一言為定!”蕭東焱呵呵一笑,忽然伸手朝前頭的街道一指,笑道:“你們大元京都的頭號飯莊一品堂本殿下如雷貫耳,一直沒有機會去,今兒個借靖王殿下的福,倒是要去品嘗品嘗!”

說着,他沖着趙靖西呵呵一笑,道:“一個時辰之後再見!”

“好!”趙靖西不假思索的應了下來。這人能瞧上梁如君,将這個大麻煩解決掉,他很樂意陪他喝酒!

蕭東焱調轉馬頭,帶着他的那些部下轉身離開了。

趙靖西慢慢将馬車簾子放下來,轉身瞧了古月華一眼,笑道:“這人竟然能瞧中梁如君,也是個怪胎。”

“梁如君也算是美人兒一個,這位六皇子能瞧中她,也沒什麽奇怪的。”古月華淡淡道。

趙靖西聽了這話。笑眯眯的瞧了古月華一眼,道:“你不高興麽?梁如君這個心思歹毒的女人終于再構不成什麽威脅了!很快咱們倆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她了!”土何豐號。

“那卻未必。”古月華很好心的提醒趙靖西道:“大元與大燕的和親事宜是定了下來,而且和親的人選也定了,雙方對這件事情都沒意見。可是,這卻不代表下個月六皇子離京的時候,就可以帶梁如君走!”

說着,她掰開手指頭一樣一樣的給趙靖西算:“接下來,兩國還要商議婚期,這一來一回要好幾個月,然後還有嫁妝,禮部操辦這些事情的速度不會很快的,等全部弄下來,梁如君才會嫁過去,最快,也要一年的時間……”

“要一年才能将她遠遠的打發走?”趙靖西聽了這話,登時震驚的瞪目結舌。

這反應逗的古月華呵呵一笑,她點點頭。十分惋惜道:“是的,靖王殿下,你還要忍受那個女人在這京都裏呆上一年……”

“不行,我得要催促禮部動作快些!最好今年就将她打發走!”趙靖西皺眉道。

古月華搖搖頭,道:“你不是說皇上答應讓禮部準備我的嫁妝麽?你這又要将咱倆的婚期提前,又要禮部提前弄好慧珠郡主的嫁妝,你是要逼死禮部那些老頭麽?”

“那算了,還是咱們的婚期重要。”趙靖西聽了這話,立刻反口。

古月華無奈的瞧他一眼,笑着搖了搖頭:“車到山前必有路,不要擔心太多,對了,等下你陪六皇子喝酒,我允許你把他灌醉,但是你自己,不許喝那麽多。”

“好!娘子大人有令。小的不敢不從!”趙靖西打趣道。

古月華聽了這話,俏臉不由一紅,卻是笑着白了趙靖西一眼,道:“行了,別貧嘴了,侯府馬上就到了!”

話音剛落,馬車便停了下來。外頭車夫的聲音也恭而敬之的響了起來:“王爺,侯府到了。”

古月華微微一笑,轉過頭去瞧了趙靖西一眼,起身道:“我走了。”

“我送你進去。”趙靖西說着,當即站起身來,自己先跳下馬車,然後小心翼翼的扶着古月華下來。

“你還是別進去了,省的我爹一看到你,就要拉着你喝酒。”古月華微微一笑,道:“這樣你棄豈非就對六皇子食言了?”

趙靖西聞言,寵溺一笑,道:“沒事兒,我只是進去看看他就走,過門而不入,這樣不好。”

“那好吧。”古月華聽了這話,無奈的嘆息一口氣,道。

果然錦安候得知趙靖西跟六皇子有約定,并未硬拉着他喝酒,翁婿倆坐在書房裏說了幾句話,趙靖西便離開了。

等他一離開,錦安候的面色便沉重下來,他擡眸瞧了古月華一眼,低低道:“華兒,你母親這幾日的病情,又加重了。太醫說,可能活不過半年……”

“怎麽會!”古月華聽了這話,當即吃了一驚,那日丁氏在城門口送別古潇安回來,整個人便精神不濟,一直都卧床不起,後來又發生了錦安候将古潇安逐出古家的事情,這對丁氏又是一個沉痛的打擊。可古月華相信,未能親眼看着古潇安回來,丁氏一定會熬下去的!

“唉,病是徐太醫親自診的,怎麽會有假?”錦安候聽了這話,嘆息着瞧了古月華一眼,道:“她這幾日,總是提起你與你姐姐的名字,你有空,就去看看她……”

古月華的心裏不知道怎的,也是沉甸甸的,五味雜陳,她點點頭,道:“好,我知道。”

“你一向都這麽乖巧。”錦安候望着她微微一笑,神情裏,有着一種莫名的悲怆。

……

第二日一大早用了膳,古月華便帶着琥珀去了驚鴻院。

她已經許久都未曾來過這裏,站在驚濤院的門口,古月華心裏面有一絲感慨。

從前她對這個總是百般算計自己的婦人心中有着很多的鄙夷,可是此時此刻,那些過去的種種,似乎都煙消雲散了一般,她提不起半點的仇恨來。

“小姐,咱們不進去麽?”見古月華毫無動作,一旁的琥珀忍不住低聲的提醒了一句:“大早上的,站在這院子外吹冷風,這可不是一個好選擇啊!”

“好,這就進去。”古月華側頭瞧了琥珀一眼,擡腳走進了這座透着一股死寂的院子。

“奴婢叩見二小姐!”院子裏各種忙着幹活的丫鬟婆子們看到古月華都連忙請安,每個人瞧着她的眼睛裏,都帶着一股希冀。

她們都是新進府的下人,平日裏呆在這裏伺候一個手上沒有實權,并且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夫人,誰的心情都不會好到哪裏去,而古月華就不同了,她是與當朝權貴王爺訂婚的貴女,這些個仆婦見了她,當然要巴結讨好了。

“都起來吧!無須多禮。”古月華淡淡的道了一句,擡腳走到了上房的臺階上,一步一步,朝着那挂着一副繡着四季海棠的錦緞門簾的上房走去。

第453 聘禮

一掀開門簾,屋子迎面便撲來一股濃濃的藥味,而且因為沒開窗子的緣故,很是悶熱。

古月華當即皺起了眉頭,對着跟進來的一個丫鬟吩咐道:“去把窗子打開!瞧瞧這屋子裏悶的!好好的人也要悶出病來!”

可那丫鬟卻遲疑了:“二小姐,夫人怕冷……”

“如今已經快要三月。你以為還是冬天麽?”古月華回過頭來瞧了一眼剛剛說話的那個丫頭,冷哼道:“按着我的吩咐去做!”

“是,二小姐。”丫鬟聽了這話,立刻低聲應了一句,然後忙忙的去開窗子。

就在這時,裏屋的床上,卻是有一個人用幹啞的聲音發出了一聲冷哼:“你的膽子真的很大,真以為我死了,你就能在這府裏無法無天了?我還沒死呢!咳咳……”話音落地,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古月華面色一變,慢慢的擡腳繞過門口的屏風,走了進去。

裏屋藥味更濃烈,但因為窗子已經被打開的緣故,味道已經漸漸的散了出去。

但即便如此,這屋子還是無法讓人忍受。

古月華沒有走進屋去。她就站在門口,面色平靜的瞧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丁氏,許久不見,她越發的憔悴不堪,從前那股子一品侯夫人的雍容華貴早已經蕩然無存,臉上皮膚很皺,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雞皮鶴發的老婦人。

這幅模樣,就像是一個人用了最快的速度變老一樣。

古潇安殺人被流放,再加上古月彤在宮裏面不被太子寵愛。這打擊對錦安候夫人來說,不可謂不大。

而這個結果,都與古月華有那麽幾分關系。

但又何嘗不是她們咎由自取?

古月華将目光收回來,語氣淡然道:“無論什麽時候。母親總是用最大的惡意來猜測別人的好心,這大概,就是你我走到今天的緣故吧!”

“你會好心來看我?別在這裏欺騙我了!“丁氏聽了這話,登時一陣冷笑:”我看你巴不得我趕快死了吧?”說完話,她粗聲粗氣的叫過來一個丫鬟,将自己攙扶着從床上坐了起來,這樣方便她高昂着下巴與古月華對話。

但這樣累的她氣喘籲籲。

“你死了對我有什麽好處?”古月華面色平靜的反問道。

這一反問立刻把丁氏問的愣住了,不過很快她就反應過來,繼續冷笑道:“當然有好處!”說着,她用一種陰毒的目光冷冷的瞪視了古月華一眼,咬牙切?道:“我死了,就再也不用在你面前礙眼了,而且,你不是恨我麽?”

“誰說我恨你了?”古月華聽了這話。失笑道:“要知道仇恨也是很需要力氣的,我幹嘛要花費力氣去恨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呢?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可不願意去做。”

“你竟然不恨我?”丁氏聽了這話,登時大大的吃了一驚。

古月華點點頭,道:“是的,我不恨你,因為你對我來說,無關緊要。”

丁氏被這句無關緊要刺痛了一下,她喘息着望了古月華一眼,冷哼道:“你以為你現在翅膀硬了,與靖王殿下訂了婚約,就可以将我撇開了麽?你休想!我有法子讓你成不了這個親,你信不信?”

“我當然信。”古月華面色平靜道:“可是你卻為此付出那麽大的代價,值得麽?”

“當然值得!只要能讓你這個賤人成不了婚,我什麽都願意去做!哪怕是死!“丁氏瞪着兩只大大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古月華,嘴裏有些快意的道:“至少我是你名義上的母親。我死了,你就必須為我披麻戴孝三年!等三年之後,你就是一個老姑娘了,到時候,我看靖王他還願意娶你!”

“三年之後,我也才十七歲而已。并非嫁不出去,你不僅想法簡單,而且也太幼稚。“古月華慢悠悠道:“你想阻止我,也只能拿出你自己的性命來,你不覺得這樣很可悲麽?你的兒子如今還在邊關,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回來,你是打算連他最後一面也不見了麽?哦對了,東宮李側妃有了身孕,我那做了太子妃的大姐卻還毫無動靜呢!母親,你不想親眼看一眼你的外甥出生麽?”

古月華如今專撿丁氏心裏面在乎的東西說,看似輕飄飄的語氣,但是幾乎每一句話都讓丁氏痛不欲生。

是啊!她如今還沒親眼看着兒子從邊境回來,還未看着女兒為太子誕下嫡子,她怎麽能就此離去呢?

“你別得意!你說這麽多,無非就是希望我不要尋死,好讓你順順利利的坐上靖王妃的位子,你休想!”丁氏心中悲痛到了極點,她瞧着古月華面上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心中越發難受,好似無論她如何去做,都對這個女子造不成任何的影響,她感到了深深的挫敗!當下,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起古月華來。

“我是不會讓你如願的!你這個賤人!你就應該随着你的母親一起去死!用最卑賤的方式去死!”

古月華面無表情的聽着,一言不發,直到丁氏罵的太過激動,導致自己被嗆住,不住的咳嗽起來之時,她才淡淡道:“我死不死,這輩子你是看不到了,可是你死,我卻是能夠親眼看見的,我還得為你披麻戴孝呢!”

“你這個賤人,我不需要你為我披麻戴孝,省的髒了我的靈堂!”丁氏好容易咳嗽停歇,當下便繼續不管不顧的罵了起來。

古月華淡淡的瞧了她一眼,道:“你死以後,什麽都不知道了,你還能阻止的了我?而且,你想用死來阻止我與靖王在今年成婚,這是根本就就不可能的事情。說不定,你還會逼得太後娘娘直接就将婚期提前。”

丁氏聽了這話,瞳孔猛的一縮,下一刻,她不知道想到什麽,面色登時一沉。

古月華微笑着瞧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已經想到了吧?家中長輩去世,晚輩如果不想等三年以後再成婚,其實還是有一個法子的,那就是在頭七之時,就頂着熱孝出嫁,這樣,也是附和咱們大元的規矩的,母親,你說是不是?”

丁氏面色一白,當即反駁道:“這只是你一廂情願罷了!你願意在我頭七的時候出嫁,可是靖王與太後娘娘卻未必肯答應!”

“答應啊?為什麽不答應?”古月華聽了這話,當即失笑出聲:“靖王早就希望婚期提前,不過皇上選的成婚日期最近的都是半年之後,你要是現在死了,他下個月就能娶我,而且就連皇上也無法反駁,你要真這麽做,還是成全了我們倆呢!”

“不可能!侯爺不會允許你這麽做的!”丁氏顯然已經慌亂了,但說話的語氣仍然很大聲,一點也不示弱。

古月華瞧着她的眼神登時多了幾分憐憫:“母親,你覺得以父親對我的寵愛程度,他會忍心讓我為你守孝三年麽?”

丁氏面色更加蒼白。她當然知道,錦安候絕對不會那麽做!

“你得意什麽?反正只要我在,你就休想這麽快嫁出去!”丁氏惡狠狠的瞪視了古月華一眼,沉聲道:“而且,我是你的母親,你要來我床前侍奉茶水,端屎端尿!”

她又想到了一個折磨古月華的法子!

古月華略帶同情的瞧了一眼眼前這位生命不息,就算計不息的垂危婦人,淡淡道:“侯府裏這麽多的丫鬟婆子,短時端尿就不需要我來伺候了,不過我每日早晚過來給你請個安還是可以的。”

“你憑什麽不伺候我?”丁氏聽了這話,怒不可遏道:“你是躲在屋子裏繡嫁妝麽?放着病重的母親不理會,卻去忙那些,你不怕傳出去被人恥笑麽?皇家敢收你這個沒有孝心的賤人嗎?”

“你不是我的母親,不用在這裏裝模作樣了。”古月華實在是懶的與丁氏多說什麽,她今日來此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當下無所謂道:“你現在連這間屋子都出不了,還想出去散播謠言?我看你還是省省力氣,好好養病,說不定,還能真的讓你與我大哥見上一面呢!”

“你!”丁氏聽了這話,氣的不輕,只能狠狠的咒罵古月華道:“賤人!”但心裏面也有幾分吃驚與心虛。

她不是她的母親,古月華這個賤人居然早就知道了!難怪她會反擊自己!

丁氏在這一瞬間,忽然想明白了許多事情。

“這兩個字應該回擊給你才對。”丁氏一而再,再而三的辱罵,古月華心中很不爽,終于忍不住冷嘲熱諷道:“只有心裏想什麽,才會看別人是什麽。”說着,趁着丁氏還在思考的功夫,她轉身走出了屋子。

這樣混雜着藥味與濃濃怨恨的房間與人,她是再也不想見,再也不想過來了。

回去的路上,古月華一直都默不作聲,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琥珀靜靜的站在一旁,沒有說話。

丁氏在這之後,竟然出奇的安靜了下來,反而派人來告訴古月華,她不必每日裏過來請安。

“她總算是聰明了一回。”古月華聽了這話,微微一笑,道:“我要是天天去她面前逛,那麽一定會讓她的死再加速一點。她總算,是做了一個利人利己的決定。”

琥珀聽了,連連點頭道:“是啊!那屋子藥味那麽濃,而且夫人瘦的雞皮鶴發的,這樣子也的确是太過恐怖了,不去最好!”

古月華淡淡瞄她一眼,卻是吩咐道:“琥珀,這段時間,你派個人在驚鴻院裏盯着,萬一有什麽異常情況了一定要跟我說。”

“夫人連床都下不來,她能使什麽壞點子?”琥珀疑惑道:“小姐,你這樣也太過小心了吧?”

古月華搖搖頭,道:“不,你只要知道一點,這世上我與王爺的敵人都很多,凡事小心為妙,知道麽?”

琥珀聽了這話,登時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來,她當即點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

大元與燕國六皇子商議和親的一切過程都很順利,蕭東焱在大元京都裏游玩了半個月之後,終于與使團一起打道回府了。

和親人選是梁如君,确定無疑。

當燕國一行人離開之後,京城再一次的恢複了平靜。

時間慢慢過去,然後到了五月。

經過古月華那一番言語的刺激,丁氏的憤怒被激發出來,她已然明白,用自己的死來阻止古月華與靖王的那樁婚事是一件愚蠢的行為,她的生命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應該用來等待兒子歸來,與期盼女兒獲得太子寵愛上,不應該浪費在仇恨上。

在古月華的心裏,她是無關緊要的人,既然如此,自己的生命為何要浪費在算計一個不是自己的孩子身上?

想通了之後,丁氏的求生欲望空前高漲,她不再将丫鬟婆子們煎好的藥倒掉,而是一口一口的喝下去,飯量也漸漸的開始增長,到五月份的時候,她竟然已經開始下床走路了。

錦安候看到這一幕,心中還是欣慰的,他曾問過古月華,那日去看望丁氏,到底與她說了什麽,竟然讓丁氏這麽快就恢複了健康,但每次,古月華都笑而不答。

“爹,你就別追問過程了,現在結果是好的,不就成了麽?”古月華低低笑道。

錦安候聞言,只好嘆息一聲,用充滿慈愛的目光瞧了古月華一眼,笑道:“好,既然如此,那爹爹就不問了。”

古月華微微一笑。

在這段時間裏,她與趙靖西的婚事,經過太後不懈努力之下,終于定下了成婚的日期,就在今年的八月底。那時候,剛好是古月華的十五歲生日過後。按古人的說法就是,及笄了,成人了,鬓發要挽起來,當然最主要的是,可以成婚了。

當納采、問名、納吉之後,內務府便送來了靖王趙靖西的聘禮。

靖王府擡聘禮的隊伍在大街上造成了怎樣的轟動,古月華沒有親眼看到,她只知道,那日錦安候府的大門一直都大敞,送聘禮的侍衛一直到傍晚,才算是将所有的東西送完。這番熱鬧,讓京城的老百姓們過足了眼瘾。

當那一疊厚厚的聘禮單子遞到古月華面前的時候,她登時大大的吃了一驚:“怎麽這麽多?”

她粗略瞧了一眼,見第一頁上頭,寫的便是黃金三百兩,白銀兩萬裏……再大略翻了翻後面,這冊子竟然有四五十頁之多!

“對啊!小姐,你可是王爺正妃,這王府的聘禮,如何能少得了?”雲朵在一旁嘻嘻笑道。

古月華聽了這話,搖搖頭,道:“不可能,他只是一個王爺,這份聘禮單子,恐怕比當年我大姐出嫁的時候還多……”

“小姐,這份聘禮是比別的皇子王爺貴重一些,但是,這其中有太後娘娘多備的,也有皇上多備的。”琥珀沉聲道:“畢竟皇上當年能登基,太後娘娘是出了大力氣的,他要表現對太後娘娘的感恩,就只有在這方面下功夫了,這是做給天下人看的,小姐你無須多想。”

“說的也是。”當古月華聽說這份聘禮裏也有皇上的份,臉上的笑容便淡了許多。

琥珀瞧了她一眼,安撫道:“小姐,這事兒你根本就不用在意的,無論是皇上也好,太後也好,這些東西都是你應得的!管它從哪裏來的呢?”

古月華苦笑道:“你說的我都懂,只是心裏面有幾分不舒服而已。”

“小姐,你不要想太多,凡事順其自然就好。”琥珀瞧了她一眼,沉聲道。

古月華正要回答,外頭便傳來了陣陣請安聲:“參見侯爺!”

“父親來了?”古月華面上一喜,忙站起身來迎了出去。

“華兒,聘禮單子你可檢查好了?”錦安候一進門,當即便笑着問道。

女兒的婚事一步一步朝着既定的路線走,他這做父親的,瞧着這一幕心中自然痛快。

古月華笑道:“剛剛粗略看了幾眼,上頭的東西都太貴重了,我還沒從震驚裏反應過來。”

“東西是多。”錦安候也點點頭,将琥珀剛剛說的又跟古月華解釋了一遍,末了,道:“以平常的心态來看待這件事情就好了。”

古月華點點頭,道:“我知道,爹。”

錦安候轉頭瞧了她一眼,眼中有着欣慰,高興,但也隐隐藏着一股失落。

古月彤嫁入皇宮,很快就連古月華也出嫁了,這諾大的侯府裏,只剩下他與丁氏,一想到這些,錦安候便恨不得将小女兒的婚期挪到明年,可是,他終究還是忍住了。

他不能這麽自私,阻礙女兒得到幸福,不是嗎?

略坐了一坐,錦安候便離開了。

古月華也沒心情去理會聘禮單子,她将之交給了琉璃,命她明日抽空去庫房裏好好的清點一下,看是否與名冊上的相符。

從這天起,往侯府送禮的人便多了起來,但錦安候也只挑選了幾個與自己關系要好之人的禮收下,大多數人的禮他還是退了回去。

不過,令古月華沒想到的是,就連任家也送了賀禮過來,而且禮物還不輕,竟然是一尊半米多高的巨大紅色珊瑚,十分罕見,錦安候思索良久,終于還是命人收起,決定等日後任佳穎出嫁的時候,他也還一份與之相當的賀禮送過去。土頁莊亡。

就在那一天裏,任佳穎也帶了賀禮來看望古月華。

第 448 章 :大雪

十二月,萬妖城迎來了今冬的第一場雪。

四面八方湧來的風頃刻被寒氣同化,雪花蟲群般彙聚着,它們聚合起來,像是某個無形巨獸的血肉,其間流竄的狂風就是支撐它起伏的骨骼。

寧長久換好衣裳從妖神殿走出的時候,只見群峰皚皚,天地一白。

陸嫁嫁很早便立在窗口,眺望雪景。

異鄉下雪的日子裏,她總不由回憶起了天窟峰清修的歲月,往事湧上心頭,她恍然發現,四年前的自己尚在紫庭境門口苦苦徘徊,昨夜竟參與到了對神主的獵殺裏。

碎雪從窗外飄進殿內,襯女子姿影愈發清冷。

司命沐浴之後也從深殿的黑暗裏緩緩走來,淡彩色的長發濕漉漉地散着。她一邊行走一邊合上衣襟,漆黑的衣裳宛若遮蔽白雪的夜,唯有鎖骨玲珑可見。

她走到陸嫁嫁的身邊,與她一同眺望窗外。

萬妖城一夜之間盡是玉樹瓊花。

“小嫁嫁又在想什麽呢?”司命雙手搭在她的肩上,微笑着問。

“你才小!”陸嫁嫁淡然道:“快給大師姐請安,否則本門戒律伺候了。”

司命佯作害怕,微微退了半步,真的柔柔一福,陸嫁嫁雖知她是裝的,可那副模樣實在我見猶憐,她連忙扶住了司命:“好了,別鬧了,今天還要趕很長的路呢。”

司命微笑道:“是啊,要去西國了,若不算夢中,嫁嫁與趙襄兒應是許久未見了吧?”

陸嫁嫁輕輕點頭,想起了漆黑描金龍袍的少女,她的微笑在記憶中始終幽豔。

上一次見趙襄兒還是皇城之外,朱雀侍女萬裏而來,那也是一個雪天……

司命低聲道:“不如我們聯手謀劃一番,等見了趙襄兒,給她一個下馬威。”

陸嫁嫁蹙眉道:“我與襄兒關系很好的,你少挑撥離間。”

司命淡淡道:“等去了西國,嫁嫁獨守空房的時候,可就未必這樣想了。”

陸嫁嫁冷哼道:“你與寧長久一同在樓上時,我不也在下面為你們煮飯吃?”

司命咯咯笑道:“難怪那日的飯有些酸溜溜的。”

陸嫁嫁忍無可忍,“你……讨打!”

窗邊,兩人象征性地互換了一番招式,結局自然是發起戰鬥的陸嫁嫁落敗了。

自己兇她還讓她擊敗了……太丢人了。

陸嫁嫁愈感委屈,悶悶不樂地坐在窗邊。

寧長久合衣而出,看到窗邊賞雪的陸嫁嫁,問:“嫁嫁怎麽了?雪瓷又欺負你了?”

陸嫁嫁瞥了眼司命,告狀道:“嗯,雪瓷妹妹越來越沒大沒小了,你該好好管管她了。”

寧長久看着司命,佯怒道:“雪兒好大的本事,竟敢欺負嫁嫁!”

司命不以為然,反而略帶驕傲道:“欺負陸嫁嫁算什麽本事?”

陸嫁嫁更生氣了,仗着寧長久撐腰,小老虎般撲了上去。

清晨,三人松動過了筋骨後,終于于風雪中啓程。

“對了,柳希婉柳姑娘呢?她怎麽沒有跟來?”陸嫁嫁朝着殿內張望了一番。

寧長久道:“距離下一個神國開啓至少還有大半個月,我讓希婉先回劍閣修行了,下次遇敵之時再喊她。”

司命淡淡道:“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可真方便呀。”

寧長久看着司命略顯玩味的目光,無辜道:“雪瓷又在胡思亂想什麽?”

司命輕輕一哂,“沒想什麽呀,就是覺得很便捷。”

陸嫁嫁有些懵,“什麽便捷?”

寧長久接話道:“斬妖除魔很便捷。”

陸嫁嫁覺得有理,并未多想,哦了一聲。

金烏飛出,司命與陸嫁嫁一同進入了那大日恢弘的世界裏,如今金烏世界愈發遼闊,想來用不了多久便能有整個中土那般的大小。

當然,神國是獨立開辟的世界,無論裏面多麽遼闊,也不會影響到真實世界。

司命坐在神國的王座上,看了一會神國正中的羲和女神像,接着将目光投向了更遠的地方。

“可惜六耳猕猴最後選擇了映照暗主,鏡子權柄也随之土崩瓦解,未能為我們所用。”司命有些遺憾地說。

陸嫁嫁也道:“是啊,這般厲害的權柄灰飛煙滅,委實可惜。”

寧長久疑惑道:“這權柄哪裏厲害了?我已是此間第一人,無論去複刻誰都無法變得更強,當初六耳猕猴得到這個權柄,或許就是因為他太過弱小,需要‘鏡子’給予他登上國主之位的資格。”

“話雖如此……”司命斟酌道:“可總覺得鏡子權柄可以做許多事。”

陸嫁嫁也點頭,對着寧長久道:“比如可以你把自己變成雪瓷,讓我揍一頓出氣。”

司命秀眉一蹙,也立刻道:“也可以把自己變成小齡,去欺負嫁嫁,讓她體會一下被自己女徒兒欺負的屈辱感!”

陸嫁嫁櫻唇半抿,眼眸殺氣,思索道:“那就繼續變成雪瓷,去将師尊、大師姐、趙襄兒她們惹一遍,惹完就走,嫁禍給司命,讓雪瓷妹妹百口莫辯,體驗一下舉世皆敵之感。”

“你……”司命氣惱,卻也主動做出了讓步,道:“算了,我們争什麽争,不如讓夫君變成師尊或者襄兒的模樣,讓我們狠狠調教一番。”

“師尊……”陸嫁嫁檀口半張,道:“好呀,雪瓷妹妹,你竟然敢對師尊不敬!”

“嗯?嫁嫁不想嗎?”司命冰眸笑意冷清:“如今身處金烏神國中,也無他人,還不誠實些?”

陸嫁嫁看着司命,耳垂很快紅了,最終輕聲道:“嗯……如果可以,當然是想的。”

“幸好六耳猕猴銷毀了鏡子權柄,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啊……”寧長久實在聽不下去,他感慨了一句,旋即義憤填膺道:“哎,本夫君出生入死,你們忍心這般對我嗎?”

司命與陸嫁嫁對視了一眼,猶豫之後一齊點頭。

“你們……”寧長久強忍着飛入金烏神國将她們家法處置的沖動,默默無聞地馭劍飛行着。

陸嫁嫁與司命還在熱絡地讨論着鏡子權柄的妙用。

寧長久馭劍而行,雙手攏袖,看着千山風雪,對她們的讨論置若罔聞。

他沒有立刻西行,而是暫時前往洛河,去關心一下邵小黎的近況,當初紅樓裏,邵小黎躲在櫥櫃中的哭泣的模樣總萦繞心頭,揮之不去。

北國的許多湖泊早已覆上了厚厚的冰,洛河河水湍急,非但沒有結冰,反而卷着兩岸的冰雪更加洶湧地流動着,向着北冥呼嘯而去。

陸嫁嫁與司命聊着聊着,又将矛頭指向了寧長久。

“對了,前夜照心鏡前削果皮,若不是為了對付六耳猕猴,那鏡子中會出現誰呢?”司命再将此事提起。

陸嫁嫁心緒微動,她想着那一夜的場景,果皮落地,她與司命頃刻出劍,在鏡子成像之前便将其毀去。

自己當時應是有些害怕的吧?

害怕看到鏡子中的內容,無論那個人到底是不是自己。

陸嫁嫁低聲道:“這有什麽好關心的?”

司命問:“你就真的不想知道會是誰嗎?”

陸嫁嫁輕輕道:“嗯……我猜是雪瓷姐姐。萬妖城裏,你們同生死共患難,攀援萬丈月光,哪怕只是聽聞,我都為之觸動呀。”

司命倒也難得地害羞了起來,道:“我倒覺得是嫁嫁,若從此世十六歲來算,你們說是青梅竹馬都不為過,一路至今,生死相依,這惡人身邊其餘女子離離散散,唯有嫁嫁雷打不動。”

陸嫁嫁耳根更紅,連忙轉移目标,道:“其實,也有可能是襄兒,以前他馭劍來見我時,可從沒這般快過,你看如今前往西國,這迫不及待之心已經溢于言表了。”

寧長久有氣無力道:“因為寧某以前境界低微……”

司命卻輕輕搖首,道:“我看他與趙襄兒更像是宿敵,師尊的可能性還大一些。”

“師尊?!”陸嫁嫁驚呼道:“師尊……不可能吧?”

司命自信滿滿道:“怎麽不可能?師尊這般仙美,前世他們又有結緣,某些大惡人人面獸心,指不定偷偷動了什麽壞心思呢!”

“嗯……也有道理。”陸嫁嫁若有所思。

司命道:“不若現在回萬妖城,我們再削一次果子?”

陸嫁嫁擡起眼眸,隔着金烏神國望向了正在馭劍的寧長久。

寧長久當然不會去削什麽果子,他看着司命,淡淡笑道:“人面獸心?那我今日便讓雪兒看看什麽是人面獸心。”

劍光消失在風雪裏,寧長久倏爾來到了金烏神國,淡笑着看着王座上疊腿支肘而坐,極具神女風範的絕美女子。

很快,司命嚣張不複,求饒認錯之聲在殿中嬌然響起。

白雪吹卷,劍光再動,寧長久的視線裏,很快見到了洛河。

金烏神殿裏,雪瓷乖巧了一些,她理着微亂的衣裳與發,看着自己纖長的玉指,對着陸嫁嫁微笑道:“你看,這就是寄人籬下的下場,以後等我修為大成,我帶嫁嫁自立門戶去。”

陸嫁嫁若有所思道:“所以說……寄人籬下就是要夾着尾巴做人嗎?”

雪瓷眉目間柔和的線條轉而淩厲,她紅唇翕動,道:“嫁嫁,你到底是站哪一邊的!”

……

劍光落在了蜿蜒而去的洛河之上。

寧長久收斂氣息,向前走去。

大雪覆蓋的兩岸,隐約有兩個少女兔起鹘落的身影。

司離助邵小黎修行,亦不會直接用鞭,她們每日都先以拳腳格鬥一個時辰,名曰開筋骨。

許多修道者一生吞吐日月精氣,高坐于雲山,境界雖高,身子卻從未經過打熬,很是弱小,若能破開其護體靈氣,便與殺雞無異了。

許多跨境殺人,根源都在此。

邵小黎這一世雖也實戰衆多,但比之四師姐這樣真正的武道強者,在體魄方面終究是差上很多的。

洛河之畔,兩人幾乎未動用靈氣,用的是純粹的武學招式,砰砰砰的聲響裏,白雪飛卷。

邵小黎與司離對練多日,對于彼此的招式皆很熟悉,熟能生巧,她們的動作也是大開大阖,氣勢磅礴。

淩亂的雪地上,司離始終踏着較為規整的步伐,極具節奏之美,她以拳與臂去攔截邵小黎淩厲的進攻,将其一一拆解,然後待其露出破綻之時精準反擊。

邵小黎哪怕已吃過許多苦頭,依舊無法摸清司離鬼神莫測的招式。

騰挪之間,寧長久看見邵小黎身影驟停,以一個快慢拳騙過了司離,然後身子一躍,從雪地中猛地拔起,腰身擰轉間一記鞭腿砸向司離的脖頸與肩。

邵小黎結結實實地打中了四師姐。

四師姐腦袋微歪,臉上并無表情,她身子忽如雄雞抖羽般一振,勁氣反彈而去,反倒讓邵小黎從腳至身如觸電般酥麻,邵小黎悶哼一聲,想要暫撤,腳踝卻被司離抓在了手中。

司離如握長鞭般将邵小黎扯過,甩了一圈後将其砸向雪地。

邵小黎飛快調整平衡,以足尖點落雪地,且足下生根般倒滑而去。

但不待她立定,司離身影又至,面無表情,一拳砸向她的額頭。

邵小黎雙臂交錯身前,想要去擋,可她動作倉促,氣息不穩,防禦一觸即潰,整個身子都像沙袋般砸飛出去,重重地跌入雪地裏,被雪掩埋,湧遍周身的痛意更讓她抽搐不止。

司離看着她,嘆道:“今日就到此為止吧。”

邵小黎摁住了自己顫抖的手,她将自己從雪地中拔出,晃晃悠悠立穩,額頭上還有受擊的紅斑。

“沒事,我還能打。”邵小黎咬牙道。

司離道:“再打下去,你的筋骨恐怕撐不住,等你成為真正的洛河水神再說吧。”

邵小黎的腦海中不由翻滾起了寧長久與罪君一戰後,從長空跌落的場景,那是真正的形神俱毀,自己的小傷小痛與之相比根本算不得什麽。

她咬着牙,回想着前世的自己,竭力尋找那種孤獨感,她捏緊了拳,道:“師姐,上鞭子吧。”

司離看着她的眼眸,最終還是抽出了長鞭。

雪地中,邵小黎的身影快若豹子。

以洛河旁無邊的雪場為界,她們的影子皆像是一條黑色的線,其中夾雜着邵小黎的拳風和長鞭破風之響。

這半個月的苦練裏,邵小黎的進步很大,她出拳之時可以打得雪幕倒卷,出劍之時可以将雪暴此處窟窿,但她無法打碎司離手持的長鞭。

最終的結果依舊是邵小黎被一遍遍打落在地,竅穴震麻,筋骨銳痛,如被刀剮過。

寧長久遠遠地看着,一時不知該不該上前。

“那……那是小黎?”司命也有些吃驚,在她的印象裏,邵小黎還是那個狐假虎威,甚至不需要自己動手,吓一吓就開始求饒的小姑娘。

“小黎修行一直是很刻苦的。”陸嫁嫁回想着環瀑山的修道日子。

“刻苦麽?”司命回憶了一番,沒有直觀感受。

陸嫁嫁解釋道:“因為她怎麽修行也遠遠趕不上我們,所以平日裏很少張揚,反倒裝作輕松模樣,許是……想一鳴驚人吧。”

“這樣啊……”司命看着那個頻頻被砸入雪中,痛得滿地打滾的少女,輕聲道:“用不着她這般的呀。”

終于,她們的修行告一段落了。

邵小黎手腳抽搐,快速地呼吸着,寒冬的風吸入口鼻宛若吃刀子,她忘了用靈氣過濾,一口吸入立馬嗆得咳嗽。

一只手伸到她的面前。

邵小黎艱難地抓住手,将身子拔出了雪地。

“多謝師姐……”邵小黎致謝了一聲,随後發現這只手似乎不太對,遠沒有師姐那般柔軟細膩。

她跪在雪地裏,驚訝地擡頭,看到了一張笑容溫和的臉。

……

臨時搭建的木屋裏,邵小黎裹着厚重的毯子,捧着熱茶,看着寧長久、司命和陸嫁嫁,道:“師父……你們怎麽來了?”

寧長久摸了摸她冰冷的手,問:“為何不用靈氣禦寒?”

邵小黎再不濟也有五道初境的修為,尋常的冰雪與疼痛如何能傷她?

邵小黎堅定搖頭道:“不行的,司離師姐幫我打熬的是武道體魄,不可過分依賴靈氣。”

寧長久望向了四師姐。

這一世裏,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四師姐。

司離雙臂環胸,倚靠在門上,看着外面茫茫的雪,兵器匣放在她的腳邊,将她嬌小的身軀映上了銳利的鋒芒。

“見過四師姐。”寧長久起身行禮。

司命與陸嫁嫁也行了一禮。

四師姐看着他們,輕輕點頭,她孤獨一人除魔慣了,不太通人情,只是略顯生硬道:“嗯,你們好。”

寧長久道:“南州之時,多謝師姐敗猰貐,重傷九嬰,若非如此,我與嫁嫁未必能走出南荒。”

寧長久雖沒有親眼所見,但當初便猜到出手的是四師姐。

陸嫁嫁神色微動,也連忙致謝:“多謝師姐當年的搭救。”

四師姐擺了擺手,淡淡道:“我對此并不知情,只是遵師尊之命,不必謝我。”

寧長久問:“幫小黎打熬體魄也是師尊的主意麽?”

四師姐嗯了一聲。

寧長久又問:“小黎本就是洛河之神,入主洛河不需如此磨練吧?”

四師姐道:“入主洛河自然不需,可若要成為江海正神呢?”

寧長久還有疑惑,邵小黎卻按住了他的手,道:“沒關系的,雖然修行很疼,但很開心,好像回到了斷界城時,老大不在的日子。”

寧長久一愣,笑問道:“我不在的日子就很開心嗎?”

邵小黎忙解釋道:“不是這個意思呀,就是……嗯,總之修行的時候能讓我心無旁骛。”

寧長久揉了揉她的發,道:“這般喜歡挨打?”

邵小黎搖頭道:“除了司命姐姐,誰喜歡挨打呀?小黎,小黎只是不敢停下。”

一旁品茶的司命被提及,端茶盞的手僵住了,她深吸口氣,眼眸銳利地望向邵小黎,可小黎說着說着已低下了頭,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司命也不好發作什麽。

邵小黎感受到他欲言又止的心情,道:“放心,師姐下手很有分寸的,下次再見,說不定小黎已經脫胎換骨了。”

寧長久看着邵小黎眉目間陡然飛揚的神采,最終微笑着點了點頭。

司離立在門邊,看着屋內被衆人圍着噓寒問暖的邵小黎,出神了一會兒。

“小黎。”她忽地開口,話語清冷。

邵小黎神色一震:“師姐。”

“出來習武。”

司離足尖一踢兵器匣,大而重的兵器匣被直接踢起,由她随手抓住,她将兵器匣別在纖細的後腰上,踏入了白茫茫的雪霧裏。

邵小黎連忙将暖手的水咕嘟咕嘟喝了下去,然後解了厚毯子,抓起身側的劍,輕裝上陣。

“師父,恕小黎今天不能多陪你啦。”邵小黎行了一禮,道:“你應是要去西國見襄兒姐姐了吧?也代小黎問好呀。”

寧長久道:“我們剛殺了六耳猕猴,之後的日子除了西國之行也無事可做,可以在這裏住幾日的。”

邵小黎卻連忙搖頭,道:“這屋子這般小,哪裏住得下這麽多人,師父還是快走吧,你在這裏,我被打痛了都不敢叫出聲,這對修行不好。”

寧長久看着邵小黎堅定的目光,最終點頭:“嗯,那小黎與師姐好好相處,若支撐不住,萬不可勉強。”

邵小黎莞爾一笑,道:“放心,我不會給我們合歡宗丢人的。”

一旁的司命蹙眉道:“合歡宗?那是什麽?”

邵小黎不願解釋,連忙跑出門去。

寧長久看着司命質詢的眼神,平靜道:“那是構築成我的諸多塵世因果的其一。”

……

洛河之畔,寧長久遠觀了一會兒邵小黎的練武,終于離去。

他馭劍而起,遠赴西國。

西國顧名思義,在中土以西,若将中土看成一個方形,以橫豎畫成一個‘田’字,那西國便在田子左側中間的交點上。

于如今的寧長久而言,西國已不算遠了。

三千世界便懸浮于西國之上。

齊天的權柄只對神國生效,并未将三千世界當成敵人。

此刻西國仰頭望去,依舊看不到那高高飄浮其上的,層層疊疊的隐世國度。

好似真正仙境的世界裏,趙襄兒坐在雲端,凰裙随意地穿着,長長的衣擺下墜,随着纖白的腿兒一同垂蕩,宛如秋千。

她目視遠方,許久之後悠悠道:“終于知道來了嗎?”

第 447 章 :破碎

果皮落了滿地,削壞的果子滿地打着滾。

妖神殿透着微弱的光,大風的尖嘯聲從外面傳來。

此刻月上天心,恰是子時,天空泛着神秘的深青色,大地在月光的籠罩下顯得靜谧。

殿內,破碎的鏡子堆在桌面上,漆黑一片。

陸嫁嫁與司命的劍紮入虛空,劍尖沒入其中,不知刺到了哪裏。

嘀嗒嘀嗒的聲音裏,有鮮血沿着劍鋒滴落,砸到鏡子碎片上。

寧長久的手也拽着什麽,似要将什麽東西從虛空中拖拽而出。

柳希婉怔怔地看着這一幕,還是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寧長久道:“這是陷阱,為了引六耳猕猴上鈎。”

先前他說出了自己的擔憂,他害怕六耳猕猴以鏡子的能力将自己與蝼蟻、沙塵之類的東西同化,騙過自己的太陰之目,所以他要誘騙六耳猕猴來複制并奇襲自己。

發動鏡子的權柄需要媒介。寧長久猜測,自己唯有被照見了,才能被複刻。

于是他們幾日前便在金烏神國中拟定了計劃,以照心鏡為由,演了這出戲。

人在削果皮,在盯着鏡子時,往往是全神貫注的。沒有人會提防自己的影子,所以六耳猕猴可以通過照心鏡為媒介,悄然将他複制,在他全神貫注于鏡子中的內容時,将他重傷甚至殺死。

而注意力最為集中的時候,便是果皮落地,鏡子中出現影像之時。

那是寧長久猜測的,六耳猕猴出手的時機。

為了證明自己沒有戒備,他甚至将柳希婉喊到了身邊,做出一種手中無兵刃的假象。

這一截果皮也相當于是令牌。

在它落地的那一剎那,早已商量好的陸嫁嫁與司命便同時出劍,砸碎鏡面的之時,也将劍送入了鏡子勾連的另一個空間——六耳猕猴的神國。

事實證明,他賭贏了。

寧長久沒有時間與柳希婉解釋完全,只是伸出手,道:“走,随我降妖。”

柳希婉還未開口,身子已經做出了回應。

她以極快的速度靈态化,身軀與寧長久相融,意識化作具象的少女,停留在他的純白色心湖裏,白裙白襪與湖水融為一色,她的形體則如靈态的人魚圍繞在寧長久的身邊,聖潔無暇。

寧長久豎指一劃,劈開了眼前的虛空。

金烏飛出,陸嫁嫁與司命被融入金光,坐鎮神國。金烏神國剎那間真正開啓,源源不斷的靈力湧入寧長久的血脈之中,他身影一閃,轉眼已不在萬妖殿中。

萬妖城外,一個半透明的恢弘空間裏,轟隆隆的聲音傳了過來。

神國的王座上,一個幾乎與寧長久一模一樣的人影坐着,但他的臉頰上卻似被劍刺過,淌滿了血。

他的手捂着臉頰,龇牙咧嘴地注視着前方,瞳孔中充斥着憤怒與恐懼。

他原本是有利用鏡子逃跑的機會的。

但寧長久露出的巨大破綻激起了他的貪念,他想讓寧長久盯着鏡子,看到一張與他一模一樣的臉,然後在他們以為是鏡子出問題的時候,鏡子的中的自己露出詭異的笑容。

接着他就能聽到寧長久的慘叫聲。

可惜事與願違……

他雖發動了鏡子權柄,但還未完全複制對方,便被擊潰。

原來明暗早已颠倒,自己才是全神貫注盯着鏡子的那個人啊……

六耳猕猴的心中湧起絕望感。

鏡子的權柄在使用過一次後就會陷入一段時間的沉寂,他暫時無法同化為萬物,寧長久一擊得手,當然不會給他時間撐到鏡子權柄恢複。

剎那之間,劍光照亮神國,寧長久馭劍而來的身影在觸及層層結界後化作橘紅的顏色,劍光愈來愈盛,宛若隕石鑿地。

一瞬間,六耳猕猴的神殿之門被頃刻掀翻,碎片被巨力震起,宛若大片大片的火山灰,遮天蔽日。

塵埃中,寧長久手持白銀之劍的身影破煙霧而出,太陰之目亦落到了六耳猕猴的身上。

太陰之目将六耳猕猴的身影鎖定,此刻之後,哪怕他幻化萬物,也逃不過寧長久的追索了。

刀刃還未相接,戰鬥的勝負便在此刻成為定局了。

寧長久劈散煙塵,走過淪為廢墟的神殿,看着王座上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六耳猕猴。

“你在這神座上坐了五百年,還舒服麽?”寧長久問。

六耳猕猴緩緩起身,他松開了手,露出了那被刺爛的右眼。神國的規則被‘齊天’打破,他連迅速恢複自己都很難做到。

六耳猕猴盯着他:“你殺我便來殺,何必裝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你們都說我背棄了舉父,背棄了你們口中所謂的聖人,但你們以及舉父……你們把我視為過同類麽?”

六耳猕猴複制了寧長久的能力,他立刻搜尋到了時間的權柄,以此飛快恢複着自己的創傷。

“我根本不是正統的生靈,我不過是舉父的心魔罷了,他将我變成猴子,以我為心猿觀道,何曾正眼待過?”六耳猕猴冷笑道:“既然從不是同類,又何來背叛之說?”

寧長久對于他與舉父的恩怨并不關心,他只是點了點頭:“你說得對,我只是來殺你的,不尋緣由。”

寧長久如此說,白銀之劍已刺了過去。

兩人之間的神道也在一瞬間灰飛煙滅。

六耳猕猴雖然受襲,但無論如何,此刻他的境界與寧長久是相仿的,對方要擊敗自己又談何容易?

六耳猕猴祭出了修羅金身,抵擋白銀之劍的襲殺。

鏡子權柄發動時,柳希婉立在寧長久的身邊,而非他的體內,所以六耳猕猴也沒能複制到完整的修羅金體,他此刻喚出的,籠罩他身軀的金色巨像是殘缺的。

但六耳猕猴并不為之遺憾,他雖缺少了白銀之劍,但舉父神國亦有鎮國之劍。

他随手一抓,刻有舉父二字的神劍飛來,落入他的掌中。

鎮國之劍沒有具體的銅鐵形态,看上去根本就是一道刺眼的光。

他擁有着與寧長久相同的境界,寧長久擁有金烏神國,他亦擁有舉父神國,寧長久有白銀之劍,他亦有鎮國之劍,雖然第一輪鏡子的博弈他輸得徹底,但全力作戰未必沒有死中求活,将對方斬殺的機會!

六耳猕猴手持鎮國之劍,身影亦壓了上去。

舉父國的神殿中,兩個白衣少年的身影撞在了一起。

轟然的垮塌聲響徹整個神國。

戰鬥的餘波傳達到了神國之外,萬妖城中刮起了狂風,狂風是每一寸肌肉都在咆哮的魔鬼,它所過之處,樹木紛紛傾斜,折倒無數,葉子滿天亂卷,朝着月亮的方向湧過去。

靜谧的夜色像是驟亂的湖水,世間萬象傾翻其中,晃得粉碎。

舉父神國的穹頂也被打穿,兩道身影一路糾纏着拔到了雲端,雲端上的虛境在月光下宛若銀白色的海,兩位白衣少年懸浮在天空上,他們像是鯨,數千萬道劍氣好似繞在周身的銀魚,劍氣來回穿梭着,将虛境變成了一個光束構成的世界。

他們的身影在劍光構成的世界裏穿梭着,不停地相觸然後彈開,時而激起燎天的光焰,時而又震碎千裏的虛空。

道劍、法劍、鶴劍、劍宗之間、驅魔之劍、劍閣之劍……

寧長久熟悉的劍法在空中淩亂翻倒着,敵友不辨。

他們的身影交錯其中,像是兩道影子争奪本體的歸屬。

寧長久第一次經歷這樣的戰鬥。

他們之間用的是同樣的道法,同樣的劍術,無論是鏡中水月這樣的不可觀秘道,還是天谕劍經這樣的必殺絕學,他們使用之時皆分毫不差。

他在與自己的影子作戰。

也是今天,他才感受到敵人在他層出不窮的道法下面臨的壓迫感。

兩人以磅礴的靈力和道法對轟着。

萬妖城上空的虛境裏,空間寸寸崩裂,其間的月光也像海潮般晃動着。

他們像是兩個一模一樣的影子,正在争奪身體的歸屬。

“原本我化作塵埃隐匿世間,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不好麽?你為何非要誘我出世!”六耳猕猴手持鎮國之劍,聲音帶着憎怨:“我們殺死對方都不容易,何必在此處消磨?”

六耳猕猴無視反噬,直接斬出了天谕之劍。

這一劍殺氣太重,哪怕對它無比熟悉的寧長久也要暫避鋒芒。

他身影飄忽而退,與劍擦過,同時以天地人為意象,分斬三劍,朝着六耳猕猴的面門刺去。

六耳猕猴以鏡中水月将其避開,随後掐着劍訣,撐着修羅金身向寧長久壓來。

寧長久也頂起修羅之身架開對方的攻勢。

修羅之身相互絞索,他們之間的空隙裏,劍氣近乎狂轟濫炸地宣洩着,爆發出的強大氣浪将兩人一齊推開。

寧長久看着他,淡淡道:“你可以逃避,但我不能,你背叛聖人背叛妖族成為神國之主,只是為了茍活,但我們登上神位是為了将自由還給人間。”

“說得可真好聽啊……”六耳猕猴冷笑道:“我依附暗主是為了存活,你們要殺死暗主也是為了存活,都是暗主恐怖之下卑微求生的靈魂罷了,有何高低貴賤之分?你若當真強大,為何不與舉父和柯問舟一樣,直接殺上層霄,證你大道?”

寧長久的身影被劍光照得愈發明亮。

他的白衣似也在發着光。

“會有那一天的,只是恐怕你活不到那個時候了。”寧長久一邊遞劍一邊說道:“你們是暗主探入這個世界的根系,要斬其身,自當先滅其根。”

六耳猕猴的修羅金身不停揮拳,将劍氣砸爛。

他忽然狂笑了起來,道:“好!那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拿什麽贏我!”

他鏡面化了寧長久所有的道法與境界。

萬千道術于他揮劍之間層出不窮,三千大道演化森羅萬象,煌煌泱泱地在長空中鋪開,宛若天傾在即。

寧長久平靜地注視着這恢弘的一幕。

“假的終歸是假的。”

他搖了搖頭,将白銀之劍緊握手中。

他盯着六耳猕猴的臉,那張臉哪怕與他一模一樣,他注視之時,依舊感到了陌生。

人的存在從來不是外貌單獨賦予的。

哪怕他的道法、境界、能力與自己都相同,他亦只是一個精致的贗品,而非真正的自己。

寧長久閉上了眼,心湖中,他的神識與金烏相勾連。

寧長久側立雲端,太陰之目緊鎖六耳猕猴的位置,持劍一刺。

六耳猕猴從舉父神國中提煉出了海量的靈氣,靈氣充盈在他的周身,将他高高撐起,彰示着神靈無邊的威嚴。

他将鎮國之劍抛起,然後舉起山岳般的巨拳,朝着寧長久撲來的身影轟去。

虛境中,白銀之劍與拳撞在了一起。

那法相之拳雖然立刻布滿了裂紋,但鎮國之劍也已當空而墜,朝着寧長久所在的位置砸落。

寧長久一動不動。

六耳猕猴微微錯愕之時,一道金光閃過,兩個女子的身影憑空出現,白衣如雪的去阻攔墜落的大劍,黑袍冷豔的則直接手持黑劍,沿着那條破碎的手臂,一路狂斬而來。

六耳猕猴瞳孔微縮,修羅法相剩餘的五臂阻擋身前,攔住司命的進攻。

司命冰眸如霜,她注視着法相的動作,并未貿然進攻,而是在一側出劍牽制,讓六耳猕猴無法全心全意投入戰鬥。

另一邊,鎮國之劍也被陸嫁嫁硬生生阻攔下來,寧長久更是将那修羅金身的一臂直接斬斷,沿着他的臂骨一路切去。

過去,一向是寧長久自己的修羅金身被打碎,如今他終于體會到過去自己敵人的感覺了。

六耳猕猴看着那兩個女子的身影,咬牙切齒。

當時照鏡子時,只有寧長久與那劍靈站在鏡子的正面,他雖被碎鏡刺傷,卻也不知是何人所為,直到此刻他才看清了這兩個女子仙人。

這兩個女子仙人皆風姿卓絕,似乎相當于他的神官與天君,此刻依托着金烏神國的力量,她們的境界暴漲,竟也有了輔助寧長久滅殺神主的能力!

六耳猕猴可以将寧長久原模原樣的複制,卻無法再複制其他人了。

“你的神官與天君呢?”寧長久淡淡發問:“何時來送死?”

舉父神國易主是五百年前的事。

他本就是國主新任,是十二神主中最弱的一個,舉父神國在經歷了那場浩劫洗禮之後,苗子所剩無幾,如今推選出的神官與天君也不過是湊數罷了,根本沒有成長起來。

六耳猕猴與寧長久鏖戰之時,甚至沒有想起他們。

這樣層次的戰鬥裏,他那些部下也不過是一觸即滅的下場。

六耳猕猴感受到了陸嫁嫁與司命強大的壓迫力,他盯着寧長久,不再求勝,他鏡子的權柄已經恢複,如果自己能将之好好利用,說不定能活下來。

可人間哪裏又有比寧長久更強大的存在呢?

他哪怕要複刻,又能去複刻誰?

六耳猕猴緊咬着牙,收斂了攻勢,轉為防守。

他依舊不甘:“哼,你要勝我,居然還得依靠其他女人……也對,羿,你前一世不也靠着姮娥麽?要是沒有她,你早就被鹓扶殺死了吧?姮娥哪裏去了?她不是不可觀觀主麽?讓她降殺于我啊!”

寧長久道:“師尊此刻眼中只有廣闊天地,根本容不下你,我是師尊弟子,暫替她來掃清人間塵埃。”

六耳猕猴冷冷道:“那你可敢與我捉對厮殺?”

“她們是我道侶,與我同行且同在,何必區分彼此?”寧長久淡淡道:“況且,在你選擇投向暗主的那一刻起,你就是孤家寡人的王了,若只我一人殺你,你無法體會到面臨孤獨的恐懼。”

“無恥……”

六耳猕猴渾身顫抖,他發現,對方明明比自己更像邪惡的魔頭。

寧長久淩空而行,手中白銀之劍更煥光彩。

“希婉,準備好了麽?”

心湖之中,柳希婉閉上了眼,道:“嗯,劍已備好。”

寧長久、陸嫁嫁、司命,三人的身影将六耳猕猴團團包圍在虛境裏。

如銀的月光灑落。

六耳猕猴化身的寧長久臉頰蒼白,染滿了鮮血。

他知道不能再拖了,他必須找到破局的辦法……

此刻,西國三千世界裏,趙襄兒坐在雲端,身前懸浮着水鏡,她摘取着瓊漿玉液凝成的朱果随口吃着,目光落在水鏡中。

她剛剛練劍完畢,尚紮着單馬尾,秀美絕倫的臉頰猶帶殺意。

雪鳶立在她的身邊,為她剝着果子。

她的餘光時不時上瞥,去偷看趙襄兒瓷白的秀靥。

趙襄兒淡漠出塵的神仙氣越來越重,那颠倒塵寰的美讓身為女子的雪鳶看了都覺得驚心動魄,哪怕下一個月,朱雀神國開啓,她直接坐上那個神座似乎都不足為奇了。

雪鳶沒有在趙襄兒的臉頰上捕捉到任何表情。

她依舊是清清靈靈的少女模樣,看着水鏡中那場發生在虛境中的絕世之戰,對于勝負似乎漠不關心。

又或者說,那場戰鬥的勝負沒有懸念,根本不值得她去擔心。

“小姐。”雪鳶終于忍不住開口,道:“您看着您未婚夫與其他女子并肩作戰,難道……”

她欲言又止。

趙襄兒的唇被朱果的漿液染得濕潤,她将唇輕描淡寫地抿了抿,随後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雪鳶有些懵,問道:“小姐的意思是,我們的敵人也是那些國主,若驸馬爺殺不掉,就由小姐您出手嗎?”

趙襄兒纖細的天鵝頸微微晃了晃,她幽幽道:“我從不覺得他會輸。若是他連這些國主都宰不掉,今後如何對天問劍呢?”

雪鳶問:“那小姐所說的敵人是什麽?”

趙襄兒道:“我是在觀察寧長久的招式,看看他最近有沒有學會什麽新東西。”

“……”雪鳶心想你們夫妻之間也要這般争強鬥狠麽。

趙襄兒對于當初寧長久将她綁了身子帶入青樓訓教一事耿耿于懷,當初三年之約她雖輸了,但畢竟人生漫漫,一次小小的失敗不算什麽,下次西國相見,她勢必要一雪前恥。

時間飛快流逝。

萬妖城的上空,他們已經打了一天一夜。

在三人的圍攻之下,舉父神國本就不充沛的靈氣幾乎被抽取一空。

六耳猕猴的修羅金身卸甲般被剝下,他身上到處是傷,鏡子的權柄都難以維持。

他哪怕複制了寧長久,也遠遠無法達到他真正的實力。

因為他發現,寧長久的強大并非完全是自身的強大,他的金烏、神官天君、劍靈無一不是恐怖之物,而這些東西,他無法複制。

但是……

明明身處絕境,六耳猕猴卻發出了一聲獰笑。

也是這一刻,六耳猕猴的鏡子權柄蔓延到了西國。

“世上無人能勝你?”

六耳猕猴狂笑道:“那我倒要看看,你的未婚妻與你到底誰更強一些!”

寧長久臉色一變,他望向了西國的方向。

趙襄兒正看着水鏡。

六耳猕猴發動了權柄。

接着,連同六耳猕猴在內,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沒能變成一襲凰裙的趙襄兒,而是變成了一個雪衣銀冠的少女。

“怎……怎麽回事?”六耳猕猴看了看自己的手,發現自己的境界相比之前低得吓人,“這是誰?!”

“雪鳶?”陸嫁嫁很快認了出來?

司命也想了起來。

這是當初雷國外,那個欺負寧小齡的姑娘。

西國中,雪鳶坐在鏡子前,看着那一幕,也震住了,她還未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趙襄兒的臉上浮現着淺淺的笑意。

她将水鏡重新挪到了自己的面前。

先前,在六耳猕猴發動權柄之際,她也發動了純陽權柄——那個可以閃避一切攻擊的能力。

當初孤雲城中,她就是依靠着純陽權柄幫寧長久躲過了劍聖的致命一擊。

發動純陽權柄的同時,她将雪鳶拉到了鏡子面前。

于是鏡子成功複制了雪鳶。

“看來這場戰鬥,可以提前結束了。”趙襄兒微笑道。

果然,水鏡中,寧長久等人在短暫的訝然後,開始了近乎單方面的屠殺。

六耳猕猴幹脆解除了鏡子的狀态。

用雪鳶的權柄與能力還不如用自己的本體更為強大。

但他的神國已經油盡燈枯,難以給他支持。

他可以以自己的眼睛為鏡,再次複制寧長久,但此刻權柄之力還在沉寂,他未必能拖到權柄之力下一次恢複了。

寧長久也不會給他機會。

“殺。”

他發出了單一的音節。

純白心湖中,柳希婉睜開了眼。

劍還未刺出,六耳猕猴卻像是發了瘋,他顯露本體,又哭又笑,然後腳踩虛空,上樹般向着虛境的上層竄去。

“他這是想逃麽?”柳希婉不解。

此刻聖人撐開了暗主,留了一線光明,他尚是寧長久形态時若是想逃,說不定還有機會,但此刻……

無需溝通,三人一劍靈幾乎同時撲了上去。

六耳猕猴的慘叫聲在虛境中響起。

他的血肉被割下,骨頭被斬裂,發毛細碎地飄落……這是淩遲之刑,六耳猕猴從神座上跌落,終于為當年的背叛付出了代價。

他翻躍過虛境,翻躍過墟海,向着暗主的所在狂奔而去。

劍光中,他的血肉幾乎從骨頭上剔了出去。

“我要……”瀕死之際,六耳猕猴的鏡子權柄終于恢複,他大吼道:“我要成為最強者!比你們所有人都強!我是心魔,聖人也有心魔哈哈哈,我是舉父的心魔,我要成為你們所有人的心魔!”

他若是複制寧長久,或許還能拼盡全力沖出去。

但他沒有這麽做。

六耳猕猴望向了暗主,發動了鏡子權柄。

但這只是狂妄的念想罷了。

權柄如何能承載暗主……

鏡子發動的那刻,他的身子徹底炸開,然後被無數蟲子般的旋渦吞噬,于墟海的盡頭化作殘存的碎骨。

吞靈者從四面八方湧來,蠶食着這破裂軀殼中的靈氣。

六耳猕猴就此死去。

第 440 章 給我留下!

不得不說暗影兄弟兩人的速度都是很快,哪怕是在淩霄見過的所有超脫境之中也能算得上是上游的存在。

但是也僅僅只是上游罷了,對比起淩霄的速度,依然慢了不少!

“大鵬翼斬!”淩霄又是一聲低喝。

那名暗影兄弟只覺得眼前一道金色流光閃過,然後劇烈的疼痛就充斥着他的大腦。

“啊啊啊啊!”

兩人凄厲的慘叫聲,響徹在整個庇護所之中。

不過很快,這兩道慘叫聲就是停住了。

因為他們兩人眼睜睜地看着淩霄,突然就在他們眼前消失了!

這一刻,兩人心頭狂跳不止!

“隐身!這小子也能隐身!”兩人同時在心中怒吼道。

“叮!宿主展現男神本色,生命之力+5!”

“叮!宿主展現男神本色,神魂之力+5!”

“叮!宿主展現男神本色,獲得少量命魂石!”

“叮!宿主展現男神本色,魅力+10!”

“叮……”

淩霄秀了一波隐身術,腦海之中又是傳來一聲系統提示。

他感覺很不錯,而暗影兄弟兩人就不太好了。

暗影兄弟兩人隐約之中有種感覺,似乎今天他們也要體會被人暗殺的滋味!

在此之前,從來都是他們兄弟倆暗殺別人,哪兒有他們被人暗殺的道理。

重傷的兩人對視一眼,瞬間讀懂了對方的意思——跑,誰被追上了,誰墊背!

他們知道這一次是兇險之極,運氣好死一人,運不好兩人都得死。

至于隐身……以兩人身上濃重的血腥味,哪怕是在隐身狀态下,超脫境強者都能瞬間将他們給找出來。

嗖!

兩人同時朝着庇護所外飛去,都将自己的速度施展到了極限。

淩霄冷笑一聲,“跑的了嗎?給我留下,破空爪!”

轟隆!

一道散發着無盡鋒銳氣息的利爪,驟然間就在淩霄指尖前凝聚而成。

下一刻,淩霄右手一揮,利爪頓時激射而出!

嗖!

利爪撕裂空氣,朝着兩人飛射而去!

暗影兄弟兩人的身影同時一頓,後面一點的那人直接停在原地,命魂之力瘋狂打出,想要将破空爪給攔截下來。

“以後有機會給我報仇!”那人瘋狂大吼道。

在前頭的那人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淩霄冰冷的聲音,卻是響了起來。

“放心吧,你們兩個人都得死,用不着報仇!”淩霄聲音冰寒徹骨。

暗影兄弟兩人聞言,心中都是冰冷不已。

下一刻,破空爪撕碎一切阻擋轟擊在了那人的身上。

瞬間,那人就被斬成了幾截。

而他給另一人争取到的時間,則是微乎其微。

嘭!

淩霄大鵬羽翼一振,整個人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剩下那人追擊而去。

不過幾個呼吸之間,淩霄就追上了對方。

“斬身!”淩霄一聲冷喝。

他以手為刀,劈出一道奪命刀芒,徑直斬向剩下的那名暗影兄弟!

“若有來生,我必殺你!”臨死前這人發出了一聲風怒咆哮。

下一刻,剩下的這名暗影兄弟頓時一分為二,被刀芒斬成兩瓣!

第 448 章 ?手辦與手辦達人(中)

清晨的木葉,最先被那樣的動靜驚醒的人是忍者,然而随後被驚醒的卻不只是忍者。

一棟普通的民居。

早已醒過來進行着忙碌的女主人,此時正在安慰着被遠處巨大的爆炸聲而驚醒的孩子……她看似只是普通人,然而卻在面對這種驚變的時候,沒有一絲一毫的慌亂,甚至在聽到爆炸聲的同時,她選擇在第一時間熄滅了家裏的所有燈光。

“媽媽……”

一個只有七八歲的小孩,此時顯得有些害怕,然而她卻又非常安靜,絕沒有驚聲哭泣。

“不要害怕,媽媽在這。”

女主人抱着孩子,迅速的轉進了左邊的一間屋子,黑暗完全不能阻擋她的視野,她微微彎下身軀,就準确的摸到了地板上的暗扣,然後單臂輕輕一拉,随着吱嘎嘎的聲音連響,就見一個暗門被她拉開。

順着狹窄的樓梯大概足足往下走了二十米之後,她才來到了一個狹窄的地下室之中……這個空間肯定不是儲物用的,正常人家絕不會把地下室挖的這麽深。

不是便利不便利的問題,首先是工程量的問題……這個深度,再挖挖就可能挖到暗部的地下基地了。

藏好了孩子之後,女主人點燃了地下室的燭火,随後她輕輕地摸了摸孩子的頭發,然後說道,“小螢,不要害怕,你藏在這裏,不要發出聲音……媽媽要離開一小會,爸爸因為工作還留在外面,我得去把他接回來。”

小女孩坐在地下室的一張小床上,很小聲的說道,“媽媽,小螢不會怕,不過……就一小會?”

顯然,她已經開始執行“不要出聲”的命令了,而且看得出來現在她很害怕,然而她一直是個懂事的孩子。

女主人笑了笑,接着說道,“嗯,就一小會,媽媽向來說話算話……雖然外面發生了不幸的事情,但今天的天氣對媽媽來說是個吉兆,在這樣柔和的落雨之中,媽媽是不會受到傷害的。”

女主人稍稍安慰了一下孩子,然後迅速的轉身從地下通道離開。在回到了地面之後,她重新關上了暗門,又确認了下面的排氣系統沒有任何問題之後,她迅速的去到了另一個房間。

只見她随手取過一個條長繩,迅速的将居家的寬松衣服的衣袖束了起來,這樣她的動作就不會受到衣服的幹擾;在路過廚房的時候,她取過了廚臺上的兩把水果刀,熟練的翻轉了幾個刀花之後,她把水果刀藏在了自己的身後。

來到了另一個房間,她從一個櫃子的地下摸出了一個大概一米五長、五十公分寬的長條木箱。

來不及整理箱子中的東西,她提着木箱就開始往家門外走……讓決心放下武器的人重新拿起武器,就是那些人的罪業。

不過當女主人拉開門的時候,發現門外正有一個人保持着拉門的動作……顯然,如果女主人晚一步的話,那開門的就是他了。

“你要出門?”

外面的正是這家早起出去工作的男主人,而見到“全副武裝”的女主人後,他也愣了一下。

“成川,你回來了。”

女主人暗中松了口氣,立刻伸手把對方拉進了家中,然後禁閉了大門。

鹿島成川,這是男主人的名字。

“小螢呢?”

“被我藏在下面了。”

既然鹿島已經回來了,那她也就沒必要出門了。

“外面的情況怎麽樣,是小範圍的事件嗎?”

“不算小範圍,實際上,我差點就回不來了……在路上,我遇到了發動騷亂的人。”

“那你……”

“我沒事,你知道嗎?”說道這裏,鹿島好像稍稍有些激動了起來,“我遇到了你一直在說的那位大人,是他攔住了敵人,救下了我……我好像有些明白為什麽八薙你會那麽喜歡那位大人了。”

顯然,鹿島的經歷讓女主人顯得很是驚訝,不過随即她就露出了笑容……無論如何他能安全回家是最重要的。

“那是我年輕時候的事情了,而且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尊敬和崇拜……對于普通人來說,‘英雄’是存在于故事和想象中的事物,跟虛無缥缈的鬼神一樣,是臆想中的概念;然而對于我來說,英雄是目之所見、觸手所及的近處誕生的人物。

我覺得我得到了保護,并且會一直得到保護,所以才放下了武器。

也正是因為這些,我現在才能作為‘鹿島八薙’度過自己的一生。”

是的,“千千和八薙”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忍者的經歷,不過是她漫長的一生之中的一次經歷而已。

很重要,也很短暫。

“去看看小螢吧,那孩子現在應該很害怕。”

“好。”

外面的動靜更大了,但那好像是與這一家人的生活完全無關的“鬧劇”。

…………

如果羽生知道有人把“英雄”之名,以及把維護他們平靜生活的期待放在自己身上的話,那他肯定會毫不遲疑的罵街。

你妹的,就算是英雄,你們就把我當工具人……好吧,好像不管是哪個世界、哪種情形下的英雄,确實都是工具人。

時間往回退回一點。

羽生從家中離開,準備徑直前往影流基地那邊,然而就在他行動開始一小會之後,就有人從中途攔住了他。

是繩樹。

坦白說,這種遭遇是羽生從未想到的,情況好像有些颠倒……在這種混亂之中,哪怕确實敵對,情況也應該是羽生去尋找繩樹,而不是反過來。

額……喔……嗯……反正不可理解。

繩樹好像把這種遭遇當成某種“巅峰對決”了,然而非但是身為對手的羽生沒有這樣的感覺,在場的第三個人也破壞了這種肅穆的感覺。

一個男人,手裏牽着一匹馬,馬後面套着一輛板車,車上拉着一車鮮花。

一邊在醞釀着“宿命之戰”,另一邊卻巨特麽的生活感,這畫面的對比度和沖擊感……老實說,不太好形容。

在羽生看來,牽着馬的男人還是比較懂事的,這種肅殺的時刻,他沒有輕舉妄動……或者說他無法确定此時自己或進或退的話,會不會立刻遭到忍者們的攻擊,所以選擇保持靜默。

無奈之下,羽生甚至沒有在第一時間理會繩樹,只能先是對着那個男人伸出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這裏可能以後會打出狗腦子來,但是在此之前,您請随意。

這是忍者之間的戰鬥,就算是繩樹,肯定也沒有理由把一個路過的普通人卷入戰鬥之中。

“那個……羽生大人,我的馬、車還有花……”

這時候,對方好像并不确定自己在被“饒了一命”的時候,他的財産能不能保留下來。

這反應……

羽生只能暗道卧槽,明豎拇指……我還能打劫你的東西?

“擡走,都擡走,你是真的牛,這時候還計較這些。”

這人不知道是有點呆還是膽子特別大,正常人在遇到這種時候的時候,肯定早就落荒而逃了……人跑的比馬還快的那種。

至于被對方認出了身份,羽生倒不覺得有什麽問題,一部分木葉平民肯定是認識他的。

在得到了羽生的許可之後,那人甚至對着羽生彎腰行禮,随後才牽着馬不緊不慢的離開了……這馬不久之前還是孕婦,目前還在“坐月子”,所以不能劇烈運動,不然很傷身。

所以,羽生這下真的服了這位“從容淡定”的大哥了。

他大概這輩子也不會知道自己跟對方之間其實有那麽一點聯系的事實。

當然了,他也沒必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