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6 章 瘋子公良

第四百四十一章

灰燼重重,如波浪般的彌漫開來,進入其中的一切都變成灰色的,這裏是一片黑白灰的三色世界,一切的色彩在被這灰燼沾染之後,全都猶如枯萎的花朵般凋謝,留下來的,是濃濃的碳色。

在這濃重的灰燼中,有一堆人緩緩前行,一步一試探,走得小心無比。

走在最前方的寶象忽然蹲下,這使得後面的丹士們一個個一下全部緊張起來。

八荒非善地,在這裏發生什麽事情都有可能,誰都不知道寶象身形一矮代表的是寶象找到了什麽好東西,還是寶象受到了莫名奇妙的攻擊。

一衆丹士小心的彙聚過去的時候,他們松了一口氣的同時,都露出驚奇的神情。

就見在寶象腳下有一株散發着淡淡熒光的小草,這小草看上去相當的柔嫩,在這一片灰燼構成的黑白灰世界中,這淡綠色的小草簡直就像是整個世界之中唯一的生命一般珍貴。

不過,對于丹士們來說,當然不會因此就被感動,他們所感到驚奇的是這東西他們都認得。

這東西叫做百葉芽,靠汲取了天地種種氣脈為生,所以這東西能夠在天底下最殘酷的環境中生存,甚至毫不受影響的茁壯成長,也正是因為如此,這種百葉芽中孕育着頗為純粹的各種氣脈,對于丹士來說,是極佳的補藥,無論是用來煉丹還是直接生吃,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最關鍵的一點是,這種百葉芽是成片生長的,一兩片百葉芽對于這些綠丹丹士們來說,沒多大的用處,但若是有一片百葉芽草地的話,那麽對于丹士來說,碰到了就是發財了。

寶象毫不客氣的伸手将百葉芽從地上揪下來,随後用力的一揮袍袖,地面上的灰燼轟然蒸騰而起,嗡的一下,猶如沉沒在水底的泥沙翻滾開來一樣,四周的一切猛然間變得渾濁起來,到處都是絮狀的灰燼。

方蕩清楚地透過這些灰燼看到滿地的百葉芽。

随後十一名丹士一言不發,全都開始俯下身來采摘百葉芽。

所有的丹士們都相當有默契的沒有動用修為手段來收割百葉芽,不然他們在這裏恐怕就能打起來,畢竟如果寶象袍袖再擺動一下,寶象一個人就能将百葉芽全都掃光。

間中也有些龌龊,不過,這些丹士們彼此相當克制,沒有發生什麽沖突,百草芽雖好,但還不至于叫這些丹士們因小失大。

方蕩當然也不會放過這些百葉芽,也開始伸手收集。

不過方蕩的收集動作明顯受到排擠,旁的丹士和丹士之間碰在一起往往各自扭頭避讓,但不論是那個丹士和方蕩碰到一起,全都目露兇光,逼迫方蕩讓開。

方蕩對此并無異議,一旦碰上那些狼般的丹士,方蕩主動選擇避讓。

這使得一衆丹士們心中越發看不起方蕩。

一衆丹士沉默無聲,猶如鐮刀一般收割着地面上的百草芽。

這一片百草芽占地足足有三四百個平方,在丹士們的收割下,一刻鐘不到的時間就被拔禿了。

這是他們來到睚眦荒後首次見到的綠色。

方蕩收獲了一百多片百草芽,其餘的丹士收獲的就太多了,其中收集最多的起碼也得有上萬片。

這種收獲使得有些丹士心中略微煩惱,這麽多的百草芽将占據他們金丹中存儲空間的不少地方。

不過,這種煩惱也不過一閃即逝。收獲畢竟是叫人喜悅的,畢竟他們此行只求保命平安,這樣輕松簡單的收獲到百草芽本身就已經是非常意外的事情了。

不少丹士心中都對別人有個評估,默默計算其餘丹士收獲的百草芽的數量,誰采集的多些,誰采集的少些,但一想到方蕩的時候,所有的人全都心中嗤笑,方蕩那一百多株百草芽實在是連塞牙縫都不夠。

不過他們卻只在計算數量,卻沒有看到,方蕩收集的百草芽雖然數量比較少,但每一株百草芽都包含着完整的根系。

在其他丹士們琢磨着自己的綠丹或者藍丹內空間變小的時候,方蕩已經囑咐石頭右衛開始在廣闊的天書天地中選了一片碎石地栽植這些百草芽。

授人以漁不如退而結網,方蕩将百草芽種在天書天地中,用不了多久,他就擁有用不完的百草芽。

收獲了百草芽,使得一衆丹士們緊繃的心情略微放松不少,随後一衆丹士再次開始前行,這一次,他們對于方蕩越發排斥了。以至于方蕩被遠遠的丢在後面。

在上幽界,你有能力,就能得到尊重,你沒能力,那就是狗屎。

方蕩的垃圾金丹本身已經夠狗屎的了,而方蕩在面對他們這些丹士的時候表現出來的退讓和懦弱,比方蕩狗屎一般的金丹更加叫人瞧不起。

一行人繼續在灰燼之中緩緩前行,如同摸着石頭過河一養,畢竟在這灰燼中即便是綠丹丹士的目光也無法看到十幾米外。

此時其實已經有丹士準備打道回府了,畢竟東西他們已經得到了,不管百草芽效用多大,總歸他們這一趟沒有白來,即長了見識又得了實惠,回到門派之中也有的交代。

一丹宮的解大開口說道:“這些灰燼實在是太古怪了,要我說,咱們不如就在這裏止步,要知道越往前就越深入睚眦荒域深處,天知道內中藏着什麽樣的古怪,血手就是我等前車之鑒。”

同是一丹宮的弟子的賈元君當即贊同道:“不錯,我看咱們還是見好就收吧,想必諸位來到睚眦荒域的時候,門中長老掌門都告誡過諸位保命第一吧,咱們是各自門派之中的寶貝,我等的價值,遠超一兩件寶物,我們活着才是對各自門派最好的回報。”

不得不說,賈元君的話語還是很有道理的,他們這些小門小派不似那些大門大派,人才濟濟,他們這些門派中出現一個藍丹綠丹丹士相當困難,老實說,就算拿一件地級法寶也不會去換。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的性命才是最貴重的寶物。

所以見好就收,淺嘗而止并不是懦弱的表現,而是識時務,現在就退回,并不羞恥。

一衆丹士中遁天宮的李雲暖對此頗為意動,聞言後傳音葉客心,他們乃是道侶,遇到任何事情的時候都會彼此商議一番。

不過,也并非所有人都願意在這個時候打退堂鼓,畢竟來到八荒一次實在不容易,有些人覺得自己的性命最寶貴,但也有些人覺得自己身上扛着振興本門的重任,若是能夠在這睚眦荒域帶回一件先天之寶去,那才是對本門最有利的事情。

天子門的鄭躍冷笑道:“一丹宮向來是做慣了縮頭烏龜的,這個時候退出倒也符合他們一丹宮的傳統。”

當初其實一丹宮和天子門乃是兄弟之邦,彼此關系和睦在上幽界共同進退,但在一次對敵的時候發生分歧,最終一丹宮在臨戰之前退走,只剩下天子門和對方死磕,最終天子門損失慘重,三百多個丹士死得只剩下五十多個,這使得天子門在之後漫長的歲月中,一直到現在都沒能再次雄起,這件事直接導致天子門由原本蒸蒸日上的狀态一蹶不振。

所以天子門憤恨一丹宮是有十足的理由的。

而後來,一丹宮在天子門的不斷找茬下竟也逐漸隕落了,原本兩個蒸蒸日上的大門派一步步成為現在兩個上幽墊底的小門派,在漫長的歲月之中,兩個門派之中的仇怨逐漸升級,慢慢的,兩個門派之間的關系幾乎不再有任何緩解的可能。

此時天子門舊事重提,一丹宮當然不爽。

天子門和一丹宮本就不對付,是世代累積下來的宿仇,天子門的鄭躍如此嘲諷一丹宮弟子,當即就惹得解大大為光火。

解大當即就要動手,被一只手抓住了解大的胳膊。

解大一愣,扭頭望去,就見拽住他的是師兄賈元君,只能悶哼一聲,對于天子門的冷嘲熱諷翁無動于衷,天子門也不過是過過嘴炮,說了幾句後,見一丹宮沒有做出什麽事情來,最終天子門的兩位丹士也懶得繼續糾纏。

不過這樣一耽擱,衆人終究是沒有掉頭回去。

如果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的話,一衆丹士一定選擇掉頭就跑,頭也不回的亡命狂奔。

又往前幾十裏,四周的灰燼多得已經遮天蔽日,行走其間猶如在密林之中,天空中到處漂浮着絮狀的灰燼,這些灰燼猶如蛛網般漂浮在空中,有些絮狀物足足有數十米長,在這裏空氣變得粘稠起來,每個丹士行走的速度都降低到了極致,似乎每一步前行,都需要很大的力氣一養。

那些被丹士們前行撞斷的絮狀物以一種奇特的軌跡留在衆人身後。猶如在粘稠的泥漿之中劃過一般。

衆人此時終于都開始生出退意來了,畢竟這裏的一切實在是太古怪了,繼續前行,就算什麽怪物都不出來,着渾濁粘稠的空氣和那絮狀的灰燼也已經夠他們受得了。

就在這一衆丹士開始萌生退意的時候,正前方忽然發出轟的一聲巨響,随後大地都開始顫抖,一陣氣浪從遠處緩緩的推動過來,空氣之中懸浮的絮狀物被吹得如同沙灘上海浪沖來造成的痕跡一樣,一層層一圈圈的擴散着。

雖然一衆丹士受到的沖擊不大,可以忽略不計,但一衆丹士心中卻咯噔一聲,因為他們除了那一聲巨響之外,還隐約聽到了人聲,也就是說,在前面,那爆炸聲音傳來之處,或許是某個丹士或者某群丹士正在奮力苦戰。

果然,又是一聲巨響傳來,粘稠的空氣被風氣吹得晃動不休,以至于周圍的一切景物都跟着一起晃動起來。

不得不說,光是這種晃動,就能叫人生出毛骨悚然的情緒來。

一衆丹士彼此對視一眼,随後,開始緩緩後退。

前面的丹士不管是那個門派的,面臨怎麽樣的危險,對于他們來說都無所謂,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就在他們往後緩緩撤退的時候,又是轟的一聲巨響,這些丹士心中巨震,因為這爆炸聲竟然就在距離他們百米之外。

那些丹士竟然朝着他們這個方向過來了。

這使得眼前的這些丹士們一個個眉頭緊皺,随後開始急速後退。

開玩笑,留在原地弄不好有連帶着他們都要被卷進一場未知的戰鬥之中。

這種争鬥随之而來的必然是死亡。

一衆丹士們急速後退,原本還緩緩退走的丹士們此時掉頭就跑。

方蕩原本一路走在後面,此時卻驟然變成了隊列前頭,耳聽着巨響一聲聲的傳來,方蕩有心問一下究竟發生了什麽,但又是一聲巨響不斷的在朝着四周擴散着。

至于這巨響的出處他們卻完全沒有概念,因為那炸裂聲距離他們太近了,簡直近到生死別離就在咫尺的地步。

随後方蕩就清楚聽到一聲凄厲的叫喊:“炸死他!炸死他!炸死他!”

轟!

巨大的轟鳴,兇猛的爆裂開來,方蕩所在的隊伍被巨大的氣浪一掀,所有的丹士齊齊被掀飛起來。由此可見對方施展的炸力該有多麽強。

方蕩耳中一陣嗡嗡亂響,巨大的爆炸聲震得他的耳朵暫時失聰,方蕩只能看着四周的一切,一切都在哨音和嗡嗡亂想中發生着。

随後方蕩看到了,看到了一名丹士,一名渾身浴血,模樣近乎瘋狂一般的丹士,那‘炸死他、炸死他’的吼聲看起來就來自這名丹士。

那丹士手中托着一顆原形的光珠,此時正是這光珠之聲生出數十道雷霆來,轟隆隆的劈擊在那渾身浴血的丹士身上。

這種畫面雖然只是一瞬間,但卻給方蕩帶來了一個天大的謎團。

原本方蕩以為爆炸是那名丹士在攻擊敵人,但現在看來,那劇烈的爆炸似乎不是在攻擊別人,而是在轟擊他自己。

這使得方蕩背脊微微一寒,那名丹士究竟遇到了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方蕩從短暫的失聰狀态脫出,此時四周依舊還是轟隆隆的震顫餘音,嘈雜的叫聲,石頭破碎翻滾的聲響,種種聲音彙聚在一起,使得方蕩一時間也無法從中得到一個事情的清晰的輪廓。

不過,好在方蕩周圍的丹士們修為不低,方蕩雖然被爆炸掀飛,耳朵甚至出現短暫的失聰,但其他丹士不是藍丹就是綠丹,這樣的爆炸他們又在外圍,還不至于如方蕩那般狼狽。

“是九霄雷宮的丹士公良,他瘋了不成?九霄雷宮這一次來八荒不是來了十個人麽,怎麽其他的丹士全都不見了?”寶象顯然對九霄雷宮有些了解,此時開口說出這句話來。

“管他發什麽瘋咱們快跑才是正題,我早就說了,咱們就不應該深入這八荒。”賈元君開口說道,語氣中帶着幾分懊惱。

不過賈元君雖然開口再說着逃走,卻并未動,事實上所有的丹士都如同野狼般蟄伏起來,一動不動,并且一聲不出。

因為在不遠處,一個渾身上下鮮血淋漓,焦糊處處,還冒着滾滾青色煙氣的公良雙手托着那顆萬霆雷珠,眼神中滿是兇厲神情。

此時公良猶如中邪一般,雙手捧着雷珠,一雙大眼睛咕嚕嚕的四處張望着,似乎在尋找什麽,對于就在他對面數百米外的一衆丹士們卻視而不見。

“我要劈死你,我要劈死你……”這樣的聲音不斷傳來,公良似乎心智被奪,所以才會如此。

寶象和一衆丹士們對視一眼,方蕩一下就讀懂了這些丹士心中的想法,他們肯定不是要去救人,之所以停下沒動,是在等着公良自己将自己劈死,然後他們再上前去将公良的寶貝收走。當然,區區一個公良身上的寶物還不值得這些丹士冒風險,但在公良所在的位置,橫七豎八躺着六七名丹士的遺骸,這些遺骸正在不斷消融,也正是因為這些遺骸正在消融,所以露出一件件寶物來,顯然這九霄雷宮絕非一般的小門小派,光是這些弟子身上帶着的寶貝就足足有十幾樣,懸浮在第四面上,流光溢彩。

財帛動人心,這些丹士顯然想要铤而走險,畢竟地面上散落的那些法寶足夠他們這些人人手一件了。

法寶是永遠都不會嫌多的,一件法寶在手,就能和修為相等的丹士拉開距離,甚至能夠将其擊殺,一件法寶絕對能夠改變人生。

并且,在公良身後還有一塊漆黑的大石頭,遠遠看去似乎是一座碑,可惜煙塵滾滾,浮塵處處,叫他們無法将這座碑看清楚。

那些丹士們本身就懷着投機的心思進入八荒之中,現在擺明了一場富貴就在眼前,這些丹士沒有見到眼前的情形還好,此時他們已經看起來,又如何能夠随随便便一走了之?

不夠,方蕩卻覺得那瘋瘋癫癫的公良不管是生是死都最好不要招惹。

第 437 章 林可蘇醒

雖然島田惠子自己是這樣說的,但是眼睛還是忍不住朝着秦凡的身上瞟。

而秦凡身邊的幾個女人全部都坐下來看着島田惠子,知道這個島田惠子對秦凡有意思之後,幾個女人才愈發的覺得這個島田惠子實在有意思。

“要不你給他喂藥吧,随便塞幾個爛蘿蔔就行。”

說出了這句話之後,一群女人全部都齊刷刷的退出了房間。

島田惠子怎麽可能會不知道這些女人的心思,眼看着現在房間當中只剩下自己和秦凡這家夥了,臉色唰的又紅了起來。

看着此時昏迷着的秦凡,島田惠子沒說話,只是默默拿起了旁邊的靈藥。

島田惠子是相信秦凡的消化器官的,但是如果真的讓自己把這些靈藥,全部都喂進秦凡的嘴巴裏面,她還是做不到的。

所以聰明的島田惠子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她先把靈藥放進了自己的嘴巴裏面,随後開始仔細咀嚼。

咀嚼到顆粒十分細致後,島田惠子才掰開秦凡的嘴唇,把藥材全部都度進了秦凡的嘴裏。

而外面的女人很明顯已經看到了屋子內的一幕,全部都撅起了嘴巴,神色有些不太高興。

“這島田惠子不簡單啊,這麽會撩男人。”

小妖精在房間外面吃醋的抱怨。

雖然小妖精在外面說話的聲音非常小,但是實力強大的人總是感覺器官非常發達,所以屋子裏面的島田惠子聽得一清二楚。

她也是立刻停止了自己的動作,低下頭,羞怯的沒有說話。

與此同時,秦凡的一堆女人全部都不約而同的捂住了她的嘴巴。

這小死妮子實在是不識眼色。

她們一群人都在幫秦凡勾搭女人,偏偏這個小妮子非要讓秦凡到嘴的女人飛了。

島田惠子咀嚼好了之後,再次緩緩的湊到秦凡的嘴面前。

掰開了秦凡的嘴巴,像是吐沫一樣,把東西全部都吐到了秦凡的口中。

而外面的一群女人在看到了這一幅景象之後,不約而同的蹲坐在地上開始幹嘔。

“你們以後還跟那家夥親嗎?”

小妖精率先開口說道,一副很是誇張的表情。

這一次,幾個小姐妹倒是沒有反駁,全都搖了搖頭。

屋子裏面的島田惠子也知道了外面一群女人的動作,開心的笑了笑,然後就這樣循環往複的,算是給秦凡這家夥喂藥了

等把桌子上面的藥材全部都喂完了之後,島田惠子打量了一下外面,覺得就這樣應該可以,便面色如常的推開了房門。

一走出去,看見門口站着的一堆女人,故作驚訝的開口道:“哎呀,姐姐們,你們這是怎麽了?”

這個時候,一群女人全部都恢複了臉色,強作鎮定的站在門口。

“我們沒事,你這是要回家嗎,需不需要我們送?”

秦凡的一群女人從做鎮定的開口說道。

島田惠子則是抿着嘴笑了笑,然後一句話沒說就離開了。

“這島田惠子不簡單呀,以後她來了,咱們會不會地位不保?”

小妖精總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此時她正站在江然的面前,話裏話外滿是挑撥的意味。

幾個女人公認的,林可是名門正娶的,而江然就是二房,其他的幾乎不相上下,順位往下排。

江然從來沒把小妖精的話放在眼裏,但是在聽到了小妖精的話之後,臉色還是變了變,随後強大的自制力讓他恢複了正常。

她知道,秦凡不是厚此薄彼的人。

她也相信,秦凡能夠處理自己後宮這一群女人。

所以她這個做二房的,自然就不用過多擔心。

幾個女人因為沒有秦凡的存在,所以也不能随意出入石像,不能知道裏面大房的消息。

就這樣,幾個女人在焦急當中等待了幾天,秦凡才終于從昏迷當中醒了過來。

而秦凡醒來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打開石像進到石像當中查看原本還昏迷不醒的林可。

“林可,林可。”

秦凡輕聲呼喚着林可的名字,好像是生怕吵醒這個女人一樣。

聽到了秦凡的呼喚之後,女人很快就睜開了眼睛。

目光當中,最先出現的就是不解。

秦凡在看到了女人不解的目光之後,心中忽然有什麽東西斷開了,感覺自己好像是缺少了什麽東西。

在慘笑了一聲之後,秦凡聲音顫抖的開口問道:“你還記得我嗎。”

聽到這句話之後,林可好像是覺得此時的秦凡非常好笑,居然撲哧一聲的笑了出來。

“你這是怎麽了?”

秦凡看到此時的林可面色如常,心裏有了一個猜測,頓時一個大男人此時也有一種流淚的沖動。

畢竟他是男人,周圍站着的人全部都是他的女人,還是控制住了自己。

既然不能在這個時候哭,秦凡選擇緊緊的擁抱住了自己的妻子。

“我找了你很久,我看到了機場裏面的屍體,以為你死了!我在第一家族看到了失憶的你,以為你會永遠不記得我,還好你終于回來了……”

秦凡說話的時候一字一句的,語氣還是相當的冷靜。

但是只要和秦凡認識的人,都能夠感受的出來,此時的秦凡情緒到底是有多激動。

而一群女人也看到了石像裏面的狀況,十分識相的齊刷刷的退了出去。

只不過退出去的時候,她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挂着笑容。

她們知道,如果自己也遭遇了和林可一樣的事情的話,秦凡一定會這樣對自己。

這一點,不需要有任何的懷疑。

“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嗎?”

聽到了秦凡聲音有些顫抖的言語,林可有些感慨的看着他。

顯然,在她看來,自己不過是睡了一覺而已。

秦凡不忍心懷抱中的人心生愧疚,也不忍心讓自己懷抱中的人知道太多,所以在聽到了她的問話之後,搖了搖頭。

“那是我為你寫的詩,雖然文采不是很好……”

聽到了秦凡的話,林可第一反應就是懷疑的看着他。

這家夥可不會寫詩,更不會聲音顫抖,情緒爆發。

但是秦凡不說,她就不問。

第 436 章 窮途末路

“洪淵,這樣下去不行,你體內的力量很快就要被耗盡了!”

血蝠王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一次,就連他也跟着有些焦急起來。

佛宗法陣最擅長的就是禁锢,可以活活耗死一尊逆天高手。

三大邪僧的修為本就在洪淵之上,措不及防被他們三個展開法陣困住後,洪淵形勢極為不妙,時間拖得越長就越不利。

洪淵擊退夜叉和羅剎的一波攻擊,果斷把黃泉鐘收起來,祭出打神鞭一頭紮入地下,希望從地下突圍。剛開始的時候還好,但潛入地下三米後壓力驟增,一聲聲撼動神魂的梵唱從土層傳來,似乎三大邪僧早就在地下深處等候多時。

咬牙堅持潛到地下五米後,洪淵實在鑽不動了,在梵唱的攻擊下意識昏沉,眼睛、鼻子和耳朵都滲出點點血跡。那是壓力太大,身體就要承受不住要爆炸開來的跡象。三大邪僧的聲音越來越大,似乎從地下深處來到了腳底下,再往下鑽就要和他們迎頭相碰。

“洪淵,繼續往下,這只是錯覺,是三個禿驢的邪術。鑽到地下二十米,就可以脫困而出!”

血蝠王沉聲鼓勵,把強橫的力量加持在洪淵身上。

洪淵身體微微一頓,然後加速向下,豁出去七竅流血也咬牙筆直向下。土層傳來的梵唱聲,驟然加劇,伴随着一陣陣無形的波動。地面上,似乎有一根巨大的木樁反複沖擊地面,地動山搖,要将洪淵震出地面。

地下十米,洪淵七竅流血

到了地下十三米,他意識都恍惚起來。地面每震動一次,似乎就魂魄都要被震出去,腦袋一陣陣刺痛到了地下十七米,洪淵變成了一個血人,渾身每一個毛孔都在往外滲血。體內的玄武氣旋虛弱無力,天火之心催動不了,打神鞭都黯淡下去要縮回體內了。

轟隆、轟隆……

地面上的沖擊越發兇猛起來,一聲巨響後,洪淵的身體被硬生生震了出來,重新回到黑沉沉的佛宗法陣內。四周響起三大邪僧的嘎嘎大笑,數不勝數的夜叉和羅剎湧了上來,一個個吶喊着揮舞手臂,要徒手分食将洪淵撕成碎片。

完了!

這次當真是完了,無路可走!

洪淵心頭一沉,想要掙紮着站起來反擊,身體卻虛弱得手指頭都難以舉起來。黃泉鐘、定山臂、打神鞭,神魂和寶物統統失去了感應祭不出來,只能眼睜睜地等死。

低沉有力的龍吟聲,就在這個時候響起。

濃濃的黑暗中,突然傳來驚呼聲、慘叫聲和龍吟聲。沖到了洪淵面前的衆多夜叉和羅剎,突然間腳步一頓,身體暗淡、扭曲起來,像空氣一樣消散,濃濃的黑暗随之慢慢散去。

“姑姑,是姑姑……”

洪淵心中狂喜,知道生死關頭,龍仙仙騎着龍殺到。顧不上呼叫,也無力呼叫,就地默念法訣修煉起來恢複元氣。

沒有了佛宗法陣的禁锢和羅剎的攻擊,他得以喘了一口氣,體內的生命樹苗散發出濃濃的生命氣息,傷勢以難以置信的速度好轉。擡頭看去,周圍的黑暗加速消散,果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身穿一襲白袍的龍仙仙,騎着龍上下翻飛和三大邪僧游鬥。三個禿驢修為驚人,但顯然對龍仙仙手裏的三色羽毛極為顧忌,一不小心,被沉重如山的三色羽毛碰一下就是口吐鮮血。

蛻變成傳說中的仙女龍後,龍仙仙修為過人,隐隐約約的還在洪淵之上。鴻毛山這件寶物到了她手裏,如虎添翼。加上來去如風的龍,一時之間以一敵三竟然也不見落在下風。尤其是被洪淵一掌重傷的戒酒大師,屢屢遭到龍仙仙的強行突襲,要不是有另外兩個邪僧的掩護,恐怕已經被三色羽毛碾成肉醬了。

“姑姑……”

洪淵站起來,鼓蕩剛剛積聚的力量祭出定山臂,青光一閃,為首的戒色大師就身體一頓,蒙上了一層青光動彈不得。

龍仙仙目露寒光,借機雙腿用力夾緊胯下的龍,上身緊緊地伏下去。龍會意驟然加速,咻的一聲到了戒色大師面前,龍仙仙手裏的三色羽毛高高舉起,然後往下一拍。

“不……”

另外兩個邪僧失聲驚叫,瘋狂地撲上來,可惜,已經遲了!

戒色大師的身體,突然間就像玻璃一樣四分五裂,徹底的被打碎了,在衆目睽睽下形神俱滅。

龍仙仙騎着龍順勢沖出十幾米,然後霍然轉身,冷冷盯着咬牙切齒的兩個邪僧。與此同時,洪淵再次擡起了右臂,套在上面的定山臂再次青光閃爍。

“師弟,走!”

戒肉大師一把抱住戒酒師弟,強行帶着他離去。

實力最強的戒色大師死了,戒酒師弟也被洪淵重傷,現在再不走,三兄弟就要全軍覆沒了!

龍仙仙沒有追擊,迅速騎着龍來到洪淵身邊,抱緊洪淵搖搖晃晃的身體,“洪淵……”

“姑姑……”

兩人不在乎所有人的目光,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伸手摸摸洪淵身上縱橫交錯的傷痕,龍仙仙淚眼通紅,後悔沒有跟着洪淵一起出來。要是遲來半步,後果不堪設想。

簇擁在周圍的北海大軍,也不知是誰先帶的頭,一哄而散。其中除了極少數肖煙煙的心腹外,絕大部分都是臨時征召的烏合之衆,親眼目睹洪淵和龍仙仙的厲害,一個個溜之大吉。

女魔頭肖煙煙也溜之大吉,趁亂逃之夭夭。

好不容易請來的流浪高手黃泉手死了,現在,就連三個強大的邪僧也不是對手,再不走難道要留下來等死?

只剩一條手臂的女魔頭肖煙煙就算有天大的怨氣,這一刻也不得不認命,以保命為上。

肖煙煙溜得很快,趁亂遠走高飛,連北海郡都不敢回了。然而,沒等她走遠,眼前突然黑影一晃,被洪淵堵住了去路,“郡主大人,我們的恩怨還沒了斷,這麽快就急着走幹嗎?”

看着惶恐不安的女魔頭肖煙煙,洪淵臉色冰冷,右臂上的定山臂青光閃爍。

女魔頭肖煙煙腳步一頓,沒想到,這麽快就被洪淵追上。

兵敗如山倒,三大邪僧死的死,走的走,麾下的北海大軍也潰散了。現在,拿什麽來阻擋洪淵和龍仙仙,怎麽應對他的攻擊和報複?

以往在北海郡高高在上的女魔頭肖煙煙,窮途末路!

第 434 章 你說咋地就咋地

“很簡單,我的這個辦法還是我剛才的要求,你要給我們說明那個足球大會主辦方的內奸到底是誰?只要我們知道了這個內奸,我們才可以正兒八經地将他繩之以法,只有我們将他繩之以法的,那麽你就可以作為污點證人,只要你成為了污點證人,那麽你就可以正兒八經的出獄了,你明白了嗎?”

“我明白了,多謝你”

這時那國內俱樂部老板,已經聽到李翺此話,當即是笑着沖他點了點頭,随後這國內俱樂部老板,便趕忙将這名足球大會主辦方人員的詳細信息,告訴了給了李翺。

随後又将他電話裏面,跟這名足球大會主辦方學院的通信信息,也告訴給了李翺,随後那李翺立即帶着這個信息,前往到了那足球大會主辦方人員,找到了那個內奸馮喆。

這個馮喆人送外號癞蛤蟆,因為這個馮喆長的身材又低,眼又小,可謂是尖嘴猴腮,但是他卻特別喜歡癞蛤蟆吃天鵝肉,所以說他的外號便叫做癞蛤蟆馮喆。

這時那李翺等來到這個癞蛤蟆馮喆的辦公室內,這馮喆明顯是早就見過李翺跟林啓明,随即變沖他們冷笑了一下,卻并未理他們。

因為這個馮喆想着,他跟那個國內俱樂部老板的關系,其他人根本就不可能知道,那個李翺就更加的不知道,因此他根本就沒有搭理李翺。

而此時那李翺則立即沖這個馮喆說道:“我告訴你馮喆,如今你已經快要被我們繩之依法了,你如今還敢在這裏大搖大擺的,坐在辦公室裏喝茶看報紙,我看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什麽?”

已經聽到李翺對自己的怒喝,這馮喆當即是心中一驚,吓得連退數步,用他他那老鼠一樣的眼睛滴溜亂轉,明顯是想要想出對策來對付李翺,只可惜如今那看到那李翺義正言辭的話語,這癞蛤蟆馮喆根本就沒有絲毫的計策來對付他。

随後這李翺一腳便将那馮喆踹翻在地,未等馮喆開口,便再度沖着馮喆說道:“你這個王八蛋狗雜碎,我李翺從來都不認識你,但是你個王八蛋居然是敢對我李翺下手,你對我李翺下手也就罷了,可你居然還敢對我們那小男孩兒俱樂部下手,你知不知道我們這個小男孩兒俱樂部,那可是剛剛成立的,歷經了風雨,我們這些球員非常多的心血,但是你這個王八蛋狗雜碎,居然敢接二連三的在我們這小男孩兒俱樂部面前嚣張跋扈,耀武揚威,居然還敢在我們那小男孩兒俱樂部門上貼上封條,真是氣炸我也”

“呵呵噠,我告訴你李翺”

此時那馮喆拍了拍身上塵土,立即是站着沖那李翺怒罵了起來。

“我如今封了你們這個小男孩兒俱樂部,那是你們就咎由自取,我勸你不要如此的嚣張跋扈”

“少給我來這一套,不要給我說咎由自取,我們這個小男孩兒俱樂部可是那铮铮鐵骨男子漢,跟我李翺一樣都是那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們無論踢球還是比賽,都是堂堂正正,你憑什麽,有什麽權利要将我們這小男孩兒俱樂部封了”

“呵呵噠,我乃是足球大會主辦方的工作人員,我說封你們這個小男孩兒俱樂部,我就封你們這個小男孩兒俱樂部,怎麽你不服氣嗎?”

“不錯,我就是不服氣”

“你不服氣,你就不服氣吧,總之我就是封了你們的俱樂部,我看你怎麽樣”

“呵呵噠,我能怎麽樣?我讓你永遠想不到”

這時那李翺一聲令下,那後方當即便沖進來了一些正義的警察,還有那些正義的記者,這時那馮喆見到這些正義的警察跟那些正義的記者來到,當即時語無倫次的沖着李翺說道:“我說李翺啊,如今你是什麽意思呢?你如今不是要跟我談判嗎?為什麽你要讓這些警察,跟那些記者沖進來呢?”

“廢話,我才不屑于跟你談判,你算什麽東西,還敢跟我李翺談判,我告訴你,我李翺是铮铮鐵骨男子漢,我跟誰談判都不會跟你這個癞蛤蟆談判”

“你竟然罵我?”

“呵呵噠,我并不是罵你,因為你的外號就是叫做癞蛤蟆馮喆,在這足球大會主辦方的工作人員當中人盡皆知,他們都可以喊你癞蛤蟆,為什麽我不能喊你呢,我告訴你癞蛤蟆馮喆,雖然你人長你人長得醜,但是只要你不出來危害社會也就罷了,但是你不但醜,還出來吓人,還出來危害社會,還想癞蛤蟆想吃天鵝肉,你說這是你該管的事嗎?這是你有資格辦這件事情嗎?我告訴你這是萬萬不可能的事情,因為我李翺必須要行俠仗義,除暴安良”

“李翺啊,如今可是法治社會,可是講究證據的社會,你如今光憑你的一張嘴就說我犯了法,你有什麽資格說我呢,你有什麽證據呢”

“我的證據多得的是”

此時那李翺一邊說着,一邊拿出了那個國內俱樂部老板給他的證據,此時那馮喆當即是吓得連退數步,因為他萬萬沒有料到,李翺真的掌握了他的證據,這可是他萬萬想不到事情。

于是這馮喆立即便沖那國內俱樂部老板罵到:“國內俱樂部老板,你就一個王八蛋,對先前你哭爹喊娘的求我幫助你,還許諾許諾了給我了我非常多的賞金,但是如今你個王八蛋一分錢都沒有兌現,你被關到監獄裏面,如今又陷害我,真是氣煞我也”

“呵呵噠,行了馮喆,如今這些都是你咎由自取,你也就不要再怨天尤人了,我告訴你馮喆,如今那個國內俱樂部老板,已經是為了舉報你,而當成了一個污點證人,因此現在你就正兒八經的,被我們關到監獄裏面吧?”

“什麽?氣煞我也”

這時一經聽到李翺此話,這馮喆當即是勃然大怒,立即就想跟那李翺來一個魚死網破,來一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只可惜這馮喆根本就不是玉石,那李翺也并非是一般的石頭,因此這李翺如今一個飛踢,立即将這馮喆再度踹翻在地,因為馮喆如今跟李翺對抗,那就是猶如雞蛋碰石頭,它不失敗誰還會失敗呢?

而這時那李翺立即又沖那馮喆來了套組合拳,當即便将這馮喆打了個鼻青臉腫,随後這李翺笑着沖馮喆說道:“你這個癞蛤蟆,如今我将你打了個鼻青臉腫,你反倒還比以前漂亮了不少,你說對不對?”

“呵呵噠”

這時那林啓明也是開始的捧腹大笑,雖然說李翺不喜歡嘲笑別人,但是對于這個癞蛤蟆馮喆,那李翺卻是非常的願意嘲笑,因為這個癞蛤蟆馮喆太過嚣張跋扈,李翺嘲笑他,又能嘲笑誰呢?

而這時那馮喆雖然說心中惱怒,但是已經見到這些正義的警察将自己抓了起來,也随即是只能無奈地伏法的。

而這時李翺等人,終于将這個癞蛤蟆馮喆給抓到了監獄裏面,他們這個小男孩兒俱樂部,也終于是沉冤得雪了。

第 447 章 一家人整整齊齊!

不過毒的話,顏沖倒是不怕。

他百毒不侵啊!

所以他毫無畏懼地就沖了上去。

而蝴蝶忍也連忙跟了上來。

“你別來,危險。”顏沖對蝴蝶忍道,“對方不知道已經收集了多少毒物。”

剛才看到蝴蝶忍手上,他還有些心疼呢。

“這點小毒,還難不到我。”蝴蝶忍笑道,“你忘了我是幹什麽的了嗎?”

蟲柱本身就是用毒的行家,顏沖這倒是小瞧她了。

所以兩個人不再多說,快步地向山上走去。

下面的那些隊員看了,都不由得挑起了大拇指:“你看看人家,不愧是柱,別管敵人多強,一點都沒含糊!”

聽到他們這麽說,顏沖感到自己更羞愧了,剛才差點就陰溝裏翻船了!

沒過多久,他們便來到了一處房子的前面。

這棟房子雖然只是一棟平房,但是卻被多根蜘蛛絲挂在了半空中,顯得非常陰森恐怖。

這裏不愧被稱為是蜘蛛山,山上果然好多蜘蛛,就連鬼用的都是蜘蛛的能力。

用毒的、用蜘蛛絲的,不知道還有沒有用蜘蛛腿的。

顏沖這回可謹慎多了,看着半空中的那棟房子,并沒有立刻用抓鈎飛上去,只是在下面轉圈,觀察這棟房子的解構,猜想可能藏有機關的東西。

然後他的腳邊無聲無息地就出現了一只蜘蛛。

這蜘蛛身體比狗還大,長着一張人臉,但是八根觸角和一個大肚子都非常的齊全。

它來到了顏沖的腳邊,張嘴就咬。

“嘎嘣。”

牙掉了。

趕路的時候,要解除石頭形态,給自己減負。

但是既然已經到達了戰鬥地點,在沒有看到敵人的情況下,他怎麽可能不多加小心呢?

所以石頭形态的顏沖,雖然行動緩慢了許多,但是防禦力爆表。

突然的偷襲,對他來說,根本就不叫事兒。

顏沖一回頭,看見了腳下的人面蛛,直接揮刀,把它的腦袋砍了下來。

這低等的下級生物,唯一的有點就是行動的時候沒有聲音,這才能偷襲成功。

但是當它被發現的時候,也就是他的死期了。

這只人面蛛被殺,上面果然傳來了一絲嘆息之聲。

雖然也沒有那麽惋惜,但是對于偷襲失敗,他還是會覺得有一些小小的遺憾。

“在那裏!”找到了方位 蝴蝶忍猛地蹬地,“唰”地一下就飛了起來。

果然,比輕功 她比顏沖強多了。

顏沖不用抓鈎 根本上不去。

顏沖正準備上去,突然旁邊閃過了一道白影。

剛才顏沖砸死的那個女鬼 也是穿的一身白 他們很可能是一起的。

顏沖于是便對蝴蝶忍道:“小心 這裏還有其他的鬼!”

“你去吧!”蝴蝶忍道,“這個由我來解決!”

顏沖雖然不放心,但蝴蝶忍好歹也是柱,而且成為柱的時間比他早得多。

顏沖要是硬留下來,好像不放心她一樣。

于是顏沖便決定做好自己的工作 快速向那道白影沖了過去。

那白影的速度明顯是沒有顏沖快 沒跑幾步 就被顏沖追上了。

那是一個女鬼 看起來年紀要比之前的那個小很多,應該跟祢豆子差不多年紀。

顏沖忽然覺得:如果她沒有殺過人 真的可以考慮放她一馬。

不過 鬼就是鬼。

那個女鬼看見顏沖追了過來 突然表情不害怕了。

“你上當了。”她開口說道,“爸爸,來食物了!”

随後,一個綠巨人一般的大鬼從天而降,雙手抱拳,向着顏沖就砸了下來。

十二鬼月嗎?

“是我低估了你……”顏沖将刀緩緩拔出,“還是你太小看我了!”

說罷,顏沖迅速行動了起來。

光之呼吸,二之型,弧光!

三把刀好像絞肉機一樣高速旋轉了起來。

從高到中,從中到低,從低再到高。

顏沖的這一招不但快,而且還能将自己的身體防守得水洩不通。

那只大鬼的奮力一砸,打在了顏沖的刀鋒上,确實力道非凡,但是力量層層消減,落到顏沖身上的時候,也就可以忽略不及了。

反倒是他的手,因為顏沖的不斷削切,變成了一層蘋果皮,而他的身上,也被連續砍了很多刀,肚子都豁開了,裏面的腸子、肚子被攪得稀爛。

“哇”,那個大鬼吐出了一口血,似乎連站的力氣都沒有了。

但是顏沖卻不想給他喘息的機會,直接一刀斬斷了他的脖子。

這些鬼的恢複能力都非常強,尤其是體格碩大的鬼。

顏沖如果攻擊速度慢了,說不定他就恢複過來了。

他的腦袋應聲落地。

雖然他的身體是巨人一般的人形,但是腦袋卻好像蜘蛛一般醜陋,完全是妖怪的模樣。

而他臉上的六對複眼裏面,并沒有上弦或者下弦的字樣。

看起來,果然又不是十二鬼月呢!

顏沖對他不再感興趣,确定這只鬼已經被斬首,屍體正在逐漸消散之後,顏沖便繼續去追趕那個白袍小女孩了。

她的爸爸絕對不是俗手,而且他們兩個的配合也很熟練,天知道他們兩個靠着這樣的組合,騙了多少鬼殺隊的隊員。

如果不是顏沖,剛才大鬼的那突然一擊,恐怕腦袋就直接被砸碎了。

顏沖現在完全不想留她的性命了。

那個女孩鬼也沒想到她那強悍的爸爸,竟然這麽快就被顏沖斬殺了。

她連忙開始逃跑,這回是真跑了,速度起碼比剛才快了一倍。

“哥哥,救我,快救我!”女孩鬼在山路上一邊跑,一邊喊。

顏沖在後面緊追不舍。

“剛才是爸爸,現在又是哥哥?剛才控制人偶的那個豐腴美女,不會是媽媽吧?”顏沖笑道,“你們這是一家人整整齊齊啊!”

他們跑着跑着,便來到了一處開闊得地方,那裏面傳來了刀劍碰撞的聲音。

“還有其他人!”顏沖立刻降下了速度,保持戒備。

越是在混亂的情況下,越是容易被偷襲。

顏沖幾步來到近前,就看見了幾個熟人。

其中身穿綠格子衣服,頭頂有灼燒過似的胎記,帶着一對太陽耳環的人,是竈門炭治郎。

而在他旁邊,同樣穿着鬼殺隊隊服,手裏拿着刀跟他戰鬥的,竟然是鄧玉壺?

第 446 章 :鏡子

若是尋常習武之人的比鬥,那頂多只是長鞭如電,裹着殘影雷厲風行地襲來。

但司離身影動時,邵小黎感受到的,則得一條黑暗的長河,以雄壯的姿态朝着自己劈頭落下。

大河臨頭,邵小黎無處可躲,唯有舉劍刺去。

長鞭與劍相觸,一股柔韌的力量卸去了劍的鋒芒,反而靈巧地将其裹住,鋒利的劍一下子被裹成了密不透風的棒槌。

四師姐握鞭,蠻橫一扯,邵小黎被拉得身子前滑,劍更是直接被脫手奪去。

她想要以靈氣将其重新掌控,漆黑的長鞭又快速揮落,結結實實地甩在她的身上,邵小黎哪怕以臂去擋,依舊可以感覺到自己渾身的竅穴氣府皆被氣力透過,為之一震。

長鞭一觸即走,再度揮落。

邵小黎施展遁法飛速後撤,可哪怕遁入虛空之中,那長鞭的尖端依舊能如毒蛇追索般越空而來,将她抽出虛空。

兩人的身影在洛河上高速移動着,她們的打鬥動作幅度不大,皆沒有使用五道境的力量,否則可能會打得這洛河天翻地覆。

邵小黎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好似水做的,那鞭子明明只觸一點,餘力卻漣漪似地擴散全身,引得周身如被擂動的鼓,也如被煮沸的水,她稍一動力靈力,身子骨便有一種被切割之感,苦不堪言。

少女尚在與苦苦躲閃之際,四師姐的身影已冷漠地浮現在了身側。

邵小黎足下生根,驟停身影,想要與之錯開,但司離似能将她所思所想看得一清二楚,邵小黎停步之際,四師姐身軀一扭,一個鞭腿對着她的腰肢砸來。

邵小黎避之不及,再度倒滑出去,跪在地上,咳嗽不止。

司離持着長鞭在她身前出現。

她的一系列動作非但行雲流水,還帶着令人賞心悅目的暴力之美,邵小黎在渾身疼痛之餘,亦感受到了那種雷厲風行的招式之美。

司離将奪來的劍抛還給了她。

邵小黎接劍,咬着牙,忍着痛意,道:“師姐……好強啊。”

司離卻道:“你的道法根旨不錯,但修道年月太短,終究虛浮,待你基礎牢靠,應能看清我的招式。”

邵小黎身軀中的痛意一波接着一波爆發出來,她嘶着牙緩緩直起身子,将劍握牢,劍柄的紋路與掌心肌膚貼得太緊,幾乎滲了進去。

“以前四師姐與大師姐學兵器之際,也是如此的麽?”邵小黎問。

司離回憶道:“倒也不是,大師姐當時與我的差距,遠比現在我與你更大,我用盡渾身解數,也敵不過師姐一根手指。”

邵小黎好奇道:“那現在呢?”

司離搖頭道:“師姐高深莫測,我哪裏知曉?”

邵小黎問:“你沒與大師姐再比鬥過麽?”

司離認認真真說道:“我自武道兵器大成之後,師姐就不與我動手了,而是以德服人。”

邵小黎訝然道:“為什麽?”

司離解釋道:“應是師姐宗師風度,怕我輸得太多,道心受損吧,其實那時我道心早已磨砺百年,哪有那般脆弱呢?”

邵小黎弱弱道:“也有可能是大師姐生怕自己不慎輸個一招半式,顏面無光,所以選擇最為穩妥的輩分壓人。”

“這是什麽話?”司離眸光微厲,肅然道:“師姐豈是那愛慕虛榮之人?起來,繼續修行!”

……

十一月末,天氣愈發寒涼,北國更是早已飄起了雪,唯有不可觀中依舊是春光融融的景,風從遠處吹來,卷入雲海之時,心也會在跌宕的雲浪中覓到難得的平靜。

寧長久垂直立在懸崖峭壁上,仰起頭看着崖上立着的陸嫁嫁與司命,道:“當年,我就是從這裏跌下去的。”

陸嫁嫁低下頭,看着平行于雲海的少年,問:“下面是什麽呢?”

司命道:“應是月亮吧。”

陸嫁嫁不解道:“月亮不是在上頭麽?”

司命笑道:“不可觀豈可以常理論之,嫁嫁一雙眼眸生得好看,怎麽還是勘破不了迷障呀。”

陸嫁嫁冷哼一聲,道:“我才不信。”

司命望向了寧長久,想得到一個肯定的答複。

寧長久卻半點不給面子,輕輕嘆息,傷春悲秋道:“雲海下面是我十六歲至今的人生。”

司命胸脯起伏,擰了擰手腕,強壓下揍人的沖動。

她曾是時間權柄的主人,如今也知曉了寧長久前一世的過往,她心中依舊布着疑雲:“時光流轉真的能溯回十二年麽?”

陸嫁嫁對此也有困惑,順勢問道:“即使可以溯回十二年,為何你不在觀中,而在趙國皇城呢?”

雲浪翻滾,前塵往事浮光交錯間湧入識海,寧長久回眸望去,瞳孔也變得雪白。

她們的疑問寧長久也想過許多遍。

若只是溯回時間,何至于歷史都改變了呢?

若不是溯回時間,那又是什麽,他是存在于一個嶄新的世界裏嗎?

他想不出答案,便微笑着回答道:“也許是因為嫁嫁就在趙國皇城吧。”

若是前幾年,陸嫁嫁可能會為之觸動,覺得是命運冥冥的安排,但此刻聽聞這等話語,只是冷哼着說了聲‘花言巧語’,然後學着當年師尊将他打落雲崖的模樣,手指一點,觸及他的胸口。

寧長久也很是配合,慘叫着跌入雲海,不見蹤影。

司命看着陸嫁嫁,微笑着贊許道:“以胡言亂語欺嫁嫁心善,确實不可慣着他。”

陸嫁嫁傲然點頭,道:“那是當然。”

司命繼續道:“他于趙國皇城蘇醒,怎麽可能是因為嫁嫁在皇城的原因呢,分明是因為趙襄兒在那裏啊。”

“你……”陸嫁嫁玉腮微鼓,看着雪瓷勾起的可惡唇角,更生氣了。

寧長久見她們拌嘴不停,也不為自己擔心,嘆了口氣,慢悠悠地回到她們身邊。

不可觀之行來去匆匆。

他們始終沒見到師兄姐們一面,唯有雲海中色彩斑斓的光彩昭示着他們的存在。

雲海一覽後,寧長久與她們越過昆侖,回到了萬妖城中。

萬妖城恰好下起了深秋的最後一場雨。

他們立在萬妖殿外,極目遠眺,群山在雨中猶泛着蒼翠之色,大片的紅楓也似綿延的烈火。

他們就在這裏等待十一月的過去,等待舉父神國的開啓。

天竺峰高不可攀,妖神殿更帶着神聖之感,所以哪怕四大天王人去殿空,其間的陳設秘籍也未被其他妖怪洗劫。

寧長久以太陰之目尋到了密室的所在,走入其中,翻看妖族所藏的秘籍法典。

其中藏得最為隐秘的,莫過于萬妖訣、法天象地、身外身之類的絕世功法。

萬妖訣的法門很簡單,但要真正修成,得靠大量時間去吞噬其他妖怪。

法天象地與身外身同樣如此,入門尚可,但精通很難。

寧長久看這些秘籍,只是因為猜測六耳猕猴也會,所以要做到知己知彼。

司命與陸嫁嫁也未在修行上懈怠,她們在妖神殿中打坐冥想,以近乎水滴石穿的毅力,讓自己的道法基礎更為穩固。

修道之餘,司命以夯實道法為由邀請陸嫁嫁進行比試,陸嫁嫁起初傻乎乎地答應了,接着發現自己根本不是這壞女人的對手,而司命也本着公報私仇的比武道德,連續幾日将她從比武場一路追殺回了妖神殿。

司命再要尋陸嫁嫁比試,她便堅決不答應了,說要與司命坐而論道。

于是寧長久修行之餘,便能看到兩位絕美女子有模有樣地坐在屋檐下唇槍舌戰。

他唯恐被卷入戰争,避之不及,所以更多的時候是在妖神殿後眺望星海圖。

那是萬妖女王曾經的位置。

星海圖中,原本被遮蔽的近處星空顯現出了它的模樣。

寧長久看着天空中旋轉的星辰,星辰巨大的體型在宇宙中不過滄海一粟,只是會發光的塵埃。

但寧長久依舊很長時間都耽溺在這種深邃幽寂的美麗裏。

夜深之時,寧長久從大殿深處回來,他聽着外面微弱的論道聲,又看了看空空蕩蕩的鍋竈,無比懷念小黎。

他嘆了口氣,親自開始做飯。

寧長久以靈氣将其加速煮熟。

若是邵小黎在這裏,一定會指責他不尊重食材,邵小黎做飯菜之時,是很遵循自然美的,一鍋肉該炖多久就必須炖多久,不遲一分也不早一息,對此,寧長久也時常建議她不要當什麽洛河正神,去當一位女竈王爺算了。

寧長久想着這些,竟也笑着收了靈氣,任由火焰将其慢慢煮透。

他坐在一旁,聽着耳畔火焰炸開柴火的聲音,也聽着殿外傳來的,遙遠依稀的雨聲,聽着聽着,那微弱的雨聲竟蓋過了一切,成了耳畔唯一的聲響。

安靜之時,過往的點點滴滴總會不由自主地漫上心頭。

寧長久恍然發覺,自己似立在一條蔓延向前的線上。陸嫁嫁、司命、趙襄兒、寧小齡……她們也是一條又一條的線,這些線在某一處形成了一個交點,那個交點便是他,獨一無二的他。

他忽然有些期待遇到六耳猕猴,他期待鏡子權柄之下,照見的自己會是什麽樣的。

正思考着,一股焦味便傳了過來,寧長久也不心急,他動了動手指,時間權柄發動,米飯的焦味就變成了清香。

夜晚,陸嫁嫁回來時有些垂頭喪氣的。

不用問,寧長久也知道是她吵架又吵輸了。

“別傷心了,嫁嫁還年輕,歲數連你雪瓷姐姐的零頭都不到,後來居上也未嘗不可。”寧長久安慰道。

“真的麽……”陸嫁嫁看着身前并不豐盛的菜肴,愈發沒什麽胃口。

寧長久點頭道:“其實嫁嫁也不必執着于論道,一心一意修道就好。”

陸嫁嫁道:“可道都辯不明白,修道之路如何能暢通無阻呢?”

寧長久道:“你此刻辯不過雪瓷,是因為她站在更高處,目力所眺更遠,等你到了更高處……”

陸嫁嫁秋水長眸清亮,道:“就能将大道至理盡收眼底了,對麽?”

寧長久笑道:“等你到了更高處,那你說什麽都是對的,雪瓷不敢不服。”

陸嫁嫁用筷子插着米飯,微惱道:“這不是以力服人麽?我才不會這樣呢。”

兩人随意聊着天,司命沐浴完畢,披着神袍從殿中走來,她簡單地束着帶,雙腿交錯步履款擺,冰肌玉骨若隐若現,這動人之外,那秀靥卻是清聖之美。

司命看着陸嫁嫁身前被搗碎的米飯,笑道:“嫁嫁這是在拿米飯出氣?”

陸嫁嫁道:“沒有,我只是喜歡吃糯一些的。”

司命掩唇輕笑,她看着搗藥似動作的陸嫁嫁,道:“我看嫁嫁比誰都糯。”

陸嫁嫁也不知她在誇自己性格好,還是在暗指自己懦弱無能。

她冷哼一聲,自顧自插着米粒如雪的瓷碗。

寧長久道:“好了,明日就是十二月了,下一戰很重要,萬不可掉以輕心。”

陸嫁嫁與司命亦神色肅然了些,一同點頭。

她們不确定舉父星會在何時被點燃,總之子夜之後,她們要随時做好戰鬥的準備。

“六耳猕猴的能力是鏡子。”司命說道:“将自己變得和對方一樣強,這中間相差的境界是如何憑空産生的呢?”

“想這個做什麽?”寧長久道:“權柄向來不講規則道理。”

司命沒有再問,她細細地咀嚼着米飯,忽然想起了一樁往事:“那女兒峰中不知還沒有照心鏡賣。”

陸嫁嫁問:“照心鏡是什麽?”

寧長久心頭一凜。

另一旁,司命已解釋了起來:“你在鏡子前削一個果子,只要果皮不斷,削完之後,鏡子中就會浮現出你摯愛之人的面容。嗯……以前我便削過一顆。”

削完之後她便在鏡子中看到了寧長久的臉,當時她心神驚顫,立刻用手遮住了鏡子,假意什麽也沒看到。

可人連一面鏡子都騙不過,又如何能騙得過自己呢……

陸嫁嫁好奇道:“竟還有這樣的鏡子?”

司命道:“世上自是無奇不有的。”

陸嫁嫁指了指寧長久,問:“他削果子照鏡子了嗎?”

司命冷哼一聲:“嫁嫁,你也太高看自家夫君了,他哪來的勇氣做這等事?”

“是麽……”陸嫁嫁扭過頭,眼眸眯成一縫,不懷好意地盯着寧長久。

寧長久默默吃着飯,忽然覺得米粒失去了香味。

他端起碗悄悄轉身,離去。

“站住!”陸嫁嫁與司命異口同聲道。

寧長久回過身,問:“怎麽了?”

“你想逃哪裏去?”陸嫁嫁質問道。

寧長久道:“洗碗。”

司命與陸嫁嫁哪裏會信。

“洗什麽碗?”司命道:“之前在萬妖城你就蒙混過一次了,這一次可休想逃了!子夜還早,你先将果子削了。”

陸嫁嫁也點頭:“嗯,放心,無論鏡子裏出現的是誰,都沒有關系的,我們……只是想看看。”

司命颔首附和。

寧長久看着她們,心想你們現在溫柔平和,等真削完了果子,恐怕又是另一幅情态了,自己絕不可上當。

可兩人注視之下,他也不知該如何回應。

就在這時,一道白光落入殿中。

三人微驚,以為有妖邪闖殿。

白光落在了寧長久的身邊。

光芒消逝,短發淩亂的少女勾勒出靈巧的輪廓,她穿着睡裙,裹着齊膝的冰絲白襪,纖細白皙的手正揉着惺忪的睡眼。

正是柳希婉。

她的臉頰上帶着惱意。

“大晚上的,喊我過來做什麽呀?”柳希婉很是生氣。

她環顧四周,發現陸嫁嫁與司命都在看她,也不見有敵人的樣子。

寧長久看着自己的碗,這才驚覺,剛剛自己說了一聲‘洗碗’,她是與自己的純白識海勾連的,自己呼喊‘希婉’時,她就能聽見。

靈态少女的飛行是沒有任何阻力的,所以他喊話間,對方頃刻便至,快得像光。

寧長久當然不好意思将這荒誕的理由說出,“稍後便是十二月了,六耳猕猴的神國将出現在萬妖殿外,我提前喊你過來,是為防不測。”

柳希婉更氣惱了:“你不都是打不過再喊的嗎?怎麽變得這般未雨綢缪了?”

寧長久實在不想解釋過多,他看着少女的裝容,發現她從頭到尾都穿着白色。

“你平時不是喜歡黑衣裳嗎?”寧長久随口問道。

柳希婉解釋道:“柯老閣主死了,按理說弟子們是要披麻戴孝的,但師姐說,師父痛苦多年,終于一朝得道,死而無憾,是為喜喪,弟子們若是哭哭啼啼反而不像話,所以也不披麻戴孝了,就穿上白色的衣裳悼念一下。”

“原來如此。”寧長久點點頭,又問:“你二師姐對你還好麽?在天榜的時候,我看她将你欺負得不輕啊。”

柳希婉眸光幽幽地盯着他:“我與師姐情同手足,你可別想以幫我報仇為名什麽的找師姐麻煩。”

寧長久笑道:“我怎會那樣做,你也太小人之心了。”

柳希婉清醒了一下意識,她轉過身,看着陸嫁嫁與司命,問:“她們……這麽盯着我們做什麽?”

寧長久道:“沒事,我們正在商量稍後的作戰計劃 。”

“哦,難怪這麽嚴肅呀。”柳希婉恍然道。

司命卻不依不饒:“關于作戰的一切,我們前幾日可都商量好了。”

陸嫁嫁也道:“嗯,早已詳實,若你還有新的看法,現在就可以說。”

寧長久沉吟片刻,道:“若是六耳猕猴啓動鏡子的能力,那他只能複制我的,因為我此刻是人間的最強者,唯有複制了我,才有一線生機,這是我們之前一直的看法。”

司命嗯了一聲,道:“确實如此。”

寧長久道:“那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六耳猕猴放棄複制我,他複制成一只蝴蝶,一只蟬亦或一只蝼蟻,隐藏在泱泱世界裏,我們又該怎麽找到它呢?”

陸嫁嫁聞言,黛眉也不自覺地蹙起。六耳猕猴的鏡子權柄,顯然是遠高于普通變化的手段,它能自己纖毫不差地變成外物,哪怕是太陰之目,恐怕也無法分辨。

若六耳猕猴選擇明哲保身,化身塵埃蝼蟻,他們又該怎麽尋找呢?

司命道:“所以,我們只能去賭六耳猕猴的血性麽?”

寧長久輕輕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柳希婉對于他們所聊的內容一知半解,只是跟在一旁濫竽充數地點頭或者搖頭。

“選擇權在六耳猕猴手中,我們多想也是無益,我們按原計劃行事就好了。”

司命一邊說着,一邊伸出手。

一面鏡子和一個果子隔空飛來。

“先削果子吧。”司命将小刀取來,拍到寧長久的面前。

陸嫁嫁微驚:“你哪來取來的鏡子?”

司命道:“當然是早有準備。”

寧長久看着司命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終還是默默地拾起了小刀。

柳希婉雖不知這是什麽鏡子,但總覺得有熱鬧看,便興致勃勃地坐在了一邊。

寧長久在三位女子的目光下,深吸了口氣,然後戰戰兢兢地削起了果皮。

他慢悠悠地削到一半,果皮從中斷裂。

他有些無辜地看着她們,道:“我……我手有點笨。”

司命随手一伸,又取來一個果子:“繼續。”

寧長久開始削第二個果子。

幾乎是和剛剛一樣的位置,果皮再度從中斷裂。

寧長久抱怨了一句:“這果子可真難削啊。”

司命冷笑一聲,道:“這萬妖城什麽都缺,就是不缺果子。”

言出法随。

一枚枚果子宛若飛劍,禦空而來,堆積在了鏡子邊。

寧長久看着堆積如山的果子,舉刀的手顫顫巍巍。

接下來的兩個時辰裏,寧長久削壞了不下上百個果子,滿地都是斷裂的果皮,看上去好像是秋天堆積的霜葉。

柳希婉口中咬着果子,道:“好呀,寧大劍仙,平日裏你飛劍千裏取人首級,殺魔神如割稻草,怎麽?現在連個果皮都削不像了?”

寧長久嘆氣道:“這叫術業有專攻。”

他說完,又削斷了一個。

非但如此,他還埋怨柳希婉,道:“你看,都怨你打擾我。”

柳希婉氣不打一處來,已經卷起袖管打算六親不認了。

鏡子邊只剩下最後一枚果子了。

寧長久正想去拿。

司命卻以手指摁住,道:“這顆果子你若是再敢削壞,那你從今往後肯定沒有好果子吃。”

陸嫁嫁也點了點頭,輕柔道:“其實……這真的沒有關系的,你不用太放在心上,我們只是看看而已,嗯……大不了看完之後就忘掉。”

寧長久看着陸嫁嫁溫柔如水的眼眸,最終輕輕點頭。

他開始小心翼翼地削最後一個果子。

鏡子中清晰地倒映出了他的臉。

柳希婉也屏氣凝神地注視着。

這一次的果皮非但削得很順利,而且很美,它一點點從果肉上卷落下來,好似指間瀉下的流沙。

果子削到最後時,柳希婉感覺能聽見自己的心跳了……她不知道鏡子裏會出現誰,陸嫁嫁?司命?趙襄兒?亦或是……師尊?

總之不會是自己……

對呀,反正不會是自己,那自己在擔心什麽呢……

淡淡的失落感裏,她眼都不敢眨一下。

她聽到了輕微的聲響,那是樹葉落地般的聲音。

果皮平安地削完了。

柳希婉的注意力徹底被鏡子吸引了,她心驚肉跳地盯着照心鏡,而照心鏡也起了波瀾……

咔嚓!

波瀾漾起的剎那間,鏡子破碎。

出劍的是陸嫁嫁與司命。

果皮落地,她們同時出劍,時機拿捏得分毫不差。

這一幕像是演練了無數遍。

她們哪還有半點為情所困的模樣,皆神色冰冷。

“你們怎麽……”唯一蒙在鼓裏的是柳希婉。

她還未反應過來,便見寧長久的手落在破碎的鏡子處,少年的臉上,所有的神情都已洗去,只留下了淡漠。

“抓到你了。”寧長久說。

第 435 章 夜娘

第435章 夜娘

泉寶瞬時就不想回驿館了,而是抓住李執劍的手,說道:“執劍哥哥,我們幾個逛了一天累死啦,而且王爺好像是要懲治貪官,所以我們這個時候回驿館也不合适,能帶我去你們家玩一會兒嗎,我們保證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如果沒猜錯的話,李執劍手裏拿着的應該是保胎藥吧,看來他不僅成婚,還有了孩子,且孩子的流産征兆很明顯,否則不會要這麽大量的保胎藥。

李執劍也沒有多想,泉寶又是自己的舊故了,但這不代表他是個傻子,他明白,泉寶這話是看出了他的情況,想要伸出援手呢。

一個救了七王爺、還救了滿城瘟疫的小神醫。

或許以她的本事,可以保住妻兒兩條命呢。

“當然可以,泉寶你在這裏等我一會,我還有些東西沒拿,等等我就來找你。”李執劍微微點頭。

笑着指了指一旁的布莊,他還需要給妻子買些東西回去,不然要挨罵的。

泉寶嗯了一聲,帶着白露冬至,提着大包小包在一邊等,不會兒李執劍就回來了,手裏拿着幾塊色彩吉利的布料,很親膚。

應該是家裏女人要給孩子做虎頭鞋虎頭帽用的,看着李執劍臉上的笑容,泉寶心想,執劍哥哥對她這麽好,一定要幫執劍哥哥解決問題才行呀!

說着,泉寶把馬匹缰繩交給了李執劍,讓他負責當車夫,帶她們回李執劍在華洲的家。

正午太陽升到最高點的時候,泉寶等人來到了李執劍的住處,這院子不算大,但絕對不小,一進的,但裏面有四五間房子,馬車還沒停穩。

李執劍就急匆匆朝着屋裏面大喊:“夜娘,我回來了!”

聲音剛落,堂屋裏面就走出來一個用毛巾抱着頭,嚴嚴實實保暖的婦人,大概和伍映雪一樣,二十來歲。

走出來看見泉寶三人之後就愣住了,問道:“執劍,這幾個孩子是……”

“這個是泉寶,是之前救過王爺的小神醫,我們好久沒見過面了,今天她知道我們成婚了,特地來這裏做客,串串門。”

夜娘聽完這話以後立馬笑着讓開了一條路。

“快請進快請進,執劍也沒有第一時間說你過來做客,家裏什麽都沒有準備,怪不好意思的,你們先坐着,我去倒水,再做點雞蛋糕。”

“不用忙活啦夜娘嫂嫂。”泉寶淺淺一笑。

不着痕跡的握住了夜娘的手腕,她也是沒想到李執劍突然冒出來的妻子,居然已經有至少七八個月的身孕了。

本來還以為只兩三個月呢,但若是這個時候還要吃那麽多保胎藥,怕是情況不好啊!

夜娘看着小丫頭一副把脈的樣子,剛要拒絕,就收到了李執劍的眼神,叫她冷靜一些,便打消了掙紮的念頭,靜靜的看着這個替自己把脈的孩子。

泉寶松開夜娘的手腕,哎喲的跺了跺腳,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頓時把李執劍吓得半死:“泉寶,怎麽了,怎麽了!是不是夜娘的身體狀況不好”

第 433 章 今宵別夢寒

紅箋雷厲風行,很快就選好了宗門新址。

她需得對宗門上千弟子負責,新地址靈氣尚算濃郁,雖然不比夜叉澤占據地勢之便易守難攻,但好處就是離着鬼怪深淵夠遠。

無名天道宗已經羽翼漸豐,大敵當前正需合作,殷正真剛在鬼怪深淵裏深受打擊,除非失心瘋,否則不會這時候對無名天道宗下手,別人更不足慮。

冷故溪回去之後,離寒加快了奪舍的安排,不過一個月,石清響便接了信,獨自趕去天魔宗,十幾天之後才面有倦色回來。

紅箋雖然避嫌沒有到場,但離寒奪舍能否成功對魔域的形勢和她的計劃影響都太大了,不可能不牽挂。

她眼巴巴望着石清響,生怕他說出不好的消息,石清響一看她這副模樣就笑了:“你看上去比正主兒都要緊張。”

紅箋松了口氣,石清響還笑得出,那就是一切順利:“太好了。”

“師兄說了,謝謝你的丹藥。不過他眼下受身體所限,只能施展出元嬰圓滿的修為。”石清響張開雙臂摟住了紅箋的纖腰,低下頭與她細膩如玉的鼻尖磨蹭了一下,“他說等過了天魔祭,再親自來跟你當面致謝。”

四目相對,紅箋突然撅起嘴來飛快地親了親他,笑道:“那到不用。我還指望着他能想出辦法對付那只深淵怪獸呢。”

就算離寒不成,還有景洪天留在天魔殿裏的無數寶貝呢,能叫殷正真那麽垂涎,說不定就有能克制那深淵怪獸的。

石清響沒有回答,攬着她回到了二人的洞府。

三十年,除去煉丹、閉關突破,兩人真正膩在一起卿卿我我的時間其實并沒有多少,他們非常不容易才又走到一起,這段甜蜜相處就像雨水剛剛濕潤龜裂的泥土,還遠遠不到膩的時候。

石清響下意識抱緊了她,不知不覺用的力氣之大像是要将她嵌進自己身體。

紅箋暗自“啧”地一聲,忖道:“幸好你夫人我練體有成,換一個身嬌體弱的小娘子,不知會不會被你揉散了。”

但這時候,氣氛如此旖旎,她可不會像個什麽也不懂的小姑娘一樣去說煞風景的話,當下側了頭,細細的呼吸擦過石清響脖頸,在他耳畔笑道:“做什麽?莫不是想雙修?”

或許因為當初是紅箋先說要在一起的,後來提議雙修的也是她,她在石清響面前幹脆破罐子破摔,有什麽想法便直接宣之于口懶得遮掩,這些年愈加自覺沒羞沒臊。

石清響呼吸立時粗重了好多,目光熾熱:“不,不修煉,先叫我好好看看你。”

紅箋“哧”的一聲笑,還是兩手環住石清響的脖頸,任由他将自己抱到榻上,幫着她寬衣解帶。

她主動将嬌軀貼上石清響溫熱的胸膛,耳鬓厮磨,纖纖手指滑過石清響赤裸的背脊,帶着蝕魂入骨的癢意,最後摟抱住了他的腰。

她想叫他從自己這裏得到快樂,不管他做什麽她都縱容,并且樂在其中。

不過兩人最終什麽壞事也沒來得及做,關鍵時刻,洞府的石門傳來了“砰砰”的撞擊聲,用力之大,聽上去簡直震耳欲聾。

兩人這洞府經由石清響親手設下三道關卡,除去最外邊的禁制和中間的法陣,這石門已經是最後一關,一開始是沒有的,後來迫于無奈才加上。

原因就在此時敲門的小家夥身上。

能視石清響布下的禁制法陣于無物,不分時候場合想闖就闖,來者除了寶寶獸不做它想。

到達石門已經離着很近了,兩人四肢交纏,面面相觑,一時都瞪圓了眼睛。

石清響臉色有些發黑,這小家夥挑着這種時候跑來搗亂不是頭一次了,不知姜夕月怎麽搞的,就不會将它帶遠一點兒嗎?他面帶不滿,嘟囔道:“咱們不管它。”

石清響活了兩輩子,能看到他情緒幾近失控的機會實在太少,這些年也就靠寶寶獸了,紅箋“嘻嘻”而笑,邊笑邊推了推石清響:“別,一會兒它惱了,石門可是擋不住。”

石清響還想賴着不起來,不過他也知道如此不是事兒,紅箋說的可不是虛言,只得深深吸了口氣,語帶埋怨:“你就慣着它吧。”

紅箋不以為忤,湊過去在他唇上親了親,笑盈盈地道:“我不光慣着寶寶,也慣着你,乖了,快起。”

石清響聞言有些好笑,就勢和她來了記深吻,這工夫外邊的寶寶獸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不光用力拍打石門,還發出“吱吱”的叫聲催促。

石清響終于放開了紅箋,幫她披上衣裳,突道:“想不想要孩子?若是喜歡,等把大事都處理完了,咱們自己生一個。”

紅箋有些怔然,按石清響的說法,前世他們兩個忙于對付季有雲,只這一個大對頭就害得他們東奔西走,自然沒有心思要孩子。

這天底下,越是修為高道心堅定的人,越不願意誕下子女,不要說化神,在道修大陸那邊就連元嬰都很少有結姻生子的,不過是為了無牽無挂地修煉,有朝一日機緣到了可以終成正果。反到是那些金丹、築基們自知前程有限,願意像凡人那樣結婚生子,延續自己的血脈。

再說她身邊有寶寶獸,又可愛又會撒嬌,她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看寶寶這樣,若是能有個自己的孩子真不錯。

不過石清響也說了,需得先把大事都處理完,眼下的大事,除了返回道修大陸了卻和季有雲的恩怨,便是魔域這邊的深淵巨獸。

石清響施法将石門打開,寶寶獸如一道藍色的閃電直撲過來,蹿到榻上,和紅箋親親熱熱滾作一團。氣得石清響“啪”的一聲使勁兒拍了下它的屁股。

寶寶獸回過頭對石清響怒目而視,跟着鑽到紅箋懷裏,躬着身子将腦袋在紅箋胸前蹭了蹭……

石清響明智地決定不跟它一般見識,他攬了紅箋的腰,和她并肩坐在榻上,實話實說道:“天魔殿的東西我大約有數,寶貝不少,但能對付深淵裏那只巨獸的怕是沒有,說起來效果還不如你的‘補天律’。”

“補天律?”

“是,不管最終能不能打敗那怪獸,殺死它,我們都要想辦法把鬼怪深淵和異界相連接的裂縫補上,不然以後就會有更多的怪物過來。”事關太多人的生死,由不得他态度輕慢,所以石清響很鄭重地道。

紅箋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實力:“現在肯定是不行,我還差得遠。”鬼怪深淵每天都在變大,不知道時間還能不能來得及。

石清響露出了郁悶之色:“道修火法最克制它,我們需要大量的‘真火符’,并且我知道的幾處先人洞府也都在天幕那邊。”

紅箋安慰他:“等天魔祭之後,咱們就能打開天幕了。到時咱們過去一趟,順便還可以回丹崖宗看看。”說完,她遲疑了一下,顯是想到了兩人現在離開魔域的種種顧忌。

石清響低聲道:“回道修大陸不是不行,我想來想去,只能是你自己回去一趟。咱們兩個都走了,無名天道宗必定出大亂子。”

這是石清響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做出的決定,紅箋一聽就明白了,只有他們兩個留下一人在魔域,才能安離寒和殷正真等人的心,否則他們必定會當他夫妻二人要臨陣脫逃,逃去天幕那邊再不回來。

若非如此,殷正真絕不可能答應幫他們打開天幕。

紅箋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氣,哪怕他們兩個都已是元嬰圓滿,遇上化神也有一戰之力,依舊會遇上這麽多叫人無奈的事。

因為面臨着分別,且不知道要分開多久,石清響才會這麽地想抓緊每時每刻同她親近吧。

紅箋慢慢依偎在了他的懷裏,不再說話。

兩月之後,天魔宗的天魔祭如期舉行,紅箋和石清響趕去天魔島觀看,殷正真也應邀到場,這已是魔域的強者們達成共識之後,在為打開天幕做準備。

因為寶寶獸兩次在深淵裏起了巨大的作用,為防萬一,紅箋好容易哄得它留在了無名天道宗,這次回道修大陸就不帶着它了。

離寒動用了天魔殿的數樣寶貝,終于使“天魔聖胫”裏的魔魂再度提升至化神實力。

殷正真屢次打量離寒奪舍後的身體,說真的,對于此人內裏竟是老魔頭景洪天,他現在着實有些半信半疑。

不過在深淵怪物的巨大威脅之下,他只得按下這個疑惑,刻不容緩先送紅箋去道修大陸。

石清響細細叮囑:“隔上一年半載,我們三個都會來此打開天幕,接你回來。你不要急着與季有雲交手,有機會,你也可以把他引來此地,咱們一起對付他。”其實紅箋也可以捎上一縷殷正真的神識,抑或化神分身,但她與殷正真之間還沒有那樣的信任。

三人施法,天幕打開一條并不很寬的縫隙。

“方宗主必定會回來的吧?”殷正真問話時還特意看了看石清響的表情,特別陰暗地想:“生死面前,說不定這娘們兒就把男人扔在魔域,就此不管了。”

“那是當然。”紅箋很是堅決地回答。

她在衆目睽睽之下擁抱了石清響,又在他面頰上親了親,才在三人目送之下穿越了天幕。

天幕有異,“補天律”在她體內一片火熱,就像她跳動着的真心。

她必定會回來,因為她的石清響留在了魔域。

第 433 章 上帝啊

文殊普賢等人趕回玉虛宮,把劉辛逃跑的事情禀告給元始天尊。元始天尊沉吟一下:“他們是用我的金梭破碎虛空,金梭上面留有我去過的所有位面,想要找到他們,并不容易。等我和接引溝通一下,他擅長演繹之術。”

元始天尊所說的接引,就是如來。元始天尊的神念瞬息萬裏,和如來溝通起來。随後,如來就開始演算,即使以大尊的修為,也足足演算了将近一天。

最後,元始天尊收到一個準确的答複——人間界。不過,想到這件事影響實在太過巨大,他還是向如來發出邀請:“當年我們圍攻蚩尤的這幾個人,一起到人間界搜索。不然,真要是蚩尤複原,我們的苦難也只怕到了。”

如來自然也不能躲清閑,要是蚩尤回到仙界,第一件事大概就是到佛界來鬧事,因為當初戰敗蚩尤,如來出力最多。

元始天尊又叫了太上老君,三位大尊悄然降臨人間界,展開他們強大的神念,開始搜索。

人間界對于大尊來說,實在是太小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元始天尊就捕捉到劉辛的氣息。就在人間界的極北之地。他用神念轉告兩位大尊一聲,然後在下一瞬間,就出現在小北極的綠洲上面。

“蚩尤,幾萬年不見,還真有點寂寞!”元始天尊見蚩尤正在接受劉辛的混沌之力,知道他并未複原,心中大定:看來還沒有遲到。

蚩尤正在全力接納劉辛的混沌之力,而且,現在,劉辛傳來的靈力越來越微弱,甚至,就連他的三丈金身也漸漸淡去。沒有混沌之力來支撐,根本就無法再維持。

劉辛傳送過來的混沌之力,剛剛夠蚩尤來恢複。現在,已經凝成肉身,不過,想要恢複大尊的修為,卻還需要一天的時間,而元始天尊,絕不會給他這無比寶貴的一天。

蚩尤站起身,氣息凜然,如刀似劍,但是對于元始天尊來說,根本無用,反倒更堅定他搞破壞的決心:“蚩尤,我不會叫你如願。”

元始天尊擡起手,準備毀掉蚩尤現在的肉身。最令他愉快的是,那一邊的劉辛也因為渾身靈氣耗盡,而躺倒在地上。

“這真是一舉兩得啊,劉辛這小子也算間接被我所滅,而且,最妙的是一點也不犯規。”元始天尊心中的喜悅,可想而知。

劉辛見到元始天尊忽然闖入,心中暗暗叫苦:忙活一場,最後落個雞飛蛋打,鳥鳥的,老子成了最大的受害者!這件事是不是太草率一些,怎麽也應該将共工、紅胡子拉來一個護法才對。

小青取出一粒丹藥,放倒劉辛唇邊。劉辛苦笑一下:“換最低檔的。”現在,他的身體幾位脆弱,根本承受不起高品質的仙丹。

另一旁的蚩尤卻神色不變:“元始老小子,看來當初還是沒教訓好你。我恢複修為,難道就是逆天行事嗎?萬物生生不息,無不追求永恒,請問,我這樣做,又錯在哪裏?”

“錯在你不應該與我為敵。”元始天尊被他問得啞口無言,索性不再和他辯駁,而是轉用實力來壓人。

“老兒休要得意,早知道你不會善罷甘休,已經給你準備了合适的對手。”蚩尤話音剛落,只見他前面紅光一閃,嬉皮笑臉的紅胡子出現在原地,他促狹地向元始擠咕兩下眼睛:“走,咱們找個沒人的地方談談。”

見到紅胡子出現,劉辛這才稍稍安心:“我說蚩尤大尊不能這麽沒腦子嗎。”

元始天尊卻絲毫也沒有露出驚訝之色,反倒微閉雙目,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紅胡子見他如此,立刻展開神念,不由面色大變:“老小子,邀了這麽多幫手,你還真夠狠!”

就在這時,一道金光,一片白光同時閃過,法相莊嚴的如來還有一副懶散的太上老君同時出現。如來雙手合十,向蚩尤問詢道:“苦海無邊,蚩尤大尊,你的功德未滿,還不能超脫。”

紅胡子氣得胡子直翹:“放屁,臭不可聞。如來,少拿你那套蒙人,有本事,咱們先玩玩。”

對于這位有流氓作風的大尊,如來也有點頭疼:“祝融施主,在這裏動手,只怕人間界的無數生靈要毀于一旦,難道,你就忍心?”

确實,如果兩位大尊在這裏動手,只怕整個人間界就會毀滅。

“你要是有這個心思,何必趟這趟渾水。”紅胡子說話一針見血,揭穿了如來僞善的面目。

不過,如來和元始天尊并不擔心,只要一個人纏住祝融片刻,就可以滅掉蚩尤。現在,自己這邊有三位大尊,穩操勝券。

紅胡子雖然一味胡攪蠻纏,但是心中也暗暗焦急不已:想不到這幾個老家夥還真舍得下本錢,組團來的,說不得也要拼上一拼。

想到這裏,猛然伸手在地上一劃,一條赤色的圓圈将蚩尤、劉辛等人都包裹在裏面,然後,遠遠地落到後面。

“元始老小子,如來老滑頭,你們一起上啊,還是一個個的來!”紅胡子身上紅光閃現,猥瑣的面容立刻消失,火雲邪神強大而暴烈的身形顯現出來。

元始天尊微微一笑,手撚銀須:“火雲邪神,我陪你耍耍。”說罷向太上老君一使眼色,叫他去趁機消滅蚩尤。不料,老子耷拉着大眼皮,正在那沖盹,顯然是沒有看到。

如來合十點頭:“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說罷,身形瞬間消失。

火雲邪神一聲怒吼,身形也消失不見。随後,一團紅光和一片金光在半空相撞,無形的波動瞬間席卷整個綠洲。

綠洲就這樣憑空消失,就像從來也未曾存在過一般。幾位大尊都浮在半空,蚩尤等人所處的光圈,也同樣懸浮在那裏。在他們的下面,是一片白茫茫的冰原。

火雲邪神和如來同時現出身形,剛才初試身手,兩個人只不過是彼此試探一下,現在看來,不分上下。

如來知道火雲邪神難纏,于是向元始天尊望了一眼,兩個人要同時發動攻擊,火雲邪神雖然勇武,也只不過能阻擋一個人罷了。

元始天尊的頭頂忽然冒出一股清氣,如同煙囪裏冒出的青煙,直沖雲天,然後,手中瞬間結出三萬六千道印決,随着印決的變幻,一片青色的光幕在空中閃現,飄飄蕩蕩,飛向火雲邪神。

火雲邪神臉色也十分凝重,雙手在胸前一劃,無數把紅色的利劍緩緩上升,迎向青色光幕。

而這個時候,如來的身形再次消失,他的目标,就是遠處蚩尤等人存身的那個紅色光圈。

毫無征兆的,一個金光閃閃的十字形物體出現在如來的頭頂。那上面,散發出的金光,和如來身上的很相似,不過細微之處,又有差別。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比如來只強不弱。

如來也不敢硬接這個古怪的十字架,手中祭出一朵金蓮,将十字架托住。然後,他就看到一個面容奇特的男子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此人一頭卷曲的淺棕色長發,柔順地垂落下來,鼻梁高聳,膚色白皙,身上罩着一塊亞麻布。顯然,和如來經常接觸的仙人有很大不同。

最後,如來的目光被此人胸口懸挂的一個十字架所吸引,那上面,竟然流動着十分強大而聖潔的光芒,那是強大的信仰彙聚而成。

如來也精通此道,善于吸收凡人誠篤的信仰,來增加自身的修為。但是他覺得,和眼前這個怪人比起來,自己的那一套有點顯得太小兒科。

“你是何人?”如來不敢貿然出手。

那人臉上閃現聖潔的光輝,伸出手指,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人們都把我稱作救世主。”

另外一邊,紅色光圈裏的劉辛則震驚不已:“不會是上帝吧,這個形象,和傳說中的上帝很相像!”

“救世主?道友好大的口氣,你應該不是這個位面的人吧?”如來對救世主這個詞很敏感,以佛祖的大慈大悲,都沒敢稱救世主,這家夥太狂傲一些。

随着救世主的出現,元始天尊和火雲邪神也同時罷手。他們感覺到,來人也有大尊的修為,可是,面貌迥異,是人間界生活在西方的那群未開化的人種,難道,他們之中,也有人修煉成大尊?

太上老君也早就睜開朦胧的睡眼,他無比清澈的雙眸盯在救世主的身上,心中也禁不住思潮翻湧:“老三也來了,而且還改頭換面,看來,他一直不甘心啊!”

第 445 章 :師徒

不可觀的上空,月亮像是琥珀雕琢的器皿,将液體般的光柔和地傾倒了下來。

夜間,稻風陣陣的田壟旁,司命與陸嫁嫁在巨大的山岩上,一同眺望着月亮。

陸嫁嫁如常地坐着,天鵝細頸微仰,烏黑綢滑的秀發在岩石上散着,從背影看,她是清瘦的,蝴蝶骨與背部柔和的脊線在發間若隐若現。

司命則枕在這位橫看成嶺側成峰的仙子的大腿上,惬意慵懶得仿佛午睡的貓,那淡彩色的長發呈着半透明的光澤,月下如銀。

陸嫁嫁的手指在她的發間滑過,耳畔的風吹着稻谷的清香,夜安靜的低語裏,心靈難得的平靜間,陸嫁嫁不由回想起當年洛書時的往事,下意識地喊了一聲:“前輩。”

司命的冰眸似碎碎圓圓的潭水,她唇角勾起,身子側過些,仰躺在陸嫁嫁柔軟的腿上,看着她的面頰,道:“喊前輩何事?”

陸嫁嫁從月中回神。

“誰喊你了。”陸嫁嫁輕語一聲,“我可是大師姐……”

司命微笑道:“嫁嫁還是境界低微的時候最乖。”

陸嫁嫁戳了戳她的眉心,冷哼道:“那是因為你被我蒙騙了,其實我一直有一顆反抗的心。”

“是麽……”司命随口應了一聲,愈發覺得嫁嫁頗為可愛。

她順着陸嫁嫁的玉指望向了月亮。

先前寧長久與惡交談結束之後,為了準确計算出飼養暗主所需的靈氣,便去往了萬妖城,自天竺峰的昆侖天柱來到了不可觀。

萬妖城依舊是原來的模樣,只是城中的妖氣明顯輕了很多。

這是盤踞在中土東北方向的巨大土地,以山嶺為主體,跨越過流沙河環繞的群峰後,就是天竺峰妖神殿。

四大妖王皆不在殿中。

來不可觀之前,司命離了金烏,在妖神殿眺望了許久的月色。

她永遠也無法忘懷那夜的暴雨,箭破雲海,月光跨越黑暗落在她雨水橫流的蒼白臉頰上……如今她可以恬淡惬意地回望一切,前塵往事已成了識海釀造的酒。

“當時你與長久在觀中住過一陣的吧?”陸嫁嫁似是知道她在想什麽,微笑着問。

司命颔首道:“嗯,當時我們是在這裏休養的。”

陸嫁嫁問:“于這等神仙寧靜之處安居,是何心情?”

司命淡然一笑,道:“寧靜多因清冷,總不如我們夢中三年時溫馨。”

陸嫁嫁與她低聲說笑着。

兩人從岩石上起身,一同去看她們當年栽種的樹。

當初住在觀裏時,司命或許是疏于修行,但絕不會疏于給樹澆水。

五棵樹有序而整齊地排列着,皆生得茂盛。

陸嫁嫁俯下身子,看着自己當年栽種的樹,眉目帶笑道:“沒想到我種的樹苗已經長這般大了,明明沒過去多久啊……”

她說着話,側過臉,望向了司命,司命正在看一棵長勢最喜人的樹。

陸嫁嫁問:“你的樹長得比我還高呀,是不是你澆水時候偏心了?”

司命咬着唇,話語模糊道:“這是趙襄兒的樹,我的……是這棵。”

她別過頭,很不情願地指向了最矮的那棵。

陸嫁嫁愣了會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澆水澆得最少的樹長得最好……司命在苦惱中還嗅到了一絲勵志的氣息。

她想着孤雲城時趙襄兒的模樣,又咽不下這口氣,苦惱間靈機一動,開始卷起自己的衣袖,對那樹苗虎視眈眈。

陸嫁嫁連忙攔住她:“你不會想将兩棵樹拔了互換位置吧?這等事還是別做了。”

司命清傲道:“我哪有那般品德低下?”

“那你想做什麽?”

“不是有個辦法叫揠苗助長麽?”

“雪瓷,答應師姐,別做傻事……”

“……”

沿着不可觀月光鋪就的階梯向上,越過高大的樹木與漂浮睡蓮的荷塘,道觀內殿裏,燭火閃爍着。

穹頂的金色神佛之下,白紗拂動,葉婵宮坐在其間,婆娑的光影間,女子窈窕的身影在紗幔上晃動着,這身影與那身段纖細的小姑娘大相徑庭。

寧長久也不敢确定,如今坐在紗幔之內的究竟是女子還是少女。

葉婵宮手指淩虛劃動,将字寫于紙上,疊好後放入蓮花紙船,讓其順着映滿燭光的池水飄出。

蓮花紙船滑過萬千白紗,來到了寧長久的面前。

寧長久将其收入懷中。

“以後這樣的事無需千裏迢迢趕來的。”葉婵宮動聽的聲音柔而平地飄出:“你在心中禱告,喚我名字,我能聽見。”

寧長久問:“喚哪個都行麽?”

“嗯。”葉婵宮颔首,她收斂心神,問:“你應是見過惡了?”

這些日,她一直在俯瞰整個宏大塵世,沒有将目光投到寧長久的身上。

寧長久點了點頭,道:“見過了,飼養暗主的計劃就是與他們商讨敲定的。”

葉婵宮問:“你還有別的疑問麽?”

寧長久看着白紗上的影,道:“惡說,他與暗主一榮俱榮,一毀俱毀……惡詩複蘇了文明,于我們皆有大恩,我需要分力去護他麽?”

葉婵宮螓首輕搖,道:“惡亦是無法被直接殺死的,要不然,早在四千年時,他就已然被太初六神分屍而食了。”

“為什麽?”寧長久疑惑。

葉婵宮道:“觀外西邊有一片林,那裏的樹木大都在建屋子時伐倒了,你稍後去看看就明白了。”

寧長久應了一聲。

他問道:“師尊近來遠觀山河,所見如何?”

葉婵宮閉上眼眸,緩緩道:“法則的變動牽一發而動全身,哪怕我目光可以橫掃山河萬裏,依舊覺得目不暇接。但幸好,法則的修正與計劃并無太大差池。”

過往,雲端上的仙人只會眺望更高的蒼穹,不會去俯瞰塵埃,而如今,她認真瞭望大地之時才發現,無論是樹葉、石頭的滾落,河水的流動,事物在受到力之後的運轉,都在纖毫之處與真實世界有所差別。

她要将它們一一糾正過來。

這一過程很是消耗精力,若是寧長久拂開簾幕,便能看見葉婵宮清澈的眼眸裏,竟也浮上了水氣氤氲的極淡血絲。

“辛苦師尊了。”寧長久說:“對了,師尊手握命運權柄,可以以此為輔麽?”

譬如設定一個命運,讓自己精準地找到所有世界的錯漏,免去搜尋之苦。

葉婵宮卻搖頭:“我早已抓不住命運了。”

寧長久自這一世重生起,他的命運便不在葉婵宮的掌控中了。

與時間權柄一道嚴重消磨的,還有命運。所以她當初對抗白藏時,用的最多的反而是夢境權柄。

寧長久對此倒并未深思,只當是師尊疲憊所致。

他環視大殿,忽然問:“師姐師兄們去哪裏了?”

葉婵宮解釋道:“因為我所修正的法則未必全部準确,我會将其中不确定的交由他們測試,此刻五師兄在後面的雲山帶着他們在微小與宏大兩個方面,對嶄新的法則進行測試。”

“原來如此。”寧長久笑道:“看來以後有五師兄忙的了。”

“嗯,你也多加小心。”葉婵宮再度閉眸,沉思片刻後,道:“舉父的神國應在萬妖城的附近,朱雀神國在西國,但你們未必會為敵,至于之後冥猙神國……它的位置我也不确定,不過冥猙喜高山,應是在某一片荒莽裏。冥猙雖不可與聖人相比,卻也算是如今神主中的最強者了,屆時相遇,你要多加小心。”

寧長久将這些記下,點頭道:“我不會托大的。嗯……朱雀娘娘既然不是敵人,那她所求到底是什麽?”

“朱雀……當年我曾與她戰過,她非我敵手。”葉婵宮陷入了回憶,也是那場不為人知的戰鬥之後,她與朱雀選擇了合作,制定了殺死鹓扶的計劃。

葉婵宮繼續道:“她不愛人間也不愛神位,她所求的是大自由。”

……

寧長久從道殿中走出,睡蓮的清香萦繞袖間。

道殿于身後靜默着。

不可觀後高聳不可知的雲山間,時而有五顏六色的光焰騰起,将雲染成霞,也不知道這是試驗成功還是失敗的現象,作為旁觀者而言是賞心悅目的。

他聽了葉婵宮的話語,走到了西邊的林子裏。

他還記得,小時候自己的木屋每每有漏雨漏雪,就會去這片林子砍伐樹木,而他也往往大材小用,經常會造成嚴重浪費,被五師兄譴責,然後向大師姐告狀。

他回憶着那些近乎缥缈的往事,踩着落葉走入了林中。

月色被樹葉過濾得稀薄,夜鳥無聲,林間除了黑暗與樹木外,似空無一物。

他睜開劍目,看着那些被伐倒的,頗有年月的樹樁,在其中一個上坐下。

他低下頭,看着樹樁之側抽出的新枝和嫩芽,還有許多小苗從附近的枯葉中鑽出,他能看見,那些小苗都是從樹樁延展的根部分生出的。

寧長久很快明白了師尊的意思。

一棵樹會被伐倒,但無法被殺死,因為它的根深深駐紮在泥層裏,哪怕是它也無法主宰自己的死活。

除非切斷其水源或直接将它連根拔起……

普通的樹木尚且如此,而惡更是幾乎遍布了整個星辰的世界樹,想要通過殺死他來殺死暗主,注定沒有可能。

文明複興的道路沒有捷徑,殺一人也從不可救蒼生。

寧長久不再為之擔憂。

他摒棄了其餘所有的雜念,緩緩起身,目光堅毅,向着林子的另一頭走去。

月光将遠處的大河鎮照得清晰。

寧長久立在林外,看着陸嫁嫁與司命漫步田壟的身影,露出了笑容。

他悄無聲息地來到了陸嫁嫁的身後,敲了敲她的腦袋,然後消失。

陸嫁嫁看了看身後,蹙起眉,旋即盯着司命,司命沒有反應。

兩人繼續行走,寧長久又敲了敲嫁嫁的腦袋。

陸嫁嫁忍無可忍,質問司命打自己做什麽。

司命以為她在試自己的大師姐架子,此處四下無人,她也不給面子,斥責陸嫁嫁欲加之罪。

兩人互嘲之後一如往常地争吵拌嘴起來。

寧長久這才慢悠悠地出現。

陸嫁嫁與司命亦不是傻子,她們立刻反應過來是他在捉弄自己。

“你是哪個稚童學堂逃出來的?這般無聊的事也做!”陸嫁嫁氣惱不已,去揪他耳朵。

司命也借勢去打壓寧長久的嚣張氣焰。

三人在不可觀中追逐了會,最終在盲鱗魚出沒的河流邊停了下來。

寧長久将師尊的紙條塞入一道細小劍氣裏,随着他手指一揮,朝着天榜寄去。

惡在收到信後,會将最終的結果寄往古靈宗的幽冥古國。

陸嫁嫁與司命坐在他的左右兩側,默契地晃動着雙腿,足尖輕輕滌水。

寄過了劍書,寧長久心情更安定了些。

他左右看了看,發現陸嫁嫁與司命皆用一種期待的眼神望着自己。

“怎麽了?”寧長久問:“有何疑問嗎?”

她們的問題亦很一致:“師尊恢複原樣了嗎?還是依舊是那小姑娘的模樣啊?”

“你們怎麽都關心這個?”寧長久無奈地笑道:“隔着白紗簾子,我哪裏知道?”

司命道:“畢竟你們前世也是道侶,你就不關心這個?”

寧長久道:“如今她是我師尊。”

陸嫁嫁反駁道:“我也是你師尊!”

寧長久道:“這不一樣。”

“嗯?哪裏不一樣?”陸嫁嫁雙手環胸,倒是想聽聽他又有什麽歪門邪道的言論。

寧長久有板有眼道:“我是師尊的內門弟子,是嫁嫁師父的外門弟子,因為是外門弟子……所以必須要娶進門。”

陸嫁嫁蹙起眉,覺得他的話語似乎有些道理,又似全無道理。

司命在一旁淡淡地笑着:“那記名弟子和不記名弟子呢?”

寧長久一時語塞。

陸嫁嫁道:“這個我倒是知道。”

寧長久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陸嫁嫁道:“我記得你也收過幾個弟子,在天窟峰的山中收了我門下的天才,還在臨河城收了一個小男孩。”

“好像是有這回事……”寧長久沉吟道。

“你還記得他們的名字嗎?”陸嫁嫁問。

寧長久恍然大悟,明白了弟子記不記名的區別。

弟子……

他忽然想到了小黎。

據師父說,四師姐已經親自去幫小黎磨練武藝了,也不知現在怎麽樣了……

……

洛河之畔,邵小黎伸手揉着自己的肩膀,牙關緊咬。

先前她與司離比鬥之時,左肩被槍身砸中,直接翻入河中,疼痛不說,整個左肩的痛麻感宛若針紮,持續至今也無法握物。

司離愧疚道:“我是不是下手重了?”

邵小黎輕輕搖頭,道:“沒有,師姐盡管出手就是,不必留情。”

司離問:“真的沒事嗎?”

邵小黎沉默片刻,道:“師姐,你是不是很失望呀?”

“失望?”司離不解。

邵小黎說道:“我的前世是洛神,她很強大,你來尋我比試之時,眼中是有光的,我知道你很期待,但現在……師姐反而束手束腳了。可即使是這樣,我也沒能躲過你那一槍。”

司離搖首道:“不必想這些,神祇幾經轉世,能存活至今已殊為不易,師姐怎會嫌棄你?”

邵小黎抿緊唇,她緊握着手中的劍,認真問道:“此刻的我若要融道于洛河,大致還要多久?”

司離道:“三年五載。”

邵小黎問:“若得江海之權柄呢?”

司離誠懇道:“遙遙無期。”

邵小黎垂下了頭。司離以為她是失望,想要安慰兩句,可很快,邵小黎又擡起了臉頰,她将手伸至背後,将散開的頭發挽起,紮成清爽的馬尾,她抹去了臉上沾着的泥水,道:“我等不了那麽久了,師姐盡管出手吧,我能扛得住的!”

司離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她。

邵小黎見她沒有動作,一個箭步間主動沖了上來。

劍光一閃而過,直逼司離的面門。

叮得一聲裏,閃電般的劍尖被一柄狹刀斬中。

火星激起,劍刃微微偏離了方位,鐵火的碰撞中,司離亦很難控制動作的輕重,她再度從腰後抽槍,掃向了邵小黎。

邵小黎哪怕已有預料,依舊被擊中了手臂,身子在濕濘的河畔斜斜滑去。

她以劍支着自己起身。

在斷界城孤獨的那段歲月裏,她是斷界城的王,屠滅蒼龍無數,只是她發現,自己一旦與寧長久在一起,心中便會有所依靠,手中的劍也就沒那麽堅硬鋒利了……

她必須舍棄這種依靠的念頭。

邵小黎嬌小的身體再度騰起,泥石飛射之間,她裙裾雪白的影一閃而過,自泥濘中斬出,朝着司離刺去。

司離瞳孔微亮,她盯住了邵小黎的身影,長槍再挑,如方才一樣将她砸飛了出去。

邵小黎身影倒飛,卻沒有墜地,她踩踏在虛空上,身子靈巧一翻,卸去了餘力。

翻躍之間,她瞥見了一眼璀璨的星空。

她恍然想起,當初自己在此處斬魔神三千時,亦是孤身一人。

孤獨就能帶來力量麽?

邵小黎不解,卻也不自主地投入到了寂然忘神的狀态中去。

她再度撲向司離。

之後的場景出現了許多次。

邵小黎虎豹般的撲擊都未能突破司離一槍的距離,那柄長槍運轉極快,始終将她攔在了一條無形的線外。

甚至有一次,邵小黎想要硬拼,不慎胸口被砸中,喉嚨一甜,險些吐出一口血。

司離看得于心不忍,甚至幾度想過撤槍的念頭。

“我看清楚了。”

某一刻,邵小黎落地之後,低聲自語。

少女拔起再起,一躍騰空後,極大幅度地揮劍一斬,接着,她的整個身軀幾乎都随着這一招式一同轉動,旋風般朝着司離落去。

司離出槍去攔,如出一轍。

邵小黎沒有靠神識去探知槍的軌跡,因為那來不及,她靠着一次次失敗的經驗,預判了槍的走向,提前扭轉了身子。

司離輕輕咦了一聲。

那本該必中的一槍,竟險之又險地從邵小黎腰側滑過。

而少女的劍已旋舞着當頭劈下。

又是一記金屬清鳴。

邵小黎成功突破了一槍的距離,卻被另一柄短劍攔在了司離的頭頂。

司離贊許地點了點頭,随後翻掌一推,将邵小黎再度逼回原處。

邵小黎不停地喘息着,她回憶着方才的那一劍,心中有了新的體悟。

“不錯。”司離将槍一踢,踹回了兵器匣中,她颔首道:“方才那一劍終于有洛神的味道了。”

邵小黎問:“你見過洛神?”

司離道:“當年見過,但因為古仙皆是盟友,故而沒有交手,其實……”

司離猶豫之後,還是說:“其實方才之前,我确實是存心想教訓一下你的。”

邵小黎蹙眉道:“為什麽?”

司離認真道:“因為過去,你與師尊有些過節,雖是前塵往事了,但我還是想替師尊出口氣。”

邵小黎輕輕點頭,她所說的過節,應該就是洛神在教羿時勾引他,破壞他與姮娥婚約的事了。

邵小黎也不與洛神切割關系了,她擰了擰自己的手腕,道:“無妨,師姐盡管賜教。”

司離卻道:“不,我覺得是我不對,師尊讓我來教你武藝,我不該讓個人情緒夾雜其中的。”

邵小黎看着四師姐自責的樣子,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司離擡起頭,目光雪亮,道:“稍後我不再用槍劍,我會用你當年最熟悉的武器,讓你想辦法尋回當初坐鎮洛河的神通。”

我最熟悉的武器……

劍還是刀?

邵小黎記不清了,她不再多想,認真注視着司離,道:“總之有勞師姐了!”

接着,邵小黎訝然地發現,英姿飒爽的四師姐竟然直接解下了自己大大的兵器匣,接着,在小黎無比驚訝的目光裏,司離竟當着她的面,直接拆解起了腰間的束帶。

不得不說,這位四師姐也是十足的美人,小巧玲珑的身段靈動纖巧,一襲勁裝更将腰腿線條勾勒出緊繃的力量感。

邵小黎後知後覺……自己前世最拿手的武器,不會是以色誘人吧?這也太害羞了……況且也不需要教吧?

唔……師尊到底想幹什麽?!這是對小黎的報複嘛……

邵小黎內心正翻湧着驚濤駭浪。

司離已然解下了腰間束帶,握在手中,輕輕抖動,震起咻咻的呼嘯聲。

“小黎師妹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司離看着她泛紅的臉頰,問。

邵小黎這才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麽束帶,而是一條綁在腰上的鞭子。

長鞭在握,似一條漆黑長蛇。

“沒,沒事。”邵小黎定了定神,她盯着那條鞭子,忽然明白,自己為何與司命姐姐這般投緣了。

司離不自信道:“我平日裏很少用到這個,不太熟悉。”

邵小黎已經不相信她的自謙之詞了,她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已經準備好了。

司離嗯了一聲。

她手持鞭子的影消失在了原地,邵小黎未反應過來,便感勁風席卷,黑色的長鞭似漆黑的瀑布,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