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書字

方蕩扭頭看向臺階上,卻見靖公主已經走進了公主府,鄭守再次拍了拍方蕩的肩膀,低聲道:“晚上回來,我教你點壓箱底兒的本事,能學多少,能不能熬過這幾天,能不能活命,就得看你的造化了。”

方蕩能夠感受到鄭守的那種真心的關切,如同他關心自己的弟弟妹妹一樣的情感,方蕩點了點頭,随後跟着靖公主走進了大門。

靖公主在前面一路沉默,一直走到了自己的房間外面,随後也不避諱,直接推門走了進去,在這個時代,女子閨房是不允許男子輕易踏足的。

靖公主沒有避諱,方蕩就更沒有了,他從小在爛毒灘地長大,根本就沒有男女授受不親的思維束縛,要不是方蕩在城市之中受到了一些熏陶,知道不能亂來的話,方蕩現在興許都會對靖公主下手了。

一股淡淡的幽香沖進方蕩的鼻端,這味道實在好聞,方蕩心神微微一晃,他口中含着的奇毒內丹當即轉動一圈,冰涼刺骨,使得方蕩一下就清醒過來,這內丹總是在關鍵時刻壞了方蕩的好事兒。

方蕩打量了一下,房間之中擺放着密密麻麻的書冊,這不像是女人的閨房反倒像是書院的藏書閣,并且這些書相當的古舊,有些甚至已經翻爛了,可以知道,這些書并不簡單的是一些裝飾品。

整個房間除了書之外,就只有一張床了一個寒酸衣櫃,這樣的裝設實在沒辦法和公主這樣的尊貴身份聯系在一起。

不過方蕩眼中沒有這些尊貴不尊貴的身份,方蕩眼中只有羨慕,羨慕靖公主有自己的房間,羨慕靖公主手中掌握着這麽的書籍,娘親曾經說過,文字是這個世界上最有力量的東西,而書是文字的載體,方蕩從沒有過書,甚至連一頁紙都沒有。而靖公主竟然擁有這麽多。

靖公主扭頭看向方蕩,出乎意料之外的,在方蕩眼中看到了一雙瞪得大大的眼睛,內中閃爍着晶亮的光芒,是羨慕至極的神情。

靖公主微微奇怪,随後也就不去想,畢竟方蕩是一個從爛毒灘地之中走出來的火奴,相對于方蕩來說,她就算過得再苦,也比方蕩強上百倍,确實值得方蕩羨慕。

靖公主熟練的從書架上密密麻麻的書中抽出一本來,一本幾乎揉爛的書,遞給方蕩。

方蕩驚呆了,愣在那裏,一雙眼睛定定的看着這本破破爛爛的書,這本書上寫着幾字,他只認識其中娘親教過的三個,血肉還有經字。

“這本《血肉通經》是磨皮淬血階段的功法,雖然這兩層靠水磨工夫無窮耐力也能成就,但若是有功法配合,事半功倍,這本書,我送給你了。”

方蕩定定的看着那本破舊的書,從這本書上,方蕩看到了靖公主翻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身影,方蕩伸手接過這本寫着血肉通經四個大字的書。對于方蕩來說,書,是一種傳奇,是一種強大無比的力量,是一種應該頂禮膜拜的存在,娘親跟他說不允許他崇拜這個,不允許他崇拜那個,唯一叫他要抱着卑微之念,和一萬個崇敬之心對待的,就是書和書中的文字。

方蕩曾經一度認為,書就是整個世界上最華麗,最美好最貴重的存在,靖公主現在竟然給了他一本書。

靖公主随後道:“你不認識字,我來告訴你這本書怎麽讀。我只說一遍,你能夠記下多少是多少。”

說完靖公主站在鄭先旁邊,伸手一個字一個字的指着上面的文字讀給鄭先聽,一邊讀還一邊解釋,整本書共十七頁,總計三千八百多個字,靖公主說得很慢。

靖公主站在方蕩旁邊,幽香撲鼻,方蕩卻完全感受不到了,連那種最原始的沖動都沒有了,他現在完全沉浸在文字的力量之中,靖公主說只讀一遍的時候,方蕩雙目瞳孔驟然縮小到了極致,開啓了那種時間緩慢模式,方蕩太在意眼前的文字了,一丁點都絕對不能錯過,甚至比威脅他生命的攻擊,更加重視。

靖公主本來說的就慢講解又細致,加上方蕩減慢時間流速,靖公主說一個字在方蕩的時間中,至少要三分鐘,這三分鐘的時間,方蕩拼命地記下這個字,牢牢烙刻在心中,加上方蕩本來也認識一些字,靖公主說到一半的時候,方蕩幾乎很少遇到不認識的字了。

當靖公主用了整整兩個時辰的時間給方蕩講完,正要詢問方蕩記下來多少的時候,方蕩晃了晃咚的一聲仰面倒地,直接昏死過去,這場面吓了靖公主一跳。

別看只是接近兩個時辰的講解,這消耗了方蕩太多的心力腦力還有奇毒內丹之中的力量。

虛脫的方蕩一直睡了整整一天才醒過來。

方蕩一睜眼,就看到一張大臉。

鄭守一把抓住方蕩的胳膊直接将他給拽了起來,嚷道:“小崽子竟然還有閑心睡覺?現在不下狠功夫,幾天後你就再也不用睜眼了。”

方蕩雖然剛睡醒卻異常的清醒,嘴中的奇毒內丹滴滴轉動,碰撞牙齒發出咯咯聲響。

方蕩大睡一場,腦中一片空白,連夢都沒有做一個,此時清醒過來,卻覺得那本血肉通經已經完全銘記于心,甚至可以說倒背如流了。

方蕩被鄭守拽着直接拉進了院子。

初春的天氣格外喜人,這裏沒有爛毒灘地的熏天臭味,空氣清爽得猶如蜜、汁侵入五髒六腑之中一般。

方蕩瞅了下四周,院子裏沒人,連忙問道:“鴿子他們怎麽樣了?”

鄭守随口道:“養傷呢,公主去求了三顆生骨丹三顆活血丹他們死不了,兩三天後就能活蹦亂跳了。別廢話了,時間有限!”

鄭守将自己的壓箱底兒的本事全都拿出來,鄭守在年輕的時候,是他那個時代裏整個王府之中最有潛力的人,若非有這樣的身份也不可能成為當時備受寵愛的靖公主娘玉夫人的侍衛,雖然這十幾年修為一直都沒有進境,但也正因為如此,鄭守的基礎紮實得叫人感到恐怖,鄭守別的或許一般,但卻絕對是最好的啓蒙老師。

方蕩在鄭守的教導下,除了睡覺剩下的時間基本上全都在進行訓練。

時間一晃就是二十多天過去,天氣轉暖,風和日麗,春水潺潺,鴿子還有憨牛豹子等人早就生龍活虎一般,一切都恢複如常,大家依舊是白天鍛煉晚上吹牛,只有方蕩在鄭守的操練下沒什麽時間喘口氣。

“這小子看來是塊硬料,公主的眼光還真不錯。”早管事拎着茶壺,時不時嗞溜一口,贊嘆道。

他還是首次看到這麽能吃苦的人。

鄭守轉動着手中的兩顆锃亮的核桃,看着那口磨皮蒺藜翻炒猶如炒豆子一般的大缸,目光柔和,低聲問道:“怎麽樣,查出什麽問題來沒有?”

早管事将茶壺抱在懷中,手指肚輕輕敲着壺腹道:“沒有,或許就如蔫壞兒所言,他是随着那股流民從西南大災之地遷徙過來的。”

鄭守點了點頭道:“那我就徹底放心了,說起來這小家夥聰明的很,我教他什麽他就學會什麽,比我年輕的時候強上十倍,啧啧,這樣的家夥就算是落在二王子手中,早就藏起來培養了,絕對不會叫他跑公主這邊來卧底,嗯,這小子,黑叔回來見到了一定也非常喜歡。”

鄭守揚聲道:“蔫壞兒,出來吧,勞逸結合,今天給你休息半天,咱們一會都去早管事家裏。”

方蕩此時正在蒺藜缸中磨皮,不過現在換了一口缸,這口缸要小很多,最多只能容納兩個人,被架在鐵架子上,下面生着火,熊熊燃燒,使得蒺藜缸中的蒺藜被燒得滾燙,尖端微微發紅,方蕩現在就在這樣的缸中磨砺皮肉。

這是磨皮速成之法,不過付出的痛苦是正常磨皮的十倍,這還不是最重要的,關鍵在于,沒有幾個人能在這樣的缸中支持下來,一個不好,就不是磨皮了,是要命。

方蕩現在每天都要在這口缸中呆上三個時辰,這已經是極限了。

方蕩聽到鄭守的叫聲,從缸中冒頭鑽出來,随着他一起鑽出來的,還有洶湧的火星,看上去就像是燃燒的木炭被錘子砸中一樣。

此時的方蕩一身漆黑的焦皮,冒着陣陣濃煙。

敢這麽磨皮的人非常少。

方蕩現在渾身上下猶如披了一層甲胄,堅硬得如同犀牛皮一樣,雖然還比不上憨牛的厚皮,但也差不了多少了,并且他的厚皮灼燙無比,這一點,連憨牛都比不上。

方蕩知道今天是早管事的兒子早到離家前往京都科考的日子,大部分人都會去早管事家中給早管事的兒子送行。

鴿子站得遠遠的猛的一盆涼水朝着方蕩兜頭潑下來,方蕩哎呦一聲慘叫,渾身上下的皮肉都綻裂開來,漆黑的焦皮之下是鮮紅的血肉,猶如四處流溢的岩漿一般。

鴿子嘿嘿淫笑不止,這算是報仇。

說實話鴿子打心眼裏佩服方蕩,以這種古法來磨皮,他光看看都要吓尿了,殺了他他都不敢嘗試。

但佩服歸佩服,并不妨礙他找機會報仇,況且這炸皮之法也确實是加速磨皮的一種方式。

方蕩渾身僵硬的嗷嗷嗷叫喚幾聲後,便再不出聲,看得鴿子唉唉嘆息,自己遠遠比不了方蕩,以後還是得乖乖的做小弟啊。

第 25 章 還匾

“我叫蔫壞!”方蕩現在也不說自己叫做好運了,直接改名叫做蔫壞了,或許是因為他被鄭守他們叫習慣了,所以脫口而出,畢竟在整個公主府中,除了靖公主外,沒有人叫他好運。

王火皺了皺眉,這是什麽爛名字?不過看了眼地上翻滾折騰的奪命雙腳,王火覺得這個名字起的一點都沒錯,這個壞小子确實蔫壞兒。

王火是二王子的人,二王子手下能人輩出,遠遠不是四王子能夠比較的,王火要想出人頭地,就必須表現出自己的價值來。

現在,就是他證明自己有資格得到更多的玉貝石的時候了,他要毫不留情并且要極端殘忍的殺掉方蕩,這是二王子的命令,公主府打殘了四王子兩名侍衛,事情已經鬧大,他們虐殺個公主府的人,也沒什麽大不了。

王火嘴中吐出淡淡的猩紅色霧氣,第三步正要邁出,大門臺階上陡然傳來血液如雷奔吼的聲響,緊接着這聲音嘎然收止,取而代之的是鐵器相互敲擊般的聲音,清脆铮鳴。

這聲音一下就吸引了王火的目光。

靖公主竟然在這個時候,突破淬血境界,正式步入鑄骨階段,那鐵器敲擊般的聲音,就是叩骨之音。

靖公主雙目微微眯起,眼中神色不善。

王火感覺到一種強大的精神鎖定了他,渾身上下猶如針刺一般,似乎只要他王火再往前踏出一步,靖公主就會親自出手殺了他王火。

王火身形凝在那裏,擡起的腳怎麽都無法落下。

此時轎子之中二王子臉上露出無趣的神情來,撇了撇嘴,唇角輕動。

轎子外面的王火如蒙大赦,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他本就不是靖公主的對手,并且他投靠二王子已經夠不要臉了,要是再和老主人動手,簡直無異于禽獸了,若是能勝也就罷了,即丢了人又打不贏,他的作用在二王子眼中、将貶得一錢不值。

王火當即扭頭,這懸在空中的一腳才算是落了下來,王火此時才發現,他後背竟然濕了一片。

王火一擺手,幾個奴仆還有侍衛紛紛離開,那華麗的馬車也不用轎夫駕馭,四匹駿馬自行邁步,踢踏作響,緩緩行駛起來。

四王子低聲嚷嚷道:“二哥,你幹嘛?我廢掉了兩個手下,就這麽灰頭土臉的走了?我丢不起這張臉。”

二王子重新靠回包着軟布的轎牆上,依舊是一副被掏空了精氣神的纨绔樣子,“留下來怎麽着?你沒看到那賤婢要親自出手了麽?王火那小子修為根本不夠看,叫他上去,不過是徒增羞恥罷了,沒有必要一次将人都丢光了。”

四王子怒氣滔天,開口道:“二哥,那背主的狗才沒用,我完全可以親自動手,狠狠揍那賤婢一頓,怎麽也得将這個場子找回來才成啊!”

二王子睥睨了四王子一眼,淡淡的道:“老四,你是普通人麽?你是王子,若什麽事情都親自出手,還要你的王子身份臉面麽?成何體統?你和那些卑賤的下等人有什麽區別?那賤婢不過是咱們消遣的一個玩具罷了,她一時風光而已,對這種貨色沒必要太上心。咱們的真正對手是老大。”

二王子說完,便不再理會四王子,而是皺眉沉思,顯然不是在想靖公主的事情,而是琢磨值得他去思考的東西。

眼瞅着二王子、四王子的馬車就要離開,王火也帶着一衆仆人退走,憨牛捂着肩膀吐了口口水,人家打上門來,想走就走,他們身為公主府的人他們能夠做的也就只有如此了。

“等等!”一個突兀的聲音忽然響起,這聲音清脆略顯稚嫩,原本公主府門前沉寂得吓人,這聲音一吐出來,就顯得格外刺耳。

王火詫異的扭頭望去,不光王火,公主府的人都齊齊看向方蕩。

靖公主微微皺眉,她雖然很想叫住二王子還有四王子好好的教訓他們,但她很清楚,自己辦不到,哪怕她已經進入了鑄骨階段,也依舊遠遠比不上二王子。

還有她在整個王府之中屬于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那種,整個王府的人都在等着她出醜,所有人的都恨不得将她踩在腳下,她安安靜靜的不惹事還好,若是她和二王子、四王子真的動起手來,吃虧的定然是她,所有的人都會指摘她的不是,尤其是一直想要置她于死地的雲王後,她絕對不能給雲王後半點機會。

靖公主現在最首要的是修煉進入練氣境界,只要一步邁進去,人生大不同。

進不去,一切休提,她實在沒有時間和精力浪費在和二王子還有四王子争鬥上。

靖公主沒想到方蕩竟然在這個時候開口。

人人好奇,就連轎子之中的二王子都親自挑開轎簾,看向方蕩,能夠叫二王子如此關注,這對于方蕩這樣的人來說,簡直就是一種殊榮。

方蕩依舊是一張人畜無害的呆萌表情,這表情迎上二王子的人投來的冰寒目光,使得二王子的人們盡皆詫異,搞不清楚這個好似沒有完全開化的家夥究竟在想些什麽。

就見方蕩小跑了兩步,跑到三條下巴上滿是苦嫂鮮血的大狗面前,方蕩對着三條狗咧嘴一笑,雖然是笑,但方蕩身上的那種純粹的野獸氣息瞬間使得這三條大狗瑟瑟發抖,夾着尾巴驚慌後退。

牽狗人遠沒有狗的直覺靈敏,愣愣的看着笑呵呵的方蕩,就在他琢磨着現在就放開狗繩,将這個小崽子咬死的時候,方蕩擡起腳來,呱唧、呱唧、呱唧,三聲脆響,将三只狗腦袋全部踩爛。

方蕩從小在爛毒灘地中殺那些變異的野獸為生,殺眼前這幾只小狗,實在太輕松不過了。

将給方蕩盛飯的苦嫂咬成那個樣子,方蕩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打狗也得看主人,之前鴿子不是不能将三條撕咬苦嫂的惡犬直接踢死,而是不能踢死,踢死了這幾條狗,二王子,四王子的顏面下不來,事情就沒辦法解決了。

鴿子等人顧慮重重,但方蕩心中卻沒有這麽多的計較,誰對每天準時給他飯吃的人不敬,他就殺了誰!

方蕩踩死了三條狗,那牽狗的大怒,四周二王子四王子的仆從們齊齊大喝,當即就要跟方蕩玩命,結果方蕩相當沒品的掉頭就跑。

就在二王子四王子手下齊齊憤怒大叫準備追趕方蕩的時候,方蕩竟然不是逃竄回靖公主府,而是将地上的那塊碩大的牌匾拎了起來,随後一只手拽着牌匾,朝着二王子、四王子的轎子跑去。

牌匾拖在地上,發出刺耳的擦地聲,二王子、四王子的人又是一愣,随後眼睜睜的看着方蕩将用燙金大字寫着的‘胯下奴狗,無卵男兒’的牌匾扯到了沒有轎夫的轎子前。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二王子四王子手下的更是齊齊大驚失色,他們倒不怕方蕩會将二王子四王子怎麽樣,二王子四王子修為都不低,況且每一個王子都有隐秘的存在貼身保護,但方蕩要是真的沖撞了二王子,四王子他們的罪過就大了。

就見方蕩直接将牌匾掄起,咚的一聲,重大的牌匾狠狠地砸在了轎子頂上。

那牌匾做工其實蠻粗糙,但也有二三十斤重,砸在堅硬的鐵骨轎子,上整個轎子微微一顫,發出的聲響雖然并不算太大,但卻足以震顫人心,簡直就如鐵錘砸在在場所有的人心上一般。

那可是二王子的馬車。

馬車中二王子那雙張不開的雙目此時眯得幾乎只剩下一條線,而四王子怒火中燒,眼睛之中都快噴出火來了,他們這麽尊貴的身份,竟然被一個區區的侍衛如此羞辱,他必須将外面那個傻小子碎屍萬段,四王子幾乎要立即跳出馬車。

不過他的手腕被二王子微微一扯,被生生拉住。

四王子一愣,扭頭道:“二哥這你都能忍?”

二王子呵呵一笑道:“忍?我對老大能忍,對父王能忍,對一塊腳底泥忍什麽忍?你說一只老鼠若是激怒了一只老虎,老虎會怎樣?”

四王子想了想道:“抓住老鼠吃掉!”

二王子笑着搖頭道:“無趣,一口吃了有什麽意思?我更喜歡一點點拔毛剝皮,本來一個小小的侍衛不值得我下功夫,不過,正好他得罪了我,借着這個機會,我要好好羞辱一下那個小賤婢!今天時間不多,一切等我應付完大王子再說。”

四王子背脊上感到一陣寒涼,二王子猶如一座冰山,使得轎子裏面變得堪比冰窟一樣,他清楚的感覺到自己被二哥抓住的胳膊上蹦起了一片片的雞皮疙瘩。

“紅殇!”二王子輕吐兩字,二王子身後一股淡淡的風氣湧動,轎子上面的牌匾嘭的一聲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彈開,整塊牌匾在空中被炸得四分五裂。

莫名其妙的,方蕩感到一股大力猛的襲來,直接将他撞飛十幾米,要不是鄭守一下将他接住的話,他估計要被摔個狼狽十足。

如同彈開塵土一樣,将方蕩彈開,二王子的馬車再次動起來,緩緩離去。

這一次,沒有人再叫停馬車,王火頭也沒回的跟在馬車旁邊,一直到馬車消失。

鄭守雙目微微眯了眯,內中閃現出一絲迷惘無奈,輕輕嘆息道:“既然選了自己的路,就堅定走下去,希望你能夠在自己的路上走好。”

方蕩此時正在鄭守懷中,剛才不知道什麽力量襲擊了他,使得他胸口悶成一片,喘息都有些費力,不過舌根下的奇毒內丹一震,這一切不适就徹底消散。

方蕩有些詫異的看向鄭守,他不太明白鄭守的話,鄭守不是應該非常恨王火麽?

感受到方蕩的目光,鄭守苦笑一下道:“天下只有負父母的兒女,哪有負兒女的父母?他再不是東西,在我心中……哎,等你有了孩子就懂了。”

公主府此時忙碌起來,鴿子受了重傷胸口塌癟,憨牛鎖骨粉碎傷得也不輕,磚堆中挖出來的豹子稍好一點,但現在也閉着氣。

鄭守用力的拍了拍方蕩肩膀,要不是方蕩這次找回一點場子的話,他們公主府就名聲掃地了,雖然以往也經常有狼狽的時候,但今天的這個虧吃下去的話,尤其是那面寫着胯下奴狗,無卵男兒的匾額,從今往後就再也別想直着腰見人了。

不過此時所有的人看方蕩的眼神都變了,有驚訝,有驚嘆,有喜悅,有親近,但同時,他們的心中都蒙上了一層陰影,方蕩這一次将二王子還有四王子得罪到家了。

二王子還有四王子雖然走了,但絕對不會如此善罷甘休,尤其是二王子,性情陰沉狠辣,行事更是不擇手段,非常可怕。

被欺壓慣了的他們心中顧慮太多了。

靖公主的聲音傳來:“好運,随我來!”

第 24 章 一碎雙蛋

書生的蹬天鞭,只有一個最大的缺點,那就是腳若登天,高高擡起,劈開大衩,露出關鍵部位。

這個弱點書生的師父早就跟他叮囑過,但他自信自己腿法極快,能夠彌補這個缺點。

并且他在用蹬天鞭的時候,往往是在占據優勢對手沒有還手之力的情況下,所以這蹬天鞭百發百中,沒有幸免者,從而成就了他奪命雙腳,登天書生的綽號。

書生萬萬沒想到,竟然有一天,一個少年會在他大腿劈開最大的時候,偷襲他的薄弱處。

太壞了,太陰險了。

這樣壞的家夥,竟然有着一張人畜無害,甚至看上去有些呆萌的面容!

叮當!

兩聲脆響,鄭守的兩顆核桃砸進青石地面之中,火花四濺,這刺耳的噪音一下驚醒衆人。

鄭守大喝一聲,心髒如同擂鼓,咚咚作響,震動得三米開外牆壁都跟着嗡嗡顫動,腳下地面上的石子亂彈亂跳。

那臉上有疤的男子眼瞅着自己的師弟小腹鮮血滾滾,震驚分神的當口,被鄭守一拳砸中胸口,發出一聲金鐵铮鳴,整個人倒飛出去,不過他雙腳穩穩落地,嘴角濺出一線血絲,看起來不過是輕傷。

疤面男子根本沒有理會重擊他一拳的鄭守,一雙眼睛呆呆的看着捂着褲裆嗷嗷亂叫,滿地打滾的書生後,扭轉過頭來,一雙內中毫無半點情緒,猶如野獸遇到獵物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方蕩。

四周傳來轟然的叫好聲,圍觀的不怕事兒大,他們只管精彩不精彩,方蕩這一拳,鮮血亂濺,那高傲的書生慘嚎不斷,一臉泥土狼狽不堪,自然是好看至極。

不過其中有些明白事理的連忙拽拽旁邊叫好的,用下巴點了點遠處不聲不響的馬車,随後那叫好的立時被捏住了脖子般,出了一聲冷汗,緊接着掉頭就走,生怕被人記下面目來。

當看清楚方蕩的身形,還有那層剛剛磨出嫩繭來的皮肉的時候,疤面男不由得吐了口吐沫,“我還以為從草坑兒裏鑽出一條龍來,原來是一條走了狗屎運的蟲!”

豹子此時也緩過神來,合攏下巴後快步上前,興奮地重重一拍方蕩肩頭,叫道:“好小子!”

說完豹子連忙貓腰伸手,正要小心的将鴿子抱起來。

那疤面男子忽然發難,和書生動作如出一轍,一步邁出,便橫跨十幾米的距離,一只腳朝着方蕩的胸口踹去。

這一腳顯然比書生更有火候,也更加老辣,更且是含怒出手,力量灌起,衣衫獵獵作響,疤面男整個人猶如離弦之箭,橫沖而來。

方蕩本就明亮的雙目放光,被對方這一腳激得瞬間進入那種一切都變得緩慢的狀态之中,在他眼中,這一腳遠比當初的鴿子要快太多,但卻還不夠快,他依舊有足夠的時間思考,避開這一腳後要怎麽弄死這個疤面男。

在方蕩的世界裏,仁慈這種東西是不存在的,爛毒灘地之中,只要雙方動手,除了一方逃走,就是你死我亡。

不過方蕩此時的那種一動不動的模樣在旁人眼中看起來,就如同吓傻了一樣,呆呆傻傻,連正常人的驚慌反應都沒有。

此時貓腰下去要抱起鴿子的豹子雙目瞳孔急縮,危險降臨,豹子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護着身旁的方蕩。

雖然他不是鄭守的徒弟,但他已經将方蕩當成是他的小師弟,說起來,他們這些人都挺喜歡這個平時沒有什麽言語的叫做好運卻有着蔫壞兒心思的家夥。

豹子猛的伸手将已經做好了準備要出手一招殺死疤面男的方蕩推開,在豹子和其他人眼中,方蕩不過是偷襲得手,真動手的話,轉眼就會被奪命雙腳殺死。

豹子發出一聲爆吼,胸口上肌肉蛩結鼓起,發出牛皮被繃緊的崩崩聲響,以至于他的上半邊身子瞬間漲大一倍,肌肉變成青紫色,猶如金鐵一般結實,鍛肉到了一定程度,肌肉如鐵,皮膚如鋼。

铮的一聲金鐵交擊的巨響在方蕩耳邊炸開,這聲音震得方蕩耳膜欲裂,不過方蕩舌尖上的那顆奇毒內丹此時嗡然一顫,方蕩便一切如常。

豹子倒飛出去,咚的一聲撞碎了公主府年久失修的大牆,灰塵鋪天蓋地般的翻湧起來。

疤面男臉上露出一絲獰笑,在空中潇灑轉身,要腳不沾地的給方蕩來上一腳,這就叫做乾坤腳。

疤面男和書生不愧都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雖然腿法不一樣,但攻擊的思路都是一樣的,書生也是在空中足不沾地,要一腳退敵一腳踏死方蕩,現在疤面男也是同樣的想法。

然而,疤面男子整得意的時候,驟然感到小腹一麻,最初這痛楚如同針刺,随後那根刺入肚腹的針驟然放大,變成了一根鋒利的矛,随後鋒利的矛的矛尖不見了,變成了一根棍子,這根棍子一下插入他的小腹之中,來回攪動,将他的腸子全都擰纏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

疤面男子在空中直線倒飛出去,十幾米後撞在牆壁上,才跌落在地,卻感覺不到身子撞在牆壁上的痛楚,此時的疤面男雙手捂着自己的褲裆滿地打滾。

那個被豹子推開的小小的身影再次出現在原本的位置,依舊是提着小小的拳頭,閃爍着一雙明亮的眼睛,外帶一張充滿呆萌的臉,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拳頭上又裹了一層鮮血,上面冒着淡淡的蒸汽。

此時公主府門前,兩個男子捂着褲裆殺豬般的嗷嗷慘叫,滾過來滾過去,不愧是師兄弟,連翻滾慘叫的姿勢和聲音都相當一致。

整個公主府門前的一切猶如石化了一般。

又偷襲啊,卑鄙啊,無恥啊!

真是蔫壞透了啊……

剛剛走出公主府的靖公主剛好看到這一切,一雙美目也不由得呆住了,腳步跨過臺階,高高擡起都忘記了放下。

遠處轎子之中的四王子表情擰巴至極,随後咬牙道:“害我丢臉,廢物,廢物,兩個沒用的廢物!”

二王子那張本就慘白的臉此刻白如紙張一般,神情越發陰沉了。

二王子看了一眼正要走出大門的靖公主,張不開的雙目微微眯了眯,嘴唇動了動,說了幾句什麽。

此時站在公主府門口的王火臉上閃現出一絲掙紮,随後變得堅定起來,他已經沒有退路了,既然認定了一條道路,就要一步一個腳印的走下去,一回頭,就是萬丈深淵粉身碎骨。

“把這兩個家夥擡下去,殺豬般的嗷嗷亂叫,聽着心煩!”王火還有些不适應這樣的說話方式,所以開始聲音略有稚嫩,但說到後來,已經順暢無比,王火忽然覺得,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頤指氣使,手握權柄,而不是在公主府般,裝孫子一樣被人欺淩,王火覺得自己心氣理順不少,越發堅信自己選擇的道路沒有錯。

這奪命雙腳被廢掉了,他若是能夠找回場子,那麽對他以後的前途大有好處,奪命雙腳是四王子的人,而他是二王子的人,給二王子張臉是他在二王子身邊立足的最快途徑,同時能夠在二王子面前,和靖公主割裂關系,對他得到二王子的信任相當重要。

王火深吸口氣,徑直走向方蕩,第一步,他心髒咚的跳動一聲,地面随之一顫,第二步踏出,在王火身上傳來小河激流撞擊岩石的聲響,這是進入去渣境界後血液沖擊血管之中的雜質發出的聲響。

此時的王火,精氣神都被提高到了極致,他的眼中,就只有一個方蕩,他要用最簡單的辦法,最殘忍的手段,最酷辣的招式來殺掉方蕩。

”你叫什麽?“王火如同一只熊一般朝着小小的方蕩碾壓過去。

方蕩依舊是呆呆的面容,攥着塗滿鮮血的拳頭,扭頭看了眼鄭守他們,随後堅定的開口道:“我叫蔫壞兒!”

第 23 章 只有起錯的名字

四周的行人議論紛紛,對着鄭守等人指指點點,尤其是王火說完之後,更是連連搖頭,不知道是為王火搖頭,還是對鄭守等人搖頭。

被王火這樣當面羞辱,憨牛等人各個目中噴火,但卻依舊無可奈何,這不是第一次了。

這幫家夥的背後是二王子還有四王子,這兩個家夥的手下,三天兩頭就會來這裏搗亂,前幾次聽說公主招了幾個火奴,更是跑來找茬生生打死了三個。

公主在王府之中沒有任何依仗,最開始也去找二王子還有四王子理論,但結果卻次次都是靖公主吃虧,二王子還有四王子反倒變本加厲,久而久之,靖公主也只能咬破了嘴唇将血咽到肚子裏。

靖公主都是如此,更何況是鄭守他們了,別說現在尚未出人命,就算真的出了人命,苦嫂在門口被生生打死,他們也沒有辦法。

一方面是二王子四王子勢大,另外一方面則是因為他們這些人沒有足夠的玉貝石來孕養身子,根本比不上對面的幾個二王子和四王子吃飽喝足的手下,就算動手,吃虧的一樣是他們,最終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勢力比不上,打也打不過,這樣的情況下,只能當縮頭烏龜了。

在靖公主府對面一輛華貴無比的馬車上,內中坐着兩個衣着華麗不凡的男子。

其中一個一張白臉,眼圈微黑,嘴唇有些不自然的發白,雙目略有昏濁,坐在那裏側歪着身子,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纨绔公子哥。

另外一個則面容紅潤,丹目紅唇,雙目炯炯有神,身上筋肉蛩結,壯碩得猶如一頭牛一樣,這兩個人站在一起,簡直就是最鮮明的對比。

“二哥,這麽搞下去太膩歪了,那賤婢家的狗才一個比一個慫,以前還敢放個屁,現在連屁都不敢放了。”面色紅潤身體強壯的男子欠了欠酸脹的屁股,打了個哈欠,一臉無聊的道。

猶如病秧子一樣斜倒在轎壁上的男子張開睡不醒般的眼睛,伸出蒼白的兩根修長手指,挑開轎簾,對外面低聲說了句什麽。聲音極小,猶若蚊蠅,一般人就算貼在跟前都聽不清楚。

但王火身後一名臉上有一道刀疤的男子卻微微點頭,似乎聽到了二王子的吩咐。

刀疤男忽然嘿嘿怪笑兩聲道:“公主府就是公主府,你們不愧是在娘們胯下讨生活的東西,一個個長得人模狗樣,竟然全都是沒有半點血性的閹貨,來來來,掏出你們的東西給爺們兒看看是不是閹幹淨啦?啊?哈哈!”

刀疤男子旁邊站着一個頭戴随風倒帽子的書生,這書生雙手插在袖管中,一身書生袍幹淨得過分,一看就是個有潔癖的家夥。

着書生聲音尖細,陰陽怪氣的道:“既然公主府中都是一幫沒有卵子的,那我就送一副匾額給他們。”

說着書生身後兩個跟班擡出一面蒙着紅布的匾額來,書生将紅布一挑,內中金燦燦的八個大字在陽光下幾乎要烙印在鄭守等人的臉上——胯下奴狗,無卵男兒。

四周圍觀的人現在越來越多,見到這幅匾額後不少人都笑了起來,在他們眼中,公主府的鄭守等人就是十足的窩囊廢。被人欺負到家門前了,還只能當縮頭烏龜,不是窩囊廢是什麽?

被當衆送了這羞辱匾額,若還是咬着牙咽下去的話,那麽從今之後,這八個大字将永遠烙刻在他們這些公主府的侍衛臉上,只要是在這火毒城中,走到那裏都将被人瞧不起,淪為天下笑柄。

鄭守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雙目死死的看了一眼那輛一動不動的華麗馬車,随後猛的一轉頭,往門內疾走,武夫一怒殺人,最是容易,隐忍負重最是艱難。

鄭守不是不要臉面,他在火毒城中厮混了大半輩子,這張臉比什麽都重要,但他們實在不是二王子四王子的對手,拼死一戰自取其辱倒也罷了,關鍵是他們這些人若是死了殘了,那麽以後靖公主連個使喚的人都沒有了,他就算被人嘲笑一輩子當沒卵子的,也不能看着玉夫人臨死前托付給他的靖公主真的變成孤家寡人。

鄭守一伸手将要沖出去的憨牛手臂牢牢鉗住,幾乎是拖着憨牛在走,不過他沒能拉住從憨牛身後竄出來的鴿子。

鴿子身形瘦小,一步五米,在地上猶如一陣旋風般的刮了過去。

鄭守不由得大叫道:“鴿子,快回來,你不是他們的對手……”

鴿子在空中怒喝道:“以我熱血,告訴他們咱們公主府的男子究竟如何!”

鴿子不是鄭守,血氣方剛的他受不過這個氣,明知道不是對手,依舊上前,這是去尋死了。

那書生臉上露出一絲陰笑,輕蔑無比,鴿子連磨皮這一關都沒有過,還敢出來挑釁?鴿子速度不慢,但他卻依舊還有時間稍稍扭頭,看了一眼身後那輛華麗的馬車,似乎聽到了什麽,微微點頭。

“你若能碰到我的一片衣角,就算你贏了!”書生趾高氣揚的說道。

電光交錯,鴿子有着金鐵之色的雙爪尚未抓到那書生胸口,便被書生一腳兜中胸口,鴿子身法快,但這書生的腳更快!

“可笑……”

書生輕蔑吐出兩個字來,後面的言語尚未來得及說出,卻不料鴿子噗的一聲,噴了那書生一臉一身滾燙鮮血,這才倒飛回來,重重的摔在憨牛懷中。

此時鴿子兩眼翻白,胸口凹下去一個大坑,整個身子一下就軟了,若無金丹妙藥醫治,就算勉強能活,後半輩子也必然連床都下不來。

明面上鴿子自然是輸了,但書生贏得卻也狼狽,此時滿臉鮮血,衣衫上鮮紅一片,他可是淬血煉渣的境界,竟然被皮都沒練好的家夥噴了一臉,說出去都是笑話,這書生潔癖極重,根本受不了身上被弄得這麽髒,看着髒污的白袍,嗅着鴿子鮮血的腥味,書生一張臉都扭曲起來。

“該死的髒貨,竟然敢弄髒……”

書生正嘶吼咆哮,面上忽然一怔,下意識的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角,随後臉上的神情變得陰沉至極,他的眼角皮膚破了,雖然只是幾道微不可查的小傷口,但還是破了,在鴿子的鮮血浸泡下,絲絲絞痛。

鴿子的那口血當然不可能将煉血去渣的他的臉弄破,真正弄破他的臉的,是一顆牙齒,鴿子咬碎了自己的牙齒,也就是說,鴿子從出手的時候就知道傷不了他,那個時候鴿子就已經咬碎了牙,等着偷襲他。

想到這裏,書生再次摸了摸眼角上的傷口,後背上冒起一層冷汗。

好歹毒!這該死的鴿子不是要破他的皮肉,而是要用那顆牙齒刺瞎他的眼睛,好在他修為不高,準頭不夠,不然自己現在就瞎了。

書生原本一張臉原本就扭曲無比,此時卻變得極端猙獰,足尖一點,身形如同梭子镖般的射出,三十多米的距離竟然一步橫跨,一只腳朝着鴿子腦袋便踩了下去,以淬血境界的武者力量,這一腳足以将鴿子的腦袋踩爆。

憨牛萬沒想到這書生竟然趕盡殺絕,以往二王子、四王子的人來搗亂,都只是羞辱他們,卻從未真正下過要命的毒手,憨牛不可能抱着鴿子避開這一腳,連忙放開鴿子,一聲蠻吼,雙肩一拱,如同一頭奮起的犀牛用肩膀朝着書生的那只腳撞去。

不光憨牛沒有料到這書生會下毒手,誰都沒有料到。

鄭守眼睛瞪得溜圓,當即搶步上前,但他剛剛踏出一步,那臉上有傷疤的壯漢一只腳已經出現在鄭守臉頰不遠處。

這書生和壯漢有個诨號,叫做奪命雙腳,在四王子府中算是中上等的人物,兩人是一個師父,最擅長的都是腿法,并且兩人都已經到了淬血去渣的境界,比鄭守的淬血煉心高出一節來。

這一腳掀起一陣如刀狂風,逼得鄭守腳下不得不一頓,就是這麽一頓,鴿子就再無可救了。

書生那一腳踏在憨牛的肩膀上,傳來咔嚓一聲脆響,憨牛的鎖骨猶如木柴一般被踏碎,憨牛更是直接被踹飛出去,滾地葫蘆一般掀起一長溜灰塵。

書生這一腳的力道被憨牛耗盡,卻還有另外一腳,此時書生足不沾地,另一只腳高高擡起。

這一腳有個名號叫做蹬天鞭,是書生成名絕技,一腳擡起腳心朝天,狀若登天,随後高高砸下,腿落如鞭,力道威猛,青石都能踏成粉渣,這一腳朝着鴿子的面門狠狠地踩下去,後果可想而知,轉眼間就是迸濺得四處都是的肉泥骨渣。

公主府所有的人都目眦欲裂,卻無計可施,他們距離太遠,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鴿子的腦袋變成一灘爛泥。

鄭守大叫一聲,拼着挨上一腳,将手中的兩顆比金鐵還要沉重的核桃丢出,但這兩個核桃或許能夠傷到書生,卻絕對救不了鴿子。

轎子之中的四王子臉上露出興奮之色,對于嗜血的他來說,這場面才有些看頭,而面色蒼白的二王子則依舊是一副恹恹的神情,眼中有一些冷漠無趣,還有一些厭倦乏味,一個玩具,就算再怎麽有趣,一連玩了幾年,自然無趣的很。

書生臉上顯現出一絲獰笑來,二王子有話,今天就是要弄死兩個侍衛,叫公主府上下離心,叫靖公主變成孤家寡人,叫靖公主嘗一嘗,二王子的娘被貶冷宮,五年無人登門的痛苦。

就在這高高擡起的一腳即将狠狠踏下,要将鴿子的腦袋踩爆的時候,一個身影出現在書生面前,随後一個拳頭悄無聲息的彈出,收回。

書生略有興奮地面孔瞬間變成了青紫色,随後書生直接倒飛出去,捂着自己鮮血淋漓的小腹下面滿地打滾嗷嗷怪叫。

在場的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同時,都覺得自己小腹下面關鍵處疼痛猶如針刺一般,有些人甚至冒出一層虛汗來。

連不遠處華麗轎子之中的兩位王子都愣住了,那嗜血的四王子長大了嘴巴,就連一向病恹恹的二王子都将眯縫眼瞪得溜圓。

不知什麽時候,一個額頭上一大塊藥性黑斑,面容有些呆滞,但卻有着一雙明亮無比的眼睛的大男孩出現在鴿子身前,腦袋略微歪着,看着書生等人,他的手上,沾滿了鮮血。

整個公主府門前,除了殺豬般的慘叫外,靜得吓人。

蔫壞兒……

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

第 22 章 割袍滅友情

黑叔修為已經達到了練氣境界,已經完全可以進入修仙門派之中,這樣的人物可不是靖公主能夠使喚的。

鄭守若不是為了報恩一直跟着靖公主,以他當初王府前三的身手潛力,去任何一家都會被奉為上賓,并且會給予玉貝石供他修煉,鄭守為了看護靖公主一直沒有走,靖公主日子緊張無比,自然也就沒有多餘的玉貝石供給鄭守修煉,最終的結果就是天份卓絕的鄭守修為在十年前就停步不前,并且已經錯過了最佳的修煉時間,這一輩子恐怕都在修為上無法再有多少進境了。

修煉乃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鄭守以後的修為會越來越弱。原本的寶石現在已經泯然于衆了,不久之後,将會蒙塵消亡。

就算是早管事,也并非一般人,秀才在皇都那樣的地方或許屁都不算一個,但在這火毒城卻也是鳳毛麟角了,稱得上是少有的學問人,在火毒城原本是可以直接做官的,但早管事棄了功名,卻給靖公主這個寒酸的公主當管家,說出去都被人笑掉大牙了。

這些人可以說是在不計榮辱的跟随靖公主,而原因卻不是因為靖公主,而是玉夫人,黑叔有句話,“我修煉不為長生,只為報恩。”

當初玉夫人究竟對他們有着怎樣的恩情,他們從未吐露過一個字,大恩不言謝,一切只做不說就好。

當初玉夫人的風華絕代已經如煙泥遠去消散,剩下的就只是幾個人心中的一個執念,鄭守那句話說得好,死的時候閉上眼睛心中無牽無挂,一生無愧于心,就是潇灑。

鄭守等人遠遠的就聽到前面傳來嘈雜的聲音,聽起來是苦嫂的痛呼,還有幾個男子的笑聲和兇狠的狗叫聲。

方蕩皺了皺眉,對于每天按時給他飯吃的苦嫂,方蕩有着別樣的感情。

鄭守不由得加快了腳步,身後的憨牛、鴿子等人紛紛咬牙切齒。

鄭守撞開大門,就見公主府門外站着幾個短衣衫的壯碩男子,嬉皮笑臉,在他們面前,遠處停着一輛華貴無比的四馬馬車,車廂被布幔擋着,看不到內中詳情,眼前地面上有三條半人高的狼狗,正在撕咬除外采買剛剛回來的苦嫂的大腿和手臂。

菜籃子散在一邊,黃瓜豆角散落一地。

這三條狼狗顯然訓練有素,死死咬住苦嫂的大腿和手臂,看起來不想要人命,但絕對要人殘,說這三條狗能夠将苦嫂的胳膊腿生生撕下來都很有可能。

鄭守腦袋上青筋蹦跳,正要上前,但他擅長的是重手摔打,速度稍慢,鴿子奇瘦如猴,身法比鄭守快一線,已經到了那三條狗前,飛腳連踢,直接将三只大狗踹飛出去,三條大狗每一條都足足有一百多斤,尋常人抱都抱不起來,鴿子這腳法相當有火候了。

憨牛則将苦嫂扶起,就見苦嫂左腿和雙臂上是血淋淋的窟窿,他們要是再晚來幾分鐘苦嫂的肉非得被生生撕下去不可,到時候,苦嫂就只能落下殘疾,甚至有可能一輩子都幹不了活。這對于一個下人來說,比要了她的命還可怕。

憨牛臉色變得極為難看,甚至已經發青了,瞪着銅鈴一般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對面嬉笑的幾個男子中的一個。

這人生的一張好面相,雖然不是那種典型的帥哥,但卻比一般的帥哥多了陽剛氣,一身皮膚細膩白嫩,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一看就是已經過了鍛肉階段進入淬血階段了。

并且方蕩已經聽不到這人猶如擂鼓般的心跳,這說明他已經越過心如擂鼓的淬血第一節煉心,進入了淬血第二節去渣。

這年輕人不過二十出頭,這樣的修為,甚至比鄭守還要高明。

其餘的幾個人都在嬉笑,但只有這個年輕人臉色并不好看,看着苦嫂身上的傷有些發呆。

憨牛憤怒的吼道:“王火,你做三姓家奴也就罷了,但你他娘的竟然……”

鄭守一擺手,攔住憨牛剩下的話。

鄭守一張面孔陰沉得要滴出黑水來一般,語氣卻出奇的淡,手中的兩個核桃緩緩轉動,雙目注視着那個男子道:“王火,你要做什麽?”

王火呆滞了片刻後,才将目光看向鄭守,随後,王火深吸口氣,艱難的咽了什麽下去,緊接着王火整個人都開始變化了,神情變得開始堅定起來,眼神也變得剛硬無情。

王火忽然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師父,我不想和你一樣,明明有大好的天賦,卻因為幾塊破石頭卡在煉心上再也無法更進一步,我今年十九歲了,我沒有多少個十九歲可以揮霍,等到了你的年紀,就算給我成山的玉貝石,我的修行也再難前進,師父,對不住了!”說着王火咚咚咚的磕頭。

鄭守坦然受之,這是訣別禮,這個頭磕下去,從此之後,師徒關系蕩然無存,在尊師重道的玄天大陸上,這種師徒訣別禮除非是師父趕徒出門,輕易無人敢用。

就算自己的師父犯下滔天大錯,作為徒弟來說,往往也不過是想辦法幫師父彌補,敢對自己的師父行這個禮的徒弟簡直将自己釘在了恥辱柱上,從今之後,沒有人願意再收他為徒,也沒有人願意當他的徒弟,旁人提起這個人都是各種不恥,連自己的師父都敢不認,狼心狗肺,這天底下還有誰能信得過他?

王火這樣做簡直就是絕了自己在凡間的後路,除非能夠進入練氣境界,成為修仙者,否則前途暗淡。

看着王火在這裏咚咚磕頭,和王火一同前來的幾個人臉上都露出一絲蔑視笑容。

王火重重的磕了三個頭,腦門濺血,這才從地上緩緩站起,随後一撩短袍,嘶啦一扯,撕下一塊來,朝着憨牛等人一丢,這是割袍斷義了。

憨牛臉上反而沒了怒氣,露出陰沉沉的冷笑來,這個磕頭插香,當年喊着同日同時死的兄弟,他早就不認了。

磕頭斷師恩,割袍滅友情,王火是徹底喝出去了。

方蕩卻并不懂這些,他站在一臉憤恨的鴿子後面,再次扭頭看向被攙扶着走向門內的苦嫂,血撒了一地,猶如一條小河一般,蜿蜒進入了王府大門,方蕩舌尖不由得輕挑了一下那顆微微發酸發甜略一回味卻有些苦澀的奇毒內丹。

鴿子呵呵冷笑道:“王火,鄭老大養了你十九年,他是你師父麽?他是你爹!不錯,鄭老大在公主府所得玉貝石數量不多,但卻也未必不夠他沖擊更高境界,他之所以如此,是将自己的玉貝石給了你,沒有鄭老大含辛茹苦省吃儉用的騰挪,你能有現在的修為,狼心狗肺的東西,你三個頭絕師恩,但十九年的養育之恩你怎麽還?再磕三個頭?”

鄭守手中轉動的兩個核桃速度越來越慢,眼中的精光都開始變得迷蒙,似乎回到了當初那個雪夜,那個即将凍死的嬰兒,還有那一泡澆在脖頸上的滾燙童子尿……

王火臉上的表情變得極為複雜,不錯,師恩好還,活命之恩如何回報?

王火臉上的神情忽然變得獰厲起來,深吸一口氣,表情又變得冷漠慘白,平靜得如同一張白紙一樣。

緩緩地,王火說道:“這個恩情我應當用自己的一只手來還,但我還不了,我還要修行,斷一只手就絕了修行之路,這養育之恩,我不還了。反正從我走出公主府後,就已經是個卑鄙小人了,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成為一個正人君子,既然如此,我就将小人做到底吧!”

王火說着,伸手彈了彈方才跪地弄髒的衣擺,雲淡風輕,似乎将十九年的養育之恩就當成這些灰塵一樣彈掉了。

鄭守有些迷蒙的雙目重新變得清明起來,內中神光閃爍,此時鄭守再去看王火的眼睛,內中已經沒有了旁的雜念,看到他如同看待一個陌生人,王火眼中也沒了之前的那種掙紮,直接毫不膽怯的和鄭守對視,只将鄭守當成是自己修仙大路上的一塊石頭,要麽踢走,要麽墊腳。

話說到這裏,什麽情分都算是完了。

鄭守深吸口氣,随後一擺手道:“咱們回去!”

這實在是一句窩囊話,旁人找上門,在門口将苦嫂幾乎打殘,卻無法報仇,只能縮回去,這窩囊氣叫幾個侍衛一個個臉色難看之極。

方蕩莫名其妙的看着鄭守,眼前的事情他看了個大概,基本上也都明白了,王火這小子果然不是東西,活命之恩,比天還大,王火竟然說算就算了,方蕩要是鄭守就沖上去殺了王火。

誰知道鄭守竟然說出這麽喪氣的話來。

方蕩看向周圍的幾個人,就見他們一個個臉色難看,看向王火咬牙切齒,卻也無可奈何,便要退回大門之內。

王火一雙眼睛毫無畏懼的掃過所有人,在鄭先面上稍稍停頓後,凝視了鄭先的尚未磨砺成型的苦皮,露出一絲不屑,沉沉說道:“一群窩囊廢,我離開你們就對了,如你們這般窩窩囊囊的活着,不被自己的無能活活氣死就算不錯了,更別說想要修做縱橫天地,念頭順達的仙人了。”

第 21 章 玉夫人

靖公主今天有一種特別異常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好,原本她以靈氣灌注進血管之中,煉化血液,提升血液重量,總是有一種遲滞之感,靈氣走到那裏,那裏的血液便運轉緩慢如同鉛墜,前面的血液一慢,後面的血液在心髒的不斷泵壓下便積累得越來越多,鼓脹得血管開始膨脹,這個時候,靖公主往往不得不停下靈氣煉血,順暢血脈之後再重新開始,這樣停停走走的煉化血液速度非常慢,同時叫靖公主總是有種憋屈無力之感。

但今天靈氣煉血之時血液竟然流速依舊,絲毫沒有半點阻塞,這種感覺暢爽無比,就如阻塞河流的大堤壩被挖開了一般,叫靖公主驚喜不已。

靖公主隐隐覺得,自己的煉血之路已經走到盡頭,只差一點就能夠突破淬血境界,到時候她就可以開始鍛骨了。

就在靖公主心中興奮準備一鼓作氣突破重血的時候,早管事匆匆忙忙的小步跑到了練武場的月亮門門口,見到靖公主在修煉,便悄無聲息的朝着鄭守連連招手。

鄭守正在練拳,眉頭一皺,知道早管事這個模樣絕對沒有好事,看了眼靖公主,停了拳架輕步走到了早管事旁邊。

早管事言語猶如蚊蠅一般,低聲耳語,鄭守聽了幾句後一張臉瞬間黑了下來,鄭守又看了一眼靖公主,随後朝着包子憨牛等人一擺手,一衆守衛紛紛停下來,心有靈犀般無聲無息的走到鄭守身邊。,随後在鄭守的帶領下,走出了月亮門。

靖公主雖然沒有修煉到黑叔那種耳聰目明的境界,但耳力也比尋常人好,此時微微一嘆,張開眼睛,停止重血修煉,好不容易有突破的征兆,卻被人打擾,下次再有這樣的機會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

靖公主心情變得極差,若是她定力足夠好的話,可以不為外物萦懷,還能繼續修煉,可惜她畢竟年歲尚小,在定力上還差了一些火候,心中意動,便是浮躁,強行繼續修煉的話得不償失,甚至有可能後果嚴重。

方蕩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跟着面色青黑的鄭守一路急急往外走去,鄭守回頭看了方蕩一眼,随後低聲道:“好運,你一會在後面看着就成,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要出聲。”

看着方蕩不大理解的眨了眨眼,鄭守囑咐旁邊的鴿子道:“你看着點他。”

鴿子一張臉上也沒了那種人畜無害的模樣,陰沉無比,似乎連說話的心情都沒有,點了點頭。

這還是方蕩十天來首次走出練武場。

這十天裏方蕩也隐約知道了一些關于靖公主的事情,洪王府乃是整個火毒城中最有權勢的存在,但這并不代表靖公主也擁有強大的權勢。

洪正王有七子六女,其中最不受待見的就是靖公主了,原因倒不在靖公主身上,而在靖公主的娘玉夫人。

洪正王按制可以有妃一百二十人,其中王後一人,夫人三人,嫔九人,世婦二十七人,女禦八十一人,玉夫人本是夏國皇都之中的一名歌姬,號稱掌中燕,能歌善舞,氣質典雅,更有一身如玉如奶般的肌膚,在二八年華的時候被獻給洪正王。

洪正王見到了玉夫人後便立即神魂颠倒,迷戀無比,玉夫人直接被洪正王收為嫔妃,後來洪正王更是不顧世人之言直接将起玉嫔妃升為夫人,惹來許多争議,甚至夏國皇後都過問此事,即便如此,玉夫人依舊專寵長達八年之久,洪正王甚至生出過要将玉夫人立為正妃的念頭,最後因為玉夫人始終沒有誕下男丁才算作罷。

雖然八年相對于人的一生不算太長,但靖公主的娘玉夫人已經算是洪正王妃嫔之中受到寵愛時間最久的一位了,要知道洪正王本是山賊出身,天性涼薄,對女人尤其沒有長性,肯在一個女人身上耽誤八年,将其餘女子完全棄之不顧,已經殊為難得了。

可惜男人終究是喜新厭舊的,随着玉夫人美貌逝去,皮肉松弛,加上一直視玉夫人為心腹大患的雲王後專門給洪正王物色了一個有青梅異果之稱的域外舞姬,這歌姬身材火辣,毛色金黃,異香遍體,貌美驚人,猶如壁畫之中飛出的飛天神女一般,洪正王原本就如虎狼一般,很快就疏遠了玉夫人。

若只是疏遠也就罷了,畢竟洪正王有女一百二十人,這還不算随意寵幸的宮中侍女,就算清苦也一樣能夠過活,但玉夫人卻不同,因為受到洪正王專寵八年,加上處事不夠圓滑,幾乎得罪了王府上下所有的妃嫔,尤其是因為洪正王要将其立為王後的事情,搞得雲王後對靖公主也恨之入骨。

原本玉夫人風光的時候,旁人自然拿她沒有辦法,甚至還要巴結她,此時玉夫人失寵了,當然是人人都要上來踩兩腳,再加上玉夫人一直都沒有生出男丁來,失寵之後地位急轉直下,玉夫人受人反複欺淩,争不過,郁郁而終。

玉夫人臨死前唯一的願望就是再見洪正王一面,那畢竟是和她朝夕相處了八年,寄托着她一生榮辱的男人,可惜洪正王正和新寵恩愛,那裏願意将半點閑情浪費在她這個舊人身上?

玉夫人死去的時候是瞪着眼睛走的。

那一年靖公主不過七歲而已,有娘的孩子是塊寶,沒娘的孩子是根草,更何況玉夫人滿目皆敵?

靖公主基本上沒有享到什麽福,懂事後每日看到的就是以淚洗面的娘,遭遇的是備受王府上下人等的欺淩。

也正因為看夠了玉夫人的婆娑淚眼,看穿了旁人反複無常的嘴臉,靖公主才一心想要修仙,想要超脫出一個女子被鎖在深宮之中的宿命。

靖公主在王府之中過的是完全沒有任何存在感的日子,她不想和什麽人争,只想和自己的命争,但樹欲靜而風不止,靜公主的娘實在是太招人恨了,玉夫人死得太早了,仇人們沒有地方發洩,自然就全都着落在靖公主身上了。

尤其是二王子和四王子,簡直可以說恨靖公主入骨。

二王子的娘還有四王子的娘當初都是夫人,地位尊崇,也都是在和玉夫人争寵的時候被貶為嫔的,不過母憑子貴,兩位王妃雖然沒有了洪正王的寵愛,但只要兒子在她們的地位就在,同樣是失寵,相比沒有生下兒子的玉夫人來說,兩者間的地位相差不是一點半點。

本着為娘報仇的想法,二王子和四王子基本上沒事就會來靖公主這裏搗亂,靖公主着實吃了他們兩個不少苦頭。

并且,方蕩還知道了一件事,原本方蕩以為靖公主帶來九個火奴現在只剩下六個,其餘三個都被靖公主打死了,事情卻并非如此,那三個火奴都不是被靖公主打死的,而是被二王子還有四王子的人登門尋釁取樂是活活打死的。

靖公主雖然名字上帶着公主兩個字,其實也就是在百姓眼中尊貴點罷了,在真正的火毒城主流社會中是完全不受待見的,沒有人将她當成一回事。

在二王子還有四王子的使壞之下,靖公主還被洪正王許給了夏國三皇子為妃,一個妃子,沒有多少地位,除非極為受寵,否則也就是在三皇子的後院之中如冬日之中的花朵般老去枯萎,要知道,三皇子的品性,遠比洪正王更差,坊間有傳言,三皇子是霹靂降世,至剛至陽,每日要生食一女血肉才能壓制陽罡,雖說這傳言聽起來就不靠譜,但當初三皇子府中三五天就擡出一具屍體來的事情還是有的,後來被炫龍皇帝訓斥,才收斂不少。

可以說,靖公主進了三皇子府,唯一的用處,就是洪正王和三皇子拉近一點關系罷了。

鄭守帶着幾個侍衛悄聲走出練武場後,便邁開大步,風風火火的朝着敬公主府的大門奔去。

靖公主的居處雖然被稱為公主府,其實也就是一個大一點的宅院罷了,雖然在方蕩看來已經很大了,但其實在整個王府之中也就是邊邊角角的一個小巴掌罷了,除了練武場是玉夫人留下來的,還算闊氣,并且年久失修,緊挨着的就是下人們居住的地方,早上喧嚣,晚上混亂,寒酸得緊,每年撥下來的銀子都不夠修房頂的,更別說添置什麽新物件了。

只要是有些尊貴身份的,都不可能被丢在這樣的地方居住,可見靖公主的地位如何。

玉夫人一輩子樹敵無數,又郁郁而死,幾乎沒有給靖公主留下一針一線,但玉夫人唯一一個好處,就是對下人非常好,好到所有跟着玉公主的下人甘心為玉公主去死的地步。玉夫人其實就是處事不夠圓滑,但卻絕對是一個好人,總是拿自己的真心出來對待別人,只不過,有些時候你用真心,還不如不用,旁人非但不領情,甚至可能因此嫉恨你。

現在靖公主身邊的黑叔、早管事、鄭守甚至苦嫂還有幾個下人都是玉夫人留給靖公主的,不然現在的靖公主下場更慘淡。

第 20 章 龍袍下的渺小

十天。

方蕩每天都在在蒺藜缸中磨砺,一次時間比一次長。

這十天方蕩和鴿子等人一起同吃同住,這種近在咫尺的接觸,使得方蕩的閱歷飛速增加,對于人情世故等方面的了解也越來越多。

不知為何,方蕩心中如同有一點靈犀,對于這些學習的非常快。

方蕩雖然依舊很少說話,因為他依舊相當謹慎,但有些時候已經開始能夠和大家說上幾句看不出問題的言語,甚至也開始能夠聽得懂別人說的笑話了。

方蕩越來越覺得自己已經變成了火毒城的一份子,只是在夜深之時總是想自己的弟弟妹妹,還有石牢之中沒有聲息的娘,不過弟弟妹妹并不叫他擔心,畢竟他們從小吃肉,身體強壯。

方蕩打聽了許多關于龍的事情,此時方蕩才知道,原來龍是人族共有的圖騰,并且只有皇帝或者是皇親國戚,亦或是一些功勳卓著的大臣才有資格穿龍袍,至于洪王府的那塊龍影壁則是皇帝賞賜之物,在整個火毒城中,沒有任何人有資格穿龍袍。

随後方蕩又開始打聽一些關于自己父母或者是火毒城囚牢的事情。

可惜,十多年前的事情,就算是鄭守都不大清楚,只知道沒有天大的罪過,是絕對不會被丢進爛毒灘地中的,甚至身份太低都沒有資格,按照鄭守的記憶,火毒城中已經起碼七八年沒有人被囚入爛毒灘地了,畢竟沒有人能有這麽大的罪過,除了洪王爺,似乎也沒有誰有這樣尊貴的身份,不過每三五年就有從夏國各地的囚徒被投入爛毒灘地。

方蕩原本以為火毒城就是世界,現在他才知道,原來世界那麽大,火毒城不過是夏國三郡十八府七十二城中的一個小城而已。

并且夏國在整個玄天大陸上也不過是巴掌大小的地方,玄天大陸是十個國家之中國土面積最小,實力最弱。

老實說,世界究竟有多大,方蕩已經想象不出來了,這個時候鄭守說了一句話,使得方蕩印象極為深刻,若是徒步的話,一個人要一年的時間橫穿夏國,而若是想要橫穿玄天大陸十國的話至少需要十五年。

而且玄天大陸之外還有無盡妖洞,嗜血蠻國,無盡海域之中更有九域龍族對人族世界虎視眈眈,這些地方甚至都比玄天大陸要寬廣闊大。

據說玄天大陸如同龜背,位于世界中央,乃是得天地靈秀之地,而妖族蠻族還有龍族生活的地方都相當貧瘠,生存艱難無比,所以這三族做夢都想要奪得人族的地域,将人族作為他們的奴仆。

這些東西方蕩除了感嘆世界之大外,沒什麽太多的感受,說到奴仆,爛毒灘地的火奴賤狗們難道就不是人了?還不是一樣被抓來當成奴隸?

夜深之時,方蕩自己分析,他的父母恐怕還不是火毒城的人。

将這件事打聽清楚後,方蕩基本上便排除了王府是害他父母的嫌疑,這個心思一去,方蕩在靖公主這裏也就過得安心下來,不再總懷着敵意,開始一心一意的修煉。

在別人滿是敬畏的口中,方蕩知道了皇家的可怕,知道穿龍袍的存在地位尊崇,甚至聽到了皇帝一怒,血流漂杵這樣的言語。

方蕩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那一身龍袍面前究竟是多麽渺小,但方蕩心中卻沒有半點畏懼,方蕩所想的,就是自己需要力量,強大的力量。爛毒灘地這片貧瘠肮髒散發着腐臭味道的土地,叫方蕩時時刻刻面臨生存危機的同時,也教會了方蕩無所畏懼,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事情是比在爛毒灘地上生存更可怕的?更何況方蕩還以孱弱之軀養育了弟弟妹妹照顧了自己的父母?

方蕩還是首次在這樣的集體之中生活,他住的房間有五個人,除了鴿子、豹子、憨牛外,還有王胡子外加娘娘腔,王胡子娘娘腔這兩個家夥都不愛說話,王胡子對人态度不冷不淡,鍛煉完了,總是坐在太陽底下磨刀,沙沙沙沙,方蕩相當好奇。

娘娘腔其實一點都不娘,是個小白臉,模樣英俊,鴿子算是一個小帥哥,但娘娘腔遠比鴿子還要帥氣,蜂腰虎背,走出去絕對吸引女人的目光,他已經将一身繭皮褪下一大半,尤其是臉上一點都沒有了,在修為上僅次于豹子,行事更是冷若冰劍,只可惜,天生一副女人嗓子,說話猶如吳侬軟語,比女人嗓子還動聽百倍。

閉上嘴的時候,是叫人仰望的冰山美男,一張嘴一下就壞了道行。

也正因為如此,娘娘腔惜字如金,一起住了十天,方蕩就聽他說過一句話。

至于總是核桃不離手的鄭守,他有專門的房子居住,待遇比他們這些普通侍衛要高。

鴿子果然是鴿子,算是這五個之中最溫順的一個了,而且因為他修為在五人中最低,備受壓迫,現在有了方蕩墊底,算是揚眉吐氣,也或者是因為他想起了自己早夭的弟弟,總之對方蕩相當不錯。

好為人師的他知道方蕩什麽都不大明白,也不大愛說話,所以事事幫着方蕩,教方蕩,在爛毒灘地之中長大的方蕩可從未有過被人幫助的經歷,這種感覺,叫方蕩同樣感到很好奇。

這十天,可以說是方蕩這一生,除了在雲镌丹爐內外,過得最無憂無慮的日子了。

唯一叫方蕩不明白的是一個叫做王火的家夥,方蕩經常能夠聽到憨牛罵王火,一屋子的人似乎都相當不喜歡王火,不過罵來罵去,方蕩到底也不知道王火究竟做了什麽了不得的惡事。

當然,方蕩并不怎麽關心這件事。

方蕩每天都起個大早,随後就鑽進大缸中在蒺藜裏面暢游,鄭守教了方蕩一套拳法,還有一些輕身術,方蕩就沉在缸中打拳,每當方蕩練拳,缸面上荊棘如同炒豆子一樣翻來覆去。

一般人在這蒺藜裏動一動都是要死的感覺,方蕩同樣渾身劇痛,但他實在是太向往修仙者的力量了,爛毒灘地中長大的他,太清楚力量代表着什麽了。

哪怕再痛,他也咬牙挺着,短短的十天時間,方蕩身上已經被磨出來一層層薄薄的繭皮,現在的方蕩從蒺藜之中爬出來已經不會滿身血痕了。

大清早的,鴿子站在缸邊上咋舌不已,他在缸中足足練了大半年了,每天一個時辰,總計也就練了一百六十多個時辰,方蕩每天卻在蒺藜缸中磨練至少五個時辰,十天時間相當于他接近兩個月的磨砺時間了。

因為長時間的反複磨砺,此時方蕩身上的繭皮已經快要追上他了,估摸着再過十天,這個叫做好運的家夥就超過他了。

現在其他幾個侍衛天天都笑話他,叫他萬年墊底兒。還說蔫壞兒修為比他高了之後,掃地收拾房間包括洗衣服的活計就還是交給他來做。

鴿子可萬萬丢不起這個人,站在缸沿上,擦了擦鼻子,然後開始迎着清晨的寒風抖抖索索的脫衣服,“你小子這麽玩命幹嘛啊?一定是憋着壞呢吧?老子不會叫你得逞的,老子和你拼了!”

鴿子咬牙瞪眼,一臉憂郁憤恨的跳進缸中。

“我要買房子,我要娶媳婦,我要……”鴿子的慘叫伴随着一聲聲的願望響起來。房子裏面還在睡覺的憨牛晃了晃腦袋,抱起枕頭蓋在腦袋上,嚷嚷道:“告訴苦嫂,咱們以後不用買公雞了,這死鴿子打鳴聲亮得讨厭極了……”

随着方蕩皮肉磨出老繭來,方蕩不再出血,那些荊棘上也就不再沾染毒性,所以鴿子現在已經不會再中毒了。

靖公主本就是個喜靜不喜動的人,往常一個月也不見得出去一次,這十天基本上就沒有出門,所以他們這群侍衛相當清閑,平時都是各自練功,然後就是吃飯睡覺,靖公主今天也來得很早,在練武場上耍了一套拳後,便開始凝練氣血。

靖公主現在已經進入淬血第三節重血階段,除了找火奴進行對練之外,靖公主就是捏着一種青黑色不怎麽起眼兒的石頭打坐。

這個時候,靖公主手中的石頭光彩流溢,一道道光絲不斷的鑽入靖公主的掌心中,遠遠的,甚至能夠看到光絲在靖公主的皮下沿着血管游走,使得靖公主如同仙女一樣。

每當這個時候方蕩都會鑽出蒺藜,趴在缸沿上朝着靖公主望去。

鴿子也冒出頭來,雙手攀住缸沿兒,趴在鄭先旁邊,“知道為啥說你一輩子都不可能達到鍛骨境界了麽?從淬血開始,光用功沒有用,還需要有靈氣輔助修煉,看見公主手中的那玉貝石了沒有?那一塊玉貝石至少要五十兩銀子才能買到,淬血不像磨皮這樣,只要能吃苦扛得住打熬就能夠煉出一身厚皮來,無論是煉心還是去渣亦或是重血都要有靈氣輔助才能完成,也就是公主這樣的身份才用得起這樣的玉貝石,唉唉,我這輩子估計也就只能看看喽……”

方蕩眼睛不由得盯在靖公主手中的青黑色如同貝殼般的石頭上。

第 19 章 不勞而獲

鴿子直接将藥酒缸拎過來,從中取出藥酒給方蕩擦身子,好為人師的他,自然好好的誇了誇這藥酒的神效,教方蕩如何擦洗才能完全發揮藥力。

方蕩原本在周圍這些人身上感到敵意很重,但是現在,氣氛緩和,這些人身上就只剩下猶如一家人般的親近了。

方蕩的目光定在鴿子身上被荊棘摩擦出來的血痕上,鴿子畢竟練過,方蕩渾身上下猶如血人,鴿子身上的血痕只有幾十個,但方蕩眉頭不由得皺起。

約莫一刻鐘之後,鴿子覺得自己有些不對勁,摸了摸腦門,竟然燙手。

鴿子搖了搖頭,走到院子邊上的水缸前,舀了一碗水灌下去,初春季節的水,拔涼拔涼的,不過這使得鴿子感覺好受一點,鴿子随後看向身後的方蕩,呵呵一笑道:“你老跟着我幹什麽?還因為我抓你肩膀一下怨恨我呢?哦?難道是因為我剛才拍了你一下?哈哈,你個小氣鬼……”

鴿子話都沒有說完,正咧着嘴大笑,方蕩忽然出手,雙手猛的一推,直接将鴿子推進了水缸中。

鴿子那裏想到看上去憨厚的方蕩竟然驟下毒手,猝不及防下直接被推進了冰涼的水缸裏。

此時正是初春的季節,水寒如冰,鴿子嗷的大叫一聲,從缸中竄出,紅着眼睛去找方蕩,卻不料方蕩竟然已經跑遠,暴怒的鴿子放開雙腳狂追方蕩,兩人在場中你跑我颠,上蹿下跳,四周的鄭守等人笑得前仰後合。

此時的鴿子那裏還有半點發燒的狀态?簡直龍精虎猛。

遠處的靖公主和三個火奴對練完畢,扭頭看向這邊,看到方蕩奔跑急速,滑溜如同泥鳅一般,連身輕如燕的鴿子都有些追不上,不由得想起方蕩當初和嘟伽戰神你來我往原地打轉的情形來。

早管事也眉開眼笑的惜才道:“這家夥武功一般,但跑得卻不慢。”

鄭守笑過後點了點頭,“明天開始我着重教他輕身的功法,可惜,這方面我也不大擅長。”

早管事低頭看了看鄭守的短粗腿兒,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鄭守大怒:“今天晚上我要點頭牌如花!”

早管事哎呦一聲,用手捂住心髒……

早管事忽然想到了什麽,眉頭擰起,看了眼方蕩,然後低聲道:“這小家夥該不會是那邊派來壞咱們公主的吧?”

鄭守聞言眉頭也是微微一皺,雙目收窄,看向方蕩,随後緩緩搖了搖頭道:“不像,他才多大一點兒?若是這家夥能夠裝的這麽像,我這輩子算是白活了。”

早管事也覺得鄭守之言有理,不過鄭守依舊還是低聲道:“你想辦法摸摸這小家夥的底兒,小心總是對的,已經出了一個王火,咱們公主府,經受不住再來一次了,況且搞不明白的話,黑叔回來要發脾氣的。”

早管事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因為方蕩驟然出手報複鴿子,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所以方蕩有了另外一個名字,除了靖公主外,沒有人再叫他好運,而叫他蔫壞兒!

長桌旁,方蕩坐在最末尾,桌子上擺了一個一米見方的大盆,盆中是冒着滾滾香氣的大鍋炖菜。

方蕩在城中的這一個月都是偷些東西吃,還是首次有人将飯菜擺在他的面前,方蕩咽了口口水,看着鴿子等人都拿着一個如同臉盤一般的大鐵碗排隊盛飯,盛飯的是個五大三粗的女人,一張大黃臉,頭發也跟火燎了一樣,一張臉上沒有半點好顏色,看着就吓人,方蕩都覺得吓人。

方蕩聞着香氣卻不敢上前,正琢磨着自己什麽時候去偷點吃的的時候鴿子端了一盆飯菜回來,他此時頭發還濕成一片,打了個噴嚏後瞪了方蕩一眼道:“壞家夥,你怎麽不去打飯?”

方蕩一愣驚訝的道:“我也可以去拿飯?”

憨牛此時端着飯菜笑道:“公主府中的侍衛難道還不管飯?”說着憨牛将一個大空盆遞給方蕩。

“新來的?”那五大三粗的女人瞪着一對銅鈴大眼上下打量方蕩,氣勢十足,猶如兩軍陣前要斬殺對方将領的大将一般。

方蕩偷東西偷習慣了,不由得縮了縮手中的盆,那五大三粗的女人一把奪過方蕩的大盆,用大勺敲着銅盆嗓門極大的嚷嚷道:“今天可不知道多出一個人來,你們一個個都少吃點,給這娃子勻些。

憨牛等墊腳看了一眼大桶還有那盛菜的大盆,內中的飯菜果然不夠鄭守等人再加上方蕩的了,當即走回去将自己大盆裏面的飯菜撥些到方蕩的大盆碗中。

鴿子一臉苦瓜模樣,也将自己的飯菜撥了出去。

“小娃子,以後叫我苦嫂,我可告訴你,好好做人,別學那個王火,你要是學他,別叫我見到,不然我手中的大勺子可饒不了你。”說着苦嫂将手中的大勺敲得菜桶當當作響,不過明顯給方蕩多加了一大勺菜。

王火是誰,方蕩不知道,他現在就看着盆中的噴香米飯還有一塊塊浸着湯汁的大肉,方蕩有生以來,第一次嘗試到了不勞而獲的感覺,和在爛毒灘地之中為了一口吃食需要拿命去拼不一樣,現在只要端着盆就有飯吃,方蕩簡直不敢相信世界上還有這樣的好事,現在看來,這火毒城果然是人間仙境,世間最美好之地。

方蕩擦了擦眼角,不勞而獲的感覺真好。

方蕩有些忐忑的坐在桌子角落裏,看着別人都動口吃飯了,才不太習慣的用筷子吃飯,這一個月來方蕩學了許多,尤其是看到人們都用筷子吃飯,只不過方蕩用筷子還是有些生硬。老實說,方蕩還不習慣和這麽多人一起吃東西,在爛毒灘地之中,吃東西往往都要避着同類才成。

不過方蕩吃得快,幾乎等于是将如盆大碗往嘴裏灌,一張臉和筷子都擋在了大鐵盆後面,筷子在他手中和耙子差不多,誰也看不出所以然來。

鴿子才吃了幾口,方蕩便将自己的大碗放下了,随後将腦袋伸進盆中舔裏面的湯汁,蹭得滿臉都是髒兮兮的。

鴿子瞪大了眼睛叫道:“你嗓子眼兒比水缸還粗啊?”

眼瞅這方蕩還在跟碗中的湯汁奮鬥,鴿子眼神黯淡了少許,想起了自己死掉的弟弟,微微一嘆,将方蕩的大碗拉過來,從自己的碗中倒了一半的米飯還将幾乎所有的肉都挑進方蕩的碗中。

方蕩愣了愣,擡頭看向鴿子,鴿子那張消瘦的臉上呵呵一笑,露出滿臉的褶子,道:“看你是新來的,只此一次,下一次吃不飽活該!”

方蕩在爛毒灘地從來都是他将食物給自己的弟弟妹妹,除了臨走之前幾天外,從沒有人将食物送給他。

方蕩看了看大半碗飯菜,随後将自己的飯碗堅定的推了回去,還給了鴿子。

鴿子一愣,方蕩已經站起來,找了個牆角蹲着去了。

鴿子撇了撇嘴,冷哼不止,将飯菜重新倒回自己的碗中,随後卻不由得搖頭笑了笑。

鄭守吃飯慢條斯理,一只手還在轉着那一對核桃,在旁邊看了這一幕後,嘴唇微微一彎,随後扭頭對苦嫂道:“苦嫂啊,晚上給加盅酒吧,今天高興。”

“喝酒?你們不是要去喝花酒麽?去去去,喝個屁!”說着黑着一張臉的苦嫂大勺子敲了敲大桶,房頂上簌簌落灰,鄭守連忙伸手擋在飯碗上。

一塊土皮砸在憨牛腦袋上,憨牛一邊吧嗒嘴,一邊擡頭看着房頂道:“公主府的房子七八年沒翻修了……”

憨牛說到一半,便不說了,其他人似乎也一下沉默了,開始埋頭吃飯。

第 18 章 對賭

“鄭老大,這雛兒竟然沒有直接從磨皮蒺藜中蹦出來,難得,要是能在裏面呆上一刻鐘就算不錯了。”早管事笑着說道。

鄭守抿了抿嘴唇還沒有說話,身後臉上厚皮脫落,如同地圖般的豹子笑道:“一刻鐘?我看那小子怎麽也能堅持兩刻鐘,早管事,你難道沒聽到那小子現在還只是叫痛,都還沒哭爹喊娘麽?”

早管事聽了聽,果然只聽見鴿子鬼嗥不休,爹娘妹子,房子錢媳婦的怪叫,方蕩則就是嗷嗷叫痛。

不過他搖頭笑道:“別看我不練武,但裏面的門道兒我可清楚,你們這些家夥都是我親眼看着從這口缸裏走出來的,我記得當初鄭老大剛進蒺藜缸中的時候,足足堅持了三刻鐘,那可是幾乎打破咱們王府的記錄,即便現在也位列前三。”

鄭守微微一笑,這算是他當初的一件光彩,他的武道天賦還真不算差,遠勝同輩,然而,現在那些原本資質不如他的,有不少都已經開始鍛骨了,遠超過他,想到這裏鄭守心中微微一嘆,看了眼遠處的靖公主,眼神變得溫柔一些,随後也變得異常堅定,一切都是命,道路是他自己選的,他沒什麽可後悔的,人這一輩子,不就是求個死時幹幹淨淨的閉眼麽?

早管事繼續說道:“當初的鄭老大什麽樣子?就那細皮嫩肉的小子?你說他沒有哭爹喊娘?我估計他現在根本沒那個力氣,一刻鐘我都給他加了添頭了,鴿子那小子當初也就堅持了一盞茶的時間,要是這小子能堅持過一刻鐘,翠月樓,我請你們兩個吃酒。”

“唉?鐵公雞準備拔毛了?”豹子瞪大了眼睛驚詫道,随後連忙手搭涼棚,望着西邊的天空猛看,看看太陽是不是從西邊鑽出來的。

早管事呵呵一笑,成竹在胸般的道:“鐵公雞就算想拔毛,也得有拔毛的機會啊。你說是吧,鄭老大。”早管事似乎很看不上方蕩,語氣之中帶着輕蔑。

鄭守笑道:“不成,早管事想拔毛,我得助你一臂之力,我賭這小子能堅持一刻鐘,輸了我請酒,這小子要是能夠堅持一刻鐘,那就算是個能吃苦的,我努努力,幫公主再訓練出一個王火來,一個沒那麽多花花腸子的王火。”

提到王火,早管事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了下,而後面的豹子一張臉也陰沉下來,低聲罵道:“賣主求榮的狗東西,枉我當初和他插香磕頭,若是再叫我看到他,非得打斷他的腿不可。”

鄭守微微一嘆道:“算了,教拳不授德,錯不在他,要說錯,都是我的錯……”

随後幾人就再也不說話了。

一刻鐘眼瞅着就要到了,早管事用手扯了扯衣襟,一頓酒足足得花掉他一兩銀子,他這個管家比不得王府其他王子王孫的管家那般油水十足,随手抹抹桌子都能刮下金沫子來,這一兩銀子可是他十天的薪水,剛才說話容易,那是他料定方蕩堅持不了多久,現在眼瞅着時間要到了,才真的肉疼起來,并且越來越疼。

豹子瞪着眼睛鼓着腮幫子就差給方蕩加油了。

時間到。

豹子狠狠地一砸自己的手心,震得手背上尚未脫落的厚皮裂開幾道細痕,哈哈笑道:“人不可貌相,這小子真是好樣的,早管事,您說是今天晚上還是明天晚上?您老在這火毒城中也是有頭有臉的場面人,總不會賴賬吧?”

開春的季節,早管事卻擦了擦汗,随後氣定神閑的道:“區區一兩銀子而已,我當然不賴賬,不過你可敢跟我繼續賭下去?”

豹子聞言露出奸猾的笑容來,連連搖頭道:“不不不,賭桌上的規矩我懂,俗話說的好,見好就收,不然顆粒無存,咱兒就今天晚上吧,四菜一湯就成,翠月樓的烤鴨我已經一年多沒有吃到了,一想起來我肚子裏面就好似鑽進去一直青蛙,呱呱亂叫呢。”說到這裏豹子抹了抹嘴巴,他是真的淌出了口水,顯見是真饞了,他确實已經很久沒有吃一頓好的了。

早管事幹咳一聲,随後笑道:“豹子,一頓酒菜而已,太小了,敢不敢賭個大的?”早管事将敢不敢咬得特別重。

“小的不敢!”豹子很沒品的直接畏縮了。

鄭守此時也笑了起來道:“鐵公雞就是鐵公雞,豹子不敢我來賭,早管事你說吧,怎麽來大的?”

早管事松了口氣,随後笑道:“那小子要是能夠在缸中呆上兩……不,三刻鐘我就請你們兩個吃花酒,不去翠月樓了,咱們就去湘雨樓。”

豹子瞪大了眼睛,一驚一乍的道:“早管事你瘋了,咱哥仨在湘雨樓一頓花酒吃下來得你一個月的工錢啊,你真舍得?我這輩子還沒進過湘雨樓的大門呢。”

早管事看了眼遠處的大缸,随後再次露出成竹在胸的笑容,如同諸葛亮般的點了點頭,揮斥方遒的道:“有何不敢?鄭老大敢不敢?”

鄭守搖頭苦笑道:“您老兒就別玩激将法了,不過我胸中憋悶,倒也想好好熱鬧一下,陪你賭一把。”

早管事臉上緊繃的肌肉徹底松弛下來,伸出大拇指笑道:“果然是咱們公主府中第一好漢。”

兩刻鐘過了。

早管事臉上有些許不自然,不過也不怎麽在意。

眼瞅着三刻鐘都要過了,早管事一張臉都綠了,這一頓花酒吃下去,三兩銀子或許還不夠,約莫着還得再添上一兩,這一次他可就不是肉疼而是心疼了,剜心一樣的疼。

早管事倒不是真小氣,他家小子早到很争氣,學問一流,十三歲便中了秀才,從那個時候起,早管事就省吃儉用,将所有的錢全都攢着,早到苦讀三年,今年正準備進京趕考,早管事将所有的銀錢連帶自己的棺材本都砸出來給小子做盤纏的,今天若是贏了皆大歡喜,若是輸了,家裏的摳門婆子不得掐死他?

眼瞅着時間一點點過去,早管事心中越來越煩躁,身後的那個豹子尤其讨厭,緊張得大口喘氣,噴得他後脖子冰涼冰涼的。

靖公主此時都停下了對練,專門看着大缸,能夠在這蒺藜缸中待這麽久的确實很少見,靖公主知道火奴生活環境極差,別的不說從耐力上來說講确實遠比火毒城中的人要強上許多,這也是靖公主和火奴們對練了一段時間後感悟出來的,但她也沒有料到方蕩竟然能夠待這麽久。

就在此時嘩啦一聲響,蒺藜缸中鑽出一個身影來,早管事哎呦一聲跌足叫道:“出來啦!哈哈……”

第三個哈還沒有吐出來,早管事嘴巴就僵住了。

鑽出來的不是方蕩,是鴿子,就見鴿子哎呦呦的大叫,從缸中蹦出,落地的時候又是一聲慘叫,連忙跑到一邊打開小缸,擦抹止痛藥酒。

三刻鐘剛過,一只手從大缸之中伸出來,一抓缸沿兒,方蕩從缸裏緩緩爬出來,此時的方蕩渾身上下全是腥紅的血斑,遠遠看去,猶如一個血人一般,至于方蕩的衣服,早就磨爛了,連渣都沒剩下一點。

早管事一張臉陰沉如水,這壞家夥就像是專門在和他作對一樣,要是方蕩早出來哪怕一點點,他也不會輸的這麽慘。

靖公主微微點了點頭,靖公主非常人,一心攀高,心中遠沒有什麽小女孩的羞澀,對于方蕩的裸體并不在意,事實上靖公主第一次見到方蕩的時候,方蕩也是現在這樣渾身赤裸。

靖公主收回目光,繼續和三個火奴對練。

豹子激動地半晌說不出話來,雙目猩紅,臉上的厚皮猛的傳來崩的一聲,牆皮般脫落下好大一塊,雖然蛻皮劇痛,但豹子卻依舊哈哈笑道:“好樣的,不管別人怎麽說,你這個兄弟我認了。早管事,今晚咱們湘雨樓走起。”

鄭守也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能夠第一次就在蒺藜缸中呆這麽久,絕對不容易了,他太清楚他當初為了博得王府前三的名頭,咬着牙在蒺藜缸中堅持的時候的那種痛楚了。

鄭守原本對方蕩沒有半點好感,此時嘉許的點了點頭,笑道:“不錯,是個能吃苦的苗子,豹子別鬧了,誰不知道早管事今年獨子要進京?你還來打他的秋風?若是早管事的兒子成了狀元,非得将剝了你的皮為鐵公雞報仇不可。”

“嗯!看着這小子我心情不錯,這一頓我請了,反正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早管事幹咳一聲,随後咬着牙道:“不行,願賭服輸,我輸了就是輸了,第一場已經狡賴一把,第二場既然輸了,就絕對不能不承認,這一場花酒,一定得我請,鄭老大,你別廢話了,你跟我搶,就是下我的面子,小心我跟你急!”

早管事不是個輸不起的,願賭服輸這個擔當他還是有的,早管事當初也是個秀才,以讀書人自居,心中還是有些讀書人的傲氣的。

方蕩聽到這話不由得有些驚訝,方蕩耳聰目明,耳力遠超常人,他們在外面打賭的言語方蕩聽得一清二楚。

其實方蕩完全可以在蒺藜缸中再多呆一會,但他聽說鄭守也不過最多呆了三刻鐘,方蕩不想做得太過,這才等着三刻鐘一到就出來,方蕩從見到早管事的時候就非常不喜歡這個留着兩撇山羊胡對他總是陰陽怪氣,滿臉輕蔑的家夥,但此時方蕩卻覺得這早管事也不是那麽不堪。

早管事一臉肉疼的看向方蕩,随後卻露出一個笑容來,低聲對鄭守道:“看來公主的眼力不差,這個小子還成,別的不說,這心性關口上是個好苗子,鄭老大你多費心,公主身邊現在太需要人了。”說完後早管事微微一嘆,鄭守和身後的花斑豹子也不由得面色凝重,似乎有解不開的陰郁。

鴿子笑呵呵的走過來,丢了一條寬大的布巾給鄭先,鄭先伸手去接布巾的時候,鴿子忽然狠狠地拍了方蕩一巴掌,笑道:“好樣的啊,快趕上咱們鄭老大了。”

方蕩不由得哎呦一聲,他現在渾身上下全是血斑,磨皮蒺藜着實可怕,還不傷筋肉就是刺破皮膚,鴿子滿懷惡意的這一巴掌拍得他呲牙咧嘴。

憨牛也瞪大了眼睛走過來啧啧連聲道:“好小子,根骨不咋地,但是能吃苦,比我都強。”

眼瞅着憨牛也舉起蒲扇般的大手來,方蕩一臉警惕,連忙後退,引得衆人一陣大笑。

這些侍衛最看重的就是力量,比力量看得更重的,就是一個人願不願意吃苦,原本他們對這個新來的方蕩都沒什麽好感,但現在,很輕松的便接納了方蕩,哪怕方蕩看起來怪怪的,話都不願意說一句。

可以說,從現在開始,方蕩是自己人了。

第 17 章 缸中激情

遠處的靖公主正好和兩個火奴對練結束,一邊擦着香汗停下來,一邊将一缸藥酒丢到兩個筋肉受傷的火奴身前,兩個火奴被揍的鼻青臉腫,連忙往身上擦。

靖公主朝方蕩這邊望過來,當初方蕩和嘟伽戰神厮殺的場面她是見過的,不過在她眼中方蕩也就是稍微靈活點罷了,沒什麽本事,要不是靠着毒液,根本不可能戰勝嘟伽戰神,現在方蕩身上沒了漆黑的血管,等于是一只被拔了毒牙的毒蛇,掀不起多少風浪來了。

老實說,別看方蕩當時殺了嘟伽戰神,但方蕩遠遠不夠格給她當侍衛。

鴿子臉上露出一絲獰笑,朝着方蕩一抱拳。

方蕩眨了眨眼,也學着抱拳,結果他的雙手還沒有抱在一起,鴿子卑鄙至極的一個箭步竄上來,五指如爪朝着方蕩的肩膀便抓了過來。

方蕩被對方突然地動作刺激得筋肉猛的一緊,但随即就放松下來。

方蕩微微皺眉,眼中流露出好奇的神情,原本他以為這個鴿子應該很厲害才對,但怎麽速度這麽慢?

并且那只手看起來雖然挺強大,卻給方蕩一種軟綿綿沒有多少力道的感覺?

随後方蕩發現,不光鴿子這只手變慢了,四周的一切都變慢了,風吹樹枝微微搖晃,地面上被踩踏起來的塵埃氤氲着如同霧氣。

原本聽不到的極遠處老鴉呱呱亂叫,現在竟然也清晰入耳。

而只有他口中的那顆奇毒內丹,在飛速的轉動,不住的往鄭先身軀之中輸出些什麽。

方蕩被對方的鷹爪激得進入了另外一個狀态,這個狀态叫方蕩感到新奇有趣,玄之又玄。

并且方蕩感覺自己渾身上下充滿力量,以至于方蕩堅信自己徒手就能将鴿子的胳膊撕碎。

這使得方蕩手指發癢,有種想要立刻馬上就試一試的沖動。

方蕩靜靜地看着那雙手朝着他緩緩伸來,嘴中輕輕晃動着那顆高速顫動的奇毒內丹,以至于他的舌頭都在嗡嗡顫動,方蕩心中思考着應不應該将這只手撕掉,然後将鴿子的腦袋揪下來,一腳踢上房頂,但想了想後,方蕩放棄了這個念頭。

方蕩身形急退,那鷹爪般的手卻接連施展出三四個變化,叫人眼花缭亂,防不勝防,最終,鷹爪一下便抓在方蕩的肩膀上,方蕩悶哼一聲,眼中滿是茫然。

方蕩其實已經做好準備,若是這個鴿子用力太大,他就撕碎了鴿子的手臂,甚至捏碎鴿子的脖子,方蕩是從漆黑如同地獄般的殘暴原始的世界之中走出來的,絕對不會束手待斃,他可以讓,但對方下死手的話,他也絕對不饒人。

不過這個鴿子下手極有分寸,一抓在方蕩的肩膀上,手指并未吐力,便哈哈一笑收手了,點到即止。

并且現在的鴿子臉上一下崩掉了,看上去完全沒有了之前那種如同鷹枭般的狠辣氣質,相反,一張臉上全都是褶子,鴿子太瘦了,一笑滿臉都是。

剛才鷹枭一般的模樣顯然是他裝出來的。

鴿子扭頭笑道:“鄭老大,這小子是個屁股光溜溜的雛兒。”

鴿子沒心沒肺,笑得出來,但四周的幾個守衛臉色都不大好看,尤其是鄭守。

練武之人都是直性子,方蕩要是很厲害,鄭守也就不說什麽,雖然看得出方蕩反應不錯,能夠接連避開鴿子兩爪,但鄭守的目光何其老道?一看方蕩的身形步法就知道方蕩絕對是連血肉境界的邊兒都沒有摸着的雛兒。

靖公主将這麽一個愣頭青生塞進他這守衛隊中,算怎麽回事?這還不是因為王火的事情?

鄭守看向靖公主,目光中有問詢之意,靖公主微微皺眉,顯然也覺得方蕩有些太差了,微微搖頭後,靖公主拉過兩個火奴,再次開始對練。

鄭守微微一嘆,随後看了一眼方蕩,一只手轉着兩顆碩大的核桃,另外一只手在方蕩身上捏了捏,肌肉松軟,內在的骨頭倒是夠硬,但骨硬易折,也不算什麽好事兒。

鄭守微微搖頭,然後道:“底子太差了,肉嫩得滑手,你以前是賣饅頭的麽?”周圍幾個守衛不由得哈哈笑了起來。

“基礎差底子薄兒,沒關系,能吃苦就成,要是連吃苦都不行的話,最好自己滾蛋,憨牛,你操練操練這小子。”

一個身材五大三粗,披着一身如同甲殼般的黑皮的壯漢走了出來。

憨牛甕聲甕氣的道:“知道我這身皮怎麽變成這樣的麽?”

方蕩看着這憨牛的一身粗糙老皮,看起來猶如象皮一般,醜陋得不像話,方蕩本來還以為是天生的。

此時鴿子走過來,看着方蕩眼中的茫然,搖頭嘆息道:“這還真是一個啥都不懂的雛兒,憨牛那貨脾氣大,三句話說不明白就開始揍人了,估摸跟你也講不清楚,我來給你說說。”

“血肉境界懂不懂?”

方蕩疑惑的搖頭,他确實不懂,雖然在火毒城呆了有些日子了,但卻從未接觸到這些事情。

鴿子顯然有一顆好為人師之心,當即搖頭晃腦的道:“血肉境界是修仙的基礎,分為鍛肉、淬血、鑄骨、強筋四層,每一層又分三節,就拿鍛肉來說,第一節叫做生繭。”

說着鴿子在方蕩眼前晃了晃自己的雙手十指,“第二節叫做苦皮。”鴿子又指了指一旁的憨牛一身老皮。

“第三節叫做脫皮,就是如同脫衣服一樣,将憨牛這身老皮給脫下去。”說着鴿子指了指一個中等身材的守衛,這守衛臉上如同地圖一般,上面有的地方布滿老皮,但有些地方卻露出粉嫩的猶如嬰兒般的肌膚來。

“這是鍛肉的三節,然後就是淬血,第一節叫做煉心,你聽……這就叫做心如擂鼓。”

方蕩順着鴿子手指方向聽去,就聽到鄭守的心髒咚咚跳動如同擂鼓般的聲音。

“第二節叫做去渣……”

鴿子還沒有說完,憨牛已經不耐煩了,一劃拉,将鴿子瘦小的身子扒拉到一邊,“這家夥一輩子都不可能練到淬血的境界,你跟他說那麽多幹什麽?來,小子,今天我憨牛幫你生繭!”

說着憨牛一只手按在方蕩肩膀上,抓着方蕩直接一丢,這憨牛力氣極大,方蕩沒有感受到惡意,所以沒有反抗,順着這一丢之力直接飛了起來。

随後他發現自己的落腳點正是在練武場正中的那一口三米高的大缸,原本在地上他看不到缸中,但是現在居高臨下,他看個真切,大缸之中滿是漆黑的沙石。

方蕩這一次沒有進入那種四周一切變慢的境界之中,只覺得耳邊生風,随後便直接落入缸中。

方蕩原本以為缸中不過是沙石,還想着雙腳着地,站在上面,卻萬萬沒有料到,這大缸之中并不是沙子,而是一種四角尖尖鋒利如刺般的蒺藜,這種蒺藜很輕,遠遠看去相當結實的地面,方蕩一落在上面,簡直如同落入水中,一下就沉底了。

一種劇痛瞬間襲來,這種蒺藜只有黃豆大小,上面的棱角尖銳猶如針刺,落入其中,方蕩幾乎一動都不敢動,只要稍稍一動,四周的蒺藜棱角便在皮膚上摩擦不斷,那種痛楚難以形容,簡直就像是用鐵刷子在刷一樣。

方蕩深吸口氣,壓下皮肉上的疼痛,正準備從這大缸之中鑽出,耳邊傳來憨牛的憨直大喝:“你要是想練出一身繭子來,就得能吃苦,以後每天在這缸中練拳。”

方蕩正疑惑中,猛感到蒺藜被攪動起來,翻江倒海一般,有什麽活物跳入到這大缸之中,排擠得蒺藜全都撞向自己。

方蕩立時感到鑽心痛楚,随後耳邊便是一聲慘叫。

“哎呀,我的娘哩兒,疼死我啦……我要掙大錢,我要買房子買地,我要娶媳婦兒……”

方蕩聽出來了這是鴿子的慘叫,一邊慘叫還在一邊許願……

鴿子唉唉呦呦的大叫,一邊叫一邊還給方蕩講解:“這磨皮蒺藜可是好東西,一般人根本用不上這東西練皮肉,都是用粗砂粗鹽自己磨,沒有個三五年生不出繭子來,好好珍惜這磨皮蒺藜吧,這東西在外面一個銅板一顆,這一缸值老了錢了,哎媽呀,可疼死我了……”

方蕩此時明白了,原來這就是修煉之法。

方蕩想了想後問道:“你說修仙?這樣就能修仙了麽?”對于修仙者的力量,方蕩充滿向往。

鴿子不斷攪動自己身邊的鐵蒺藜,一邊慘叫一邊道:“啊啊啊、都說了這些不過是給修仙打基礎,不過你就別做夢想要修仙了,要想成為修仙者至少要突破強筋,別說你,我這麽英俊潇灑,這麽天賦卓絕,這輩子都沒指望,啊啊啊啊啊……我要掙大錢,我要買房子,我要娶媳婦……”估計是太疼了,鴿子必須用願望來給自己打氣,要不然堅持不住。

方蕩聞言知道這确實是一條通往修仙的道路,心中一下火熱起來,随後問道:“怎麽才能突破強筋?”

方蕩眼前陡然出現一個腦袋,正是鴿子那張臉,只不過這張臉上現在滿是被紮出來的紅點,疼痛扭曲得如同鬼一般,噴着蒺藜叫道:“強筋?別做夢了!要是磨皮生繭的話,你現在随便亂晃就成了,你要是有耐力在這裏呆上一個時辰,鄭老大估摸着願意傳你一套拳法,到時候你就在這裏打拳就成了。”

方蕩重重點了點頭,随即在這大缸裏面晃動起來,劇痛刺骨。

方蕩一動,幅度不小,擠得蒺藜湧向鴿子,鴿子立時再次叫娘起來。

鴿子随即充滿邪念的用力一撞,所有的蒺藜再次沖向方蕩,這一次連方蕩都叫痛起來,方蕩才不吃虧,當即用力一推,鴿子叫娘之聲嗷嗷直響,兩個大男人在缸中你來我往,叫喚不斷,激情四溢。

“啊啊啊,疼死我啦……”

“啊啊啊啊,我的娘哩,我要掙大錢,我要買房子,我要娶媳婦……”

兩人在這大缸之中互相磨皮,殺豬般的叫喚不休,遠比一個人在裏面鍛煉更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