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9 章 戾氣熏天

莫問城中,酒館裏,孔度爛醉如泥,趴在桌子上直呼要酒。

原本的孔度樣貌俊雅,不敢說是人中龍鳳一般的存在,但也至少是中上之姿,但現在的孔度頭發淩亂,颌下胡須參差,臉頰鮮紅,眼珠之中滿是猩紅迷惘,看上去已經再沒有當初的意氣風發。

這樣的場面在莫問城中屢屢上演,店家早就見怪不怪,只要對方還給得起錢,他們就不會斷了對方的酒,用不了幾天,這些丹士不是重新振作起來,就是沉浸在醉生夢死之中了,當然一向是後者居多,逃避總比面對現實要容易一些。

掌櫃往這邊看了一眼,小二點了點頭,笑着道:“客官,您還想要喝點什麽酒?”

“管他什麽酒,有多少拿多少出來。”孔度一拍桌子嘶聲大吼道。

小二拭了拭被噴了一臉的酒水,随後依舊笑着道:“那就給您上最烈的酒?”

孔度聞言哈哈大笑起來,搖搖晃晃的伸出手來,拍在小二肩膀上,一邊打嗝一邊大着舌頭笑道:“還是你最懂我,就要最烈的酒,馬上給爺拿來,拿來……”

“客官,客官,小店小本經營概不賒欠……嘿嘿,您老懂的……”

孔度冷哼一聲,從懷裏掏出一堆丹藥來拍在桌子上,“狗眼看人低!你以為爺爺吃不起你家的酒?”

在上幽界丹藥也是可以當雲丹花的,畢竟丹藥這東西最易轉手,需求較多。

但也有的店鋪并不收丹藥,畢竟丹藥繁雜,普通人那能分辨出什麽丹藥好什麽丹藥不好?被人騙了都不知道。

只有那些對丹藥有些了解的店鋪才會收。

掌櫃的看了一眼桌面上的十幾枚丹藥,扭頭看向角落裏面的一個老者,老者渾身酒氣,顯然也喝得差不多了,不過還是搖搖晃晃的站起,掃了一眼桌子上的丹藥,顫顫巍巍的伸出五根手指來,随後就繼續倒在椅子上,抱着酒壇子喝酒。

掌櫃的微微點頭,随後朝着小二挑了挑下巴。

小二呵呵一笑,一伸手将桌子上的丹藥全都收了,唱了聲喏便去後廚搬酒。

一壇老酒擺在桌子上,小二還未來得及将酒壇上的蠟封拍開,孔度已經将酒壇子搶過去,手指一戳,在酒壇上戳出一個洞來,随後孔度就開始咕咚咕咚的大喝起來,邊喝邊叫痛快!

半個時辰後,爛醉如泥的孔度被丢了出去,丢在街角的臭水溝旁,這裏是傾倒污水的地方,馬桶中的糞便也堆得到處都是,臭氣熏天,孔度躺在爛泥上呼呼大睡,嘴中還含糊不清的叫着要酒……

丹士醉酒,不會太久,常人宿醉的話一兩天都緩不過來,但對于丹士來說,這種特制的能夠叫丹士同樣大醉的酒只能使得丹士醉酒一兩個時辰而已。

兩個時辰之後,孔度從深沉的酒醉睡眠中清醒過來,孔度的雙目張開着,眼中卻是空洞洞的,在這臭氣四溢污水亂流之地,孔度卻絲毫沒有要起來的意思,他呆呆的看着天空。

他的人生莫名其妙的就走到了拐點,雖然他當初口口聲聲說着要為門派挽回損失,但想法終究只是想法,究竟怎麽挽回卻是一個相當現實的問題,方蕩已經死在睚眦荒域了,他要想為門派挽回損失,至少需要一塊先天之寶,甚至還要加上一件頂級法寶才成,這兩樣無論那樣在任何門派之中都是鎮派之寶級別的存在,如何能夠輕易取得?

更別說此時的孔度現在已經無法離開這座莫問城了,虛舟島已經對他下了格殺令,虛舟島派來殺他的人或許好對付,畢竟大家庭同門,未必真的對他趕盡殺絕,但格殺令是帶着賞格的,別的門派丹士見到他必定會下手誅殺,拿着他的綠丹和腦袋去虛舟島領賞,現在對于孔度來說,這龐大的莫問城就是一座囚牢,将他牢牢囚禁在這裏寸步難行。

沒有希望之下的孔度,只能寄情酒水麻醉。

不知道過了多久,孔度緩緩從地上爬起,身上的髒污也不清理,有些愣怔的朝前走去,他沒有目的地,他就像是一個孤魂一般在莫問城中游蕩,一個人沒了希望,剩下的就只是一具軀殼而已。

這個時候如果雲秋在就好了,她的主意一向比我多些……

孔度苦笑出聲,眼角都有些濕潤了,雲秋和他乃是從凡間一路走到現在的道侶,關系和那些門派臨時指定的道侶絕不相同,但是現在,估計雲秋得給旁人做道侶了吧?虛舟島上可有不少丹士觊觎雲秋呢……

“方蕩,這一切都是方蕩害的!”孔度一雙空洞的眼睛開始變得獰厲起來,此時此刻,方才猶如空洞般虛無的孔度開始恢複生機,就如同被魔神附體一般,變得猙獰起來。

每一位到了這座城池的丹士都要經歷兩個過程,一個叫做無望,另一個沉淪或者叫覺醒!

不是在莫問城中變成腐骨,就是在這莫問城中變成妖魔。

夕陽下,一男一女兩身影朝着莫問城緩緩行來,長長地影子在遠遠的地方就被拉到了莫問城斑駁的城牆上。

“你真的要進去?一步邁進去,你就是虛舟島的罪人,從此之後大道無望,并且永生不能走出這座城池,這裏就是你的墓地!”男子開口問道。

女子有着一雙明亮的眼睛,皎月般的皮膚,英氣勃發的眉毛,看上去不輸任何男子。

“我的大道必定要和我的男人一起完成,如果我的身邊不是他的話,大道對我毫無用處!”

女子說完邁步進了莫問城,留在身後的男子只能緩緩搖頭,“其實我也不比那家夥差,門派将你指定給我未必就是虧待了你啊?”

男子喃喃自語,看到女子的身影消失在城池人群中後,長長地嘆息一聲。

“殺了他,你就自由了!”

許久後,男子淡淡的開口說道。

……

“說吧,你想要這一堆法寶換取什麽東西?”

賈元君沉吟片刻後笑道:“龜老,這樣吧,我也不知道這寶物價值幾何,天下人都說莫問城中龜老最是公道,龍宮又家大業大,斷然不會在我身上占便宜,總之,您就給開個價吧。”

賈元君的馬屁拍得正好,龜老呵呵一笑,将茶壺抓在手中,湊到唇邊上嗞溜的一聲喝了一口,沉吟了下後道:“如果是醉生夢死丸的話,我能夠給你五十顆,如果是法寶的話,我能給你一件人級上等的法寶,如果是丹藥的話,能許你一百顆龍宮的養身丸。”

賈元君滿臉不可相信的神情,張大了嘴巴,“竟然值這麽多?龜老,你莫不是在消遣我?”

方蕩當初跑了一趟極荒古域,九死一生拿到了血毒花,也不過得到了十顆醉生夢死,現在這一對廢物法寶竟然價值這麽大,當真出乎預料。

龜老聞言哈哈一笑道:“你若還有更多,我全都要,并且價值上還可以再做商議。”龜老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更多的是赤、裸裸的完全不加掩飾的縱容和誘惑,似乎在催促賈元君趕緊再去八荒尋寶拿來賣。

賈元君假裝沒有感受到鬼老的意圖,臉上露出懊悔的神情來,“早知道這些鏽跡斑斑的法寶這麽有價值,我當初就應該拼了性命多拿幾件。”

龜老大有深意的看了賈元君一眼,随後笑眯眯的開口道:“還能找到那個鳥巢麽?”這一下就更加赤、裸了。

賈元君想了想道:“或許能夠找得到,不過,不是說八荒變化極大麽,就算我能找到位置,恐怕現在那怪鳥的鳥巢已經不在當初那個位地方了,況且,就算還在,我也去不了八荒,就算能去八荒,我自己也沒有力量從哪怪鳥鳥巢中将寶貝拿出來。龜老,小子命不值錢,卻還不想死啊。”

龜老聞言哈哈一笑道:“去八荒不是問題,我龍宮送你去就是,只要你能找到鳥巢所在,不需你動手,我龍宮自然有人去殺鳥取寶,怎麽樣,事後我給你這兩件寶貝十倍的報酬,并答應你一件事,如何?”

敢不問什麽事情,開口就答應下來的,也就只有龍宮才有這樣的豪氣。

方蕩聞言,雙目微微一亮,若是陳娥真的被丹宮抓走的話,或許這是唯一能夠救陳娥的機會,但,他心中清楚得很,那怪鳥巢穴已經被他掃蕩一空……

就在此時,珍寶閣外傳來一道聲音:“龜老,請将你店中之人交出來,他身懷大罪,涉嫌殺了我丹宮仙尊。”

這聲音駭得賈元君軀殼下的方蕩心頭巨震。

龜老聞言眼角不由得微微一抽,手中捏着的茶壺發出吱嘎一聲響,被抓癟,滾燙的茶水從茶壺口不斷的流淌出來。

上一次丹宮的仙尊跑到珍寶閣門口将陳娥給抓走了,因為是珍寶閣的門口,陳娥尚未進入珍寶閣,龜老也不好發作,但現在丹宮仙尊竟然想要直接從他珍寶閣中抓人,當真是人善被人欺,丹宮的雜碎真的以為龍宮是只紙老虎不成!

龜老本就因為丹宮仙尊從珍寶閣門口抓人而一萬個不痛快,此時更是額頭蹦起幾根青筋來。

與此同時,外面傳來嗷的一聲巨吼,整個珍寶閣都随之晃動起來,方蕩沒看到,但卻知道應該是小二現形沖了出去。

随後方蕩眼前的建築猛的崩塌破碎,六頭怪魚被生生砸了進來,翻滾着跌在龜老的座椅前,不過這小二受傷不重,當即就彈起來,不過狼狽卻不可避免。

龜老的一張面孔陰沉得要淌出黑水來一般。

同時龜老的臉上雙手上開始有鱗皮攀爬而上。

這樣的動靜一下就将珍寶閣四周給驚動,不知道多少丹士齊齊出現在珍寶閣外圍,畢竟在莫問城中動武的事情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出現過了。

随後衆人看到丹宮仙尊和仙君都在這裏,被砸壞的又是代表龍宮的珍寶閣,所有的丹士齊齊大驚,這是什麽意思?難道龍宮和丹宮之間決裂了麽?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麽接下來就是一場天地大變啊,龍宮雖然現在子孫不昌,但骨架猶大,就算龍族死了,屍體碾壓下來都不是一般的存在能夠承受的,而丹宮則神秘莫測,三位宮主死活外界完全不知,仙君、仙尊、仙聖一個個神出鬼沒,實力猶如深淵一般,叫人無法望穿,并且丹宮代表的是整個人族,若是丹宮和龍宮開戰,那就是人族和龍族水族完全杠上,這樣一戰不知道要死掉多少丹士。最重要的是,人族和龍族交戰最後的結果只會兩敗俱傷,白白便宜了妖族,蠻族雖然一向和善,但利益當前未必不會觊觎人族這塊大肥肉,況且真到了那個時候,蠻族不占妖族就将全部占去,此消彼長之下,蠻族最後都有可能被妖族吞掉。

四方平衡被打破,這可是誰都不想看到的場面。

仙尊也有些懊惱,他是來要人的,卻并未想着要出手,更沒打算砸了珍寶閣的門面,不過他才開口那小二就現形張牙舞爪的沖出來,最關鍵在于那小二修為絕對不低,絕對不是他随随便便就能打發的角色,所以他不得不出手。

但他還是覺得自己被陰了,因為他絕對沒有重手到将小二砸下去将珍寶閣都給炸出一個窟窿的地步,而且那小二顯出原形,來勢洶洶,卻被他一觸就跌了回去,顯然是那小二自己将珍寶閣撞爛的。這樣一來,不管他現在做什麽都犯了大忌,龍宮的門面那裏是輕易就能砸的?換了仙聖來,都未必會做出這等事情,這不是再砸一個區區的珍寶閣,這是在龍族的臉上扇嘴巴子。

該死的水族,一個個狡猾奸詐得叫人發指!仙尊心中大罵,卻也無可奈何,他總不能指着店小二說他使詐更不可能當即道歉。

渾身戾氣的孔度聽到一聲巨響,似乎是房倒屋塌的聲音,但他現在什麽都不想理會,他必須好好琢磨出一個辦法,為門派挽回損失,要想挽回損失,那麽就得至少有一件先天之寶外加一件頂級法寶才成!

孔度就在剛才已經想好了,他現在要得到很多的雲丹,然後去珍寶閣,換取一次前往八荒的機會,八荒不是仙人古墓麽,那是天底下最神秘的所在,對于古代丹士來說,死在八荒是一件浪漫的事情,現在他就效仿古人,要麽死在八荒,要麽帶着寶貝回到虛舟島,拿回屬于他的一切,包括雲秋!

孔度在這裏下定決心的時候,忽然聽到爆炸的方向傳來一句話,聽到這句話孔度整個人都開始顫抖起來,身上的戾氣猶如火焰般層層拔高!

“龜老,我無意冒犯,請你将方蕩送出來,這家夥身懷重罪,今天損毀的珍寶閣我會派人修繕,同時以一件天級法寶作為賠償。”

聽到這句話,四周心驚肉跳的丹士們就都放心了,顯然丹宮并沒有想要真的和龍宮對戰,一件天級法寶,啧啧丹宮當真是好大的魄力,不過這也算是誠意滿滿了……呃?方蕩?方蕩是誰?竟然值得丹宮不惜和龍宮撕破臉,送上一件天級法寶來讨要?

方蕩?這個名字怎麽聽起來有些耳熟?

不會是那個千年一出的垃圾金丹方蕩吧?

肯定不是,怎麽可能是他?那樣的家夥我一根手指就将他滅了,哪用得着丹宮如此大費周章?

此時滿臉怒氣的龜老微微一愣,扭頭看向旁邊的賈元君,方蕩他是見過的,當初就是他将方蕩送上極荒古域中摘取火毒花,那一次只有方蕩還有陳娥回來了。

前段時間丹宮的人在珍寶閣門口将陳娥給抓走,當時他還沒覺得有什麽問題,但是現在看來,一定是在極荒古域之中發生了什麽事情,所以方蕩和陳娥都成了丹宮的目标。

賈元君不知道自己究竟哪裏有的破綻,但對方能夠直接叫出自己的名字,方蕩就知道自己躲不掉了,當即一抹臉,身形也開始變化,方蕩從賈元君的外殼中走了出來,恢複原本的模樣。

龜老眉頭皺起,方蕩是在龍女那裏挂號的存在,是凡間龍女極力推崇的人物,雖然一進入上幽界就變成了一顆垃圾金丹丹士,變得微不足道起來,但這樣一個有名有姓的存在,龜老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叫他在自己明前被丹宮的人給抓走的,龜老可以将他送上八荒,那可以說是龜老在磨砺他,但丹宮當着他的面将方蕩帶走,這是絕對說不過去的事情。

無外仙尊恐怕做夢都想不到,方蕩這兩個字,就使得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在今天将方蕩帶走。

而在四周的人群中,出現了一雙猶如野狼一般的眼睛,這雙眼睛來自于一個渾身污濁散發着陣陣臭氣的男子身上。

就在這個男子雙目直勾勾看着方蕩,額頭上青筋突突亂跳,邁步走向方蕩的時候,一只白生生大的手輕輕地按在了男子的肩膀上。

“你怎麽舍得将我一個人丢下?”

男子肩膀微微一顫,渾身的戾氣随着奪眶而出淚水宣洩個幹幹淨淨……

第 448 章 嗅狗

“嗅狗,将方蕩找出來!”仙尊開口說道。

在仙尊身旁是一團流火四溢的火團,這火團乃是一只狗的形象,只不過,遠比狗的模樣要兇殘可怖,尤其是那長長的尖鼻子,看上去簡直就像是蚊子的尖嘴。

嗅狗只有一個鼻孔,整個尖尖的鼻子猶如一個喇叭,随着仙尊下達了命令,流火四溢的嗅狗猛的竄出。

“沒想到方蕩那樣的垃圾金丹竟然也能從八荒中回來,并且據說還改變了模樣,若非當初您曾經帶着嗅狗去火毒仙宮找尋方蕩,讓嗅狗牢記了方蕩身上的過去的氣息的話,恐怕咱們也被他給騙了,尊者,雖說火毒仙宮也有化身千萬的本事,但卻未必能夠達到這樣的效果,況且以方蕩的修為焉能做到近乎完美無缺?您說這家夥會不會将六子陰珠弄到手了?”掌管莫問城的仙君有些猶疑的問道。

仙尊只是一團虛影,看不出表情如何,看着嗅狗遠去,沉吟了一下後道:“那方蕩不過是個小卒,六子陰珠這樣的東西如何會落入他的手中?膽敢殺了我丹宮仙尊的家夥圖謀必定不小,六子陰珠非同小可,若是由修為足夠之人催使,完全可以連赤丹丹士都無法法決變化,這是宮主大計中最緊要的一環,雖然就算被人知道六子陰珠,也未必有人能揣測出我丹宮意圖,但卻不得不小心行事,此事仙聖已有指示,兩個原則,第一,絕對不要叫六子陰珠面世,若無法做到,六子陰珠就算被人送到當面,都絕對不能承認是我丹宮之物,第二,一切知道六子陰珠的人,都得死,但絕對不能打草驚蛇,務必将事情做得圓潤,絕對不能将事情擴大!”

仙君點了點頭,随後看向已經快要消失在天際的嗅狗,開口道:“嗅狗只能追蹤丹士身上的那種玄之又連宮主都稱起玄妙的過去的氣息,這種氣息差距有一天之久,所以咱們只能跟在方蕩身後追逐他,靠預測他的行為方向來堵截他,就怕他東奔西走,無法預測那樣的話,就糟了。”

仙尊笑着搖頭道:“方蕩若不是人或許還不好堵截他,但他是個人,是人就總有需求,有需求又有他行進的方向,要找他不要太容易,更何況他還是個垃圾金丹丹士,天底下能夠叫丹士容身的也就是這些城池和各種門派,方蕩是火毒仙宮的宮主,不可能去其他門派,他轉來轉去,也不外乎就是在這些城池中打轉,就算他到處亂轉,難道還能轉出這個圈子去?人麽,就算通天徹地,其實他能活動的空間依舊只有那麽大而已,我這嗅狗從未見過無法預測他行進之處的存在。”仙尊的聲音輕松寫意,找一個垃圾金丹實在是太容易的事情了。不過仙尊也有些無奈,要找一個區區的垃圾金丹卻要他這丹宮仙尊親自查找,可惜丹宮中嗅狗只有他這一頭這種生活在八荒之中的怪物極難馴化,所以也只能他親自出手了,上次還白跑了一趟火毒仙宮,着實浪費他不少時間。

說起來,追蹤方蕩其實并不像他說的那麽輕松寫意,至少他當初就完全沒有預料到方蕩竟然敢去參加八荒探寶,他說人的行為都能預料,但他确實完全沒有預料到方蕩敢去八荒。

當時知道方蕩前往八荒的時候,他就認定方蕩肯定回不來了,所以之後就再也沒有關注方蕩,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陳娥身上,不過,他還算比較謹慎,還是将嗅狗留在了不明城等待萬中無一可能的方蕩能夠從八荒中回來。

萬萬沒想到,方蕩竟然還真的回來了,并且還變換了身形模樣,這種預料失敗的感覺,真是叫仙尊感到難以言述,所以,這一次他務必要提前預料到方蕩究竟想要去那裏,提前找到方蕩,老實說他不喜歡意外,更加不喜歡意外的制造者。

“方蕩變換了容貌從八荒歸來,也就只有一件事可以做,那就是回火毒仙宮,八荒之旅不會是什麽簡單的旅程,游子歸來當然是要回家的,就算他轉個大圈,最終目的地也還是火毒仙宮,呵呵,本尊也不必亂跑,直接去火毒仙宮等他就是!”仙尊語氣中充滿篤定,沒有半點猶疑,在他看來這一次,事情斷然不會再有什麽意外。

仙君對于仙尊的話語連連點頭,雖然他們仙尊仙君對外都沒有名字,并且外貌完全一樣,全都是一團虛影和中間一枚光珠,看上去相當的玄虛,叫人無法窺探到丹宮的真實。正是因為如此,外界對于丹宮究竟有多少仙尊仙君根本沒有準确的數字,連個基本的估算都無從談起。

但實際上他們之間還是彼此有着稱呼的,比如他的名字是不明城主,這個和他現在的地位有關系,他們這些仙君的名字一般都是以地位命名的,以後他有了別的地位成為仙尊後,名字也會有所變化,而也只有成為仙尊,才真正有了屬于自己的一成不變的名字或者是符號,至少在現在,他們的名字其實說白了只是他們的職務罷了,而眼前這位仙尊名字就叫做無外,意思就是在這位仙尊面前,沒有什麽意外存在。

其實他們在還是丹士的時候,本身也有自己的名字,加入丹宮就意味着和自己的從前進行割裂,要将自己的從前當成是另外一個人,另外一個存在,所以對于自己從前的名字,連仙君自己都已經陌生了或許只有在夢中還能稍稍想起一些。

當然,想起和不想起也沒什麽必要,以往的自己最多只是自己最熟悉的一個陌生人罷了,一條線上的兩個點,雖然被線連着,卻永遠都是只是位于線兩端的兩個點而已,彼此之間,除了那根線,再無半點交集。

仙尊此時已經飛身而起,轉瞬遠去無蹤,去的卻不是嗅狗所在的方向,而是直奔火毒仙宮。

仙君心中贊嘆與無外仙尊的這份從容和篤定,到底是尊者,他這仙君是萬萬比不上的,只是不知道自己這個不明城主還要打熬多少年,才能踏上尊者的臺階,将不明城主這個名字甩在腦後,也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名字符號。其實他早就将自己的名字起好了,就叫做如火仙尊,多好的名字啊,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從別人的口中聽到這四個字。

仙君正在這裏徜徉與幻想之中,卻驚訝的發現,嗅狗竟然又回來了。

仙君愣了愣神,心中疑惑不已,搞不清楚這是什麽意思?

随後就見遠處朝着火毒仙宮飛奔不見蹤影的無外仙尊也飛了回來,只不過,不明城主雖然看到無外仙尊的面色,卻也感覺得到,這位號稱沒有意外的無外仙尊的臉上肌肉已經僵硬無比。

嗅狗從仙君身邊擦身而過,直奔莫問城。

意外!

方蕩竟然沒有回火毒仙宮,而是跑到莫問城來了,現在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這……

緊接着無外仙尊從不明城主身邊也擦身而過,一句話都沒有說,不明城主甚至能夠知道,這位無外仙尊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不明城主想到剛才那位信誓旦旦篤定無比的說方蕩一定去了火毒仙宮的無外仙尊的模樣,不免也替無外仙尊感到尴尬,估計此時無外仙尊內心中各種不爽,心情一定糟糕至極,這個叫做方蕩的家夥,簡直就是找死,不,是花樣作死,不明城主此時都替方蕩的未來感到深深地擔憂。

……

然而,此時的方蕩并未察覺到自己已經陷入一個巨大的深淵中。

方蕩此時正在全神貫注的思考問題。

對于方蕩來說,他随便拿出來的那對法寶本身是煉制法寶的材料,作為法寶本身,他們的靈性已經耗盡,就算方蕩向其中灌注再多的丹力,也無法将他們再次喚醒了,就如同死了的人就是死了一樣。

只不過,這兩件法寶乃是方蕩從睚眦荒域中取回,能夠前往八荒的存在修為都不會太低,他們手上的法寶自然也不會太差,這兩件法寶雖然喪失靈性,但用來當做煉寶材料卻還是很好的,但方蕩卻完全沒想到自己眼中還算可以的法寶材料落在珍寶閣小二的眼裏竟然如此不堪,甚至猶如受到了侮辱一樣。

方蕩原本就是想要探探路,卻沒想到對方一下就惱了,瘋狗般追了他三條街,這可真是日了狗了!

其實這小二若非前兩天受到了丹宮的羞辱氣不順的話,也不會如此,方蕩的東西雖然一般,但作為材料還算可以的,但那廢銅爛鐵的模樣着實不讨喜,趕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他的面前,簡直就像是在罵他是廢物一般,不得不說,小二太敏感了些。

賈元君跟在小二身後走回了珍寶閣,不過,小二走進去了,賈元君卻還在門口外面站着,顯得相當警惕。

小二顯然不知為何掌櫃的會叫他回來,并且還說要将那個拿廢品來消遣自己的家夥請回來。一字之差待遇完全不同,或許是龜老說錯了,亦或是他聽錯了,不是請而是抓?

小二走上前去恭謹開口,似乎在詢問龜老,龜老卻沒說話,将小二手中的那個匕首般的法寶廢品收入手中,仔細觀瞧,随後,賈元君就見到龜老眼中微微一亮,賈元君微微眯眼,心中揣摩。

龜老看着的那件法寶的位置是匕首的手柄略上處,若是方蕩記得不錯的話,那裏應該有一個絲帶結般的圖案。

方蕩當初看到那個圖案的時候并未覺得有什麽特殊之處,只是覺得圖案形制上有些怪異,就像是一根線繩穿來穿去,穿出來的圖案,只不過比較規矩。

龜老一張臉上的表情從驚訝到驚喜的轉折實在是太迅速,簡直就像是變臉一樣,刷的一下就變了模樣。這叫方蕩尤其感到莫名其妙。

龜老看了片刻,似乎對某些東西确定無疑,這才擡頭看向賈元君,笑呵呵的朝着賈元君招了招手。

賈元君警惕的看了眼一張硬殼臉的店小二,此時的店小二那張裂開到耳機的大嘴已經合攏,眼觀鼻鼻觀心,沒了那種可怖的感覺。

龜老難得在心情不好的陰郁之下還能夠露出笑容來,呵呵道:“無妨,他不會再對你有半點威脅,來來來,我們談談你手中的這件寶貝。”

店小二也很配合的往後退了幾步,退到了櫃臺後面。

賈元君臉上依舊還有畏懼的神情,不過還是試探着朝着珍寶閣走去。

龜老挑門簾走進了內室,賈元君也跟了進去,路過店小二的時候,特意饒了一個圈,貼着牆根兒走過去,店小二顯然依舊對賈元君相當不順眼,不過,店小二并未再對賈元君做出什麽舉動來。

方蕩現在完全以賈元君的記憶來催動賈元君的行為,這也是六子陰珠的可怖之處,這種變化不是簡單的模仿,是萬萬全全的真的賈元君在活動,這個賈元君身上完全沒有方蕩的影子,甚至方蕩此時只是一個看客,透過兩扇窗戶在觀瞧着外面的一切,除非有必要,否則,方蕩不需要幹涉賈元君的行為舉動,幹涉越少,破綻越少。

賈元君挑開門簾走進內室的時候,龜老已經坐在了椅子上,尋常大小的椅子龜老坐進去卻好似上了床一般,那馱着的後背倚在椅背上,怎麽看怎麽難受,總覺得膈得慌。

龜老看向賈元君笑眯眯的道:“說說,你這一對法寶是從何而來。”

賈元君此時似乎放松下來,笑着開口道:“這一對寶貝是我從睚眦荒域之中撿來的。”

龜老聞言點了點頭,他方才在屋中已經聽賈元君跟小二說過寶貝是從八荒得來,再加上最近剛剛鳳鳴八荒,丹宮送了不少丹士去了八荒,甚至他們龍族也一樣送了不少弟子去了八荒之中。

有人從八荒中帶回來一些東西,又不希望貢獻給自己的門派,偷偷跑到他這裏來變賣是相當正常的事情。只不過,這麽快就跑來變賣這個家夥未免有些急躁了,一般丹士在八荒中得到東西都是等幾個月才來偷偷摸摸出手,這樣才不那麽突兀,畢竟在八荒中得到寶物卻不上繳門派乃是大忌,和做賊差不多。

但這些東西他龜老才懶得去理會,反正人族身上的髒事比比皆是,這個還算不得什麽。

龜老繼續問道:“睚眦荒域那麽大,寶貝俯拾皆是,還有誰和你撿到了同樣的東西?”

賈元君搖頭道:“本來我和門中的同伴一起前往八荒探寶,不過門中的同伴在半路上就死了,現在只剩下我自己,所以這件寶貝呢,我不打算交回門派之中了,龜老您是明白的。”

龜老哦了一聲,将熱氣氤氲的茶壺抓在手中喝了一口,吐出一塊茶葉,繼續問道:“按理說這種寶物不應該只有一對,你還有其他的麽?”

賈元君外殼之下的方蕩心中好奇,不知道這一對法寶究竟有什麽特殊之處,看龜老這問話的順序,竟然是想要更多的此類寶物。

按照方蕩對那一對法寶的了解,那對法寶材質或許不錯,但卻也不是多麽了不得的存在,按照龜老的表現來說,顯然這件寶貝非同尋常,究竟不同尋常在那裏,方蕩想來想去最終還是将注意力放在法寶手柄上的那個圖案上。

這法寶本身就是一對,龜老原本手中有一個,方蕩記得很清楚,龜老手中的那個上面因為鏽蝕的原因,手柄上已經沒有圖案了,而小二拿着追殺他的那個法寶上面圖案雖然也并不完整,但卻相對比較清晰。

難不成這一對早就喪失靈性的法寶還是什麽了不得的寶貝不成?

方蕩心中暗忖,賈元君臉上卻不露聲色的開口道:“這一對法寶是在睚眦八荒中的一只怪鳥的巢中發現的,那鳥巢中有許多這樣的鏽跡斑斑的寶物,可惜那怪鳥相當兇悍,我們一行六個丹士原本想要殺他奪取這些寶物,但可惜獵物變成了狩獵者,我們同行的六個丹士除了我轉瞬間就全都被他吃光了,當初我只顧着逃命,順手抄起兩個就跑,怎麽,這一對法寶很有價值麽?”賈元君說起同行人死了,眼中神情沒什麽變化,但說到法寶價值,雙目一下就變得明亮起來。

龜老聞言心中冷哼,在龜老看來,睚眦荒域之中發生的事情未必如賈元君口中所說的這般簡單,大家都死了這個家夥卻活下來了,還帶着寶物,鬼才知道其他人是怎麽死的。

不過,龜老也懶得再這個上面浪費心思,聽說賈元君沒有其他的寶貝在手了,臉上露出失望之色。

珍寶閣做生意信譽相當不錯,龜老也并不隐瞞這一對法寶的價值,捏着一枚手柄上有圖案的‘匕首’般的寶物開口道:“這一對寶貝本身價值不大,你自己也看到了,這寶貝已經完全喪失了靈性,本身的品質也不算太優秀,如果是尋常丹士,也就是将這寶貝當成材料熔了重新煉制法寶了。”

龜老略微頓了頓,雙目鎖定在法寶手柄上的那猶如繩結般的圖案,看了看後繼續道:“不過,這一對法寶本身雖然無用,所代表的東西遠比他自身的價值要大得多,當然這東西對別人也無用,你送到我珍寶閣來,算是找對了人,因為我家主人對這些法寶曾經的主人很感興趣。好了,這一對法寶,你想要換取什麽。”

賈元君臉上露出為難的神情來,事情和方蕩來之前想象的不太一樣,方蕩原本就是想要随便換點什麽,甚至什麽都行,這一對寶貝就是方蕩的問路石罷了,方蕩的最終目的是陳娥,現在龜老竟然說這一對法寶價值不低,叫方蕩開價,如此一來方蕩還真有些不知道要什麽好了。

第 447 章 賣寶珍寶閣

丹宮仙尊凝神細聽,随後臉上露出一絲冷笑,淡淡的開口道:“爆丹?你以為在我面前你可以死得輕松容易?你錯了,不過我今天不想叫你死,因為還有另外一個從極荒古域之中活着回來的家夥,你應該也認識他,本來我找到你後,也想要去找他的,但他竟然去八荒探寶了,我本以為他會死在八荒之中,卻沒料到,他竟然又活着回來了,真是出人意料。”

陳娥當然知道仙尊說的是誰,心頭微微一驚,臉上卻沒有什麽表情變化。

“方蕩,千年一出的垃圾金丹,火毒仙宮的小醜宮主,我會将他抓來與你一起拷問,我不知道你們隐藏了什麽秘密,但敢殺我丹宮仙尊的存在,絕非善類,是妖族還是蠻族?要不然是就是龍宮的那幾個半死不活的龍子龍孫,亦或是那幾個和我丹宮不對付的老家夥,要知道我丹宮仙尊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去,不把他們挖出來,本尊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陳娥聽到仙尊的言語心中不免冷笑,估計這位仙尊打破腦袋都想不出在極荒古域中殺死丹宮仙尊的正是他口中小醜一般的方蕩。

說起來,若非親見,恐怕天底下任何人都不會相信猶如小醜一般的千年垃圾金丹持有者方蕩,能夠殺掉堂堂的丹宮仙尊,要知道丹宮仙尊即便是綠丹丹士見到了都要恭敬,畢竟對方身份地位非同尋常。

現在眼前這個家夥将仙尊之死歸結于妖族蠻族亦或是龍族的存在,想必将她和方蕩當成了知道內情的小蝦米,不,或許眼前這位仙尊色厲內荏不過是在詐她,畢竟若真是那樣的存在殺了丹宮仙尊的話,沒有理由叫她和方蕩活着回來。

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陳娥越發堅定了咬緊牙關不放口的策略,她咬緊牙關,或許丹宮仙尊一樣不會放過她,但若是她不咬緊牙關,說出仙尊的死因,那麽她一丁點活下去的可能都沒有。

現在,陳娥雖然為方蕩從八荒之中回來感到高興,但更多的則是擔憂,因為方蕩已經丹宮仙尊盯上了在這個世界上,被誰盯上都比不上被丹宮這個龐然大物給盯上。

陳娥心中焦急,卻無法可想,人力有窮盡,總有些事情叫人無可奈何,陳娥自然也是如此。

陳娥其實很想現在馬上承認自己和妖族勾結,是古妖巨擘殺了丹宮仙尊,但對方不是傻的,仙尊一提到方蕩,她這邊就有什麽交待什麽,只會叫仙尊生疑,覺得方蕩是個極為重要的存在,如此一來,仙尊非但不會就此為止,反而一定會将方蕩抓來,破解她和方蕩之間的關系,并以此來要挾她,或者要挾方蕩,這樣耍小聰明非但于事無補,反而會将事情變得更糟糕。

所以,陳娥在仙尊提起方蕩的時候,最佳的選擇就是保持和方蕩之間的距離。

“太好了,只要你找到了方蕩,就一定知道我說的沒有錯,我們是真的沒有見到仙尊的。”陳娥臉上露出興奮的神情來。

丹宮仙尊看了陳娥一眼,随即冷笑一聲道:“或許他會說出一些和你不同的東西,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如你這般嘴硬。我看出來了,你想要包庇他,但他未必會包庇你!人們為了丁點利益反目成仇的事情我見得太多了,你還是好好想想,在本尊抓到方蕩之前老實交代吧,總之,你和方蕩之間,只有一個能夠活下來,不是你就是他!”

丹宮仙尊說完呵呵笑着離開。

房間中就只剩下陳娥一個,陳娥的心情卻一點都不輕松,對于她來說,一切才剛剛開始。

她只能祈禱方蕩不要被丹宮仙尊抓到。

同時,陳娥開始打量這個房間,雖然她早已經将房間裏裏外外琢磨個透,但她依舊希望能夠找到一線逃亡的希望,如果她能夠逃走,她一定會找到方蕩和他一起跑得越遠越好,最好跑到蠻族的地盤或者龍宮中,也只有這樣才能避開丹宮的恐怖大手。

陳娥被關押的這座房間其實也很平常,乃是莫問城中的仙君府邸中的一處建築。

仙君府邸沒有什麽亭臺樓閣,花魚水榭,有的是陰森森的堡壘一般的房屋,這些房屋極簡,只是一些四四方方的石牆建築,至少從外面看來,什麽裝飾都沒有,青磚綠瓦,房屋四周只有青磚道路,沒有栽植任何草木,在整座城市的最中間,和周圍的喧嚣熱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猶如一頭渾身上下散逸着腐臭氣息的怪物,蟄伏在莫問城中,遠遠看去透着一股股陰森氣。

房間之內,其實也沒有什麽,只有桌椅還有一些簡單的物件而已,丹宮仙君們一向古怪,出巡都是坐在紙紮馬車裏面,紙人吹吹打打猶如出殡一般,居住在這樣的猶如墓穴般的房間內,也并不叫人有什麽疑惑,反倒有一種這裏和仙君很配的感覺。

這房間自然是關不住陳娥的,但這房間中懸浮着一顆圓珠,這圓珠散發出淡黃色的光芒,光芒所及之處,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将一切都圈禁在這光芒之中,這就是個牢籠,陳娥如果想要從這個房間中走出去,就得想辦法将這散發着光芒的圓珠給破壞掉,但她顯然沒有這樣的力量。

陳娥吐出一枚冰魄針來,這冰魄針緩緩游弋,貼着地皮朝着光芒邊緣飛去,就算她無法逃走,只要冰魄針逃走一枚,或許也能給方蕩示警。

冰魄針一觸碰到光芒邊緣,嘭的一下暴起大團火花,冰魄針被直接彈飛回來,整枚冰魄針都變得暗淡下來。

陳娥長長地眼睫毛不由得抖動一下,這籠罩着房間的光芒遠比她想象的還要可怕……

此時,仙尊的話語開始在陳娥的心頭如同魔鬼般翻湧浮現,丹士們為了一丁點的利益争鬥得你死我活,互相出賣本就是平常事,畢竟來到這裏的都是人中精華,都太聰明了,聰明人往往更看重自己的利益,修道修道就是直奔大道,沒有那個丹士願意中途而卒。

若是仙尊真的将方蕩給抓來的話,方蕩會不會出賣自己?

方蕩一路疾馳直奔莫問城,同時方蕩在心中開始琢磨事情的脈絡,如果陳娥陷在了莫問城中,如果他殺仙尊的事情爆發,那麽接下來他面臨的就是整個丹宮,丹宮是什麽,丹宮就是整個上幽界的人族。

方蕩因為醉生夢死的事情,開始對丹宮生出警惕,并且越發不喜歡丹宮,但正面和丹宮對上方蕩還完全沒有這樣的準備,如果丹宮要殺一個人的話,那麽就只有逃出人族所在之地,雖然說不上是天上地下再無容身之所,但卻也差不多了。

方蕩能面對雄主門,卻根本無法面對丹宮。

不過,事情若是真的到了眼前,方蕩也不怕什麽,于天下為敵的事情他也不是沒有做過。

一天之後莫問城出現在方蕩面前。

方蕩換了賈元君的面目,随後大搖大擺的走進了莫問城。

這座城池對于方蕩來說簡直就是輕車熟路,方蕩直奔珍寶閣,來到珍寶閣外,方蕩卻并沒有直接進去,而是選了一家酒樓,進去要了幾碟小菜一壺春江燒,慢吟吟的喝了起來。

從他的角度剛好能夠看到珍寶閣中的一角,那位臉上猶如硬殼一般的店小二正在用手中的浮塵一絲不茍的打掃着櫃臺,這家夥一定是就潔癖的,邊邊角角都不放過,認認真真的好像是在做什麽了不得的大事,方蕩坐在這裏兩個時辰,這家夥就在那裏掃桌子兩個時辰。

“還真閑。”方蕩夾起盤中最後一根小菜,一邊咀嚼一邊說道。

方蕩在自己的一衆寶貝中歸攏一番,找出兩件生鏽的法寶,這兩件法寶應該是一對的,形狀短粗,方蕩沒見過這種類型的東西,但也并不在意,朝着珍寶閣走去。

方蕩本身就想要将先天之寶賣給珍寶閣,珍寶閣什麽都不好,但有一點非常好,那就是信義極佳,你只要拿東西去賣,對方又覺得你的東西不錯,總會給你價值相差不多的東西來交換,絕對不會出現随便吞沒你的東西的情況,原因也很簡單。龍族是很驕傲的生命,他們性子雖然貪婪,卻不屑用手段搶奪你的寶貝,當然,或許也是因為龍族見慣了的寶貝太多,丹士們無法拿出能夠真正打動他們,叫他們去掠奪的寶貝。

方蕩對于龍族沒什麽好感,所以雖然要和龍族交易,但依舊保持着相應的戒心,先天之寶,方蕩并不打算現在就直接賣給珍寶閣,并且他此行的主要目的并非是賣先天之寶。

方蕩走入珍寶閣,小二依舊還是當初那種模樣,并不搭理方蕩,甚至連眼皮都不擡,手指捏着那把浮塵塵尾,在櫃臺角上挖洞般的清掃着看不見的灰塵。

方蕩化為賈元君,整個人的身形和言語神情都和真正的賈元君無二,這種變身的好處是,完全沒有破綻。

賈元君本身對于珍寶閣顯然是相當尊敬的,不光賈元君如此,一般的丹士都差不多,龍族雖然子孫不昌眼瞅着氣數将盡,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龍族只要還有一頭,那麽就得小心翼翼的對待。

同時,方蕩有種感覺,似乎自己來的不是時候,這個小二雖然那硬邦邦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但方蕩就是感覺到這小二此時正在為什麽事情發怒。

賈元君臉上挂出笑容,恭謹的道:“小二哥,我在睚眦荒域中得到兩件寶貝,也不知道是好是壞,您受累幫忙張張眼。”

小二終于擡眼皮掃了賈元君一眼,随後似乎對于賈元君的這張臉并不喜歡,或者說以小二此時的心情來講,沒什麽東西是能夠叫他看順眼的,但東西送上門,總得看一眼,所以,小二并未掩飾對賈元君的厭惡,冷哼一聲,卻也并沒有拒絕。

賈元君連忙将這兩件寶貝雙手奉上,放在櫃臺上。

這兩件寶貝是一對,形狀規格都是一模一樣,也都已經在千萬載的歲月中消磨光了本身的靈性,光芒不再,看上去和廢銅爛鐵也沒有多大的區別,放在櫃臺上小二掃了一眼,随即方蕩就看到小二眼角抽了抽,一雙眼睛中迸出幾根血絲來,小二曼斯條理的将手中的浮塵放下,拿起其中一件看上去短粗的匕首般的寶物,這東西說是匕首其實也不是,中間一根圓棍兩邊是猶如五指般的葉子模樣的東西,鈍而無鋒,與其說是匕首,不如說是裝飾不錯的擀面杖,但因為兩頭高又不實用。

小二在手中掂了掂後,那張嘴巴也開始裂開,一直裂開到了耳根,鼻孔中噴出兩股清氣來。

賈元君的外殼下還有一個方蕩,方蕩當然知道,這是這小二吃人發怒的表現,賈元君當即掉頭就跑。

小二拎着匕首般的短粗匕首追着賈元君就殺了出去,老實說,珍寶閣開了這麽多年,還是首次有丹士膽敢拿着破爛來賣錢,當他們珍寶閣是收破爛的不成?

這樣的家夥,出現一個就直接弄死!

小二本來心中就憋着一股火,偏巧這個該死的人族丹士又跑來那破爛撩撥他,當真是找死!

嘴巴裂開的珍寶閣小二追着賈元君在大街上狂奔,不少丹士看到了這一幕,驚訝的駐足觀望。

珍寶閣中,龜老緩緩踱步從後屋走出,此時的龜老臉上滿是陰郁之色,那小小的身子上似乎正在醞釀着可怕至極的力量,龜老用力的吸溜着手中茶壺中的茶水,一雙眼睛之中滿是陰毒,這樣的龜老和之前那個總是掌握一切怡然自得的龜老完全是兩個人。

龜老看了眼狂奔出去的小二的背影,他知道這小家夥現在也是滿心憤怒,既然他想要發洩就發洩一下吧。

龜老收回目光,看了眼櫃臺上剩下的另外一件廢銅爛鐵,龜老的個子很矮,遠遠沒有櫃臺高,按理說以他的角度是看不到櫃臺上的東西的,目光全都被櫃臺擋住了,但他就是能夠看到,只是掃了一眼,龜老嘴角也抽了抽,若不是自持身份,有人拿這種廢物送到他這裏,他也會追出去将對方揍個半死!

“真是人善被人欺,丹宮那幫狗崽子敢在他珍寶閣門前抓人,現在倒好,連尋常丹士也敢拿廢銅爛鐵來招搖搗亂!”

龜老手中的茶壺被捏得咯咯作響,扭頭就要回到內屋,但龜老忽然頓住腳步,沉吟了一下後,重新扭頭,看向桌子上的那個猶如匕首擀面杖般的東西。

龜老眉頭擰在一起,又沉吟了一下,一伸手,桌面上的那早就沒有了靈性的寶貝當即飛到了他的手中。

龜老能夠成為珍寶閣的掌櫃,自然眼光獨到,非是小二可比,一般的寶貝在他手中一過就能看出個大概,并且龜老在出任珍寶閣的掌櫃之前,也曾在龍宮的珍寶庫中參觀學習,見識非同一般。

眼前這塊猶如廢銅爛鐵般的東西叫他想起了一個古老的傳說,一個在人族丹士之前的傳說。

龍族是古神鄭最先打造出來的生命,在漫長的歷史之中,龍族簡直就是世界的見證者,在人族丹士之前,曾經有一個同樣輝煌的人族文明誕生,只不過,那個輝煌的文明如同昙花一現,出現了不過千年就泯滅掉了,千年時光看起來很漫長,但和龍族生命和整個世界的生命比較起來,卻不過是彈指一瞬間罷了。

眼前這件寶貝身上帶着那個文明的味道。

龜老仔細打量手中的這件寶貝,這寶貝被鏽蝕的比較厲害,雖然被精心打磨過,但依舊能夠看出上面的歷經歲月的那種痕跡。

龜老閉目似乎在回憶,那個文明實在是太短暫了,留下的東西實在是太少了,即便是龍族對于那個文明的記載也相當有限,龜老在龍宮中見到的也不過區區百十件那個文明的寶物。

那些寶物形制各異,但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寶物上都有八種圖案之中的一種,少數的有兩種,甚至是三種,據說那個文明中最厲害的寶貝上面有全部的八種圖案。這八種圖案形象別致鮮明,叫人一看之後就能記憶。

所以雖然看到這些圖案的龜老還是年幼之時,但現在還能依稀記得。

龜老張開雙目,開始在這形制古怪的匕首上查找,尋找自己記憶中的圖案。

不過,這寶貝被歲月洗禮鏽蝕得表面斑駁,就算有什麽圖案也看不出來了。

龜老想了想随後當即開口說了句什麽,在外面快追賈元君的小二一愣,扭頭看向珍寶閣的方向,此時小二已經追賈元君追出了三條街,并且已經現了原形,變成六頭大魚,怪眼亂翻,滿嘴利齒,相當兇悍。

四周街面上的丹士全都避在一旁,天知道龍宮的妖怪為何發瘋?

小二緩緩收了本相,賈元君已經又跑出一條街了。小二揚聲道:“那雜碎,滾回來,我家掌櫃有請!”

說完小二也不理會賈元君自顧自的走回珍寶閣。

賈元君停住腳步,滿臉惶恐驚懼,眼中卻有一絲明亮的光芒閃爍起來。

第 446 章 價值與尊嚴

這圓盤本身并無什麽特殊之處,不知道多少年的風雨早就耗盡了圓盤本身的力量和靈性,完全沒有了法寶特有的那種光色,不過,叫方蕩感到這個圓盤絕對不能被丢入熔爐中給化掉的原因是,在這圓盤上陰刻着一行蝌蚪文。

這蝌蚪文方蕩在幽冥鬼蜮的通天柱上見過,在鳳鳴八荒震散了整個上幽界雲海的時候在水晶一般的大地上看到過。

這是被石頭右衛稱之為洞文裂刻的蝌蚪文字。

按照石頭右衛的說法,洞文裂刻是古神鄭一手打造出來的文字,不過,眼前這些文字還達不到洞文裂刻的古拙程度,是從洞文裂刻中發展改良出來的品種,更接近與方蕩在幽冥鬼蜮的通天巨柱上見到的蝌蚪文字。

兩者之間最大的區別就在于,真正的洞文裂刻方蕩根本記憶不下來,無論如何将其烙印在腦海中,用不來多久那些文字就會彼此糾纏消失得無影無蹤,方蕩最多只能知道自己曾經見到過一種古怪的蝌蚪文字而已,而這些從洞文裂刻中發展出來的文字方蕩卻可以進行記憶。

不過可惜,方蕩雖然能夠記憶這些文字,卻無法破解這些文字。

方蕩覺得這些洞文裂刻之中一定記載着什麽非常重要的信息,只可惜面對這些洞文裂刻,方蕩只能是一個睜眼瞎。

方蕩對此也感到相當無奈,就好似重寶在前,卻沒有鑰匙打開寶箱,叫人着實感到焦急。

不過就算方蕩再怎麽焦急也沒用處。

随後方蕩将那一堆的寶物挨個驅除掉上面的鏽蝕,有些寶物品級或許是太差,方蕩稍稍用力就徹底迸碎,變成滿地鏽渣,剩下的大多數寶物被驅除掉鏽斑後也只能被當成是材料回爐再用,二十餘件寶物中,方蕩又找出了一件上面有着洞文裂刻的寶物,這寶物形制奇怪,是一尊光頭雕像,寬衣大袖坦胸露乳,臉上表情嬉笑,方蕩從未見過這種雕像,這雕像有十幾厘米高,乃是純金打造,背後有一串蝌蚪文字,只可惜,方蕩并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不過方蕩法決,越是這種烙刻着洞文裂刻的寶貝,保存的越好,尤其是這個雕像,被方蕩将上面的污漬和鏽斑驅除後,幾乎沒有任何的歲月痕跡,看上去光澤如新。

石頭右位也在觀瞧這兩件寶貝,方蕩問道:“這兩件東西,你有印象麽?”

石頭右衛搖頭道:“這兩件東西或許比我的年紀都大,我完全沒有印象,我所知道的各種記載各種傳說都沒有關于這兩件東西的內容。”石頭右位最近的情緒不怎麽高,最初收獲了許多寶貝的喜悅過後,石頭右衛就處于一種很奇妙的狀态,情緒低落,沒什麽精神,方蕩詢問過,石頭右衛卻什麽都沒有說,此時在說出他也不知道這兩件寶貝的來源之後,石頭右衛的情緒變得更加低落了。

石頭右衛不說,方蕩又不是神仙,只能嘆息一聲,将這兩件寶貝收起。

石頭右衛是有理由情緒低落的,他當初在火毒仙宮雖然是看大門的,但其實身份還是比較特殊,被稱為鎮宮石衛,和鎮派之寶這四個字比或許差一點,但基本上也差不太多。

石頭右衛有着自己的驕傲,石頭右衛一直堅信自己擁有着不可替代的價值,尤其是在門派被毀之後,石頭右衛肩膀上扛着的是沉甸甸的重擔,石頭右衛無時無刻不在準備為了門派複興而奉獻自己的生命,這個時候方蕩來了。

石頭右衛覺得自己會扶植方蕩,幫助方蕩打下一片天地,就在石頭右衛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的時候,詭異的事情不知不覺的就發生了——他竟然沒用了……

方蕩在這短短一年內做了不少的事情,不,或許應該說在這短短的一兩個月內,殺雄主門弟子,去極荒古域尋找火毒花,殺丹宮仙尊,奪丹士金丹,收了陳娥成為火毒仙宮弟子,随後又再入睚眦荒域,殺人奪寶,搶了八荒吞石鳥的鳥蛋,甚至連先天之寶這樣以往火毒仙宮數千年都只得到一塊的寶貝都弄到手了,稱得上是有着赫赫戰功,但在這些功績背後,他這塊驕傲的大石頭卻什麽都沒幹,這種感覺,非常不好,非常不妙。

一個自認為有價值的人最終卻發現自己毫無價值,這種失落感,簡直要叫石頭右衛崩潰掉。

偏偏這種事情,石頭右衛又沒有辦法與人訴說,自己沒用,還嚷嚷什麽?現在方蕩拿出兩件寶貝來詢問他這個有着萬載壽元的家夥,他竟然依舊只能搖頭說不知道,實在是太沒用了,石頭右衛覺得自己簡直變成了一塊毫無用處的垃圾,對了,就是這個詞,和方蕩那枚千年一出的垃圾金丹比起來,他就是塊萬載才有的垃圾石頭。

在這種重壓下,石頭右衛心情自然相當的滴落。

方蕩沒有太在意石頭右衛的低落心情,事實上他越是在意,恐怕越叫石頭右衛感到難堪。

方蕩将那些準備熔了的法寶材料收斂在一起,堆放在先天之寶旁邊,然後心中微微一動,飛到了這一界的盡頭,當初在這天書天地盡頭處,有一個擁有蒼老聲音的老者,方蕩一直都沒有搞清楚這家夥是怎麽回事,只是覺得這家夥古怪無比,畢竟按照方蕩的估算,那老家夥約麽得有數千歲了。

這一次方蕩站在這天書天地的邊緣,那一片虛虛的混沌前,在那片混沌裏隐約有一個身影盤坐在哪裏,就像是一株老樹的樹根一樣。

“有人麽?”那樹根般的老者似乎察覺到了什麽,聲音蒼老無比,開口問道。

方蕩沒有回答,他知道就算自己回答,那老者也聽不到自己的聲音,老者又問了一次後,放棄了繼續追問。

而方蕩在一旁凝視許久之後,才緩緩退走,他并不清楚這老者的底細,所以,在沒有必要的情況下,方蕩并不想招惹是非。

方蕩退出天書天地的時候,客棧中已經開始變得熱鬧起來,時間已經是清晨,這座客棧之中居住的基本上都是南來北往的商戶,不過因為上幽界有雲海的關系,城池與城池之間想要溝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也不是不可能,一種叫做雲舟的小船能夠在雲海上行駛,将旅客從一座城池載入另外一座城池。

這個時候正是商戶們忙碌的時刻,他們要去趕最早的雲舟。

事實上方蕩一直都對這種由丹宮打造出來送給凡人們使用的雲舟的存在感到好奇,因為這些雲舟對于丹宮來說,簡直毫無價值,不過,又不得不說,這些雲舟對于凡人們來說用處實在是太大了,更是直接将各個孤島般的世界串聯在一起,成為一個大花園,使得文明和文明終于能夠碰撞在一起,迸射出火花來。

可以這麽說,雲舟的出現,改變了整個上幽界的格局。

越是如此,方蕩越是不能理解,方蕩能夠看得出來,畢竟一艘雲舟的造價極高,方蕩甚至覺得,若論價值而言,他也就是抵得上幾艘雲舟而已。

以這樣的造價打造對自己毫無用處的東西,對于方蕩來說,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方蕩不是利他主義者,就算是,也是針對自己最親近的人,方蕩對自己的弟弟妹妹可以無條件付出一切,但卻絕不是對所有的人都這樣,至少方蕩不會對一些他完全不認識,根本不熟悉的凡人做這樣的事情,所以方蕩不能理解丹宮的想法。

雲舟其實看起來并不像是一艘船,大約五十米長短,無帆無舵,其實就是一塊柳葉形的平板,這可以說将一切東西全部簡化掉,沒有任何不該有的存在,雲舟上有一位擺渡獸,是一頭大猴子,這大猴子極通人性,專門收錢,同時客滿之後則用一根通天長棍探入雲海深處,敲擊那水晶一般的地面,從而駕馭雲舟乘風破浪。

當然雲舟并不是只有這樣一種狀态,在凡人的過渡中,還有各種各樣的改良的雲舟,這些雲舟是凡人的王國打造的,有用來戰鬥的雲艦,也有用來給達官貴人們旅行的奢華雲船。

眼前這艘雲舟是最簡陋的一種了。

方蕩雖然對此感到新奇,但在凡人們看來這些卻都是尋常無比的東西。

随着雲舟靠岸,商旅們一**的走掉,随後又有一**的商旅走來,最終這些商旅住進客棧中的院子成為方蕩的臨時鄰居。

客棧從喧嚣到喧嚣,周而複始,只要雲舟不停,他們就不愁生意。

方蕩走出房門,院子裏面有一株老樹,看上去像是槐樹,但又和凡間的槐樹不大相同,葉子如同手掌一樣鋪散開,每一片都有蒲扇般大小,層層疊疊,遠遠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座長在樹上的寶塔。

方蕩伸手摸了摸這株大樹,他最近一年很少有如此放松的心情,心中開始懷念起在凡間的洪靖還有弟弟妹妹,母蛇蠍母女三人,鴿子鄭守等人,這些人都是方蕩最要好的夥伴,方蕩進入上幽界的最初每每會想起他們,後來因為諸事繁忙,就開始逐漸将他們放在腦後,此時驟然響起,對他們的思念忽然層層登高,一同想起的還有那雙在狹窄的黑暗縫隙中望出來的充滿慈愛和愧疚的眼睛。

方蕩怕了拍樹身,嘆息一聲,一時間竟然興趣全無,重新返回房間裏,緊閉房門,不再出來。

方蕩在這客棧中一連呆了五天,出乎意料之外,一直都沒有陳娥的消息,這叫方蕩終于感到事情或許變得嚴重起來。

方蕩沉吟許久之後走出客棧,開始在城池中尋找陳娥,其實方蕩也知道這樣的尋找毫無意義,陳娥如果在城池中的話,就一定能夠看到他留下的标記,自然而然會去找他,如果陳娥不在的話,他又怎麽可能找到陳娥?

雖然明知道是無用功,方蕩還是将整座城池逛了個遍,從清晨到夜晚,最終方蕩确定陳娥應該是不在這座城池中,而陳娥究竟去了那裏,什麽時候回來,是不是出了什麽意外,那就是完全不可知的事情了。

上幽界太大,太複雜,一個人忽然之間消失了,沒有必要詢問緣由,消失了就是消失了,這個世界就是如此,就如同叢林之中的一只動物出去狩獵之後消失了再也沒有回來一樣,如同空氣板幻滅無蹤。

世界就是如此,或許有些人見一面,就再也無法相會,或許有人相處百年,在某一天毫無征兆的無影無蹤,人們聚聚散散,猶如天上的雲彩一樣,浮雲相會又被風氣撕裂,随後各奔東西,來不及說一聲再見,就永不相遇。

方蕩不可能一直都在這座客棧之中等着陳娥,而方蕩确定陳娥如果找不到他的話,一定會回到火毒仙宮,所以,方蕩決定回到火毒仙宮去等陳娥。

方蕩在掌櫃的那裏留下一封信,信上只有寥寥四個字——我回家了,旁人不知道是何意思,陳娥看到的話,一定立刻就能明白。

方蕩希望陳娥已經先回到了火毒仙宮中,但方蕩知道,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陳娥不在,只有兩種可能,不是她去辦事,就是她出事了。

方蕩心中忽然一動,想起當初從珍寶閣中走出來的時候,龜老曾經對陳娥說過一句話,那就是那五顆人頭很快就會送到你的手上,陳娥如果不在這裏,那應該就是去珍寶閣收回當初前往極荒古域尋找血毒花的報酬去了,正好,這裏距離莫問城也不算太遠。

這樣一想,方蕩心中越發沉重,如果陳娥去了莫問城的珍寶閣卻沒有回來的話,內中的緣由恐怕非常不妙。

方蕩當即改變行程,準備莫問城。

此時石頭右衛開口道:“不要去!如果陳娥沒有出事,她早晚會回來,如果陳娥出事了,你即便去了也毫無用處,還有可能将自己也搭進去。”石頭右衛的言語很正确,陳娥如果出事了,那或許就是仙君仙尊出手,也就證明方蕩他們在極荒古域殺了一位仙尊的事情暴露了,接下來,方蕩最該做的就是逃命,天涯海角,有多遠逃多遠,甚至直接逃到蠻族的地盤上去,這樣此時保命之道,而不是自己跑去送死。

方蕩卻看了石頭右衛一眼道:“在我心中,沒有被遺棄的夥伴,除非我不知道她究竟在哪裏,現在大概知道了,就必須去看看。”

石頭右衛皺眉的時候,方蕩又道:“我會小心的,如果真的事不可為,我也不是迂腐之人。”

石頭右衛臉上依舊有着濃濃的擔憂,但宮主已經決定,他能夠提建議,卻是無法對宮主的決定作出反駁的。

……

“七天了,你還不想開口吐露實情?我丹宮仙尊死在極荒古域中的時候你也在場,你竟然說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你真的以為本尊不會對你重下殺手?”一名渾身上下全是虛影籠罩的人影開口說道,聲音之中充滿威嚴。

在這虛影對面,是一名被蛛網纏繞着的女子,女子眼神雖然滿是不屈,但口氣卻也并不頑強,對虛影恭敬道:“仙尊,我們在極荒古域中并未見到什麽仙尊,當初我們一行去尋找火毒花,找到的時候只看見火毒花在一片火焰之中冉冉開放,随後我們就動手摘花,為此死了好幾名丹士,取了血毒花後我們就回到了珍寶閣複命,我說的都是真的,你為何不相信我?如果仙尊那樣的存在都會被殺,我們若是見到了什麽,現在那裏還能活着回來?”

丹宮仙尊聞言發出呵的一聲:“我信不過你,你以為我丹宮就沒有辦法叫你開口吐露真言?随即丹宮仙尊站起,朝着女子緩緩飄來。與此同時,丹宮仙尊胸口處那一團五色氤氲的光芒中開始有電流閃爍起來,這電流一道道的不斷向上,進入虛影的腦中,團團電光在虛影中猶如烏黑濃雲中炸裂的雷電般,簡直就是一場風暴,在這電光中,仙尊的真實模樣竟也逐漸顯現,那張猶如水晶般的透明面孔,看着就叫人感到驚悚。

女子臉上當即露出驚恐的神情來,開口道:“仙尊,我知道你丹宮的手段,你若是侵入我的腦中,我就會變成傻子癡呆,我寧可死也不願變成那個樣子,所以,你若靠近,我就爆丹!”

女子臉上雖然有驚恐的神情,但眼睛深處,卻有着堅硬不動的光芒,任誰都不會懷疑女子的言語是在虛張聲勢,事實上女子也不是在虛張聲勢,她此時渾身上下所有的力量都彙聚在金丹中,只要丹宮仙尊再靠近一步,她就爆丹!

一名丹士在仙尊面前想活難,想死還不容易麽?

爆丹,是古神鄭賦予丹士們的最後尊嚴!

丹宮仙尊腳步微微一頓,似乎在思考,就在此時遠處飄來一道流火,這流火從窗外飛了進來,随後這流火嘭的一聲爆為一團花火,內中傳來細細碎碎的聲響,猶如看得見的音符一般,飛入丹宮仙尊的耳朵裏面。

耳朵

第 445 章 收獲頗多

“你怎麽下的毒?”雲渺雙目閃爍着明亮的光澤,開口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其實雲渺未必不知道方蕩是在什麽時候下的毒,只不過她覺得太過不可思議,所以她希望确定一下究竟是不是她心中想的那樣。

在雲渺看來,問題一定發生在酒桌上,并且就在她們喝的第一杯酒上。

當初她提議共飲一杯,賈元君卻虛按她的酒杯,當時雲渺并未覺得有什麽問題,因為賈元君的手指從始至終都沒有真正碰觸她的酒,只是虛虛一按。

在上幽界打滾,能夠一步步走到當下這個境界,雲渺自然是小心謹慎的,她不是沒有接觸過毒修,但毒修能夠走到上幽界的太少了,整個上幽界也就只有化土門、火毒仙宮還有九死門三個門派而已。

化土門行事乖戾,乃是上幽界的邪派,人人喊打中,雖然兇冥極盛,但活動的範圍卻很狹窄,一旦出界,往往會引來不少門派的圍攻。

而火毒仙宮已經被滿門殺絕,可以忽略不計。

九死門的丹士則并同樣不怎麽在上幽界中走動,并且似乎九死門也沒有多少弟子門人,規模不大。

至于一般的毒藥,沒有毒修激發毒性,對于丹士來說,大口吞噬都毫無影響,況且劇毒之物必有異樣之處,非是毒修根本掩蓋不住,她不可能發現不了。

而對于賈元君的一丹宮,因為兩個門派比鄰,距離不遠,雲渺實在是太熟悉了,所以雲渺雖然心中有些防備,卻從未想過賈元君會在她的酒中下毒,并且還做的無聲無息,因為這本來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這樣的事情甚至已經不能用超出常理四個字來形容了。

雲渺同樣問出了寶象的心聲,寶象劇痛嘔血中也不由得看向賈元君,等待答案。

此時寶象胸口處已經烏黑一片,上面甚至糜爛出猶如藕洞般的一個個深坑,寶象現在完全相信自己會腸穿肚爛而死,這也使得他咒罵賈元君的聲音變得不如之前那般底氣十足。

賈元君嘴角微微一撇,顯然,賈元君完全沒有叫他們死個明白的興致,一雙眼睛淡淡的審視着眼前的兩人。

生或死,這樣的一個選擇題,現在被擺放在了兩人面前。

三人六目對視在一起。

最先崩潰的是腸穿肚爛的寶象,死亡臨頭,他沒得選擇,“我,我加入一丹宮!”經過一番衡量,做出決定後的,寶象也就不再猶豫,畢竟活着更重要一些。随着話語說出,寶象立時覺得胸口處清亮一片,他身上正在不斷發作的毒性開始被抑制住了,但那些毒依舊如同霧霭一般氤氲在他的身軀中,随時都有可能爆發。

賈元君看向雲渺,雲渺此時身上并沒有感到有什麽不妥,她此時甚至依舊在懷疑自己有沒有中毒。

賈元君當初和寶象換了酒杯,所以寶象才會中毒,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在雲渺看來,寶象中毒并不奇怪,畢竟賈元君自己的杯子在手中可以做太多的手腳,但雲渺相當确定賈元君絕對沒有真正接觸過她的杯子,所以,雲渺心中還有一絲僥幸,或許這個賈元君在虛張聲勢。

雲渺見識過很多的男人,有修為高的有修為低的,雲渺一直都覺得自己能夠看透這些男子心中的想法,因為這些家夥碰到她之後總是變得相當的愚蠢,所以雲渺養成了,靠着觀瞧對方眼睛來揣測對方心中想法的習慣,并且她也一直對自己的這種觀察力有着相當的自信,但是現在,她看着賈元君那雙清澈得猶如水晶一般的眼睛的時候,卻知道自己的自信崩潰了,正因為這雙眼睛實在是太清澈了,所以,她在這雙眼睛之中找不到任何的有用信息。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完全看不懂眼前的這個曾經對她厚顏無恥的搭讪的男子。這個叫做賈元君的家夥僞裝得實在是太像了。

眼瞅着賈元君的嘴唇開啓,似乎就要吐出一個三字的時候,雲渺心中的那絲僥幸在賈元君的冷漠眼神下崩潰了:“我也加入一丹宮!”

雲渺甚至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說出這句話來。

這句話一說出來,她就等于背叛了飄渺宗,從此之後,成為飄渺宗必殺的罪人。同時,她在飄渺宗的朋友都将變成她未來的敵人。

還有,她和寶象都将不得不廢棄原本的修行,重新一丹宮的百煉入丹宮的功法。

并且,最關鍵的是一丹宮實在是太弱了,并不能給她帶來相應的庇護,如果賈元君代表的是實力強橫的門派,那麽她的這個決定或許不會如此艱難才做出。

“你到底想要做什麽?一丹宮想要做什麽?我們加入一丹宮對于一丹宮半點好處都沒有,只會為一丹宮招來兩個大敵,賈元君,你真的想好了?這是一丹宮宮主的意思?還只是你興之所至?如果是後者的話,我勸你早早放棄,我願意用一件法寶來換取自由身。”至今為止,寶象依舊不敢相信區區的一丹宮膽敢強迫他們兩個加入,這簡直就是取死之道,有百害而無一利。

賈元君那雙冰冷的瞳子之中的光芒變得柔和起來,臉上也有了笑意,甚至洋溢着春天般的光彩,道:“一丹宮?錯了,誰說要你們加入一丹宮了?”

賈元君說着伸手在臉上一抹,賈元君那張相當尋常的面孔一下發生變化,甚至連身形都在變化,變出一個英俊少年來。

寶象還有雲渺雙目猛的瞪得大大的,對于眼前發生的事情一臉不可置信。

“你你你你,竟然是你?怎麽可能是你?”雲渺驚呼出聲,眼前的變故比她身中劇毒還要叫她感到不可思議。

褪去了賈元君面目的自然就是方蕩了。

“你們現在加入的是火毒仙宮!”方蕩的言語就像是喪門鐘在兩人頭頂上敲響一樣。

“你還是直接毒死我算了!”寶象嗚呼一聲,哀鳴道。

加入火毒仙宮還不如加入一丹宮,加入一丹宮至少他們還有茍延殘喘的可能,加入了火毒仙宮,對于兩人來說,簡直等于是一步踏入死地之中。

誰不知道火毒仙宮已經被雄主門給滅了,滿派殺絕,要不是忽然鑽出一個傳遍上幽界的笑柄垃圾金丹方蕩,忽然成為火毒仙宮的宮主的話,火毒仙宮已經變成一片死地了。

更何況方蕩是個千年一出的垃圾金丹丹士,這樣的家夥,就算有一千個一萬個,也不可能拯救火毒仙宮。

噩夢,這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反悔,對了,我現在還可以反悔!現在死了,也比成為火毒仙宮的弟子,成為這個千年一出的垃圾金丹丹士的手下要強上百倍!”

這個想法幾乎一瞬間就占據了寶象還有雲渺的心。

不過,方蕩已經開口道:“如果你們兩個想要反悔的話,我絕對會叫你們兩個承受無邊之苦,生死不能!你們可以直接拒絕我,那樣的話,我會叫你們直接死,但你們已經答應了我,我就不允許你們背叛我,欺騙我,你們的命現在是我的你們已經沒有了選擇的權利!”

方蕩聲調平緩,話語平淡,說出來的話卻叫人感到毛骨悚然!

同時,寶象還有雲渺兩個當即腹痛起來,并且這一次的疼痛不僅糜爛她們的皮膚還深入骨髓,即便是他們這樣的兩名丹士依舊感到無法承受,兩人不約而同的彎下了腰,額頭上冷汗滾滾。

雲渺心中一直還有一絲自己并未中毒的僥幸,但此時這一線僥幸消散無蹤。

“我也不要你們永遠成為火毒仙宮弟子,五年,我留在你們體內的毒能夠維持五年的毒效,五年之內,我可以随時叫你們生不如死,一旦過了五年,你們就是自由身了。”方蕩的言語使得兩人蒙上一層死灰般的顏色的眼中不由得一亮。

五年對于凡人來說都不算太久,對于他們這些丹士來說就更算不上什麽了,人怕的是沒有希望,在一片黑暗之中,只要有那麽一點燈火,都會叫人咬牙堅持下去。

方蕩的話語果然使得兩人神情轉變,同時,方蕩袍袖一擺,兩人腹中的劇痛立時消失。

兩人此時看向方蕩的神情已經變了,內中蘊含的意味複雜無比,有疑惑,有不解,有頹然,有憤恨還有怨毒等等等等。

他們不能理解方蕩究竟是怎麽變成了賈元君的,不能理解自己為何無法窺破,賈元君消失無蹤顯然和方蕩有重大的聯系,但有什麽關系?方蕩是怎麽做到的,他們很想問問方蕩,但他們知道,這個叫做方蕩的可惡的家夥并沒有給別人做解釋的習慣。

或許一切都只能從毒上去理解,畢竟以方蕩的垃圾金丹修為實在不可能無聲無息的抹殺了賈元君,也只有毒才能做到這樣的事情。

方蕩也不理會兩人的神情變化,和滿腔的疑惑不解,開口道:“你們應該也知道我火毒仙宮現在最大的敵人就是雄主門,我還剩下兩年時間,我要在兩年內廣收弟子,将門派實力發展得超越雄主門,我還要在兩年的時間內将修為提升到能夠碾壓雄主門門主洪鐘的地步……”

“哈哈哈……”

方蕩的話語被寶象的笑聲打斷。

寶象艱難的收斂笑聲,随後搖着頭苦笑道:“抱歉,這是我這輩子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顯然寶象即便屈服在方蕩的毒力下,依舊并不尊重方蕩。

在上幽界這樣的地方強者為王,沒有力量就得不到尊重,哪怕你地位崇高,哪怕你是一派之主。

別說寶象,就是雲渺都露出古怪的笑容來,這笑容裏面充滿了心酸無奈,還有對自己未來的悲觀。

或許此刻在雲渺心中,方蕩不是個自大狂就是個神經病。

方蕩看了兩人一眼,對于兩人臉上的那種笑容方蕩倒是相當理解,并不追究什麽,略微頓了頓,等到寶象說完才繼續道:“這個目标有些遠,即便是我自己都不覺得能成功,不過不能成功并不是直接放棄努力的理由,至少這個理由說服不了我,所以,我要你們做一件事……”

寶象還有雲渺疑惑的靠近方蕩。

方蕩低聲說了些什麽,兩人一愣,臉上露出荒謬的神情來,但随後,兩人還是各自離去。

方蕩看着兩人的背影,石頭右衛從天書天地中鑽出來道:“就憑他們兩個?沒有用的,他們一定會陰奉陽違,你還不如直接吞了他們兩個的綠丹。”

方蕩舌尖晃動着奇毒內丹道:“這不過是一步閑棋,有用最好,無用的話也沒關系,總之現在火毒仙宮又多了兩名弟子。”

方蕩收回目光,笑道:“咱們現在也該去和陳娥會面了,說起來,這一趟八荒之行咱們也算是賺了個缽滿盆滿。”

石頭右衛想到了那塊先天之寶,還有天書天地中的諸多物件,也不禁露出一絲笑容來,雖然在他僵硬的石頭臉上這笑容并不怎麽真切,但看得出,石頭右衛是真開心。

這一次八荒探寶,方蕩收獲了一塊先天之寶,收獲了一顆八荒吞石鳥的鳥蛋,收獲了賈元君還有潘志的綠丹和他們自己的法寶,還收獲了百葉芽,外加雲渺和寶象這兩個弟子,還有不少生鏽了的法寶。

這些東西對于方蕩來說,任何一項拿出來都算是收獲頗豐,能夠有這麽多的收獲,是當初方蕩準備八荒之行前從未想到過的事情。

但這些距離方蕩的目标還遠遠不夠,碾壓雄主門這樣的目标對于方蕩來說,實在是太高不可攀了。但正如方蕩所說,高不可攀不是直接放棄的理由,未經努力就說自己做不到,那不是方蕩的性格。

現在方蕩準備找到陳娥之後,就去一趟珍寶閣,将手中的先天之寶換成別的用得上的寶貝,雖然有些可惜,但畢竟他沒有時間也沒有力量來慢慢琢磨這件先天之寶。

方蕩和石頭右衛調轉身形,朝着和陳娥分手的那座凡人城池飛去。

距離并不算太遠,一天之後,方蕩來到了這座城池邊緣。

重新走入凡人的城池,按照分手時定好的方法留下了記號後,方蕩和石頭右衛就找了間客棧住了下來,等着陳娥看到記號來找他們。

趁着這個時間,方蕩才開始梳攏一下自己此行的收獲。

方蕩進入天書天地中,此時這天書天地裏面有一顆被壘在亂石上鳥蛋,還有一堆鏽蝕的法寶,外加一塊體量巨大的先天之寶,和一叢已經開始逐漸朝着四周蔓延的百草芽。

方蕩揪了幾株百草芽丢在口中,慢慢咀嚼,一道道清淩淩的香氣在唇齒中彌漫随後散逸到身體的各個地方,舒坦無比。

方蕩看着那枚裂縫的鳥蛋,這鳥蛋微微朝着先天之寶的方向偏着,方蕩将鳥蛋擺正,鳥蛋就自己偏向先天之寶,似乎受到了先天之寶的吸引。

有這種情況倒也并不奇怪,畢竟這是八荒吞石鳥的蛋,內中孵化着的八荒吞石鳥想必是很想嘗嘗先天之寶的滋味的。

石頭右衛此時開口道:“這八荒吞石鳥的鳥蛋若是能夠和先天之寶放在一起孵化的話,說不定會給鳥蛋中的八荒吞石鳥帶來巨大的好處,但現在還沒有想好怎麽處理這枚蛋,一并拿去珍寶閣的話,龍宮應該會收下,并且價值不菲,留着的話,萬一八荒吞石鳥被孵化出來,不知道會有怎麽樣的變數。我當初叫宮主你将這鳥蛋收起,一方面是走過路過不能錯過,另外則是想借內中八荒吞石鳥的汲取石頭精華的力量來汲取石精丹,這石精丹對我應該有不小的好處,但現在看來,這東西還是早早送走算了。”

這鳥蛋是方蕩從八荒吞石鳥肚子裏面生生搶來的,并且估計還是早産,真的孵化出來後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

方蕩想了想,将八荒吞石鳥的鳥蛋攝起和先天之寶放在了一起,笑道:“孵化出來能夠怎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大不了我想辦法再去一次八荒,将他送回他娘那裏。”從小親自帶大弟弟妹妹的方蕩對于嬰兒之類總是多有恻隐之心。

對此石頭右衛并未說些什麽,心中卻有些不以為然,為了一只鳥再去一趟睚眦荒域實在是太不值得了,不過方蕩做出了決定,他也不說什麽,畢竟這鳥蛋能不能孵化,什麽時候才能孵化還是未知的事情。

鳥蛋一靠近先天之寶,便牢牢的吸附在先天之寶上,猶如磁石和磁石碰在一起。

先天之寶中蘊含着極大的力量,但想要利用這種力量卻絕不容易,八荒吞石鳥雖然天生就能吸食石頭的精華,但在石頭右衛看來,八荒吞石鳥想要将先天之寶的精華汲取出來,絕非易事,所以石頭右衛也不太在意。

方蕩看了看後也沒太理會。

随後方蕩又來到那堆鏽蝕的法寶面前。

這些法寶都是方蕩從八荒吞石鳥的鳥巢中撿回來的,亂七八糟什麽都有,足足有二十多件,看上面的斑斑鏽跡,也不知道多少歲月風雨能夠将光彩奪目的法寶鏽蝕至此。

方蕩随便抓來一面圓盤,這圓盤本來面目如何已經看不清了,上面是厚厚的一層鏽跡。

方蕩掂了掂,這寶貝分量不輕,打磨一番重新入爐後,足夠重新煉制出一件法寶出來。

方蕩用力一捏,手指處的鏽蝕猛的綻裂開來,咔咔聲中蛛網般擴散開去,方蕩随手一晃,圓盤上的鏽斑猛的炸開,露出了圓盤的本來面目。

一看到圓盤的本來面目,方蕩就立即做出決定,這圓盤絕對不能重新入爐,必須留着,哪怕毫無用處,也得留着。

第 444 章 浮雲冷月

賈元君厚顏無恥的走向雲渺,站在一旁被冷落的寶象一張臉顏色變得不好看起來,此時的寶象雙目微微眯着,冷眼看着賈元君從自己身前走過。

賈元君一臉猥瑣的走向雲渺,雲渺面上沒有什麽表情,眼神之中卻多了些不明意味的東西,那東西或許叫做厭惡,但被隐藏的很深,很深。

“賈兄,其他人都已經死在了睚眦八荒,咱們三個能夠幸存下來,也算是一場緣分造化,不如咱們一起去大醉一場。”雲渺開口說着,聲音之中透出一股劫後餘生的慵懶,這聲音妩媚,配上雲渺那娃娃一般的面容,甚至有種楚楚可憐的感覺,叫人根本無法拒絕。

賈元君腆着臉連連點頭的表情着實可憎。

随後賈元君跟在雲渺的身後,離開了這處高臺廣場。寶象雙目中是一片冷色,緩緩跟在最後。

其他的諸多丹士們此時也紛紛離去,這場鳳鳴八荒引出的八荒探寶就算是正式告一段落了。

四散的丹士有些欣喜、有些謹慎、有些失落、有些心有餘悸,有些則看着別人眼中兇光閃爍,也有些懊悔不已心中嫉妒叢生,總之,人生百态都在其中。

賈元君和雲渺還有寶象三人來到一間酒樓,酒樓中喧嚣成一團,其中有不少是此次八荒探寶回來的丹士在這裏呼朋喚友。

雲渺還有寶象和賈元君三個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點了菜後,雲渺才問出自己心中的疑惑:“賈兄,你當初究竟哪裏去了?又是怎麽從那一片灰燼之海中走出來的?”

寶象也露出關注的神情,看向賈元君。

當初賈元君走在衆人之中,卻忽然消失不見,叫衆人疑惑不解,都以為賈元君被灰燼中隐藏的怪物給吃掉了,甚至,他們也想過是不是那個自己人暗中下手,也正是因為此時,他們這個臨時拼湊起來的團隊之間再無信任,放棄了繼續在八荒探寶,雖然在睚眦荒域之中他們沒有深究其中緣由,但既然此時回到了凡間,如果有機會的話,雲渺還有寶象當然希望能夠解開這個秘密。

賈元君聞言臉色微微一變,露出心有餘悸的神情來道:“當初在那片濃稠的灰燼之中我跟在隊伍之中行走,一團濃重的灰燼在我身前閃過,我一步邁進去,莫名其妙的就走到了一處空白的區域,那裏什麽都沒有,到處都是空蕩蕩的,而你們全都消失不見了,那裏當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我當時還真是給吓壞了,我就在那一片空白處四處亂轉,終于,被我找到了……呃,找到了出口,從出口走出後,已經不是在那灰燼之海中,當時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個時辰,我就一路狂奔好不容易才趕上了你們,要不然,啧啧,我恐怕一輩子都得留在睚眦荒域中了。”

賈元君的言語,雲渺還有寶象都半信半疑,不過,信不信都無所謂,至少從賈元君口中,這個故事沒有什麽出奇之處,也沒有值得深究的價值。這種空白區域出現在八荒中是一點都不奇怪,畢竟八荒就像是古神鄭做了一半的世界雛形,那裏的一切都是不合理的,不完整的,沒有什麽規律可循的。

此時小二将酒菜擺了上來,雲渺舉起酒杯敬了賈元君還有寶象一杯,正要喝下去,賈元君卻笑着伸手按在雲渺的酒杯上,道:“慢,酒不忙着喝,我想問問我門中解大是怎麽死的。”

賈元君關心同門,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雲渺嘆息一聲,将酒杯放下,看了寶象一眼道:“寶兄,關于解大的事情,還是你來說吧。”

寶象看了雲渺一眼,随後也将酒杯放下,開口道:“當初我們找不到你後,就決定馬上退回,停止八荒探寶,畢竟對比那些大門大派我們身上并沒有什麽特殊的任務,保命才是我們最重要的事情,結果半路上碰到一群妖族,其實也沒什麽可說的,咱們丹士和妖族碰上自然就是一場生死搏殺,解大兄弟被妖族抓去,呃……你也知道妖族們功法奇異,最終解大兄弟被撕碎,連藍丹也被妖族搶去了,我和雲渺兩個是拼盡全力才從那些妖族手中逃出來的。”

賈元君臉上神情淡然,并沒有什麽變化,随後賈元君忽然一笑,雙目半眯着看向雲渺和寶象道:“兩位,解大他們該不會是被你們兩個給算計了吧?此行是八荒探寶,你們兩個若是聯起手來設局奪寶的話……”

此時的賈元君才終于變成了一位藍丹丹士,而不是一個急色鬼。這樣的賈元君才是正常的,至少雲渺是這樣想的。

寶象聞言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冷哼一聲道:“賈兄之言未免太過,我和雲渺還有其他丹士之間雖然不算太熟,但卻也都聽過彼此的名號,以你所知,在上幽界可有傳我寶象以卑鄙手法奪人金丹?你可聽過雲渺背後對自己人下手?”

賈元君臉上的笑容不變道:“寶兄誤會了,我也只是随便問問而已,不必當真,不必當真哈!”

寶象臉色稍霁,雲渺趁勢道:“咱們能夠從睚眦八荒那種地方活着回來已經是相當不易,實在沒有必要為這些捕風捉影的事情再傷感情,不如我們共飲此杯。”

寶象聞言舉起酒杯,随後看向賈元君。

賈元君看了寶象手中的酒杯一眼,眼神微微晃動,開口道:“不如咱們換一換,免得我的杯中酒有些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佐料。”

寶象眉頭皺起,一拍桌子道:“賈元君你不要給臉不要臉。”

雲渺卻道:“寶兄,既然賈兄對你我有誤會,你不如就和賈兄換了,叫他知道咱們的坦蕩。”

寶象冷哼一聲,将酒杯頓在賈元君面前,酒水在杯中晃動潑灑出去一小半。

賈元君将自己的酒杯推到寶象面前笑道:“看來真的是我誤會寶兄了,這一杯算是我道歉。”說着賈元君将寶象那杯酒一口幹盡。

寶象嘿嘿冷笑一聲,臉色依舊冰寒,顯然對于賈元君的抱歉言語并不怎麽感冒,不過他還是将賈元君那杯酒一口喝了下去。

雲渺雙手持杯,也将杯中酒飲盡。

賈元君似乎真的相信雲渺還有寶象,随後便和兩人大聲談笑,當然更多的是對雲渺大獻殷勤,幾杯黃酒下肚,賈元君那雙眼睛都迷離了。

雲渺也敞開胸懷,似乎因為八荒探寶之旅心有餘悸,說了幾句叫賈元君心中妥帖的話語,賈元君就更加不知道自己是誰了,被晾在一旁的寶象眼中,這個賈元君簡直就是一泡狗屎!

酒過三巡,寶象要回九華門,告辭後當先走了,片刻後,雲渺也表示自己要出城回門中複命,缥缈宮和一丹宮剛好有一段順路的旅程,看起來已經完全精、蟲上腦的賈元君當即便決定和雲渺一起上路,彼此也能有個照應。

對于丹士們來說,白天黑夜并無差別,做出決定,說走便走。

兩人踏着漫天星光離開了不明城。

雲渺一襲淡綠色的素裝,清麗無比,配上那張宛若嬰兒般的面容,還有妖魔般的傲人身材,簡直就是天使和魔鬼的結合體,這樣的存在那怕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都能叫人犯罪的沖動。

此時賈元君鼻端嗅着雲渺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清香,整個人都醉醺醺的,雙目迷離,卻不是因為酒。

雲渺眼神蕩漾,猶如春水一般,到了此時,賈元君反倒沒有那麽多的言語了,就跟在雲渺身後,目光迷離的盯着雲渺露出來的那一段粉白色的頸項。

雲渺一路飛行,速度不快不慢,四周的景物在不斷的朝着身後遠去。

賈元君附随在側,兩人如此飛行,還真有種比翼雙飛的感覺。

約莫飛了兩個時辰左右,萬籁俱寂,腳下只有滾滾雲海,身後已經看不到不明城,在前方也只有一個大大的圓弧般的地平線,觸目所及,只能看到滾滾雲海。

雲渺緩緩停下來,跟在雲渺身後的賈元君自然也跟着停了下來。

雲渺那原本孕着一層水汽的目光變得冷淡起來,扭頭看向賈元君,此時此刻雲渺似乎真的變成了一位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用比天上的皎月更加冷澈的目光看着賈元君。

頭頂上浮雲翻滾,偶爾露出壯魄無邊的星空。

月光穿透天上的浮雲落在地上,就是陰晴流轉,斑駁的陰影猶如水中的破碎浮冰,順着水流奔騰遠去。

此時,前方一道影子緩緩馳來。

賈元君扭頭望去,那身影賈元君認得,正是早就和他們分道揚镳的寶象。

回九華門可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條道路上,簡直是南轅北轍。

寶象遠遠的就發出一聲長笑,“賈元君,我得承認,你能獨自從睚眦八荒中活着走出來很有本事,很有運氣,不過,可惜的是,你的本事救不了你,你的好運也到此為止了,忘記和你說了,我和雲渺馬上就要結成道侶了,而你的藍丹将成為我和雲渺結成道侶的賀禮。

月光陰暗不休的流轉下,賈元君的臉上沒有多少變化,扭頭看向一旁的雲渺。

雲渺那張娃娃臉上露出一絲酷冷的冰寒:“忘記跟你說了,我最讨厭那些猶如蒼蠅圍着我轉來轉去,喋喋不休的家夥了,而你,尤為可惡!”

賈元君遺憾的道:“我還以為你

“賈元君你還有什麽遺言沒有,現在可以說來聽聽了,我最喜歡看那些永遠實現不了的夢想還有痛哭流涕的遺言了。”寶象一雙眼睛中滿是戲谑,若是旁人他早就将其弄死了,但這個賈元君圍着雲渺轉來轉去,腆着一張臉大獻殷勤的模樣着實叫他氣惱,所以,他打算叫賈元君死得難看一些。

賈元君看了看寶象又看了看雲渺,随後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來,似乎對于眼前的一切一點都不感到意外,淡淡的開口道:“遺言?好,我就說兩句。”

賈元君清了清嗓子,開口道:“聽好,我給你們兩個三個數的時間考慮,加入我門中,我就留下你們兩個的性命。反之的話,你們必死。”

賈元君的話語叫雲渺還有寶象兩個不由得一愣,賈元君此時說出任何話來他們都不奇怪不意外,哪怕賈元君如同一個瘋子一般大喊大叫跪地求饒,那也是正常的,但賈元君說出這樣沒頭沒腦的言語來,着實叫人驚訝。

“賈元君,你莫不是被吓傻了?”寶象眯着眼睛上下打量賈元君。

賈元君一笑道:“我覺得你們現在應該好好考慮一下自己的事情,不要多想其他的,要知道這是在浪費你們的生命。”

寶象皺眉看向雲渺,雲渺也是峨眉蹙起,顯然她們兩個都看不透賈元君葫蘆裏面的藥。

要說一名丹士被吓傻了,那是不可能的,能夠成為丹士的存在,都有堅定的本我、本心、本念,就算變成雲中城內喪失了理想墜落在醉生夢死中的行屍走肉,也不可能瘋掉,但若是賈元君沒有瘋,那麽現在的賈元君表現出來的狀态又是怎麽回事?

賈元君所在的一丹宮,寶象和雲渺還是比較了解的,說起來一丹宮确實要別他們的九華門還有飄渺宗要強大一些,從此次八荒探寶的名額上就能看出一二,一丹宮有兩個名額,而九華門還有飄渺宗都只有一個名額,不過,一個名額和兩個名額之間的門派差距,基本上也沒有那麽大,無外乎也就是弟子多那麽十幾個幾十個罷了,此時賈元君竟然叫他們加入一丹宮,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睡覺沒睡醒才會說出來的言語。

進入上幽界的丹士改換門庭的不是沒有,但數量非常少,倒不是大家對自己的門派都相當忠誠,而是因為改變門派就意味着喪失了本身修煉功法的向上之道,還得重新修煉他派功法,這将浪費大量的時間精力,除非是本門功法沒有成就元嬰的可能,否則一般人做不起這樣的消耗,同時改換門庭是最大的不忠,和出賣門派是同樣的大罪,所以就算改換門庭,也是加入至少高出本門兩三個層次的門派,這樣才能叫原本的門派啞巴吃黃連,吞掉苦果。

可以這麽說,如果寶象和缥缈兩個加入了虛舟島那樣的上幽界前十的門派,飄渺宗還有九華門最多也就是叫罵一番,随後不了了之,但若是寶象和飄渺宗加入了一丹宮,那麽飄渺宗和九華門非得全派盡出和一丹宮來給你死我活不可,就算不這般大張旗鼓,也會派人暗殺寶象和缥缈,總之,會和他們兩個不死不休。殺虛舟島的丹士和殺一丹宮的丹士完全是天地之別的兩回事。

況且,一丹宮真的敢惹這樣的麻煩?就為了他們兩個丹士?一丹宮或許比九華門還有飄渺宗略微強那麽一點點,但他怎麽敢為了他們兩個丹士同時得罪兩個門派?

話說回來,賈元君那什麽跟他們談條件?現在是他們穩穩捏死賈元君才對。所以說,賈元君的腦子一定出了問題。

就在寶象還有缥缈驚詫的時候賈元君那邊竟然已經開始數數了。

“一!”

聞言,寶象不由得笑了出來,随後寶象一張臉猛的陰沉下來,“故弄玄虛,虛張聲勢,老子也不跟你兜圈子了,直接殺了你挖了你的藍丹!”寶象本就對賈元君有着滿腔怒火,現在一心捏死賈元君,懶得再在賈元君身上浪費時間等着他數完三個數,當然寶象也覺得今天的事情有些怪異,所以想要速戰速決。

寶象說着猛的一抖手祭出一件猶如漁網一般的寶貝來,這寶貝朝着賈元君兜頭就籠罩過去。

“哦?這不是遁天宮李雲暖的兜天網麽?你們殺了她?”賈元君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雙目看着那朝着他兜罩下來的大網開口說道。

雲渺在一旁觀瞧,看到賈元君此時有恃無恐的樣子的時候,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種不妥當的感覺來,這種感覺叫她的瞳孔微微縮小。

不需要雲渺想出那裏不妥當,不妥當的事情就已經發生了。

放出兜天網的寶象忽然間感到胸口一痛,随即五髒六腑猶如被什麽東西在裏面攪動起來,翻江倒海,劇痛難忍。

寶象哎呀一聲大叫,嘴角當即溢出鮮血來,這劇痛來得毫無征兆,寶象劇痛之下,完全喪失了對兜天網的操控。

賈元君一伸手,輕輕松松的将喪失了控制的兜天網接在手中。

“說起來,你們此次八荒探寶之行收獲應該相當不少吧?”賈元君目光變得清澈起來,清澈得猶如水晶一般,這雙眼睛越是清澈,內中越是冷漠冰寒,那雙眼睛,就像是在看着自己掌心之中的獵物。

“怎麽回事?賈元君,在我身上做了什麽手腳?”寶象疼得哇哇大叫的同時,一邊噴血一邊嘶聲質問。

另外一邊的雲渺連忙飛過去,伸手按在寶象的後背上,灌注丹力,想要幫助寶象查找問題所在。

“不用白費力氣了,我不允許他活,他就必死,我不想叫他舒服,他就永受煎熬!”天空雲氣流轉,陰晴不定的月光在賈元君臉上飛速的游走,賈元君此時就像是一個掌控一切的妖魔,那雙冷澈人心的瞳子帶給雲渺徹骨般的寒意,賈元君的聲音似乎也變了。

“毒,我中毒了,賈元君我可未曾聽聞你們一丹宮還修毒道!”寶象此時渾身上下都在顫抖,胸口處如同被火焰焚燒,修為也被生生阻斷,丹力無法進入胸腹處修補被毒性侵蝕的五髒六腑。

到了丹士這個層次,一般的毒藥已經無法對他們造成什麽侵害了,要想毒殺一位藍丹丹士,光有劇毒毒藥是不可能做到的,還要有強大的修為力量作為藥引激發藥力,起碼也得是玄丹的境界,而這修為力量能否激活藥力,還要看對方是不是對毒藥極為了解,這就需要施毒者本身擁有極高的造詣。

也就是說,你若不是修毒者,那麽你就無法發揮毒藥的藥性,一名藍丹丹士完全可以将未經激發毒性的毒藥當成糖豆吃。

一丹宮出名的是百煉入丹宮的功法,卻和修毒完全沒有半點交集。

賈元君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二!”

“你的時間不多了。”

“加入我的門派,可以活命,不加入,你的肉身受盡折磨五髒穿孔,周身糜爛而死,而你的藍丹,則會落在我的手中。”

賈元君說着看向雲渺道:“你也沒有時間了。”

第 443 章 歸途

“抓住他,千刀萬剮!”身上傷痕累累的孔度一雙猩紅的眼睛中幾乎要噴出血來。

在他身後是五名虛舟島的丹士。

在孔度腳下,是那頭身形巨大堪比一座延綿大山的巨怪,巨怪那雙紅日般的眼睛此時已經熄滅,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

這巨怪的腦袋上,被巨力生生劈開,內中鮮紅的粉嫩的流淌滿地,猶如溫泉胡泊般冒着騰騰熱氣,朝着四方蔓延。

孔度他們此次八荒探寶本來順利無比,僅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就已經完成了即定的任務,得到了一塊先天之寶,最重要的是他們得到了先天之寶的同時竟然一個都沒有受傷,這種情況在歷屆八荒探寶中都非常少見,按照原本的道路,他們應該早早的回到丹宮仙尊那裏,等待回到上幽雲海,回到門派之後享受英雄一般的待遇。

但他們碰到了一個人,那個人說了一句話,然後他貪念就毀了他們。

他們觊觎方蕩口中的仙人古墓,從而铤而走險。

孔度估算過自己能夠碰到的一切麻煩,就是沒有估算到自己會栽在這個叫做方蕩的垃圾金丹丹士手中。

丢了先天之寶,毀掉了虛空舟、死了門中五名弟子,他們受傷無數,這些其實都算不得什麽,因為他們既然敢到八荒中來,就做好了埋骨在這裏的準備,這些問題對于他們來說都有心裏準備,但他們不能接受自己被一名垃圾金丹丹士給耍弄,并且被他将先天之寶當面劫走,這是一種羞辱,一種叫他們從此以後再擡不起頭來的羞辱,如果他們不能追殺方蕩,将先天之寶給搶奪回來,他們将抱憾終生,這将成為他們人生中一個最大的污點,一個無法邁過去的坎兒!

可以說,方蕩僅靠口頭上的一句話,就将他們陷入此等萬劫不複的境地之中。

恨,恨,恨!

孔度恨不得抓住方蕩一口口咬死他!

“那該死的兔崽子手中還有一件內中空間極大的空間之寶,能夠将那塊巨大的先天之寶收入其中,這寶貝,甚至比先天之寶更重要,先天之寶可以找不回來,那寶貝必須落入咱們手中!”孔度牙縫之中擠出這麽幾句話來。

方蕩竟然擁有能夠承載先天之寶的空間之寶,才是孔度等人的最大意外,若非有這個意外,就算方蕩在關鍵時刻引來巨怪,他們也不至于這麽狼狽。

孔度身後的五名丹士一個個也都各個帶傷,好在他們此行準備比較充分,療傷的丹藥随身攜帶足夠分量,補充修為的丹藥也是極多,所以即便受傷,此刻也不嚴重了。

“師兄,這次為了誅殺這頭巨怪,你将用來鎮守虛舟島的靈光巨斧符用了,這可是赤丹丹士灌注在符中的全力一擊,這寶貝是用來鎮守島中樞紐的,本不是用在八荒之行的,是師兄你偷偷帶出來的,其實師兄你就算不動用此寶,也能獨自逃離的,現在這寶貝被你動用,此次回去之後,師兄你……”

孔度一擺手道:“不必再說了,我知道,島中這樣的符只剩下六枚了,這一道符用了,島中的力量就薄弱一分,但不用這寶貝,我固然能逃,但咱們至少得多死三五個,這一道符……這一道符終究是死物,我帶着你們出來,自然要盡量多保你們活命回去,若是此行我們能夠将方蕩手中的那件空間之寶帶回去,将先天之寶也帶回去,想來,應該能夠将功抵過,至少能少受一點責罰!其實只要不是挖了我這顆藍丹,怎樣都無所謂!”

其餘五名丹士臉上神情都變得有有些黯然,虛舟島作為上幽界十大派之一,規矩森嚴,孔度妄動門中至寶,回去後,就是挖丹之罪,或許真的只有将方蕩手中的空間之寶帶回門中,才能折抵一二,正如孔度所言,只要不被挖丹,怎麽樣都是好結局。

一衆丹士臉上的神情越來越冰冷堅硬,其中一個開口道:“師兄,我們幾個拼了命也要将将方蕩那小子抓住!”

孔度點了點頭,沉默片刻後道:“咱們身後就是丹宮尊者所在之處,方蕩只要還活着,就肯定得從我們這裏走過去,現在,所有的人散開,發現了方蕩就傳音示警!”

其餘幾名丹士紛紛點頭,随後各自飛走,在方圓百裏的長線上化為一個個點,猶如一根挂着鈴铛的線,只要方蕩經過這裏,鈴铛就會響,到時候他們虛舟島的六名丹士将一起出手,活捉方蕩!

孔度懸在原地沒動,他的臉上顯現出一絲憂慮,時間剩下不多了,若是方蕩在十個時辰內還不能回來的話,他們就得随着丹宮仙尊回到上幽雲海了。

要真是這樣,他……他就不回虛舟島了,他能做的,就只有鑽進莫問城或者其他的雲中城,恐怕從此一生一世都不能再從雲中城中出來了!

說到底,他一步步拼命修煉,不是為了被門派挖丹而死的,好死不如賴活着,他總得活着才成。

其實對于門派來說,有些時候對于他們這種犯了極重的挖丹大罪的罪人,只要不是那種出賣門派的,往往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等到他們鑽進丹宮打造的避難所雲中城池後才下令誅殺。

畢竟修行不易,門中諸位長老包括島主都有恻隐之心,一方面罪不容恕非殺不可,另外一方面卻不忍誅殺,那麽只要你不是傻傻的非得回去求死,就是輕易死不掉的。

孔度吐出一口氣來,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方蕩的修為太低了,就算有石頭右衛在,也依舊太低太低了,在這睚眦荒域中,方蕩就像是一頭掉進鱷魚池中的白嫩嫩的小豬仔,轉眼間就會化為一片血腥的浪花消失無蹤,他的道侶雲秋恐怕要再找其他的道侶雙修了!

想到這裏,想到雲秋和他之間的百年道侶生涯,彼此之間曾經許下的共赴大道的諾言,孔度心中一片苦澀。

“狗日的畜牲,你可不能死在這睚眦荒域之中啊,你得活着回來,死在我的手上才行!”

孔度心中默默祈禱着,他的手在微微顫抖着,随着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而緊張着。

每一道從這裏經過的身影,都叫孔度心中一緊,随後卻透着叫人疲憊的失望。

八個時辰。

六個時辰。

三個時辰。

兩個時辰。

一個時辰。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其他五名丹士出現在孔度的身後,他們的臉上一個個透着難以言喻的失望甚至可以說是絕望。

所有人都知道,方蕩回不來了!

“不如我們看看誰家得了先天之寶,直接去搶一個回來!”一名丹士試探着開口說道。

孔度嘴巴抿成一條線,一雙眼睛之中是絕望之後的淡然。

“算了,就算得了一件先天之寶,也沒什麽用處了,況且,說不定咱們之中還得再留下幾個在這裏。”孔度話語平淡,身形一起,朝着丹宮仙尊所在之處飛去。

其餘的五名丹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神情都不好看,但卻也無可奈何,只能追在孔度身後。

孔度一邊飛一邊道:“一會回到了上幽界,咱們就分道揚镳,若是有緣,或許還會再見,對了回去跟島主說一下,孔度有生之年必定想盡辦法贖我之罪!”

孔度身後的幾名丹士知道孔度的想法,一個個此時連出口安慰的話語都不知從何說起。

孔度一行回到丹宮仙尊所在之處的時候,這裏已經彙聚了五十多名丹士,而時間已經過得差不多了。

也就是說,此此八荒探寶睚眦荒域一行,至少有一半人将性命丢在了這裏。

孔度用最後的希望眼神掃過這些丹士,随後是更加深邃的絕望。

這些幸存的丹士一個個臉色之中絕大部分都帶着歡喜,顯然他們此行應該是得了不少好處,雖然他們也有不少同門死在這座睚眦荒域,但對于丹士們來說,生死本就是尋常事,早有準備後接受起來比較容易,遺忘得也就比較快。

那些眉飛色舞的丹士中,上幽十大門派中的風雲齋的幾名丹士尤其歡喜,他們此時用一件圓盤法寶馱着一塊比孔度他們之前得到的先天之寶還要大的先天之寶,一個個眉飛色舞,周圍各派丹士看了盡皆豔慕非常。

孔度等人看到這個場面,臉上不禁露出一絲苦笑來,若非遇到了那個狗崽子,此時他們也應該如此意氣風發,一想到這裏,孔度就想起了方蕩的那張臉,還有方蕩臨走之時留下的那個該死的欠抽笑容,孔度額角上禁不住蹦起幾根血管來。

丹宮仙君身前漂浮着一顆圓珠,圓珠之中是一個沙漏,時間随着沙子一起不停流逝着。

而對于孔度來說,沙漏中流逝的應該是他最後的自由時間。

眼瞅着最後的幾顆沙子在沙漏之中晃動着,時間已經走到了最後。

雲渺還有寶象一行原本六人此時就只剩下雲渺和寶象兩個,兩人眼神之中孕着一絲喜意,顯然他們的收獲應該也不差,只不過,不知道他們究竟收獲了些什麽。至少從表面看起來,兩人身上并未多攜帶什麽在睚眦八荒中收獲的東西。

寶象低聲說了幾句什麽,雲渺笑了笑,略微點頭,随後兩人雙手就牽在了一起。

不知道兩人原本就是道侶還是在剛剛才結成一對。

他們兩個和其他丹士一樣,一起望着那個沙漏,眼睜睜的看着沙漏之中的最後幾顆流沙晃動着朝着沙漏底部跌落。

就在此時,遠處一道身影狂奔而來,那身影一邊狂奔一邊高聲叫道:“等等我,等等我……”

丹宮仙尊還有在場的所有的丹士齊齊朝着那身影望去。

孔度雙目猛的一亮,朝着那身影望去,但随即孔度雙目再次回到了灰暗的狀态。

而寶象還有雲渺兩個則微微皺眉,兩人眼中都齊齊閃過莫測的殺機,與此同時,兩人緊握的雙手悄無聲息的分開了,并且兩人之間的距離,也稍稍離遠了一點。

“這家夥怎麽還活着?最該死的明明就是他才對!”寶象口中疑惑的道,似乎是在問旁邊的雲渺,又像是在問自己,不過顯然無論是雲渺還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就見那一路疾馳而來的丹士一身衣袍已經破爛,渾身上下到處都是傷痕,在他身後還有一頭披鱗帶甲的怪獸緊追,那怪獸一張口就噴出一團火來,燒得前面狂奔的丹士不由得跳起老高。

這丹士那狼狽無比的模樣使得這邊丹士齊齊發笑,眼瞅着那怪獸就要追上前面的丹士,丹宮仙尊手指一彈,一到流光飛出,叮的一聲敲在那怪獸額頭,怪獸被直接砸了個跟鬥,随後怪獸才看到這邊這麽多的丹士聚集在一起,嘶吼幾聲後,悻悻的扭頭退走。

此時沙漏中的流沙已經跌入瓶底,那丹士卻還有數裏距離,所有的丹士齊齊望向丹宮仙尊。

“看我幹什麽?我就願意等等,你們有意見?”丹宮仙尊冷哼一聲,四周的丹士自然不會說些什麽,只不過在心中腹诽幾句罷了,之前仙尊還說過三天時間一分都不多等的!。

那丹士一路狂奔回來,幾乎是一頭撞進了這邊的丹士中,被一名丹士伸手一托這才站穩。

與此同時,丹宮仙尊袍袖一拂,袍袖中飛出數十顆光珠來,這些光珠飛到了這些丹士頭頂上,緊接着衆丹士覺得自己的身形一下被猛地拉伸伸長,随後嗖的一下消失在原地。

此時八荒中的極荒古域,一名眼神飄忽的丹士和其他丹士一起被丹宮仙尊袖中的光珠攏住,嗖的一下消失在極荒古域中。

一衆丹士回到了不明城,在他們身邊有一道道光芒閃爍,原本有五百多名丹士一起前往八荒,他們這邊一百多名丹士回來了五十多位,其他前往八荒各個荒域的也差不多,不過前往極荒古域的丹士最慘,他們此行去了八十三人,現在回來的只有十一名,據說他們不少丹士和妖族撞在一起,雙方本就彼此仇視,即便是在極荒古域中也不能放棄仇恨,所以厮殺起來,不過妖族數量遠比人族多,雖然丹士們也殺了不少妖族,但自己也付出了極為昂貴的代價。

總體上算下來,十個丹士中只活着回來三個,這一趟八荒探寶付出的代價比前幾屆要高一點。

一衆丹士回到了上幽界,此時都露出輕松地神情來,大有一種終于回到家中的感覺。

對于一衆丹士來說,八荒古地還是太兇險了,在這裏他們才能真正放松的喘口氣,當然也僅限于現在而已,接下來他們面對的是更加艱難的局面,那些沒有收獲的丹士,或者收獲比較少的丹士往往會在離開不明城後化為悍匪,搶奪這些寶物。甚至現在在不明城外,應該也已經彙聚了不少丹士,伺機搶奪。

不過那些大門大派都會派門中弟子來接應,即便是小門小派也會有長老之類的人物親自前來,震懾那些想要撿便宜的丹士。

不管怎麽說,現在是休息的時候,在這裏有丹宮庇護,沒有誰敢在丹宮的範圍內下手,至少在這裏是絕對安全的。

此時一衆丹士你一堆我一堆的聚集在一起,彼此低聲交談。

賈元君身材模樣都不算出衆,此時混在人群中,不聲不響。

此時賈元君身後傳來聲音:“元君老弟,沒想到最終竟然是你回來了。”

正在觀瞧無聲無息離去的虛舟島丹士的賈元君聞言一驚,扭頭望去,就九華門的見寶象站在他的身後,在寶象身邊不遠處則是飄渺宗的雲渺。

見到雲渺,賈元君雙目不由得一亮,那張只能算比較普通的臉上露出一絲觊觎之色,不過這種觊觎轉瞬就消失無蹤,賈元君沒有理會正跟他說話的寶象,而是對着雲渺一拱手。

雲渺臉上并沒有拒人于千裏之外的表情,但也稱不上是親近,神情淡然的點了點頭。

雲渺沒有注意到賈元君臉上的那種表情變換,但寶象卻看得清楚,寶象心中重重的冷哼一聲。

當初賈元君就總是在雲渺面前大獻殷切,幾乎達到了不要臉的地步,所以在寶象看來,最該死的就是他了。

賈元君此時才回答寶象的問題,“我也沒想到我能在那片灰燼之海中活下來。”即便回答問題,賈雲君的一雙眼睛依舊還停留在雲渺身上。

寶象對于賈元君的無視眉頭微微皺了皺,此時賈元君忽然想起了什麽,猛的扭頭看向寶象看向四周:“我師弟解大呢?他不是應該和你在一起麽?”

寶象眼中神情微微一顫,随後露出惋惜的神情來,開口道:“解兄弟運氣不好,在我們離開了那片灰燼後便遇到了一群妖族,我們和妖族一場混戰,解兄弟就折損在了那些妖族手中。”

賈元君聞言神情不由得一僵,臉上露出悲戚之色,不過大家進入八荒早就做好了再也回不來的準備,賈元君也不過難過一會,不久就恢複過來,近乎不要臉的笑着朝雲渺行去。

第 442 章 八荒吞石鳥

八荒非善地!

“原來我已經被吃掉了!”

方蕩從未想到得出這樣的結論的時候,自己會如此平靜。

如同空中飛行的蟲兒被鳥兒從身後一口吃掉般,方蕩甚至什麽都不知道就成了別人的口中餐!

方蕩此時明白,在他身後的那些參差不齊的石頭根本就是一顆顆閉合在一起的牙齒!

腳下不斷晃動的油滑地面則應該是舌頭,而此時他面前深邃的甬道則是通往這怪物腸胃裏面的食道。

一種荒謬的感覺油然而生,方蕩沒有慌張,或者說還沒有來得及慌張,腳下那濕滑微微顫動的舌頭猛的卷動起來,猝不及防下方蕩猛的被卷中,随後就被舌頭一掃朝着那漆黑的冒着滾滾腥氣的洞穴飛去,方蕩大驚,天天吃東西那裏不知道對方是什麽意思?雖然不知道這東西的胃裏是什麽樣子,但方蕩覺得自己一旦跌進去,後果一定糟糕至極!

方蕩手臂中千葉盲草劍猛的飛出,叮的一聲斬擊在那卷住方蕩的濕滑舌頭上,這舌頭猶如金鐵,甚至比外面的那些石頭還要堅硬,好在方蕩現在已經是藍丹境界,修為不凡,若是以往的玄丹境界的話,想要叫這個舌頭受傷要費好大的力氣才成。也幸好這是舌頭,應該是這怪物身上最軟嫩的所在。

方蕩這一劍斬下去,那舌頭被直接斬下去一塊血肉。

随即方蕩眼前驟然一亮,身後的洞穴之中噴出洶湧的氣流,直接将方蕩給生生噴吐出去。

這氣流力量極大,即便是方蕩這種藍丹境界的修為都被噴得在空中打轉不休。雷鳴般的痛呼咆哮灌滿了方蕩的雙耳,震得方蕩腦袋中一片麻木。

幾個起旋轉後振奮精神的方蕩剛剛要穩住身形,卻咚的一聲重重的撞在了堅硬的石頭上。

方蕩嘴角濺出一線鮮血,就在此時方蕩耳邊再次炸響一道嘹亮尖利的怒吼,風聲如電,方蕩就感覺一股淩厲厚重的氣息撲面而來,方蕩就地一滾,那淩厲的氣息猛的擦着方蕩的左肋砸在地上,方蕩身後地面轟然炸開,方蕩被炸得身子猶如大浪中的小舟一樣,被生生掀飛。

亂石飛濺中,方蕩看到的是一只巨大的鳥喙!

方蕩瞳孔收縮,那鳥喙并不長,相較來說反而太短了,有些像是鹦鹉的鳥喙,不,甚至比鹦鹉的鳥喙更短更粗,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憨粗的大鼻子。

正是這憨粗的鳥喙砸在了他身邊的地上,将睚眦荒域中堅硬無比的石頭地面生生炸出一個巨大的深坑來。

這鳥的力量顯然極大,并且那鳥喙極為堅硬,遠超睚眦荒域中的堅硬無比的石頭。

真要是被這鳥喙砸一下的話,方蕩估計自己得直接變成肉泥!

方蕩連忙在地上一滾,竄出數十米,不過咚的一聲後背再次撞在了石頭上,方蕩所在的地方的空間似乎很狹小。

那大鳥竟然沒有追擊方蕩,反倒是一臉戲谑陰毒的神情看着方蕩,方蕩此時才将這大鳥的全貌看清楚,同時也終于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處!

這大鳥渾身上下是烏黑的短毛,只有頭頂上有一根赤紅色的長長羽毛,在空中不停顫動,倒也精彩。

只不過,從整體上看去,這大鳥就像是一只被剝了羽毛的火雞,一雙大眼睛非常大,占據了整個腦袋的三分之二,剩下的就是那個如同鼻子一樣的大鳥喙。

這東西乍一看上去一點都不兇,相反還有些很萌的感覺,光溜溜的頂着一根毛,大眼睛水汪汪的,就像是剛剛誕生的雞仔。

不過這東西相對于方蕩來說未免太大了些,并且和雞仔或者說和鳥不同的是,這家夥的鳥喙張開後是鋒銳的鋸齒狀咬合,看上去就像是一圈鋒銳無比的牙齒。

而方蕩此時處于一個石頭搭建的大巢中,想必就是這怪鳥的巢穴。

這鳥巢之中不光有石頭,還有一些鏽跡斑斑的東西,一看就不是天然生成的,方蕩略微辨識後才看出來,這是一件件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歲月的法寶!

這些法寶散落在石頭之中,有些掉落在縫隙裏,方蕩看在眼中當真有種明珠投暗的感覺。

顯然這怪鳥不光要吃他方蕩,在此之前不知道還吃了多少丹士。

怪鳥吐出一口鮮血來,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變得淩厲起來,只不過,這雙眼睛再怎麽淩厲也依舊給人一種萌萌的感覺。

方蕩此時後背靠着石頭上,那怪鳥雙眼睛滿是戲谑的神情,那樣子就像是一只貓在逼視走投無路的小老鼠。

怪鳥嘎的一聲怪叫,一陣風浪從怪鳥喉嚨中噴射出來,方蕩退無可退,想要躲閃卻因為彼此距離太近,直接就被風氣噴中,方蕩就感到整個身軀猶如被巨錘擂中,忽悠一下飛了起來,随後咚的一聲撞在石頭上,在這一刻,方蕩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骨頭都碎掉了。

風浪過後,方蕩已經被牢牢鑲嵌在猶如蛛網般綻裂開來的石頭上。

方蕩就像是被砸入石頭中的鐵塊,動彈不得。

不過方蕩并不認為那怪鳥光靠吼出來的風氣就能将他鑲嵌進這一界堅硬無比的石頭中,方蕩驚詫不解的時候,石頭右衛語氣有些驚恐的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這怪鳥是什麽東西了!”

石頭右衛接着叫道:“八荒吞石鳥!這怪鳥以吞噬石頭中的精華為生!并不是他将你吹進了石頭中,而是你身後的石頭精華被他吞噬,石頭變脆變軟了,所以你才陷入石頭中。”

石頭右衛本身就是石頭,所以對于這種能夠汲取石頭中的精華的怪鳥有着天然的恐懼,就好似遇到了自己的天敵一樣!

方蕩嘴中濺血,渾身上下骨斷肉酥,動彈不得,“說這些沒用的,你倒是說說有沒有辦法弄死它!”

石頭右衛用手敲着自己的腦袋發出咚咚聲響道:“你的力量實在是太弱了,要想戰勝它起碼也得綠丹修為,想辦法快逃吧!”

“我數三個數,你就把我放出去,我拖住這家夥,你趁機快逃!”石頭右衛聲音說不出的堅定!

方蕩神念掃了石頭右衛一眼,随後大大的搖頭。

這塊愣石頭就知道那自己的名去拼,怪不得是石頭變的,腦子着實一根筋。石頭右衛本身就是石頭,若是他跟這八荒吞石鳥争鬥的話,怪鳥豈不是轉眼就将他給吸幹淨了?這和給八荒吞石鳥加餐有什麽區別?

方蕩運轉奇毒內丹,身上骨頭咯嘣嘣的爆響,斷碎的骨頭彼此拼合,同時酥爛的皮肉也重新生長,方蕩晃動手臂身軀,身周圍的石頭簌簌碎裂跌落。

那八荒吞石鳥咯咯一笑,臉上戲虐的神情變得更加濃重,猶如在看戲一般盯着方蕩,顯然它是在玩兒,這八荒吞石鳥将方蕩當成了消遣,它要慢慢玩死方蕩!

八荒吞石鳥并不想馬上弄死方蕩,就那樣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方蕩,等着方蕩恢複狀态。

既然八荒吞石鳥并不想驟下殺手,方蕩也樂得慢慢恢複受損的身軀,同時腦中急轉,尋找活命的一線機會。

八荒吞石鳥将舌頭伸出,它的舌頭上現在還缺了一小塊,正是被方蕩千葉盲草劍挖下去的那一塊。

随後八荒吞石鳥對着腳下的石頭張嘴一吸,八荒吞石鳥腳下的石頭以極快的速度崩解,原本這些石頭都油光铮亮,此時這塊石頭迅速的變成枯褐色,最終崩解為數不清的沙粒灰塵,被風卷走。

八荒吞石鳥舌頭上缺少的那塊便開始迅速生長,片刻就恢複如常。

這個畫面使得方蕩越發頭疼起來,因為睚眦荒域到處都是石頭,只要有石頭在,這八荒吞石鳥就等于立于不敗之地,任何損傷都能靠着石頭來彌補回來。

“咦?這八荒吞石鳥似乎不大對,你看他的肚子!”

方蕩聞言望去,就見八荒吞石鳥的肚腹出高高鼓起,似乎裏面有一顆蛋。

“懷孕了?”

石頭右衛點了點頭道:“應該是的!這樣就糟糕了,這家夥估計會變得更加暴躁。”

似乎看到方蕩将目光盯在自己的肚子上,八荒吞石鳥那圓滾滾的大眼睛戲谑的神情立時變得淩厲起來,并且原本在身前支着的肚子也不由得往回收了收。

方蕩感受到了濃重的殺機,剛才那八荒吞石鳥還抱着戲耍的态度,此時八荒吞石鳥已經打定主意要馬上殺了方蕩了。

顯然這八荒吞石鳥對于方蕩注意到它的肚子非常不高興。每一個母親都有着天然的保護胎兒的使命感,絕對不允許有任何傷害胎兒的可能存在!

基于母性的本能,這八荒吞石鳥第一時間變得兇厲起來。

方蕩和八荒吞石鳥之間的的距離有三十米左右,這樣的距離,八荒吞石鳥輕輕一躍嗖的一下就到了方蕩近前,這一次,朝着方蕩攻擊過來的不再是八荒吞石鳥的巨大的鳥喙的正面撞擊,而是八荒吞石鳥張得大大的嘴巴,這是要将方蕩一口吃下去!

眼瞅着那巨大的如同一圈鋸齒牙齒般的鳥喙猛的朝着方蕩籠罩過來,方蕩甚至能順着八荒吞石鳥的喉嚨一路看下去,看到八荒吞石鳥的腸胃。

方蕩雙目微微一凝,眼神他用樣也變得淩厲起來!

咔的一聲巨響,八荒吞石鳥那鳥喙上鋒銳堅硬的猶如牙齒般的鋸齒全部崩碎,甚至八荒吞石鳥的那短粗巨大的鳥喙也出現一道裂痕。

八荒吞石鳥恐怕一輩子都沒想到自己會咬到這麽堅硬的東西上,關鍵時刻,方蕩沒有将石頭右衛丢出來,而是将那塊巨大的先天之寶丢了出來,八荒吞石鳥一口就咬到了這寶貝上。

就如同正在吃飯的人猝不及防下咬到了石子上,牙齒一下就崩掉了。

先天之寶的堅硬程度非比尋常,至少不是八荒吞石鳥能夠将其咬碎的。

先天之寶一下就将八荒吞石鳥的嘴巴給生生撐起。

一道身影在先天之寶上一點,随後就上了八荒吞石鳥的有一根通紅血羽的腦袋上,随後這身影祭起一到金光,朝着八荒吞石鳥的腦袋狠狠的砸了下去!

人皇尺砸在八荒吞石鳥的腦地上,蹦起了無數金色的花火,然而出乎方蕩的意料之外,方蕩本以為自己這蓄力一擊能夠叫八荒吞石鳥的腦袋腦漿四射,卻只将八荒吞石鳥的腦袋砸出一個小坑來,略微破了點皮,看起來人皇尺就算再猛砸幾十下也無法将八荒吞石鳥的腦袋砸碎。

“這八荒吞石鳥汲取石頭精華為生,本身極端堅硬,你那寶貝雖然了得,但卻也不過是人級上等,要想打殺這八荒吞石鳥至少也得是地級中品寶貝!你現在的修為永遠殺不了它!快放我出去,趁着這個機會你快跑!”石頭右位高聲叫道。

這怪鳥憑的堅硬!

雖然這一尺沒有将八荒吞石鳥給生生砸死,但卻也将八荒吞石鳥給砸懵了,那兩個巨大的水汪汪的眼睛變得失神起來,身形也搖搖擺擺晃動不休,随時都會跌倒在地。

方蕩深吸一口氣,腳下湧起一道道的黑色,化為周身上下的黑色線條。

這些黑色的線條有如海帶般在方蕩的皮膚上狂舞,轉瞬間,方蕩渾身上下一片漆黑,方蕩的身周都開始被黑色籠罩,此時的方蕩就像是一個黑色的斑點,光線都陷入到他這漆黑的斑點中。

啪的一聲。

方蕩的漆黑的雙手一下拍在了這八荒吞石鳥的腦袋上,拍在了方蕩剛才砸出的那個小坑上。

大量的毒順着方蕩的雙手開始不斷泵入被砸懵的八荒吞石鳥的腦袋中。

慢慢的八荒吞石鳥的頭頂都變成了漆黑色,那根誇張的紅色羽毛都開始逐漸變得漆黑起來。

随着劇毒不斷泵入,原本就被方蕩砸懵來回搖擺的八荒吞石鳥此時終于無法站穩,那雙鳥爪來回晃動幾下後,終于抓不穩地面,無法保持平衡,八荒吞石鳥便咚的一聲,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不過八荒吞石鳥随後激靈一下張大了雙眼,雙翅朝着腦袋上亂掃過去。

八荒吞石鳥的雙翅上只有一層薄薄的灰褐色短毛,并沒有一根羽毛,所以八荒吞石鳥的雙翅猶如揮舞的鐮刀一般。

方蕩伏低身子,以藍丹境界的奇毒內丹來将自己身上的毒性拼命灌注進八荒吞石鳥腦袋中。

奇毒內丹中存儲的毒性如同奔湧的大河般灌注進吞石鳥的腦袋中,此時此刻毒性已經将八荒吞石鳥的腦袋染黑了一半,并且開始急速腐爛八荒吞石鳥的腦子和皮膚骨骼。以至于八荒吞石鳥的那雙碩大的眼珠都開始冒起煙氣和沸水般的氣泡來。

八荒吞石鳥發出嘤嘤大叫,那鐮刀般揮舞的翅膀艱難的揮動幾下後無力的垂在兩邊,此時的它拼命地想要掙紮起來,卻因為大腦受損,一切命令都無法傳遞到想要傳遞的地方,想要動腿卻翅膀動了起來。

終于,這只八荒吞石鳥意識到自己這次恐怕是栽了。

八荒吞石鳥嘤嘤叫了兩聲,随後身軀開始顫抖起來,是那種劇烈的抖動,方蕩站在八荒吞石鳥的腦袋上此時正在心中大驚,因為他身上的毒性幾乎已經全部送入了八荒吞石鳥的身軀中,方蕩此時并不比八荒吞石鳥好多少,過度的消耗,是的方蕩身上漆黑的顏色褪得一幹二淨,方蕩的那張臉都變得蒼白起來!

這樣的劇毒,并且還是直接灌進八荒吞石鳥的腦仁裏,竟然還是沒能将這八荒吞石鳥給毒殺,這八荒吞石鳥的生命實在是太堅韌了,堅韌到了不是他這個層次的丹士能夠殺死的地步!并且方蕩能夠感覺到,他灌注進八荒吞石鳥腦袋裏面的毒性正在不斷的擴散,雖然也在腐壞八荒鳥的身軀各器官,但同時毒性被八荒吞石鳥的龐大的身軀不斷中和消耗着。

方蕩此時已經萌生退意,因為他知道,自己恐怕是真的無法殺掉這八荒吞石鳥,哪怕這八荒吞石鳥此時已經中毒動彈不得。

然而,八荒吞石鳥并不知道方蕩已經是強弩之末,還以為方蕩會繼續不斷地将毒性灌入他的腦袋中,并且這種毒性不光會侵害到它還會傷害到它的孩子!

當八荒吞石鳥的這種抖動積蓄到了一定程度之後,八荒吞石鳥隆起的肚子猛的一漲一縮,嘭的一聲,一枚灰褐色的蛋從八荒吞石鳥的屁股中猛的噴射出去,轉眼就沒了蹤影。

就算八荒吞石鳥本身火毒并不害怕方蕩灌注的毒性,但他的肚子之中的那枚蛋卻是萬萬不能受到毒性侵襲,畢竟蛋中的胎兒還遠遠沒有八荒吞石鳥那般強大。

眼瞅着那枚蛋就消失在天空盡頭,方蕩本來對八荒吞石鳥的蛋并不感興趣,石頭右衛卻興奮無比的嘶聲叫道:“宮主,快快快,蛋蛋蛋,那那那,那枚蛋,快将那枚蛋收了!”

石頭右衛興奮的話語都結巴了。

方蕩雖然不知道石頭右衛為什麽忽然之間跟打了春藥一樣,但方蕩能夠知道,至少這枚蛋應該有着很重要的作用。

此時的方蕩身上的毒性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而它腳下的大鳥此時腦袋漆黑,但毒素正順着八荒吞石鳥的脖子不斷向下蔓延,并且逐步開始變淡。

方蕩一口氣吞了三顆丹藥,收了崩壞了八荒吞石鳥滿口牙齒的先天之寶,方蕩還不忘記将鳥巢的石頭縫隙中那些鏽跡斑斑的法寶們收了一部分,這些法寶就算本身已經喪失了靈性,作為材料,也有相當的價值!

做完這些,方蕩才朝着那枚鳥蛋追了過去。

八荒吞石鳥顯然非常懼怕方蕩去追自己的蛋,身形也跟着方蕩一躍而起,不過,這是八荒吞石鳥最後的力量,躍起不高就一頭栽在地上,八荒吞石鳥發出驚悚的叫聲,以至于方蕩飛出去十餘裏後依舊感到背脊發毛!

終于,方蕩找到了那枚蛋!

這枚蛋上已經出現了一些裂痕,方蕩沒有時間多看,直接将這八荒吞石鳥收入天書天地,緊接着辨識方向,繼續繞着那灰燼雲浪狂奔不止。

轉眼間方蕩就消失在這片蒙蒙灰燼之中。

第 441 章 硫磺溫泉

亂石參差,灰燼彌漫,空氣之中到處都是硫磺的味道。

睚眦荒域就像是一個脾氣暴躁的醜陋惡婆,在那灰色黑暗中,隐藏着數不盡的危機,還有不知從何而來的猙獰兇厲。

一座虛空舟懸浮在空中,在虛空舟前,是一個身形巨大到随便一翻身就能将虛空舟碾碎的龐然大物。

這龐然大物緩緩扭過頭來,灰燼之中兩團圓滾滾的血日射出如有實質般的猩紅光芒來,将整座虛空舟都給染成了紅色。

虛空住在這龐然大物面前,就像是一根草棍木屑!

虛空舟中的孔度雙目瞳孔縮成了針芒狀态,一張面孔雖然被映得一片血紅,但卻依舊掩飾不住血紅之下的蒼白冰冷,此時在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殺人,并且是虐殺!

在孔度眼中,方蕩是個無足輕重的家夥,他的存在就像是周圍的灰燼一樣,只要他扇扇袖子就能将方蕩吹到世界的邊緣去,叫他永遠消失不見。

正是因為方蕩如此微不足道,所以孔度才叫方蕩鑽了空子,如果孔度一開始就将方蕩當成是一個大敵的話,絕對不會叫方蕩随意在虛空舟上行走,甚至在他們齊齊全力運轉虛空舟遮蔽身形的時候,還不對方蕩進行防備。

孔度實在沒有想到,方蕩竟然敢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做這樣的事情。

“狗日的賤種,方蕩我要殺了你!”

空氣中回蕩着孔度的凄厲大喝,方蕩耳朵內被震得微微發癢,但他頭也不回的一路疾馳狂奔。

在方蕩身後,那龐然大物身子猛地一動,也不知道是身體的那個部分一下砸在虛空舟上,虛空舟嘎嘣一聲斷為兩截,繼而迸碎成一塊塊的碎屑……

孔度的凄厲叫聲在漫天灰燼中回蕩不休,而方蕩的身形漸漸地沉沒在無邊灰燼中,消失無蹤。

方蕩不要命的一路狂奔,全力運轉晉升為四品藍丹的奇毒內丹,方蕩覺得自己的身軀和四周的天地達到了近乎完美的融合,哪怕是周圍的灰燼此刻都融入方蕩的身軀裏,結為一體。

原本方蕩一路飛馳,灰燼如雪,敲擊在方蕩身上,發出簌簌聲響,方蕩需要不斷運轉力量将身上的灰燼震開,不然方蕩很快就會變成一個大的灰燼球,但現在他進入四品藍丹境界後,一路飛行,身軀好似變成了荷葉,那些灰燼尚未碰到方蕩的身軀,就自動滑開,不再對方蕩造成任何阻礙,不再在方蕩身上堆積,與此同時方蕩飛行的速度也就變得更快,至少比玄丹狀态之時增快了三成。

并且方蕩可以全力飛行的時間也變得更長。

方蕩一口氣飛出去整整五個時辰,這種全力飛行的速度依舊遠遠比不上虛空舟,但也不算慢了,強烈的巨量消耗,使得方蕩口中的奇毒內丹變得滾燙無比。

奇毒內丹本來淡藍色的顏色此時已經變成了灰藍色,有種即将枯竭的感覺。

方蕩終于停了下來,不停不行。

“宮主,你這次實在是太冒險了。”石頭右衛的聲音傳來,只不過這聲音還透着因為過度興奮而産生的顫抖尾音。

石頭右衛活了一萬年了,這個世界上能夠叫他興奮起來的事情着實不多。

能夠叫他興奮的連說話都發顫的事情就更少了。

方蕩此時才稍稍安頓下來,能夠看看被天書天地吞噬下去的先天之寶。老實說,對于能夠得到這件寶物,方蕩也是相當興奮的。

随後方蕩就看到了石頭右衛抱着先天之寶不斷啃咬先天之寶上的那些猶如珊瑚般的觸須的畫面。

石頭右衛那伸着舌頭亂、舔亂咬的模樣實在是毫無羞恥感。

石頭右衛本身就是先天之寶殘片打造出來的,說他是先天之寶的殘片其實是美化了他,石頭右衛不過是先天之寶上面的一塊雜質,就如同玉石上的瑕疵石斑,他無限接近先天之寶,但他終究不是先天之寶。

不過,石頭右衛能夠靠吞噬先天之寶來成長自己。

其實只要在先天之寶上,只要時間足夠,石頭右衛這塊雜質石斑早晚也會被同化成先天之寶。

此時的石頭右衛就在毫不客氣的吞噬先天之寶生長出來的那些觸手,這些觸手雖然遠遠比不上真正的先天之寶,但卻也是先天之寶的精華凝聚而成,吃下去,對于石頭右衛來說好處極大!

其實石頭右衛也想直接吞噬先天之寶本體,可惜先天之寶的本體相當堅硬,就算是十大門派都不能輕易切割,石頭右衛的牙齒雖然鋒利有力,但要想将先天之寶給咬碎,卻是遠遠不能夠的,這也正是那麽多的門派雖然在八荒找到了一塊塊的先天之寶,卻無法帶回上幽雲海的緣由所在。

此時的石頭右衛已經将先天之寶上的那些觸手給吃得差不多,只剩下一下縮回去的觸手,不敢冒頭,石頭右衛對于這些觸手暫時沒有什麽好辦法。

感受到了方蕩的到來,石頭右衛連忙從先天之寶上蹦下來,臉上露出尴尬的神情來。

先天之寶畢竟非是凡品,到了任何一個門派中都是鎮派之寶,就算是當初的火毒仙宮,若是能夠得到一件這樣的先天之寶,也絕對是只有掌門和少數幾位長老才能觸碰的,上面的觸須更不是誰能損毀的,孔度他們得到了先天之寶後,也沒敢去碰觸上面的那些柔軟的觸須。

現在這先天之寶被他這樣糟蹋,石頭右衛自然覺得不好意思。

最關鍵的問題在于,這件先天之寶完全是方蕩自己弄到手的,他一點忙都沒有幫上,沒有出力,卻享用這等寶貝,這叫石頭右衛心中未免有些忐忑。

其實若是平時石頭右衛也能控制住,只不過這先天之寶對于他身上的傷勢有着莫大的好處,他不過吞吃了先天之寶上面的觸須,現在被那些索命釘破開的石頭縫隙就已經彌合了不少,索命釘也被強行往外推擠。

如果說在吃先天之寶上的觸須之前石頭右衛還剩下兩年壽元的話,那麽現在,石頭右衛的壽元至少提升到了四年,若是石頭右衛真的能夠吃下相當于自己體重的先天之寶的話,甚至可以将那些索命釘全部從身軀中排擠出來,同時石頭右衛将變成後天之寶,雖然還不是先天之寶,但卻已經無限接近了。

畢竟誰都不想死,也正是因為如此,石頭右衛才控制不住自己去啃那些觸手。

方蕩對此卻完全不在意,方蕩親自摸了摸這件先天之寶,這先天之寶觸手冰涼但轉瞬就變得極熱,似乎不停地在各種溫度之中來回變換,短暫的興奮之後,方蕩逐漸冷靜下來:“這東西弄到手了咱們怎麽才能将其祭煉成真正的寶貝?”

這是方蕩最在意的事情,畢竟之前孔度也說過,這東西需要整個門派之力來祭煉,并且還需要許多的時間才能将其祭煉完成,對于沒有多少時間更沒有多少力量的方蕩來說,這可是等不及的事情。

石頭右衛聞言也是嘆息一聲,随後盯着那塊先天之寶戀戀不舍的道:“恐怕只能送到珍寶閣去換其他寶物了,這東西龍族那幫貪婪的家夥應該會喜歡。”

方蕩點了點頭,随後道:“你想想辦法,能在這先天之寶上挖下點什麽就挖下點什麽吧!”方蕩說完,也有些遺憾的退出天書天地。

方蕩懸浮在灰燼之中,四處張望一番,随後身形緩緩下墜。

這一次方蕩選了一塊地縫石溝,無聲無息的潛了下去。

方蕩需要至少一個時辰的時間來恢複修為和精神狀态。

方蕩選擇的石溝是一處凹陷,原本恰好能夠容身,但方蕩鑽進石溝中卻發現石溝下面別有天地,一條縫隙直通地底,一股股的硫磺氣息從縫隙中升騰上來。

這種硫磺味道充斥在整個睚眦荒域,在空中味道還清淡些,到了這裏,這味道濃重得好似拳頭砸在了鼻子上一樣。

并且,這氣味是有毒的,一般的丹士碰到了自然是要避開,就算這硫磺的毒性還不至于對丹士造成什麽傷害,但硫磺的氣味終究不好聞。不過對于方蕩來說,這硫磺卻是好東西,對于方蕩短時間內恢複修為大有好處,只可惜毒性太小了些。

方蕩好奇心起,取出一顆仙宮秘藏中的丹丸也不管是做什麽用的直接丢進口中。

略微咀嚼後咕咚咽下,随後一股股的力量彙聚進方蕩的奇毒內丹中,方蕩覺得奇毒內丹中的丹力僅僅恢複了兩成,若是以往這樣的一顆丹藥往往能夠補足奇毒內丹六七成的丹力,顯然從玄丹到藍丹方蕩的金丹中存儲的力量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

“回去後得再去一次仙宮秘藏!”這樣想着,方蕩又吞了顆丹丸。現在這個時候可不是吝啬的時候。

随後,方蕩一下鑽進那散發硫磺氣息的味道的裂縫中。

方蕩原本也沒想要潛入太深,只是想看看什麽情況,只不過他潛下去後就發現下面竟然別有洞天,越向下空間越寬敞。

方蕩不知道的是,睚眦荒域處處都是石頭,大地也是由無數石頭搭建而成,就像是一個怪脾氣的孩子将一堆石頭積木随意堆在一起,一旦穿越了最上面的那層薄厚不均勻的灰燼層,就能看到下面密密麻麻的石頭縫隙。

有些縫隙空間巨大,簡直就像是一座洞窟,有些縫隙則只能塞進手指。

方蕩選擇的位置剛好是灰燼層的薄弱處,直通地下,不然也不會有硫磺的氣息不斷冒出。

方蕩向下數十米後,周圍的空間越來越寬敞,終于,方蕩搞清楚了硫磺味道的來源。

在方蕩面前的是蒸騰的水汽,這裏竟然有一個不小的地下溫泉。

硫磺的氣息就是從這溫泉中散逸出來的。

方蕩環顧四周,随後發現在硫磺泉周圍有不少腳印,三爪的兩爪的,還有一些顯然是蛇般的腹行動物。

有水就有生命,方蕩從未對這句話有這麽深的體會。

方蕩俯下身後,伸手掬一捧奶白色的溫泉水。

奇毒內丹對這溫泉水相當感興趣,微微顫動着催促方蕩。

不光奇毒內丹,方蕩本身也感覺到了,這溫泉水含有極為濃重的毒性,硫磺味道刺鼻觸惱,尋常丹士恐怕都聞不得這味道。

方蕩深吸一口,香氣撲鼻,随後方蕩張嘴将這溫泉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這溫泉水一入喉嚨,就好似活了過來,化為一條條毒蛇,在方蕩的喉嚨中四處撕咬亂竄。

方蕩的身軀本就具有極強的毒性,并不懼怕這溫泉毒性。

而奇毒內丹則也參與進來,直接将溫泉水的毒性給抽了個幹淨,被方蕩咽下肚中的溫泉水已經變成了普通的水。

方蕩擦了一下嘴巴,抿了抿嘴唇後,當即再捧了溫泉水,咕咚咕咚的喝了起來。

後來,方蕩還不過瘾,直接試探着走入這溫泉水中,随着方蕩進入其中,溫泉中猛的竄出十幾只各種怪模怪樣的小獸,這些小獸生性膽小,四處奔逃,片刻之後就全部消失在石頭縫隙中。

方蕩也不理會他們,這溫泉并不深,只有一米五六左右,方蕩走入其中正好将腦袋露出水面。

方蕩感覺自己猶如走進了火場,或者被浸泡在了辣椒水中,皮膚上是激烈的燒灼感,溫泉水中的劇毒毒性正在不斷的吞噬方蕩的身軀,而方蕩展開周身的汗毛孔,如此一來,方蕩的身軀好似變成了一塊巨大的海綿,不管溫泉有多少毒性全都被方蕩的身軀給吸納下去。

方蕩在溫泉中浸泡了一刻鐘,就覺得身軀和奇毒內丹都恢複到了巅峰狀态,竟然比直接吞服仙宮秘藏中的寶丹還要快。

方蕩腦袋下沉,随後整個人都沒入泉水之中,不久之後,方蕩的腦袋從泉水中鑽出,一臉惋惜的搖了搖頭,他很想将這整個溫泉全都送入天書天地中,這樣他以後只要感到疲乏就能随時在這溫泉中泡一泡了,這可比吃丹藥要更加有效。

可惜這溫泉之水是從更深層次的地下冒出來的,方蕩單單将整個溫泉帶走,毫無用處。

既然修為恢複的差不多了,方蕩算計了一下時間,他進入睚眦荒域已經二十四個時辰了,他還有十二個時辰的時間,他必須在十二個時辰內回到仙宮仙尊所在的位置。

方蕩當即從溫泉池中一躍而起,震開身上的水滴,一路向上,從地下石縫中鑽了出去。

當方蕩從地縫鑽出的時候,已經搖身一變化為一丹宮的賈元君的模樣。

賈元君樣貌只算平常,身上多少還有些商人似地精明氣息,下巴上少許胡須,一身一丹宮丹士特有的緞藍色的袍子,丢在人堆裏不顯山不漏水。

方蕩從賈元君金丹之中翻出一根金鷹爪來。

這金鷹爪通體金黃,一米長短,前面是一個鷹爪,爪尖鋒利,寒光迸射,方蕩從賈元君的記憶中得知,這是賈元君的随身法寶,叫做乾坤抓,不過等級很差,在人級法寶中也只是中下流水準,沒辦法,小門小派有法寶在手就已經算是不錯了。

方蕩将鷹爪揮舞兩下,略微适應後就将其重新收入鑲嵌着六子陰珠的賈元君的藍丹之中。

方蕩略微辨識了一下方向,随後就在灰燼中一路疾馳,正常情況下方蕩是絕對不敢原路返回的,畢竟他并不能确定虛舟島的孔度等人是不是已經被那怪物殺死了,如果他們還活着,必然會守在他回去的路上截殺他。

但方蕩現在變化了身份,不怕被虛舟島的丹士認出,也就沒有太多的顧慮,當然若是虛舟島的丹士殺紅眼,見誰殺誰的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過方蕩估計他們正忙着追殺自己,應該不至于節外生枝到處浪費時間。

在這無盡灰燼之中前行,好似飛行在無邊大雪之中,只不過這裏的雪是黑色的灰色的,方蕩不知道這灰燼究竟是那裏來的,只知道在這睚眦荒域中灰燼就是永遠無法擺脫的夢魇,如影随形。

方蕩前行了約半個時辰,就看到了那滾滾的灰燼雲浪。

這是方蕩最不想見到的東西,當初在虛空舟上,方蕩親眼見識了這些灰燼雲浪的威力,是整船十一名藍丹丹士全力對抗下,憑借着那艘虛空舟才從灰燼雲浪中脫身,方蕩單靠自己的力量,是絕對不可能從灰燼雲浪中穿越過去的。

方蕩看了這灰燼雲浪一眼,灰燼雲浪就像是一片狂暴無比的大海,轟鳴咆哮的憤怒巨獸,天地在這裏被攪亂成一鍋沸騰的熱粥,一旦投身進去,轉眼就将糜爛在這一片狂暴之中。

面對這樣的狂暴雲浪,方蕩只能選擇繞開。

當初方蕩選擇逃走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必将面對這灰燼雲浪,但那是方蕩逃走的唯一機會。

方蕩保持和灰燼雲浪之間十裏的距離,即便在這個距離上,方蕩周圍的風氣依舊收到影響,偶爾狂暴,不過方蕩能夠抵禦。

在确定自己一時半刻不能繞過雲浪後,方蕩重新變回自己的本來面目,因為賈元君的藍丹只能消耗,不能補充丹力,用得越多,賈元君的藍丹力量就越少直至崩滅為止。

這灰燼雲浪無邊無際的橫寰在天地之間,就像是一堵通天巨牆,将睚眦八荒分成了兩半。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三個時辰,方蕩剩下的時間越來越少。

随着時間推移,方蕩也免不得心中焦躁起來,若是無法趕回,他将被永遠遺棄在這睚眦荒域中。

這種急迫感使得方蕩飛行的速度越來越快。

此時一道陰影緩緩浮現在方蕩身後,那陰影猛的一漲,緊接着方蕩就感到一股大力将他吸住,緊接着就是咯嘣一聲,天地一下變得漆黑無比,一股腥臭氣息充斥鼻端。

方蕩大驚,雙目連忙眨動幾下,此時方蕩看清楚了,在他眼前是一排堅硬的岩石,這些岩石參差不齊,方蕩腳下在晃動,踩上去猶如踩踏在滑溜的石頭上,扭頭看向身後,方蕩才知道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進入了一個洞穴,內中有一股股的腥臭氣息沖上來。

但随後,方蕩明白過來,這裏不是什麽洞穴,這裏是某種存在的嘴巴裏。

自己原來被吃了!

八荒果真非善地!

第 440 章 該死!

“方宮主,你說的仙人古墓在那裏?”孔度的聲音在方蕩身後很遠的地方傳來,方蕩扭頭的時候,卻發現孔度就在自己身側,正用一雙冰冷的眼睛注視着自己。

方蕩看向孔度,孔度則凝視方蕩,雙方的目光碰撞在一起,随時都能暴起火花來。

然而,在這凝重的情緒之下,方蕩忽然松了一口氣,整個人一下變得放松下來,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破了口子的皮筏子。

孔度眼睛眯了眯,不能理解此時方蕩為何會露出如此表情來。

方蕩笑着道:“你動心了?還好你動心了,你若沒有動心的話,我現在是不是已經死了?”

孔度倒是沒有想到方蕩忽然将事情說得這麽明白,冷然一笑道:“也不一定,我心情好的時候一般不殺人。”方蕩撕開了那層薄膜,孔度也不再遮遮掩掩。

此時在孔度身後出現六名丹士,這六名丹士一言不發,上前将方蕩圍在中間,前後左右,方蕩再無逃生之路。

巨大的陰影緩緩籠罩過來,那艘虛空舟再次出現在方蕩頭頂上,一座大山般死死的壓住方蕩。

孔度微微一笑,眼神變得悠長而深邃,“我不感興趣你未必會死,但你若說假話诓騙我,必死無疑!現在,告訴我仙人古墓在哪裏!”

四周六道目光死死地釘在方蕩身上,方蕩甚至能夠感受到四周的六名丹士身上的殺機在這一瞬間增長數倍,自己如同跌入了一座血池肉沼中,刺鼻的血腥氣使得他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而眼前這個淡笑着的孔度則化為一頭猙獰的兇獸,巨大的雙瞳中滿溢着滾燙的鮮血,方蕩相信,只要對方願意,随時可以一口将他吞下去,連皮帶骨全吃掉,點滴不剩。

方蕩甚至能夠感受到這頭兇獸呼吸之間散逸出來的刺骨風氣,吹得他渾身上下汗毛直豎。

這就是綠丹丹士的威壓麽?

方蕩舌尖上的奇毒內丹猛然顫動起來,方蕩知道,奇毒內丹喜歡上孔度的內丹了。

“你以為我是傻子麽?就算我是傻子,石頭右衛也不是傻子,你問我我就告訴你?直接說吧,我必須在能夠保證性命不受威脅的情況下才會帶你去,至于怎麽樣能夠叫我覺得我的性命不受威脅,那不是我的事情,需要看你怎麽做!”方蕩停住身形,此時的方蕩好似變了一個人,随後竟然一路向上,直接飛向頭頂上的虛空舟。

反倒是虛空島的六名丹士外加孔度皺起眉頭,留在原地竟然不知道方蕩究竟想要做些什麽,随後虛空島的衆丹士才随着方蕩的身形上升。

方蕩直接落在了虛空舟上,那樣子絲毫不像是一位客人,一位沒有收到邀請就胡亂登門的客人,反倒像是一位主人。

一位對虛空舟的主人沒有半點尊敬的客人。

虛空舟上本來還有四名丹士,若非方蕩能夠和仙人古墓聯系在一起,他們早就将方蕩給殺掉了,方蕩別說雙足落在虛空舟上,他連仔細看虛空舟一眼都做不到。

不過現在他們一個個目中寒芒亂射,卻保持着最大的克制,全都是因為仙人古墓四個字。

方蕩肆意浏覽虛空舟中的一切,不時發出啧啧聲響。

這虛空舟足足有五十多米長短,通體碧綠,沉甸甸的猶如一塊翠玉雕琢而成,間中鑲嵌有一道道金色的絲線,除了這些金線外,虛空舟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整艘船給人一種充滿向前挺拔擠壓的感覺。

孔度落在方蕩身邊,也不說話,就那樣淡淡的看着方蕩。

方蕩最初沒有在意那塊巨大的占據了虛空舟一半空間的先天之寶,在灰燼之中,方蕩還以為是這座虛空舟的船篷,他還覺得這虛空舟看起來不錯怎麽用了這麽破爛的船篷,石頭右衛卻已經驚叫出聲:“先天之寶!”

方蕩一愣,重新将目光鎖定在那塊看起來破破爛爛的東西上,同時傳音石頭右衛詢問詳細。

石頭右衛道:“這就是先天之寶,啧啧,沒想到孔度他們竟然找到了這種大小适中,方便攜帶的先天之寶,這種寶貝太難得了。宮主,如果有可能,這寶貝一定要弄到手!”

方蕩眨了眨眼,仔細觀瞧這件先天之寶後,有些無奈的道:“弄到手?你說得倒是簡單,我現在能夠活命離開都覺得是萬幸了。”

方蕩雖然這麽說,但眼睛也不由得多望了那先天之寶一眼。

孔度一直都在盯着方蕩的眼睛,他心中最怕方蕩和別的丹士合起夥來诓騙自己,目标則是他手中的這塊先天之寶,若真是這樣的話,方蕩随意帶路,将他們送進埋伏圈套之中,那他們這些人将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不過孔度覺得這種可能性太小。

并且,就在剛才的一瞬間,孔度将方蕩眼神之中的諸多變化全都看在眼中,那目光從平淡無視,到驚訝,到震驚,到貪婪,到無奈,種種情緒都只在一瞬間快速的在方蕩的眼睛中來回切換,這個時候,孔度終于放心了,至少方蕩在來到虛空舟上之前并不知道他們手中有一塊先天之寶。

孔度對于自己的判斷相當自信。

排除了這個,孔度覺得方蕩的危險性直線下降,已經達到了人畜無害的地步,正因如此,孔度此時對于方蕩變得極為寬容,沒有誰會為一些小事為難一個将死之人。

“方宮主,這是我們在這睚眦荒域中的收獲,怎麽樣,想不想走近去看看?”孔度看着方蕩貪婪的目光開口說道。

方蕩果然不客氣的靠近過去,但走到距離先天之寶十米之外方蕩就停下來了,這先天之寶上滿是坑洞,每一個大大小小的坑洞中都有一根觸須伸長出來,這些觸須就如同水底的珊瑚一樣輕輕蕩蕩的來回搖擺,看上去柔弱無力。

“據說先天之寶能夠用來做一切事情,既可以煉制法寶,也可以當成靈丹妙藥直接吞服,這是混沌中誕生出來的寶貝,先天之物,可以彌補萬物殘缺,他們無所不能,當然,你得能夠将這東西切成小塊,或者能夠将他們成功祭煉的話,說起來,我還真想嘗嘗這種誕生于混沌之中的先天之寶的味道究竟如何。方宮主,你完全可以去、舔一舔,我不會介意的。”孔度似乎在開玩笑,眼神之中多少有些戲虐的神情,似乎真的想要看看方蕩舔先天之寶的模樣。

方蕩卻并不覺得這個玩笑有趣,從先天之寶上收回目光,方蕩心中一直都想要用五賊觀法瞧一瞧這先天之寶,看看這寶貝的究竟,不過最終還是被理智壓下去了這個想法,從現在開始,方蕩的一切實力都要小心隐藏,只在需要的時候才展露出來。

“你們想好怎麽叫我相信你們,确定我能夠在帶着你們找到了仙人古墓後依,舊能夠活着離開的辦法了麽?老實說,從我自己的角度來講,實在想不出我領着你們到了仙人古墓後,你們會放我離去的原因,畢竟你們不光想要仙人古墓中的東西,還想要石頭右衛。”

“誰說我們想要石頭右衛了?那塊石頭有什麽用處?到了仙人古墓,區區一個石頭右衛對我們來說實在算不上什麽了。”孔度這話半真半假,第一句當然是假的,但後面的幾句話,确實不假!

石頭右衛再重要,也不過就是一塊先天之寶的殘片,說白了,是先天之寶用剩下的品質不純的殘品,真要到了仙人古墓,裏面若是真有寶貝的話,他們根本不會再看石頭右衛一眼,白給他們,他們或許還會覺得拿起來費事不方便。”

“我不能相信你!”方蕩雖然在點頭,但依舊說道。

“我也不相信你,你是不是應該證明一下,你确實知道仙人古墓在哪裏?”孔度身後的一名丹士忽然開口道。

方蕩看了這丹士一眼,這丹士看起來歲數比較年輕,一張面孔頗為英俊,一張紅臉證明了這家夥城府不深,一看就是那種較為沖動的類型,也正因為性格如此,所以別的丹士此時依舊沉默,他卻直接開口。

方蕩記住自己對于這個家夥的第一印象,然後笑道:“我不需要證明什麽,你們如果懷疑我,就直接殺掉我,反正你們也已經得到了一件先天之寶,完全可以回去交差了。”

“你……”紅臉丹士正要發作,孔度已經笑道:“沒關系,如果找不到仙人古墓,那麽我會将方宮主帶回虛舟島,好好款待方宮主。”孔度的笑容着實叫人心寒,方蕩心中捏了一把冷汗,現在他和孔度之間玩的就是一個你非得信我不可的游戲,他和孔度之間的關系完全建立在方蕩有可能知道仙人古墓的有可能三個字上。

有可能三個字實在是太虛無缥缈的,有可能會贏,但從石頭右衛知道的關于瞪眼故宮之u輸的可能性更大。

孔度肯定不完全相信方蕩知道仙人古墓在哪,但孔度願意賭一把,原因不是方蕩,而在于石頭右衛,在于石頭右衛的上萬載壽元,有可能三個字最終就着落在石頭右衛身上。

任何丹士碰上仙人墳墓四個字,都絕對不會等閑視之。

當然如果孔度知道自己被騙了,那麽方蕩的下場估計會非常慘,非常慘。

“我以我的本我神念立誓,如果你帶我們找到了仙人古墓,我必定放你離開,不,我将護送你回到上幽界,保證你的安全。”

凡人喜歡對神明立誓,因為他們覺得神明是最可怕的存在,但丹士們卻只對自己立誓,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的本心本我本念才是最可怕的東西,一旦違背了本心本我本念,那麽将永遠無法登臨大道。

方蕩皺眉凝思片刻後,看向其他十位丹士。

孔度道:“他們也是一樣,放心,只要你能帶我們找到仙人古墓,我們必将保護你的安全,老實說,找到了仙人古墓後,我們只會立刻将寶貝取出帶走,絕對不願意節外生枝。”孔度說這話的時候是充滿誠意的,同時也是認真的,并且相信自己一定會履行諾言的,真找到了仙人古墓,他們才懶得在毫無威脅性的方蕩身上做什麽手腳。

方蕩想了想後點了點頭,随後朝着灰燼深處一點道:“前行八百裏,那裏會有一塊形狀古怪的石頭,至于怎麽古怪,我也不知道,按照石頭右衛的說法,到了那裏見到了那塊石頭自然就知道了!”

“雲山霧罩的,你可真能胡謅!我看你到時候找不到形狀古怪的石頭怎麽辦!”石頭右衛嘀咕道。

方蕩笑道:“這睚眦一界到處都是滾滾亂石,找一塊形狀怪異的石頭又有何難?”

孔度聽方蕩說得相當堅定,皺了下眉頭後看了一名丹士一眼,這丹士身材粗壯,孔武有力,他點了點頭後走到船頭,伸手握住船頭上的一根木柄,随後這丹士雙臂之中一道道電流疾走,彙入木柄中,随後這座虛空舟微微一晃,緩緩加速開始向前行進。

方蕩也來到船頭,放目望去,就見那濃濃的灰燼被劈風斬浪的虛空舟破開,虛空舟的速度越來越快,最初四周的一切還能看得清楚,随着虛空中速度越來越快,四周的一切都模糊起來,最終,四周的一切全都變成霧蒙蒙的灰燼,方蕩也沒有料到虛空舟這般了得,速度竟然這麽快,此時方蕩不禁有些後悔了,他應該說八千裏才對,不過,說八千裏的話,謊言立馬就會被戳破,因為八千裏他根本無法在三天內走個來回,不能回到上幽雲海,找到了仙人古墓又有什麽用處?

不過八荒中的八百裏也不是那麽好走的,雖然他們走的是天空,卻也不是平平安安的旅程。

走到三百裏的時候,浮空舟便遇到了強橫的灰燼雲浪,灰燼洶湧如潮,沖擊在浮空舟上,幾乎将浮空舟打翻,巨大的浮空舟在這灰燼雲浪中猶如大海中的一片樹葉,被巨浪掀着翻滾不休,在十一名虛空島丹士一起全力出手鎮壓浮空舟的情況下,才逐漸穩固下來,最終駛出了這片灰燼雲浪。

方蕩心中暗暗咋舌,如果不是在浮空舟中,他若是卷入這灰燼雲浪中,用不了一刻鐘就會被撕成碎片。

此時方蕩回頭遙望那灰燼雲海,簡直就像是火山口噴發出來的氣浪,這浮空舟也是一件寶貝啊!

方蕩不由得伸手撫摸了一下浮空舟的船身,不過方蕩也看出來了,這浮空舟相當堅固,但要想将浮空舟的力量完全發揮出來,還需要丹士力量的貫注,十一名綠丹丹士全力灌注下,這浮空舟才能從灰燼雲浪中掙脫出來,若是他自己駕馭這浮空舟的話,估計一樣要沉沒在那灰燼雲浪中。

浮空舟上沒有人說話,沒有人有什麽欣喜的表情,畢竟對于他們來說八荒之地危機重重,度過一個灰燼雲浪沒什麽大不了的,接下來說不定還有更大的危險會襲來。

浮空舟繼續前行,果然在行駛到五百裏的時候,更大的危急襲來,滾滾灰燼之中一個巨大的黑影在灰燼中載沉載浮,遠遠的雖然看不真切,不知道那巨大的黑影是什麽東西,但方蕩卻能看出來,那東西實在是太大了,浮空舟本身不小,但在那巨大的黑影面前,就如同公雞腳下的蚯蚓一般。

如果光是體型巨大的話,也沒有什麽,但這東西身上散逸出巨大的壓迫力來,這種壓迫力下,方蕩覺得整座浮空舟都在顫抖。

方蕩口中的奇毒內丹也在顫抖,危險,極度的危險。

這還是方蕩在進入睚眦荒域後首次碰到八荒之中的龐然大物,這種存在或許在睚眦荒域外圍永遠都不可能見得到。

這一次孔度臉上露出凝重的神情來,十一名丹士齊齊走到船舷各個方位,各自伸手按住船舷中升起的一顆顆圓珠,同時将自己的力量拼命貫注進這圓珠之中。

浮空舟周圍開始形成一層薄膜,方蕩知道這薄膜和他手中的迷光珠是一個性質的東西,能夠遮掩身形。

整座浮空舟緩緩消失在灰燼之中,但迷光珠雖然能夠遮掩身形,卻無法阻止浮空舟緩緩前行的過程中排開的灰燼,即便浮空舟停留在原地一動不動,也會出現一個沒有灰燼的地帶,不過此時孔度也在乎不了這麽多了,只能盡全力遮掩身形,希望那龐然大物沒有發現他們或者對他們毫無興趣。

眼瞅着那龐然大物在空中搖頭擺尾的緩緩離去,顯然沒有發現他們,孔度緊張的情緒不由得松開一線,此時他才發覺自己竟然淌出幾滴冷汗來。

随後孔度微微皺眉,因為他的餘光看到了方蕩,此時的方蕩站在那顆先天之寶前,背對着他,不知道在想什麽。

不過孔度也只不過看了方蕩一眼,他并不認為方蕩能夠做什麽,在當前這種情況下,方蕩除了老老實實的呆在船上還能做些什麽?

孔度看了方蕩一眼,随後扭頭再次朝着那龐然大物望去。

不過随即孔度就心中生出一種極端不妙的感覺來,當他再次扭頭看向方蕩的時候,就見方蕩身前不知怎麽出現一個巨大的黑洞,一下就将那件先天之寶給吞了下去。

嗯?

然後,方蕩緩緩扭過頭來,那雙清澈的眼睛之中閃爍着別樣的光芒,随後方蕩的嘴角緩緩上翹,露出一個純粹的笑容來。

“糟了!”這是孔度心中升騰起來的兩個字!

随後就見方蕩猛的發出一聲大吼,随後方蕩一頭撞在包裹虛空舟的薄膜上,嘭的一聲,猶如一根針刺破了氣泡,虛空舟上包裹的那層能夠隐藏虛空舟的薄膜一下炸裂。

那巨大的身形微微一頓,随後,一個碩大的腦袋緩緩轉過來。

而此時,方蕩已經背對着虛空中,背對着那龐然巨、物疾馳狂奔。

“該、該死的狗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