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一錘子敲死多好

呃?林掌櫃微微一愣,随後問道:“你那客戶什麽修為?”

李二冷哼一聲道:“一身黑皮,你說什麽修為?”

林掌櫃一訝,百思不解,随後似乎一下想通了什麽,臉上露出一絲憤怒的冷笑道:“李當家,你要是買不起藥了,就別做這一行了,金盆洗手保個好名聲,免得丢人顯眼。”

這話相當不客氣了。

林掌櫃的這家店,能夠在易區挂幡幾十年,靠的就是聲譽二字,之前蒙汗藥沒起到作用,就足以叫他聲譽受損,要是連神鎮店的神仙醉也都沒用的話,他豈不是得自砸招牌以謝天下?

毒藥這東西不似旁的,別的東西只要吃不死人,問題就不大,他這毒藥,吃不死人問題就大了去了。

對方若是鑄骨強筋層次的武者那還有情可原,但若是連一身髒皮都沒褪掉的家夥,根本不可能抵禦得了神仙醉的藥力,就算這次的神仙醉品質一般,也絕對不可能沒效果。

現在,不是他林掌櫃不給李二臉面,實在是李二開口污蔑,先将他的臉皮往腳底下踩。四周已經有人在看熱鬧,朝着他們指指點點了,林掌櫃一張臉都黑了。

李二卻并不惱,他越看林掌櫃越有問題,如此一來,李二反倒不生氣了,嘿嘿一笑道:“林掌櫃,這一次兩次,也就算了,現在,我需要毒一點的藥熏耗子。”

“不賣!”林掌櫃幹脆無比的一口回絕。

開玩笑,要是一會李二再跑回來嚷嚷,說他店中連殺人的劇毒都不靈光了,那還了得?易區這地方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聲譽受損,他這家店都得跟着關門,李二這是要斷了他的財路。

林掌櫃現在已經打定主意,從今往後,再也不做李二的生意了。

李二聞言嘿嘿一笑,一抱拳道:“林掌櫃,好日子在後面呢,咱們走着瞧。”

離了張屠戶就吃不上豬肉了?

等他李二做成了今天這筆買賣,發達了之後定要這孫子好看。

易區外層毒藥店有六七家,有錢還怕花不出去?

看着李二的背影走遠,林掌櫃氣呼呼的回到櫃臺裏,伸手抓起馬尾掃當當敲了幾下櫃臺,慢慢的林掌櫃逐漸冷靜下來,從櫃臺中又取出一瓶神仙醉來,拔掉了塞子将瓶子放得遠遠的,對着瓶口輕輕扇風,一股腥臭的味道立時湧了過來,林掌櫃咳嗽幾聲後連忙将瓶子蓋上,心中邪火更勝。

這瓶神仙醉和賣給黃頭的那瓶是一批貨,別的不說,就這味道林掌櫃就确定他的毒藥沒問題,再說,林掌櫃對供貨的那對姐倆兒的手藝還是相當信賴的。

黃頭站在院子中央,一張臉陰沉無比的看着方蕩耍拳。

四周的住客漸漸起床,在易區之中的大部分都是武者,對這種情況早就見怪不怪了,所以也沒有人多看方蕩幾眼。

吃了極品神仙醉的方蕩嘴中奇毒內丹丢丢亂轉,它雖然依舊沒有吃飽,但好歹也擺脫了饑餓的狀态,這使得方蕩身上也有了力氣。

此時方蕩的拳腳越來越重。

黃頭看着方蕩練拳,看得相當認真,終于,黃頭輕蔑一笑,方蕩的拳腳在他眼中算不得什麽,黃頭好歹也是淬血的層次,只不過練功的時候出了岔子,搞得渾身上下血管暴突,但真動起手來,黃頭覺得自己一個人可以輕松殺掉四五個方蕩。

要不是在易區中不能争鬥,黃頭現在直接就将方蕩手中的劍搶走,然後自己找個地方賣了,一個子兒都不給李二留,反正在易區不能争鬥,李二還能吃了他?

之前黃頭只是一腔憤怒,現在逐漸冷靜下來,原本黃頭是死心塌地的跟着李二幹,但是現在,李二懷疑他,還将他以前偷藥的事情抖了出來,他以後是絕對不能跟着李二繼續幹了,既然如此,他就得好好為自己打算一下,想到這裏,面色越來越陰沉的黃頭舔了舔嘴唇,似乎下定了決心。

黃頭走到方蕩跟前,呵呵一笑道:“小子,跟我來,你不是想要掙錢麽,我告訴你怎麽掙大錢!”

黃頭帶着方蕩走出客棧,順着大路一直走了下去。

黃頭一路都沒有開口,不知不覺,黃頭領着方蕩走到了易區邊緣,黃頭站在那只有臺階般的分隔牆邊猶豫起來,一雙眼睛不住的往分隔牆外張望,分隔牆外的地面上血跡處處。

此時方蕩詫異的道:“咱們要出去麽?我身上沒有十草丹了,出去就回不來了。”

黃頭摸了摸自己兜裏僅剩的一顆十草丹,笑道:“放心,我能帶你出去,自然也能帶你進來。”

說着,黃頭一咬牙,拉着方蕩邁步走出易區。

做賊般的黃頭拉着方蕩快步走進邊上的小巷,見沒有仇家冒出來,心中不由得狂喜。

黃頭自鳴得意,李二這個當家果然是活到狗肚子裏去了,直接将這小子帶出來,一錘子敲死不就得了?只要動作麻利,一來一回用得了多久?

非得花錢弄毒藥,簡直就是脫了褲子放屁!

黃頭猛的扭過臉來,此時的黃頭一張臉上滿是猙獰笑容,跟在後面的方蕩不由得也頓住腳步。

方蕩其實一點都不傻,只不過因為出了爛毒灘地後,遇到的就是靖公主等人,這些人對方蕩都非常好,和好人呆在一起久了,自己就變成好人了。

所以方蕩對人的戒心不算太高,但危險真的到來的時候,方蕩野獸般的直覺立時嗅到了一絲不對。

黃頭嘿嘿怪笑着道:“小子,把你的劍給我看看。”

方蕩眉頭微微皺起,舌尖挑動一下奇毒內丹,“我覺得,你有些不對勁。”

“不對勁就對了!”黃頭哈哈大笑起來。

随後黃頭收了一臉笑容,他在易城之中仇家雖然比補上李二那樣遍地都是,卻也着實不少,所以他沒有時間跟方蕩在這裏廢話,三下五除二将方蕩收拾了,拎着劍趕緊回到易區裏才是正經事。在這裏多呆一秒鐘都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黃頭深吸一口氣,渾身上下皮肉上暴突出來的血管齊齊跳動起來,黃頭的心髒更是被一種力量激活,咚咚震響,整個小巷兩邊的牆壁都跟着簌簌落灰。

方蕩甚至感到腳底下的地面都在嗡嗡顫動。

凜冽的寒意籠罩住方蕩,刺激得方蕩雙目微微眯起。

黃頭在易區中可從未表現出如此強橫的戰力。

方蕩不知道的是,易區之中所有淬血之上的武者的力量都受到無形力量壓制,而鍛肉層次的武者水平太差,人數規模又最大,沒有必要耗費力量壓制,所以方蕩不曾感到有什麽不妥。

對于黃頭來說,出了易區猶如被松綁了一般。

此時的黃頭渾身上下蹦起的血管中鮮紅的血液滾滾流淌,好似渾身上下淌滿了滾熱的岩漿一般,一頭黃發更是鼓舞得如同燃燒着的火苗。

黃頭雙手伸入肋下,取出來的時候,已經戴上了一套三趾長勾,如同耙子一樣,鋒銳處閃閃發光。這是黃頭的獨門武器,叫做三趾收命耙。

黃頭不給方蕩任何機會,一個箭步竄上去,雙爪一伸,光芒炸起。

對付一個鍛肉層次的家夥,黃頭根本不用擔心自己會輸,黃頭需要考慮的,是耗用一眨眼的時間殺掉方蕩,還是用眨兩下眼的時間殺掉方蕩。

黃頭已經看過方蕩練拳了,并且還是仔細看過,可以說黃頭已經将方蕩看透了,要是這樣還殺不了方蕩他簡直就白活了。

以至于黃頭現在已經開始盤算一會拿了劍去哪裏賣掉,然後怎麽躲避憤怒的李二,當然鐘武還有邊丁的那一份他是不敢黑掉的。

眼瞅着黃頭鋒利雙爪割裂風氣已經到了方蕩腦袋兩側,交叉下去後,方蕩的腦袋還有身軀會變成土豆條一樣的狀态。

黃頭嘴角不由得噙起一絲笑意來,然而,他這絲笑意尚未擴大,就陡然一愣,僵住了。

就見方蕩竟然不躲不閃,反倒是猛的一張嘴,黃頭清楚的看到方蕩嘴中有一道綠火顫動不休。

噗的一聲,碧火如同箭矢一般爆射出來。

黃頭和方蕩之間的距離太近了,黃頭又不留餘力的将所有的力氣都用來前沖斬殺方蕩,而這碧火出現得太突兀,太沒有道理,此時此刻的黃頭縱然有心躲避,也沒有機會了。

綠火一下就擊中了黃頭的臉頰。

黃頭就感到一陣麻痹感從臉上疾走全身,緊接着他的身軀如同被瞬間冰封,不受控制摔倒在地。

此時此刻,黃頭甚至感覺不到自己擁有身軀,似乎只剩下了一個意識開始逐漸模糊,昏昏欲睡的大腦。

迷迷糊糊的黃頭看到一雙腳走到他的眼前,緊跟着身子被一只腳踢動,仰面躺倒。

在黃頭眼中,只能看到被兩邊房屋壓迫得狹窄成一條線的天空。

一雙明亮無比,清澈無比的眼睛出現在黃頭眼中,如同一朵濃厚鉛重的陰雲,一下就遮掩住了整片碧藍天空。

黃頭不甘心,他不明白自己怎麽了,他明明距離勝利就只有那麽一點點的距離,那一道碧火究竟是什麽?

他怎麽會一下就變成這個狀态?

黃頭忽然想起來了,神仙醉!

他中了神仙醉的藥力了。

“為什麽要殺我?”一個聲音響起,一個略微有些稚嫩,卻冰寒得叫黃頭腦仁中冰涼一片的聲音。

第 45 章 發大財

一切盡在掌握!

李二嘴巴咧了開來,用力的咬了一口大饅頭。

外面的黃頭揉了揉自己酸脹、疼痛的鼻子,壓抑不住歡喜的呵呵一笑。

“小兔崽子,這一次還搞不定你?”

這是李二和黃頭共同的心聲。

對于李二和黃頭來說,今天這筆買賣至關重要,李二手中已經沒有多少十草丹了,一旦用光了十草丹,就是他和黃頭滾蛋之時,到時候誰都救不了他們,方蕩手中的那把長劍,驚鴻一睹就知道是極品好東西,今天做了這筆買賣,他們起碼能再支撐一段時間,緩過這口氣來之後,一切就都好辦了。

李二此時靠在椅背上,用目光肆無忌憚的打量着方蕩腰間的長劍,那銅錢大小的一塊秋水劍身,水光四溢,寒光逼人,越看越是欣喜。心中琢磨着這把劍恐怕比他之前預估的價值更高,甚至有可能是一件快要脫去寶胎化生靈性的靈器,一想到這裏,李二整個人如同火燒一般。

若真是如此,那可不是幾顆百草丹的價格了,甚至不是幾塊玉貝石能夠衡量的。

這次發財了,發大財了!

原本李二可是極為克制的,看都不看方蕩腰間鏽劍,就怕自己的意圖被方蕩發現,畢竟在這易區之中不能動手争鬥是千年來的規矩,誰都不敢破壞,哪怕是在無人之處。萬一眼前這個臭小子發現了他的想法執意離開,他根本攔阻不了。

不過現在,李二已經無所顧忌了。

李二心中一直都認為易區是這個世界上最公平的地方,因為只有在這裏,才不用拳頭說話。

黃頭也呵呵笑着從門外走了進來,随手将饅頭丢在一旁的地上,輕輕揉着鼻子趴在桌子前,看向方蕩。

随後,黃頭一張臉上笑嘻嘻的表情有些僵硬,對面李二渾身放松的模樣也變了,張着大嘴瞪着對面的方蕩,嘴中的饅頭吧嗒一下掉了出來。

就見方蕩一雙眼睛更加明亮了,不,用明亮來形容顯然是不準确的,應該用賊亮來形容,這不是要睡着之前的狀态,這他娘的比剛睡醒還精神。

方蕩似乎在回味天底下最好吃的美味,随後低頭,吭吭吭繼續埋頭大吃。

“你們怎麽不吃?”方蕩忽然又擡起頭來,含糊不清的大口吃着饅頭,順便往嘴裏塞着鹹菜,看着兩人說道。

黃頭眨了眨眼看向李二,李二用眼神告訴黃頭要鎮靜,要穩住。

随後李二深吸口氣,放松一下面部緊張僵硬的肌肉,卻依舊還是僵硬的笑道:“小兄弟,起來那麽早,困不困啊?”

方蕩此時已經将饅頭和飯桌上的鹹菜掃掉了小半,擦了擦嘴,雖然依舊沒有吃飽卻不吃了,将剩下的飯菜推到李二面前,憨憨的笑道:“不困,我現在覺得我一年不睡覺也不會困,這裏的飯菜是在是太好吃了。”

李二看了眼方蕩推過來的飯菜,哦了一聲,露出深思的神情。

見李二還有黃頭臉色極差,也不吃飯,方蕩再将飯菜朝他們推了推,李二和黃頭現在就算是龍肝鳳膽也吃不下去啊。

兩人站起來,随便找了個借口一起走出了房間。

兩人剛走出來,早就等在外面的鐘武還有邊丁也走了過來,他們職責所在,早上要去報道,沒有李二他們這麽閑散。

鐘武和邊丁本來笑嘻嘻的往這邊走,他們是來分贓的,一看黃頭和李二的臉色,兩人心中就一沉,四顆腦袋撞在一起。

“怎麽回事?”

“你的神仙醉究竟是從哪弄來的?”李二沒有回答鐘武的問話,而是劈頭蓋臉的問黃頭。

黃頭聞言當即就急了,“當然是從那生孩子沒屁、眼的林孫子那買的,那孫子黑心透了,一瓶神仙醉又要了我一顆十草丹外加五兩銀子。”

“神仙醉都放進去了?你小子沒克扣?”李二眼睛瞪得溜圓。

黃頭手指朝天發誓道:“當家的,你可不能冤枉我,為了辦事兒,我自己還添了五兩銀子呢。”

李二冷哼一聲道:“你要是沒添銀子我還信得過你,你往裏面添了銀子,難道就沒想着要把自己添進去拿出來?一瓶藥分成兩瓶,這樣的事情你小子以前不是沒做過,以往,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罷了,反正沒耽誤過事兒,但你這次也太克扣得太他娘的多了吧?那小子喝了之後跟吃了十全大補丹似地!”

黃頭腮幫子鼓起老高,一張臉都憋綠了,他想要解釋,卻發現自己怎麽都解釋不清楚,因為那臭小子此時生龍活虎,一雙眼睛爍爍放光,晃得他眼皮子疼,就算他滿身是嘴,也說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若是他從沒做過這樣的事情,也就罷了,關鍵在于他以前還真幹過,這就更說不明白了。

“這這這這……當家的,你可不能污我……”

李二也急了,今天這筆生意事關他的生死,如何能不着急?當即呸了一聲道:“污你?你也配叫我污你?啊?我他娘的算是知道了,你小子知道咱們手頭上的十草丹不多了,所以開始給自己找後路了是不是?到時候老子被踢出易區,你就他娘的能坐上我的位置,自己扯旗開夥了,對不對?”

鐘武、邊丁兩個和黃頭、李二之間乃是狼狽關系,雙方互不隸屬,但湊在一處一起發財,兩人眼瞅着李二和黃頭越說越惱,眼瞅着就要鬧僵,連忙打圓場,心中卻覺得匪人就是匪人,一旦有事,立馬窩裏鬥。

鐘武拉着李二笑道:“當家的,消消氣,我覺得這事兒未必是黃頭做的,畢竟黃頭不是不知深淺的人,興許是林掌櫃的丹藥出了問題?”

另外一邊被邊丁拉住的黃頭聞言如同溺水中抓住了繩索,扯着嗓子叫道:“對對對,一定是那王八蛋給我的神仙醉有問題,對了,我找到他的時候,他一臉尖酸,還說要退了咱們一顆十草丹,然後叫咱們愛找誰買藥就找誰去,我日他祖宗的,竟然陷害我,我他娘的宰了他去……”

黃頭怒不可遏,晃着膀子就要出門,被邊丁生生扯住。

此時李二也逐漸冷靜下來,沉思片刻看了眼黃頭,他和黃頭也在一起混了三五年,對其為人還算了解,雖然不怎麽靠譜,但輕重還是有的,就算要克扣也不可能将神仙醉克扣得一點效果都沒有,除非他将整瓶都留下了,不過想來應該不能夠。

李二緩緩開口道:“林掌櫃真這麽說的?”

黃頭滿心委屈,一腔怒火,噴着一股股灼燙的氣息道:“是,我看那孫子從昨天給蒙汗藥的時候就憋着壞,背後下陰手,要看着咱們被趕出易區。”

李二琢磨了一下,林掌櫃最近對他們确實怠慢了許多,但要說林掌櫃要叫他們離開易區,卻也沒有這個可能,大家怎麽說也合作了一段時間,其間沒有什麽過節,斷然不至于如此。

李二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個窟窿裏,四周都是謎團,琢磨不透。

此時遠處的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方蕩挎着鏽劍從房中走出來,站在院中練起拳腳來,這次方蕩學乖了,沒有吐氣開聲。

李二扭頭看了眼方蕩,面色忽然一沉,他可是在林掌櫃那裏碰到的方蕩,說起來,林掌櫃可是比他先見到的方蕩,莫不是林掌櫃也看上了方蕩腰間的這口長劍?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故事在易區每天都在上演,由不得他李二不生疑。

李二嘴中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或許問題出在對面的這個白牲口身上。你們看着他,我去一趟林掌櫃那裏。”

說完李二急急走了。

邊丁還有鐘武不方便露面,兩人還有差事,不能逗留,也就走了。

而一腦門子官司,一肚子邪火的黃頭走向方蕩。他現在看方蕩越來越不順眼了。

李二笑呵呵的來到林掌櫃的店鋪。

林掌櫃對李二不會對黃頭那麽不客氣,畢竟一個是跑腿的,一個是當家的,所以林掌櫃見到李二走來,尤其是看到李二笑呵呵的走過來,當即也就站起來迎出店鋪大門,笑道:“李當家,這回可算是發大財了吧?”

“發大財?”李二心中一禀,這老貨怎麽知道他要發大財?難不成真曉得了那把劍的價值?

李二上下打量林掌櫃,尤其是林掌櫃的那雙眼睛,深入的看了看後,笑道:“掌櫃的,你給黃頭的是什麽藥?”

林掌櫃心中冷笑,暗忖道:“這李二還真是小心眼兒,為了五兩銀子都能跑一趟,屁大點事都來我這燒香,注定一輩子都成不了大事!”

心中這麽想,但林掌櫃面上依舊笑呵呵的道:“當然是極品神仙醉啊?”

李二哦了一聲,“掌櫃的,你的藥有幾種情況會沒有效果?”

林掌櫃看了李二一眼,面色微微變得嚴肅起來,背書般的開口道:“天底下誰的丹藥,都不能保證完全沒有問題,所以,鄙店的丹藥也不可能絕無問題,丹藥無效,一般只有三種情況,第一,丹藥是廢丹,毒性不強,藥效不佳。”

“第二,下藥的人手法不成,用的藥要麽份量不足,要麽藥引子沒有用對,總之,手藝太差。”手藝太差四個字,林掌櫃咬得有點重,還淡淡的看了看李二。

随後繼續道:“第三,對方身體特殊,或者修為高絕,某些毒藥在他身上無法發揮作用。”

李二嗯了一聲,繼續問道:“低端的蒙汗藥用在我那客人身上,完全無用也就算了,為什麽神仙醉用在我的客戶身上也一樣毫無作用?反倒如同吃了十全大補丹似地歡蹦亂跳?”

第 44 章 極品神仙醉

一想到方蕩腰間鏽劍上的秋水光色,李二心中便是一片火熱,當即用腳踢了踢跪在地上的黃頭。

黃頭眼淚和鼻血一起流出來,擡頭看向李二,李二眨了眨眼,不動聲色的遞給黃頭一顆十草丹。

黃頭當然明白李二的意思,和李二雙手一碰,便将十草丹收走,随後惡狠狠地瞪了方蕩一眼,随後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接着血走出了房門。

方蕩肚子之中咕嚕嚕亂叫,舔了舔嘴唇問道:“該吃早飯了吧?”昨晚的飯菜實在是太好吃了,方蕩不知道,他昨天吃掉了李二的一顆十草丹,相當于李二的二十六分之一身價。

看着方蕩放光的雙眼,李二呼吸瞬間沉重了一下,不過一想到方蕩腰間的劍,呼吸便又輕快起來,豪邁的道:“現在才幾點?後廚開火還早,不過你放心,在我這別的不成,飯菜管飽。你不是喜歡練拳麽?走兩手給我看看。”

李二能夠在這易區做沒本買賣,自然不是一般人,反正閑着也沒事,他再摸摸方蕩的底兒。

方蕩聞言當即耍起拳腳來。

黃頭離開客棧的時候晨光初現,急匆匆跑到挑着毒字幡的鋪子,就見掌櫃正打着哈欠拆卸門板,準備開門做生意。

驟然見到黃頭跑來,掌櫃的呵呵一笑道:“呀,這不是黃兄弟麽?怎麽?昨晚發了大財一早就又來關照我了?”

不過話未說完,善于察言觀色的林掌櫃就發現有些不對勁兒,一晚上不見,黃頭眼圈也黑了,鼻子也竄血了,一張臉黑的跟烏鴉屁股似地……怎麽看都不像是發財的樣子。

黃頭恨不得破口大罵這個奸商,但終歸還是忍住了,畢竟以後他們還得在這毒藥店買藥,換了別家,毒藥價格起碼貴上一成。

所以黃頭只是氣哼哼的道:“林掌櫃,不是我說你,今天也就是我來了,要是我們當家的來了,直接就得把你家的幡兒給摘了,撕成兩半,你昨個兒給我們當家的是什麽狗屁東西?那崽子吃了之後反倒精神了,雙目放光锃亮,直挺挺一晚上都沒睡,大清早還蹦起來練拳,生龍活虎的。”

“啊?”

林掌櫃一愣,這還真是砸招牌的事情,他和李二他們合作了不是一年兩年了,倒也熟悉這一夥人,知道他們不會因為一枚十草丹胡說八道,約莫真的是那熏蒼蠅的藥出了問題。

林掌櫃呵呵一笑道:“黃兄弟,我問一句,那蒼蠅藥你們可用對了,劑量可夠了?”

黃頭腦門上的青筋都蹦起來了,這是赤裸裸的懷疑他們的手段。

要不是還要和林掌櫃合作,黃頭現在肯定一拳狠狠地砸在林掌櫃那張老臉上。

“我們李當家親自調理,你說會不會用錯!”黃頭一個字一個字咬牙切齒的說道。

林掌櫃幹笑兩聲道:“李當家的手藝當然沒問題,應該不是藥丸的問題,是那點子體制特殊,對這種便宜的蒙汗藥免疫,既然那顆藥丸沒湊效,我給你換一個極品,保準好用。”生意人林掌櫃死活也不會承認自家的藥丸沒有效用的。

說着林掌櫃從櫃臺中摸出一個黃色的瓷瓶來,輕輕一晃,裏面有液體翻滾的聲音,“不用我說了,這神仙醉就沒有收拾不了的家夥,這藥平日裏兩顆十草丹,我算你一顆半十草丹好了。”

黃頭冷哼一聲道:“不行,前面的丹藥不管用,當然不能算錢,這個我就只能給一顆十草丹!”

林掌櫃聞言,忽然樂了,用馬尾掃掃了掃櫃臺道:“黃頭兒,這麽說吧,你們多久沒在我這買正經丹藥了?我一直給你們低于市價一成的藥,已經相當厚道了,這神仙醉,你要呢,就拿十草丹來,要是不要,好好好,我就退了你一顆十草丹,前面的蒙汗藥我算是送你們的,你趕緊去別人家看看吧。”說着林掌櫃從袖子裏面摸出一顆十草丹,丢在了櫃臺上。

十草丹滾動不休,發出嗡嗡聲響。

林掌櫃沒了之前的和氣,臉上多了幾分輕蔑,他還真就不缺這麽一個恐怕在易區待不了幾天的買家。

黃頭牙疼般的哼哼兩聲,現在他想的不是買賣,而是林掌櫃的後、臺,随後臉色不得不緩和許多。

人在矮沿下不得不低頭,他們不能和林掌櫃翻臉,能在易區經營毒藥的,都不是善茬。

黃頭從兜裏取出一顆十草丹,然後又從自己的錢袋子裏面摸出五兩銀子來,放在櫃臺上,屁都沒放一個,抓起神仙醉轉身就走。

林掌櫃大袖一擺,将櫃臺上的銀錢丹藥收了,酸哼一聲,随後臉上的冷笑收斂起來,看了看櫃臺中的丹藥,喃喃自語道:“越吃越精神了?那兩個小妮子煉藥的手段一向不錯,怎麽還搞出一顆廢丹來?這是要砸我的招牌啊!看你們送貨的時候,老子叫你們好看!”

黃頭風塵仆仆的跑回客棧,直接去找小二,小二笑嘻嘻的領着黃頭鑽進後廚,将準備好的飯菜取出來,住在這兒的都是普通人,早餐自然怎麽簡單,怎麽省錢,怎麽吃得飽,怎麽來。

一大盆雜糧饅頭,外加一大桶蛋花湯,還有一盆拌鹹菜,這就是早餐了。

黃頭抓了個饅頭叼在嘴中。

從盛蛋花湯的大桶中舀了一碗出來,然後将神仙醉取出,小二看了驚訝的道:“黃哥,這次下了大本錢了。”

黃頭在林掌櫃那裏吃了癟,還多出了五兩銀子,心情壞極,當即罵道:“滾蛋!”

小二沒料到黃頭這麽兇,每次李二他們在店裏做完活兒都給幾個賞錢,這次看來夠夠戗了,小二心中詛咒黃頭生兒子沒屁、眼兒,卻只能陪着笑臉,悻悻然的夾着尾巴溜了。

黃頭扭開神仙醉,當即一股腥臭味飄出來,黃頭不由得使勁皺了皺眉,這神仙醉是麻藥之中的極品了,神仙來了一樣放倒麻翻,但就一個缺點,味道太沖了,不過有個辦法能夠中和腥沖的味道,那就是加醋。

黃頭将神仙醉倒入碗中,然後抓了一大把糖丢進蛋花湯裏,又倒了幾滴醋,搖勻後腥臭的味道果然消失不見,但黃頭不用嘗也知道,這蛋花湯絕對難喝。

黃頭的眼珠沒事總是滴溜亂轉好似多聰明似地,其實他還真不是腦子裏面有貨的家夥,所以也想不出什麽其他的好主意,便端了這碗湯和一大盆饅頭外加那盆鹹菜走出了後廚。

房間中,方蕩耍了一路拳腳,也算是虎虎生風,中規中矩。

鄭守教給方蕩的不算是什麽高明的拳術,但鄭守将自己對拳法的領悟幾乎傾囊傳授給了方蕩,鄭守自己在淬血境界呆了十幾年,幾乎将他能夠修煉的拳法拆碎揉爛了,這樣的鄭守教授境界不高的方蕩,實在是太合适不過了,就算真正的修仙者來教方蕩,也未必會比鄭守教的更好了。

所以方蕩的起點很高,加上本來也非常刻苦,還吃了六顆回生丹,身體素質遠超常人,走了一趟拳腳後,李二竟然也挑不出毛病來。

不過李二再次放心了,這個眼睛如同寶石一樣的家夥,百分百就是個白牲口,拳腳練得不錯,但拳法本身并不高妙,稍微有點背、景的,斷然不會在這種流傳很廣的拳腳上浪費太多功夫。

方蕩端着拳架忽然抽了抽鼻子,此時黃頭叼着饅頭走了進來,李二看了黃頭一眼,黃頭微微點頭,斜眼看了下食盤上唯一的一碗蛋花湯。

李二微微皺眉,他嗅到了那神仙醉的輕微腥味,看了黃頭一眼,本來還要怪他手腳不幹淨,但看到黃頭的鼻子腫起老大一塊,知道黃頭嗅覺定然出了問題,嗅不到這輕微的腥臭味了。

事情已經如此,李二便笑着對方蕩道:“來來,收了拳架子,先吃飯,先吃飯。”

方蕩舌尖上的奇毒內丹來回亂竄,方蕩也嗅到了,這次的飯菜更香,更美味。

方蕩狠狠咽了口口水,雙目放光的坐到了桌子旁,李二也坐下,黃頭放下鹹菜,将蛋花湯推到方蕩面前,騰出手将嘴裏叼着的饅頭拿下來道:“臭小子,看你是新來的,這碗湯先給你了下不為例,你們先吃着,我去端其他的東西。”

黃頭咬着饅頭轉身走了出去。

李二和藹的就像是一位老爺爺,笑眯眯的道:“吃吧,趁熱!”

方蕩看了李二一眼,李二伸手抓了一個饅頭用力的咬了一口。

方蕩随後低頭看着那碗蛋花湯,用力的聞了聞,這個動作使得李二心中微微一緊,不自覺的竟然也緊張起來。

方蕩緩緩将蛋花湯端了起來。

房間外黃頭呼吸都沉重了些,嘴中的饅頭都不嚼了。

李二的眼睛微微眯着,沒有看方蕩,似乎在想着別的事情。

咕咚,方蕩喝了一口。

李二下意識的咽了口口水,外面的黃頭則輕輕嚼了嚼嘴中的饅頭。

咚的一聲,方蕩忽然将蛋花湯給放下了。

李二和黃三一下就緊張起來。

李二以前用過幾次神仙醉,需要要仔細勾兌白醋才能消除毒藥的腥臭味道,這一碗黃頭因為嗅覺不靈,顯然調配得不怎麽高明,想來入口後味道是極差的。方蕩要是不喝了,就那麽一小口,肯定麻不翻他。

李二見方蕩直勾勾的看着蛋花湯沒點動靜,便微微俯身詢問道:“怎麽?不好喝?提前說好,不好喝,也得都喝了,在我這裏飯菜管夠了吃,但絕對不允許浪費!”李二的表情嚴肅無比,堅定無比,叫人一看就知道萬萬不能拒絕。

外面的黃頭豎起一根大拇指來,當家的就是當家的。

方蕩忽然雙目流淚。

李二不由得有些發傻,心中莫名其妙,這是什麽情況?

方蕩忽然捧着手中的碗道:“太好喝了,我真希望我弟弟妹妹也能喝到這樣的湯!”

說完方蕩抱起湯碗,咕咚咕咚,一下就将價值兩顆十草丹的一大碗蛋花湯全都灌進肚子裏。

第 43 章 早起亂叫的煩人鬼

方蕩三口兩口就将一盤子土豆絲外加一大碗糙米飯全都吃光,雖然肚子還餓,但方蕩還是放下碗筷,瞪大了眼睛看着李二。

方蕩的眼睛明亮如同寶石一樣,在屋中昏暗的燭光下閃閃發光。

李二也望着方蕩,臉上笑眯眯的神情在幾分鐘後開始不自然起來。

“你說的發財的辦法呢?”方蕩見李二不說話,開口問道。

這白牲口的眼睛怎麽一點迷糊的意思都沒有?

李二幹咳一聲,開口問道:“兄弟,這麽晚了困不困啊?”

方蕩連連搖頭,雙目猶如寶石般閃閃放光,猶若火炬一樣,果然一副相當精神的模樣。

李二看了看被舔得如同被仔細刷洗過的盤子,琢磨了一下後又問道:“你覺得這裏的菜怎麽樣?味道還成吧?”

方蕩舔了舔嘴唇,憨厚一笑道:“沒吃過這麽好吃的飯菜。”

方蕩說的絕對不是假話,這一頓飯,在他口中實在香甜,比在靖公主家苦嫂做的還好吃。

對于方蕩來說,那些蒙汗藥只能算是佐料,如同飯菜之中加了味精一樣,平淡無奇的飯菜加上蒙汗藥,在方蕩口中出乎意料的好吃,方蕩很滿意,就連奇毒內丹也很滿意。

李二揉了揉自己的臉道:“不急,不急,我先去解個手,回來咱們再說。”

說完李二直接走出了房間,将房門關上的時候身後傳來笑聲:“當家的,得手了?快拿出來我看看……”

李二連忙回手将身後的黃頭的嘴巴捂住,扯着黃頭一路來到院子中間,鐘武和邊丁也在,連忙跟在李二後面,一起來到了院子中的桃樹後面。

李二這才松開黃頭的嘴巴,低聲道:“狗日的奸商!給咱們的貨色越來越差了!”

黃頭揉着嘴巴道:“怎麽的?那藥還沒起效?”

李二冷哼一聲道:“沒,再等等吧!”

鐘武在一旁笑道:“不急不急,好菜不怕晚,多等一會就多等一會,反正煮熟的鴨子飛不了。”

李二此時滿臉陰鸠,和在方蕩面前的和氣模樣完全不同。

四個人蹲在樹後,等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李二站起身走回房間。

以往一瓶蒙汗藥吃下去,鍛肉層次的武者一盞茶的時間就昏睡不醒了,現在都過了四個一盞茶的時間了,那小子怎麽都應該趴下了。

李二搖了搖頭,這年頭做買賣太他娘的難了,點子實在不好找,今天好不容易碰到一個,他娘的還被賣藥的算計了,要不是易區之外仇家太多,他早不在這裏混了,以他的本事,天大地大,幹點什麽都比在這裏坑蒙拐騙來得潇灑。

一想到這裏,李二臉色就更不好看了,伸手摸摸兜中最後六枚十草丹和一顆百草丹,他現在手頭越來越緊,再不打點食兒吃,他們哥幾個都得被丢出易區。到時候想好好死恐怕都難。不過好在這家夥自己送上門來。

一邊想着,李二一推房門,随後就覺得有東西刺目耀眼。

對,就是這種感覺!

李二看到的是方蕩的那雙明亮的大眼睛,此刻這雙眼睛如同兩盞燈一樣,目光咄咄的看着他。

噫!李二倒吸一口涼氣,看方蕩這狀态,別說睡覺了,這麽坐一晚上都不帶眨眼睛的,吃蒙汗藥越吃越精神的他還是頭次見到。

“狗屁的老賤種,蒙汗藥抽條也就罷了,竟然敢賣假藥給我!”李二心中、将賣毒的掌櫃罵得狗血淋頭,臉上卻還得笑容滿面,生怕方蕩看出什麽不妥一走了之。

李二覺得自己太可悲了,陪吃不說,現在竟然還得賠笑,這簡直就是找了個祖宗回來。

方蕩見李二回來了,連忙再次追問如何能夠掙大錢。

李二現在哪有這個興致?他滿心思的就想去老賤種家将他掐死。

不過這種情況也不是沒發生過,畢竟毒藥這東西煉制出來後,不可能挨個找人試毒,一百顆毒藥總有那麽幾顆藥效不佳的。這是李二沒有現在就直接去找毒藥店掌櫃的唯一原因。

李二淡淡的道:“我今天乏了,先睡吧,明天再說!”說完李二不理會方蕩,轉過身,手指對着外面擺動兩下,随後就将房門關上。

外面等得興奮無比的黃頭、鐘武還有邊丁都是一愣,那小子竟然還沒睡?這是什麽情況?

緊接着房間的燈滅了。

李二看着方蕩那雙在黑暗中似乎依舊放光的雙眼,再次搖了搖頭。

方蕩确實覺得自己現在精神不錯,身上的疲憊一掃而空,現在想叫他睡他都睡不着。

此時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李二動都沒動,直接道:“是黃頭回來了,以後咱們都是兄弟,你去給他開門吧。”

方蕩打開大門,黃頭的腦袋探了進來,雖然明知道事情出了岔子,但看到方蕩眼神明亮得如同夜貓子一樣瞪着自己,黃頭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心中詫異萬分。

“黃頭,這個小兄弟以後跟着咱們了,算了,有些事明天再說,你也睡吧。”

黃頭應了一聲,随手帶上門,衣服也不脫直接上床,随後房間中鼾聲默契般的響起。

方蕩見兩人都睡着了,舌尖挑了一下奇毒內丹,也躺在床上,琢磨着自己離開這裏後,無論如何還得先回爛毒灘地,他太想自己的弟弟妹妹了,外面世界這麽好,他一定要将弟弟妹妹帶出來。

方蕩在這裏翻來覆去想自己的事情,卻快要活活累死對面的黃頭還有李二了。

他們兩個假裝打鼾,幾分鐘沒問題,十幾分鐘也沒問題,一個時辰就不成了,太累了,比耍一天拳還要累。

他們原本盤算着等到方蕩睡着了就下手,将方蕩的劍拿走,然後來個人去屋空,但方蕩眼睛瞪得跟星星似的,那裏有半點要睡覺的意思?

并且方蕩躺在床上還抱着那把鏽劍,簡直就像是抱着自己的老婆一樣,這叫李二越發相信這把鏽劍一定是件好東西。

李二心中滿是苦澀,“他娘的,現在掙點錢兒忒不容易了!”

不知不覺間李二和黃頭倒是先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一晚上,正睡到香甜無比的時候,李二朦胧中陡然聽到洋氣十足的呼喝聲。

驟然聽到這種聲音,仇家遍地的李二吓得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蹦到了床下,雙拳在胸口一架,拉開架勢就要拼命,結果一拳正中一個肉乎乎的東西。

另外一張床上的黃頭比李二彈起的速度稍慢一線,虧心事做多了就這點不好,一有風吹草動,便風聲鶴唳。

結果黃頭彈起來,雙腳尚未落地,便被迷糊中一拳砸出來的李二正中鼻梁,直接給揍得鼻涕眼淚一起往外淌。

李二發覺自己揍的是黃頭的時候,黃頭已經跪在地上抱着自己的鼻子嗚嗚怪叫了。

要不是黃頭的那一腦袋黃毛太容易辨認,李二肯定還會再撲上一腳,到時候黃頭估計連叫都叫不出聲了。

“什麽情況?”李二此時才發現床上的方蕩不見了,而那呼喝之聲是從院子裏面傳來的。

緊接着,就聽到外面亂成一片,叫罵聲不絕于耳,黃頭揉着酸麻脹痛的鼻子站起來,幽怨的看了李二一眼,随後轉身開門,結果他雙手剛剛摸到門邊上,大門咚的一下被撞開,敞開的大門正中黃頭的鼻子,黃頭一聲沒吭,直接又跪了,這一次鮮血直流。

是方蕩從外面沖了進來,險些一腳踩在黃頭的腦袋上,幸好黃頭的腦袋比較醒目。

方蕩連忙将大門關上,外面的喝罵聲依舊山響,什麽髒話都有。

“你幹什麽了?”李二瞪着眼睛看向方蕩。

方蕩撓着腦袋道:“練拳啊,我每天早上起來都要練拳啊。”

李二這才明白剛才那一聲聲中氣十足的呼喝是怎麽回事。

李二看了眼外面剛蒙蒙亮的天空,這個時辰是人睡得最香的時候,方蕩在院子裏大聲呼喝,不被罵才怪了,在這易區之中混的,都不是善茬,方蕩還能活着回來,殊為不易。

見方蕩跑了,外面罵得更兇,李二本就渾身難受,心中一萬個不爽,再被捎帶着破口大罵,額頭上青筋蹦起老高,一踹門走了出去,随後外面的罵聲好似被掐住脖子的雞,一下就消失無蹤了,随之而來的是叮叮當當的關門聲,顯然外面的人都極為忌憚李二。

李二黑着一張臉走進來,瞪了方蕩一眼喝道:“以後不許大清早的亂嚎!”

方蕩小心的看了眼外面,果然沒人了,方蕩自己也琢磨着這裏或許和靖公主那裏不一樣,人們都比較懶,不喜歡早起練拳,方蕩暗忖道:“看來我需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娘倒也說過,這個世界處處不同,所以處處有趣。”

方蕩當即點了點頭。

李二昨晚打鼾打得直流口水,折騰到半夜才睡,一大清早又被方蕩幾聲叫喚搞起來,渾身不自在,到處不舒服。

武者不是修士,睡不好一樣渾身沒勁。

李二心中暗恨,正要罵方蕩一個狗血淋頭,此時一道光芒晃過,遠處天際一道晨光降臨凡間。

李二微微眯眼,目光下意識的尋找光源,當即就看到了方蕩腰間系着的那把鏽劍黑鏽中裸漏出來的秋水般的劍身,劍身反射陽光在他眼前一晃,使得李二心中的怒氣瞬間消散,李二算是半個行家,只是驚鴻一睹,心中估算,這把劍的價值還遠在鐘武邊丁兩人估算之外。

一臉怒氣的李二臉上當即露出和藹的笑容來,用連他自己聽着都覺得肉麻的言語道:“算了,算了,下不為例,你這樣吵着別人睡不着覺,別人不罵你才怪了。”

第 42 章 白紙走江湖

“娘的,累死老子了,這小畜生究竟要嘛的?一整天的時間,四處亂轉,連口飯都不吃?”鐘武敲着自己的腿低聲罵道。

鐘武身旁跟着一個黃色頭發,身材中等,一雙眼睛賊溜溜的男子,這男子看上去歲數不斷太大,皮肉細膩,但皮肉上青藍色的血管凸起老高,遠遠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絲瓜瓤,這是在淬血層次練功出了岔子的表現。

黃頭開口道:“鐘武老哥,這小子那把劍真的有名堂?我怎麽看不出來?分明就是一把破舊的鏽劍,丢在大街上都沒有人撿的貨色。”

鐘武嘿嘿一笑道:“錯不了,那劍上應該是塗抹了什麽髒東西,就怕被人認出來,總之,咱們将這把劍弄到手,怎麽都能買個上百兩,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值幾顆百草丹。”

黃頭聞言咧嘴一笑道:“這小子運氣好,要是在進易區之前被咱們撞到了,直接宰了拿走就是,在這易區之中做手腳太麻煩了些,這小子竟然去了毒店,不知道李當家搞到咱們要的東西沒有。”

鐘武擡頭看看天,頭頂上的天空已經快黑透了,他從早上跟着方蕩一直滿易區轉悠到了晚上,腿都溜細了,“李當家辦事穩妥着呢,不用你小子操心。”

說完,鐘武望向方蕩,咬着牙道:“這小子晚上總得找個地方睡覺吧?總得吃飯吧?到時候就是咱們下手的好時候。”

……

方蕩直勾勾的盯着掌櫃桌上的一溜瓶子,抽動幾下鼻子,伸手就要去拿櫃臺上的一個紅色瓶子,這瓶子香味最濃,肯定最毒,其實不用方蕩聞,奇毒內丹已經在方蕩嘴中翻騰得叮當亂響了。

結果方蕩的手還沒有碰到瓶子,掌櫃手中的馬尾掃便懶洋洋的攔在方蕩手前。

“客官兒,這鑽心透骨丸劇毒無比,一顆要十枚百草丹,你,買得起麽?”

方蕩在掌櫃鄙夷的目光下搖了搖頭,他确實買不起,掌櫃嘴角撇了撇,懶洋洋的用馬尾掃了掃,如同掃蒼蠅般的驅趕方蕩。

“客官,沒錢的話,就想辦法去弄錢,在我這裏看一年你也依舊還是買不起,莫要不小心摸壞了我的寶貝,到時候,把你的命丢出來都賠不起。”

方蕩想了想,自己渾身上下沒有一件值錢的東西,這丹藥價值十枚百草丹,他确實賠不起,便問道:“掌櫃,在那裏能夠弄到錢?”

掌櫃看了眼方蕩,見方蕩一雙眼睛純淨無比,簡直就像是兩顆寶石,心中暗笑,這肯定是個剛走江湖的雛兒,冷笑一聲道:“這條街盡頭那家菜館正在招工,你去吧,在那裏幹活就能掙到錢,嗯,你不吃不喝的幹上三五十年,約莫就能買得起這顆丹藥了。”

掌櫃正說着,旁邊走過一個黑瘦漢子,這黑瘦漢子一雙細眼,一臉奸猾,渾身上下好似沒有骨頭一樣,走起路來綿軟的猶如面條,掌櫃看到他當即站起身來,臉上的輕蔑的面容消失不見,呵呵笑道:“李當家,李二兄弟,今天又有買賣了?”

李二相當避諱當着外人面談論這些,瞪了掌櫃一眼,斜眼看向方蕩,随後他的目光落在方蕩腰間用破布挂着的長劍上,一張消瘦如鬼般的黑臉露出一絲詫異的神情來,目光游弋,然後就看到了遠處街角邊上縮着蹲坐的鐘武和黃頭兩人。

對方也看到了他,雙方沒有說話,也沒有表情動作交流,就是雙目一觸,随後便分開了。

李二一笑道:“是,有買賣上門,掙大錢的買賣。”

方蕩本想着轉身離開去打工掙錢,猛然聽到有能夠掙大錢的買賣,當即扭過頭來,看向消瘦男子詢問道:“有掙大錢的買賣?能教我怎麽掙大錢麽?”

消瘦男子愣了愣神,盯着方蕩那雙清澈透底,如同水晶般的眼睛仔細看了看,就如同毒藥店老板一樣,以他在江湖上混了三十多年的閱歷很容易就斷定這就是個一丁點江湖閱歷都沒有的雛兒,只要在江湖上滾上三兩圈,就絕對不會再有這樣的眼睛了。

李二露出一個若有所思的笑容來,道:“你想掙大錢?”

方蕩連連點頭。

消瘦男子呵呵兩聲,然後道:“好,我看你小子順眼,你去那邊等着我,一會我帶你去掙大錢!”

方蕩順着消瘦男子的手走到牆角處,果然就站在那裏等了起來。

掌櫃将馬尾掃抱在懷中往前湊了湊,笑呵呵的道:“李二兄弟,怎麽要開夥收人了?你們這行的門道我清楚,死一個收一個,我可沒聽說你們哥兒幾個最近那個歸西了。”

李二一臉奸猾,對于這種不吉利的話也不在乎,呵呵一笑道:“我們的事兒你就別琢磨了,不過你要是想要入夥的話我就破個例,不死人也一定将你招進門來。”李二這行當每一筆買賣都得跟毒藥打交道,将掌櫃拉入夥,對于他們來說好處無窮。

掌櫃聞言,連連搖頭道:“我做的是正經買賣,擔不起你們的那些風險,怎麽着,這次要點什麽?”

李二也不再和掌櫃胡謅,直接道:“熏蒼蠅的就成了。”

掌櫃哦了一聲,直接從身後的櫃門中取出一個白色的瓶子來,放在櫃臺上,“李二兄弟,你們哥幾個最近心善啊,熏耗子的藥可是好久都沒買過了。”

所謂熏蒼蠅的,就是蒙汗藥,一般都是做些小偷小摸的勾當,而熏耗子的藥,則是真正的毒藥,吃了必死的那種,方蕩之前想要拿的那顆鑽心透骨丸就是其中的上品。

顯然,對于掌櫃來說,熏蒼蠅的藥是不怎麽掙錢的,熏耗子的藥就不一樣了,那才是這家毒店賴以生存的根本,一本萬利的好買賣。

說這個話的時候,掌櫃多少有點哀怨氣,以前的大主顧現在變成了小買家,掌櫃着實少掙了不少錢。

李二扭頭看了方蕩一眼,嘆了口氣道:“最近買賣不好做啊,一筆買賣才弄個幾十兩銀子,哥幾個一分吃吃喝喝也就剩不下什麽了,還不夠你的一顆藥錢。”

說完,李二興致不高的收了藥瓶,丢下一顆十草丹,轉身朝着方蕩走了過去。

掌櫃抖了抖手中的馬尾掃,袖子一抹,桌子上的十草丹就不見了。

掌櫃看了方蕩一眼,露出個幸災樂禍的笑容來,喃喃自語道:“這年頭,窮鬼也想買毒?小屁孩,也學人家走江湖,啧啧……”說到這裏,掌櫃的似乎想起了從前的自己,微微一嘆,将櫃臺上的藥瓶一個個的收起,天也黑了,他也該回家睡覺了。

李二笑眯眯的走到方蕩前,開口道:“有地方住麽?”

方蕩搖了搖頭,李二點了點頭。

李二接着問道:“吃東西了麽?”

方蕩搖了搖頭,李二笑眯眯的點了點頭。

李二又問道:“你在這易城有什麽親戚麽?”

方蕩本想點頭,但一想自己的那十個祖宗算不得活親戚,便搖了搖頭。

李二笑得更開心了。

“我看你修行也算不錯,一身苦皮綻裂,這是要進入蛻皮境界了,你是什麽門派的?”

方蕩直接道:“我沒有門派。”

“哦!好好好。”李二說了三個好字後,又盯着方蕩的清澈眼睛看了一眼,随後笑眯眯的不再說話了。

掃盤子該問的他都問完了,眼前這個家夥就是一個白牲口,白牲口的意思就是什麽根基都沒的家夥,這樣的家夥他們這一行最喜歡了,随便殺了也沒人尋仇,就算事情敗漏了,他一個鍛肉層次的毛頭小子,也翻不出風浪來。

“咦?李二怎麽把那小子給領走了?”黃頭一臉詫異的道。

鐘武呵呵一笑道:“那小子傻了吧唧的,看來是上了李當家的套了!”要是能夠直接将他帶到易區之外,那不是想怎麽弄就怎麽弄麽?”

黃頭哦了一聲連連點頭,“要是能夠直接将這小子帶到易區之外,那不是想怎麽弄就怎麽弄?連熏蒼蠅的藥都省下了,還是李當家腦子夠用。”

鐘武卻道:“你小子腦袋是用來吃屎的麽?”

黃頭愣了下道:“鐘武你什麽意思?”

“帶那小子出去,李二也得跟出去吧?”鐘武直接道。

黃頭點了點頭,依舊滿臉茫然。

鐘武撇了撇嘴道:“李二出去一趟再回來要一顆十草丹,給那小子吃藥的價值也是一顆十草丹,算來算去,還不都是一樣?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李二一個搞不定呢?所以說,還是在這裏弄那小子來得穩妥。再說了,易區之外,想要找你們哥幾個麻煩的家夥不在少數,小心出去了就回不來了。”

黃頭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笑道:“還是老哥你聰明。”

鐘武心中暗罵笨蛋,臉上卻呵呵一笑,一擺手,兩人直接就跟在方蕩他們後面。

李二果然沒有将方蕩帶出易區,一路走着,約莫一刻鐘之後,将方蕩帶進了一家客棧。

這客棧也就是中等水準,不好也不壞,李二這些人是不會有固定的住處的,就算有,也絕對不會帶方蕩去,不過這裏也算是他們的一個聚會的點。

正在打算盤的白胖掌櫃聽到聲音一擡頭,見到李二剛要開口,目光微微一斜,落在了方蕩身上,随後就閉上了嘴巴,繼續低頭打算盤。

李二卻道:“掌櫃的,我這來了個小兄弟,胡亂給做點吃食送進來,多做點。”

白胖掌櫃呵呵一笑,依舊沒有開口,只是點了點頭。

李二帶着方蕩進了客棧後院,鑽進一棟靠邊狹窄的房間裏,指着房間裏的三張床中的一個道:“你晚上就睡在這張床上。”

方蕩在靖公主家住慣了,在那裏就是白吃白住,所以也不覺得在這裏白吃白住有什麽問題,說到底,方蕩在江湖上還是一張白紙。

方蕩正準備詢問一下掙錢的買賣是什麽的時候,店小二從外面推門進來,手中端着一盤熱氣騰騰的土豆絲,還有一碟子腌鹹菜,看了方蕩一眼,随後對着李二笑道:“李當家的,天晚了,後廚都歇了,也沒什麽好東西,胡亂湊合一口吧。”

李二朝着小二擺了擺手,小二當即就退了出去,李二看向方蕩,笑道:“吃飯吃飯,跟着我的人總不會餓肚子。”

方蕩應了一聲直接就要坐下,李二卻道:“先去洗手,盆在門外天井那裏。”

方蕩不疑有它,只覺得這人規矩多,他以往都是用手吃飯的,也不曾洗過。

不過方蕩還是走了出去。

李二笑着搖了搖頭,今天這筆買賣還真好做。

李二看着方蕩走到天井,從容将從毒藥店買來的蒙汗藥拿出來,一股腦的将白色粉末全都倒進了飯菜裏,用手指頭拌勻,随後險些将手指頭塞進嘴裏,還好李二醒悟的快,将伸進嘴中一半的手指頭連忙抽了出來。

李二拍自己手指頭,暗嘆自己的手藝越來越差的時候,方蕩已經甩着手走了進來。

李二看了方蕩腰間的鏽劍一眼,随後就極為克制的收回目光,笑道:“快趁熱吃吧,吃完,我跟你說說大買賣的事情。”

方蕩笑了笑,覺得這人真好,當即做下來,他現在用筷子已經有了一些心得,抓起筷子便吭吭吃了起來。

一大盤子的土豆絲,嗖的一下就消失不見了,李二臉上的笑容越發濃郁了。

第 41 章 騙子

方蕩走進易區,将那顆十草丹捏在手中,放在陽光下觀瞧,這十草丹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泥丸,外面有一層半透明的黃色膠質包裹,膠質不厚,但也不算薄,摸在手中就像是捏着一塊石頭。

方蕩一愣,這不是靖公主給他的那顆黑色的丹藥麽?唯一的區別就是靖公主給他那顆更大一點,并且沒有外面的這層膠質包裹。

此時方蕩的爺爺開口道:“這十草丹是用靈氣充裕的各種靈草靈果煉制而成,能夠幫助人強筋壯骨,練武者吃了之後可以增長力氣,比如你現在處于鍛肉境界,吃了這個十草丹,可以增加皮肉的厚度,到了淬血階段,十草丹用處就不大了,需要百草丹來壯養身軀。”

方蕩聞言,直接丢進了嘴中,嘎巴嘎巴的嚼着吃了下去。

“唉唉唉……”方蕩的爺爺連聲大叫,“我還沒說完呢,十草丹吃之前要将外面的蜜蠟捏開……”

方蕩吧嗒吧嗒嘴,常人或許覺得蜜蠟難吃,但對于吃慣了藥渣的方蕩來說,蜜蠟的那種苦味澀味根本不算什麽。

随後方蕩就感到小腹之中一股暖流游走,果然和靖公主給他那顆差不多。

不過這暖流比起之前他吞掉的靖公主給他的半顆丹藥就差得太多了,暖流細幼如絲,轉眼即逝,方蕩也沒感到自己的身軀有什麽變化。

他不知道他曾經吃掉了整整八顆回生丹,十草丹對于方蕩來說幾乎一點用處都沒有,也就是靖公主給他的百草丹對他還有些效用。

方蕩走在易區之中,眼睛不住的放光閃亮,這裏每一個窩棚中都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東西,各種靈草仙丹,各種功法秘籍,各種奇珍異果,還有各種獸皮獸骨,總之,什麽都有,玲琅滿目。

方蕩對什麽都感興趣,邊走邊看,那香味也越來越濃郁了。

方蕩順着香味走過去,随後看到了一個窩棚小攤,小攤地面上鋪了一張布,布上擺着一個古怪的牛角,一個紅彤彤的珊瑚,一些亂七八糟的骨頭,還有一個橢圓形的蛋,那香味就是從這個蛋上散發出來的。

方蕩當即走過去。

攤主是個黑皮膚模樣相當憨厚的中年男子,見到方蕩走過來,當即露出一張善良豪爽的臉,哈哈一笑道:“兄弟,想要什麽,今天人少,我讓你幾分利。”

方蕩伸手将那個蛋拿了起來,放在鼻子上嗅了嗅,果然就是這個蛋。

攤主見方蕩拿起蛋,左右看了看,湊近方蕩,神秘兮兮的低聲道:“小兄弟果然識貨,這可是好東西,我才剛剛擺出來,龍蛋知道麽?這就是龍蛋!看你是個識貨的,你要是想要,我半賣半送,就一百顆百草丹賣給你了,這可是天大的便宜。”

方蕩皺了皺眉,“龍蛋?”

方蕩最煩龍!

看到方蕩皺眉,那憨厚漢子幹咳一聲道:“罷了罷了,看你也不是什麽豪富之輩,想必也沒有百枚百草丹,這樣,我給你打個對折,五十枚百草丹,送給你了,我跟你說,這是龍族走失的孩子,你只要拿着這龍蛋去海域龍宮,找到龍族交給他們,你想要什麽龍族就給你什麽,龍族的幼鱗美女,還是上萬枚百草丹,甚至是上千玉貝石,都能給你,不瞞你說,你看我的腿。”

說着憨厚漢子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腿道:“我這腿是瘸的,走不遠,要不然我早就自己拿着它去海域龍宮找那些龍族獻寶了。”

原本方蕩聽得一愣一愣的,但這憨厚漢子說到後來,連不大懂得騙術的方蕩都不相信了。

此時爺爺的聲音響起:“不用看了,這些東西九成九都是假貨,這狗屁蛋要是真的龍蛋,那裏輪得到你來撿漏?你剛才也看到了,有不少躲避仇家的家夥藏身在這易區之中,三天就要一顆十草丹,多厚重的家底也早晚敗光,所以這幫家夥就開始坑蒙拐騙偷,在這裏不能動武,但詐騙扒竊卻不是問題,你要想買東西,就直奔這裏最出名的有聲譽的幾家大店,那裏是真正的童叟無欺。至少也要去那些有固定房屋的,不像這些窩棚,這些家夥油滑得很,基本上賣掉一單貨轉身就走,你轉個身就再也找不到他們了。”

方蕩哦了一聲,雙目戀戀不舍的從那顆蛋上移開,他還是想要這顆蛋,因為方蕩相信他的鼻子不會騙他,這顆蛋很香,一定很好吃。

不過他手中一顆十草丹都沒有,更別說五十顆百草丹了。

那憨厚漢子見方蕩放下蛋站了起來,不由得皺了皺眉,随後哈哈一笑,豪邁的道:“想來小兄弟是囊中羞澀,沒關系,我和你一見如故,說話投緣,這樣,小兄弟,你有幾顆百草丹?都給我,這龍蛋我就送給你了,算是我送給你一場富貴,反正我這腿瘸了,留着這龍蛋無用。”

“我一顆百草丹都沒有,連十草丹都沒有,要不,你把這蛋送給我吧。”方蕩瞪着一雙明亮如同寶石般的眼睛,真誠無比的說道。

“滾!”憨厚漢子愣了愣後噴着吐沫吼道。

不理會那個說自己瘸了腿現在卻跳着腳的罵他的攤主,方蕩戀戀不舍的回頭看了眼那顆蛋,随後記下來這個地方,開口問爺爺道:“我沒有十草丹,但還想要買毒藥,有什麽能夠弄到十草丹的辦法?”

“買毒藥?幹嘛?你想殺誰?”

“我自己吃。”方蕩一邊走一邊說道。

方蕩爺爺撇了撇嘴,不以為然的道:“你不用跟我保密,想殺誰就告訴我,我來幫你謀劃,要知道我是你親爺爺,絕對不會出賣你的,有什麽困難,我們這幫老家夥舍去一身老骨頭也會幫你扛,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你的親人不會背叛你,唉,恐怕我兒子和兒媳婦沒有教過你這些。”

方蕩卻搖頭道:“不,我娘說過,我記得很清楚,我娘跟我說,這個世界上哪怕漆黑得如同頭頂上永遠沒有太陽的天空一樣,依舊有親人在黑夜中如同月亮和星星一樣照耀着你,給你指點方向,我小的時候,娘還說,她就是天上的一顆星,天黑了就看着我,陪着我,和我一起睡覺。”

方蕩的爺爺聞言嗯了一聲,欣慰道:“我方葉的兒媳婦還是不錯的,我們方家最重親情。”

“說起來,我都想我的弟弟妹妹了。”方蕩想到親人兩個字,就想起了方氣和方回兒。

方蕩的爺爺疑惑的道:“你的弟弟妹妹?等等,你說弟弟妹妹?”

方蕩啊了一聲道:“對啊,我弟弟方氣我妹妹方回兒……”

“啊?是你娘親生的?”

方蕩疑惑的道:“當然是我娘親生的,不是親生的怎麽能是我的弟弟妹妹?”

方蕩爺爺的聲音明顯有些顫抖,繼續小心的追問道:“和你爹生的?”

方蕩此時有些生氣了,大聲道:“不是和我爹生的怎麽能姓方?”

方蕩的爺爺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激動無比如同殺豬般的叫喚道:“開枝散葉啊,開枝散葉啊,方家十代單傳的宿命總算走到頭啦,啊哈哈,我要将這個好消息馬上告訴十祖奶奶。這可是我們方家數百年來的頭等大事。”

殺豬般的叫聲消失無蹤,方蕩掏了掏耳朵,不明白這個愛吹牛的爺爺有什麽好激動的。

方蕩漫無目的的在易區中走着,從早上一直逛到下午,看多了,新鮮感也就不是那麽強烈了,再加上方蕩覺得大部分都是假貨,就更沒什麽意思了。

方蕩肚中咕咕亂叫,舌尖上的奇毒內丹也咕咕亂叫,就在此時,方蕩抽了抽鼻子,又有一道香氣散逸過來。

方蕩的鼻子與衆不同,別人聞不到的毒藥味道,他卻能嗅得到,別人能夠聞到的難聞的毒藥味道,在方蕩來說卻是異香撲鼻。

方蕩順着香味在街路上行走,別的東西作假方蕩不認識,但毒藥這東西是真是假,絕對騙不了方蕩。

行不多時,方蕩來到一座建築前,這是青條石構築的房屋,雖然門簾不大,只是一家小店,但按照爺爺的說法,這地方應該靠譜,至少不會轉個身店主就跑掉了。

這家店挑着一個布幡,上面寫着一個大大的毒字,當然,方蕩并不認識這個字。

方蕩一眼就看到了這家店中擺放的瓶瓶罐罐,方蕩嗅到的香氣就是從這些瓶瓶罐罐中散發出來的。

一身黑袍的掌櫃半靠在椅子上,正手中拎着一個馬尾掃,在瓶罐上有氣無力的擺動,随後打了個哈欠,顯然生意不是很好。

毒藥生意在易城中油水最足,這生意屬于半年不開張,開張吃一年的買賣,畢竟易區之中不能動武,所以下毒在易區中就是最佳的殺人手段了。

當然,平日裏買劇毒的人并不多,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要去殺人,反倒是麻藥類銷量很好,都是那些坑蒙拐騙的家夥賣去了。

見到有人湊過來,掌櫃眼中一亮,正要起身歡迎,一雙眯縫眼中的目光随後就落到了方蕩那條破爛的褲子,還有生鏽的破劍上,一看方蕩的寒酸模樣,掌櫃就沒有站起來的力氣了。

第 40 章 易城

這座城市沒有城牆,只有一座座建築,這些建築之間離得有些遠,城池之中也沒有那麽許多的人,大家都零零散散的在城市之中,并且,能看到很多如他這樣苦皮境界的武者。

當然,方蕩現在能夠看到的只是這座城市的一角而已,城市的真正面目,還得真正走進城中才能看得真切。

方蕩對于城市有着難以言述的好奇,就如同他當初對于火毒城的向往一樣,城市在他心中總是和美化這兩個字畫上等號的。

他喜歡走進城市,去看看城市之中的人們的生活,就如同一個孩子喜歡冒險一樣。

方蕩走入城市邊緣,遠遠的看到一座很大的牌坊上寫着兩個字——易城。

一看到這兩個字,方蕩腦後忽然有個老邁的聲音開口道:“易城,夏國七十二城之一,不過不歸夏國皇帝管,是武者和修仙者們進行交易的城市,裏面有各種丹藥,各種修仙者練武者需要的玉貝石,百草丹,甚至還有各種法器,各種毒藥,這樣的城市夏國有三處,國家越大,這樣的城市越多,易城距離夏國國都還有*天的路程。”

方蕩猛的扭頭,腦後卻沒人,随後方蕩忽然想起了,這聲音竟然是夢中的那個自稱他爺爺的老頭的腔調。

方蕩頓覺後脖子上冷風習習:“是真的?”

那聲音說不出的慈和,笑道:“當然是真的,你以為你昨天是在做夢?以為我們這幫老家夥都是虛無之物?十祖奶奶知道你距離京城還有一段距離,所以叫我來指點你,有我在,保你一路上平安無事,你想知道什麽我都能告訴你,不是你爺爺我自誇,幾十年前,你爺爺在這夏國也算是風光無比的大人物,這夏國之內就沒有你爺爺我處理不了的事情。”

方蕩當即問道:“雲劍山你知道麽?”

方蕩的爺爺随意道:“當然知道,雲劍山乃是仙道門派,在我們夏國笑道門派之中排位第二,僅次于火毒神宮,雲劍山的家夥都是一些練劍練壞了腦子的二愣子,你若是遇到他們最好繞着走,怎麽了?”

方蕩哦了一聲道:“沒什麽,我前幾天殺了他們一個人,拿了他們一把劍,估計他們現在正在追殺我。”

呃?

方蕩的爺爺發出一聲只有被捏住嗓子後才能發出的顫音,随後就沒了動靜。

方蕩好奇的問道:“怎麽了?”

方蕩的爺爺艱難的道:“你等等,這件事我處理不了,我得去叫我爹來,不行,我還是叫我爺爺來吧。”

方蕩不由得撇了撇嘴,剛剛還吹牛說夏國之內沒有他處理不了的事情,轉眼就得去叫自己的爺爺了。

方蕩不理會這個老頭子,邁步繼續朝着那座松散的城市走去。

方蕩聽說易城之中有玉貝石的時候就已經打定主意一定要進去看看了,靖公主當初手捏玉貝石,刷洗血脈的時候,方蕩就對玉貝石充滿豔慕了。

更何況這易城之中還有毒藥,方蕩就更加不能放過了。

易城遠遠看去死氣沉沉,走到近處,卻別有生機。

就見這城市之中男女老少都有,方蕩認不得修仙者,但練武的家夥卻看得出來,那些皮膚白膩猶如初生嬰兒的是剛剛蛻皮進入淬血階段的武者,那些皮膚如方蕩一般包裹着一層厚皮的自然就是鍛肉層次的武者。

還有那些皮肉微微泛着一絲金色光澤,應該就是進入鑄骨層次的武者,至于那些太陽穴高高鼓起的,怕是進入強筋層次的武者。

還有一些,應該是凡人了,這些人挑擔沿街叫賣,或者支撐起一個小攤賣些馄饨包子,總之都是一些苦役活計。

此時方蕩耳邊一個聲音響起:“你說你殺了雲劍山的弟子還搶了雲劍山的劍?”

這聲音和剛才方蕩的爺爺的聲音不一樣,是方蕩的爺爺的爺爺,方蕩應該叫二祖爺爺。

方蕩有了之前的經歷後,現在也不再對突如其來的聲音感到畏懼了,當即回道:“是啊,他們想要挖我的眼睛,割我的舌頭,還有切掉我的耳朵,我就搶了他們的劍。”

二祖爺爺沉默了片刻後道:“現在麻煩了,雲劍山的弟子上千之數,一旦結仇絕無化解可能,你現在絕對不能被他們找到,想辦法去都城,到了那裏,一切或許能有轉機。”

方蕩一聽,還是沒什麽好辦法,總歸就是逃命,随後不再理會這些,因為方蕩被一股淡淡的香氣吸引,方蕩口中的奇毒內丹更是興奮地在方蕩舌尖上轉動不休。

是毒藥的味道,并且還是那種品質相當不錯的毒藥的味道。

方蕩循着味道走去,走出兩條街後,方蕩耳邊再次響起爺爺的聲音:“前面就是易城的市集,幾十年前我曾經去過,看起來似乎沒什麽變化。”

方蕩放目望去,就見在這建築松散的城市之中,出現了密集的窩棚,這些窩棚很雜亂,前面都擺放着各種東西,并且窩棚外面有一層只有一步高的如同門檻般的磚牆隔離。

香味就是從這片窩棚之中傳來的。

“易城的集市分為幾個檔次,最外層的是你武者們交易的地方,再往裏你就能看到一些繁華的建築,那個地方才是真正的修士們交換物品的地方。”

方蕩一聽到修士兩個字就興奮,連忙問道:“修士交易的地方都有什麽寶貝?”

方蕩的爺爺愣了愣,随後尴尬的小聲道:“我也沒有進去過,約莫是不大清楚……”

方蕩聞言對這個剛剛還口口聲聲說自己在夏國什麽都辦得到的老家夥充滿鄙視。

方蕩正要跨過磚牆走進去,就聽爺爺叫道:“慢慢慢,規矩,規矩,這裏處處都有規矩,易城外面你怎麽走動都行,想要進入易城的易區就需要買票和驗證身份,還要換取一定數量的草丹才行。”

方蕩停下腳步的時候,旁邊走過一高一矮的兩個守衛,兩個侍衛上下打量方蕩,其中高個子那個呵呵一笑相當親切的道:“大兄弟,第一次來吧?想要進易區需要用金銀換取百草丹,你可以在咱們兄弟這裏換,也可以去兩條街外的交割點換,你打算換多少?”

方蕩爺爺的聲音響起:“跟他換,雖然在金銀上吃點虧,但能免去不少手續,并且你現在絕對不能在任何地方留下痕跡,免得被雲劍山的弟子追蹤到。”

“還有,剛才忘記告訴你,一旦你被雲劍山弟子發現,那麽躲在易城之中不出去,是最好的保命之法,因為在易城中是不允許争鬥的,任何門派都不能破例。哪怕是皇家也不能插手這裏的事情。所以,易城的易區之中有不少朝廷要犯躲藏,魚龍混雜,你要進去就得瞪大了眼睛,別人未必會殺你,但坑不怎麽聰明的你實在是太簡單了。”

“易城不是夏國的易城,也不是某一個門派甚至是某一個國家的易城,而是仙道最強大的十八個門派的易城,雲劍山弟子就算再怎麽任性,也不能在易城搗亂,當然他們可以用別的辦法,比如用毒等等,要殺一個人,除了真刀真、槍的動手外,有太多的其他的手段可以用,能不能避開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對了你有多少金銀?十兩銀子能夠換取一枚十草丹,百兩銀子能夠換取一枚百草丹,進入易城最外圍的易區需要交一枚十草丹才行,要想進入內城的修仙者交易區,就得交一枚千草丹,你跟這些守衛兌換的話,價格自然稍貴,起碼要十一兩兌換一枚十草丹。”

方蕩的爺爺正說着,易區之中忽然嘈雜一片,一個人叫嚷着被兩個侍衛拖着丢出易區,随後不知道從何處鑽出十幾個人來,興奮地狂奔過去,抽出刀劍,亂刀将那人砍死。

方蕩見慣了人殺人,倒也沒覺得有什麽。

那矮個的侍衛笑道:“一枚十草丹能夠在易區逗留三天,有不少躲避仇家追殺的家夥藏在易區,耗光了家財之後,被丢出來,喏,不碰到仇家還好,若是仇家早就在外面等候,就是眼前這個下場了。”

方蕩本也沒想在易區多呆,對金銀也沒有什麽概念,直接将靖公主給他的那個布袋取出來,看都不看直接遞給高個守衛。

兩個守衛見到方蕩如此上道,相互看了眼,齊齊呵呵一笑,神情越發緩和,拎了拎方蕩給的包,臉上都很滿意,但打開一眼竟然不是預料之中的金子而是銀子,兩個侍衛的臉拉得老長。

靖公主也不富裕,給方蕩的布袋裏面散碎銀子加起來也就是二十五六兩,滿打滿算也就換兩顆十草丹,他們兩個加起來也就弄個二兩銀子。

不過其中一個眼珠一轉,呵呵一笑,直接将方蕩給他的布包揣進懷中,随後給了方蕩兩顆十草丹。

方蕩接過兩顆十草丹,邁步就要進入易區,守衛伸手攔住方蕩笑道:“大兄弟,進入易區,還得交一枚十草丹才行。”

方蕩又将一枚十草丹交給守衛。

守衛笑嘻嘻的一拱手道:“小兄弟,我叫鐘武,他叫邊丁,你若是需要換十草丹的話随時來找我們哥倆兒,将十草丹換成金銀也可來找我們,價格絕對公道,童叟無欺。”

方蕩點了點頭,這一次真正的跨入易區,絲毫不知自己被對方黑了至少四五兩銀子。

高個鐘武用肩膀碰一下旁邊的邊丁,擠眉弄眼的呵呵一笑,覺得自己這次碰到了一個棒槌。

邊丁的臉上卻沒有多少笑容,似乎一次收入幾兩銀子根本不被他放在心上,鐘武笑罵道:“裝什麽大頭蒜?一會下了崗咱們去喝一杯……”

邊丁一雙眼睛盯着方蕩腰間挎着的那把鏽劍,随後努了努嘴。

鐘武微微一愣,邊丁和他是二十年的老交情了,邊丁放個屁他就知道邊丁早上吃的什麽飯。

鐘武當即扭頭看向方蕩的鏽劍,緊接着鐘武雙目微微一亮,他和邊丁都看到方蕩鏽劍上露出來的一塊猶如秋水般的劍身,雖然只有銅錢般大小,卻格外喜人,一看就是把寶劍。

鐘武再次看了一眼方蕩,修為不過是鍛肉境界,是個好欺負的主兒,鐘武當即就要上前,邊丁卻一把拉住鐘武,做了個手勢,鐘武扭頭看了一下遠處緩緩走過來的一隊軍士,臉上露出一個難看的表情,随後兩人相視一眼,随後就分頭走了。

第 39 章 孫子是誰?

“把你爹娘的事情原原本本,一個字都不差的說給我聽!”老太婆一張臉陰沉無比的瞪着方蕩說道。

方蕩瞪着大眼睛和老太婆對視,足足十個呼吸的時間,方蕩撓了撓自己的臉,搖頭道:“我從小在爛毒灘地長大,我一直都想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我娘卻不跟我說。”

老太婆盯着方蕩,四目對視,老太婆忽然擡起拐杖掄圓了,咚的一下砸在方蕩的後腦勺上,方蕩哎呦叫了一聲,捂着腦袋一邊拼命的揉,一邊驚詫的看着老太婆,不知道這老太婆究竟發什麽瘋。

老太婆雙目半眯,側耳傾聽,滿室都是木頭敲擊方蕩腦袋的聲響,随後一頓龍頭拐杖,搖頭嘆息道:“果然是個榆木疙瘩,聽聲音就知道是個要笨死的貨兒,文山那小子比猴子還精,怎麽生出這樣的兒子來?”

“等等,你該不會是在爛毒灘地中出生的吧?”老太婆的神情一下變得緊張起來。

四周的十幾個老頭老太太也臉上繃緊,一個個臉色凝重,簡直比聽到方文山被囚禁在爛毒灘地還要緊張。

方蕩環視衆人,莫名奇妙的點了點頭。

整個房間頓時鴉雀無聲。

“我的老天爺啊,我不活了啊,我們方家出了一個傻孩子啊,我愧對列祖列宗啊,我要一頭撞死啊……”方蕩被這驟然到來的大嚎吓得幾乎跳起來就跑,瞪着大眼睛看着剛才還威嚴無比的老太婆現在丢了拐杖,坐在地上,扯着滿頭白發嚎啕大哭。

方蕩也就是閱歷淺,不然一定會覺得這老太婆和鄉下的那些最會胡攪蠻纏的老婆娘們沒什麽區別。剛才的那種威嚴和霸道此時瞬間消失無蹤,蕩然無存。

那捧胡子的老頭臊得滿臉通紅,連連頓足,跑上去拉扯老太婆,可惜老太婆身寬體胖,老頭子卻沒有多少斤兩根本拽不動,只能在旁邊低聲下氣的道:“雙美,雙美,快起來,快起來,你這樣叫後輩看着多丢人,斯文,斯文……”

老太婆嚷嚷道:“斯文個屁,文山都被天殺的皇家囚禁起來了,還被逼生了個傻兒子,你還叫我斯文?你難道不知道我們方家十代單傳?開了這個傻頭以後方家的種一代比一代傻,你叫我怎麽和方家列祖列宗交代?”

老頭子連忙道:“列祖列宗早就死光了,現在咱們就是列祖列宗,沒事,沒事,我不怪你。”

“呸!”老太婆張嘴就噴了老頭子一臉,“你還敢怪我?”

老頭子捧着胡子連道不敢。

老婆子長長的出了口氣,伸手在胸口上自己捋了捋。

随後一張臉變得獰厲狠辣起來,摁着老頭子的脖子站起身來,伸手将地面上的龍頭拐杖抓起,咚的一頓,冷哼一聲道:“我這龍頭拐杖乃是開國禦照大帝給的,上打昏君下打讒臣,當初禦照那小家夥跟我說好了,就算是他,我這拐杖在手也一樣揍得,當今皇帝是玄家那個狗崽子?我要削了這個昏君的腦袋!竟敢将我方家的人囚禁起來,才區區幾百年,玄家人就真以為這夏國是他一家一姓的了?實在不行,我就将這夏國祖龍禦照皇帝從墳坑兒裏拽出來評理。”

捧着胡子的老頭一聽臉色微微一白,連忙道:“老婆子,別沖動,千萬別沖動,先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再說,反正文山現在也不過是被囚禁着,咱們先把人救出來。”

那老太婆聞言破口大罵道:“什麽叫別沖動?混賬的老東西,你的孫子都被關起來了,還不沖動?”

老頭子用胡子擦了擦臉上的吐沫,低聲道:“咱們方家滿門剛烈,從不媚上,那一代沒被發配過,你兒子發配邊疆十三年,你孫子從大夫被貶為馬倌七年,你曾孫子……總之,玉不磨不成器,這都是小事,小事……”

“小你個屁!那是爛毒灘地!”

老頭子在老太婆一聲大吼下閉上了嘴巴,擡頭望着書架,神情端莊,似乎想找本書看。

老太婆罵完,看向方蕩道:“小兔崽子,我是你的祖祖祖祖祖祖祖祖祖祖奶奶,你就叫我十祖奶奶,那個不争氣的老東西是你十祖爺爺,其餘的,是你九祖爺爺,八祖爺爺,九祖奶奶,八祖奶奶,算了,亂七八糟的這麽多人,你這榆木疙瘩也記不住,對了,孔子知道不?”

方蕩搖了搖頭。

十祖奶奶臉上顏色黑了幾分,連孔子都不知道,這是一點學問都沒有啊!

旁邊捧着胡子的十祖爺爺從書架上、将眼睛挪過來問道:“孟子知道不?”

方蕩搖頭。

“唉……孫子就更不知道了吧?”

方蕩忽然雙目一亮,連連點頭。

“咦,知道孫子?這是要修兵家啊,對,腦袋笨也可以打仗,無盡妖洞,嗜血蠻族,九域龍宮都是我人族大患,腦袋笨點,成為兵法家為生民開疆,兵動如雷禦鬼神千裏之外,也不失為一條大路。”十祖奶奶臉上露出一絲喜色來,繼續問道:“好,你來說說孫子是誰。”

方蕩用手指了指自己道:“孫子不就是我麽?”

……

整個房間寂靜得落針可聞。

十祖奶奶蹬蹬蹬倒退幾步,肥胖的身子無力的軟到,龍頭拐杖都支撐不住,幸好九祖奶奶還有六祖奶奶架住了十祖奶奶。

十祖奶奶有氣無力的揮手道:“滾,趕緊給我滾,對了,帶我去見當今皇帝,我要扒了他的皮!還有,趕緊給我生個孫子出來,要聰明的,我們親自教他,對了,你這麽傻,一定要找一個聰明的女人中和一下才行,方家世代單傳,千萬不能找那些蠢得笨的,萬一生下來的是個呆娃子,這笨病就無藥可治了,給我死死的記住!”

四周風氣一湧,方蕩四周立時漆黑起來,方蕩一愣擡頭,想要站起來,結果腦袋剛剛一動,就咚的一聲撞在了堅硬無比的東西上。

方蕩捂着腦袋呻吟片刻後,伸手觸摸頭頂,入手冰涼,是石頭,方蕩一愣,張開眼睛張望,發現自己竟然還在那狹窄的僅容他一人趴伏的石縫之中。

方蕩眨了眨眼,随後長出了一口氣道:“原來是做夢啊,好奇怪的夢。”

方蕩連忙去摸那把千葉盲草劍,還在,腰間短刀,還在,袖裏一根金,還在,胸口玉佩,還在,鄭守給的信,還在,不過已經被泡爛了一抓一把稀泥,半路上撿的金子則早就不知道哪裏去了。

金子丢了,方蕩反倒不在乎,畢竟方蕩對于金錢的觀念還太樸素。

方蕩呼出一口氣,放松下來,覺得剛才這一覺睡得實在是太累了,趴下後便再次呼呼大睡起來。

方蕩當然不是傻的,他只是對一個詞有兩三個甚至四五個含義不大了解罷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方蕩自己覺得也就是一閉眼的功夫,就醒過來了,這一覺睡得舒爽無比,腳下已經有光芒透進來,外面光芒耀目,說明現在至少已經是中午了。方蕩估摸自己至少睡了整整十個時辰。

方蕩不知道的是,在這十個時辰中,他頭頂上雲劍山弟子鑽來鑽去,忙得不亦樂乎,終究因為沒有找到方蕩,而往別的方向去了。

方蕩從石縫之中緩緩爬出石縫,外面豔陽高照,河面上水汽騰騰,方蕩下意識的看了看手掌上的那塊黑斑,怎麽看怎麽奇怪,似乎還有一個聲音叮囑他,叫他去找皇帝,還叫他趕緊找個聰明女人生孩子。

方蕩用力的拍了拍腦袋,想要驅走這個聲音,卻微微一愣,後腦勺上竟然有一個大包,觸之生疼,不是撞石頭造成的,因為方蕩一下就想起了那個十祖奶奶用拐杖敲他腦袋的事情了。

“難道是真的?”

方蕩再次看向自己手心上的漆黑一片,方蕩确信,若夢中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這一切的來源,就是手掌上的這塊黑色的東西。

方蕩琢磨了片刻後不得其解,也就不去再想這個問題,因為肚子餓了,該吃飯了。

方蕩沿河而行不久,就發現了一條小路,方蕩知道,順着道路就能找到城市。

方蕩沿着道路一路走去,他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爛不堪了,索性直接撕下來,只留下半截褲子,反正方蕩現在渾身上下全是黑甲般的厚皮,不怕被人看。

方蕩撕扯衣服的時候,一個黑色的布袋掉了出來,方蕩這才想起來,這是靖公主給他的,裏面應該是錢,從出了火毒城開始他就時刻提防自己被殺,也就将這小小的布袋的事情抛在腦後了。

此時方蕩将布袋打開,內中果然是幾塊銀子,還有半個黑溜溜的珠子。

方蕩愣了愣,随後想起來了,這東西是藥丹,靖公主除了用玉貝石來修煉外,還要一月服用一次這種藥丹,據說能強身健體,這是靖公主平時都舍不得吃的好東西。

不過怎麽只有半個?

是了,被水泡化了……

方蕩此時都覺得心疼不已,連忙将其抓起來丢進口中,吞下去後,方蕩覺得肚子裏面暖洋洋的,相當舒适,這種感覺竟然和他在雲劍山時蘇醒過來的時候的感覺差不多,身上多了不少力氣。

方蕩此時似乎明白過來了,他原本被呆上雲劍山的時候,奄奄一息,沒有什麽力氣了,結果醒來後卻覺得身上力氣不少,或者就是這顆珠子的功效,之前方蕩還以為是雲劍山的人給他吃了什麽好東西,現在想想,對方才不會這麽好心。

當時要不是有了力氣,方蕩絕對殺不了子泥,也就是說,靖公主間接的救了他一次。

方蕩渾身上下越來越暖,越來越舒服,肚子裏面好似有個小暖爐一樣,方蕩不由自主的拍了拍肚子。

方蕩将撕下來的布擰成繩子,拴在千葉盲草劍上系在腰間,這樣走起路來就像是那些黑甲劍戟軍士一樣威風,方蕩還學着黑甲劍戟軍士的樣子端起肩膀虎背熊腰似地走了兩步,随後自己把自己逗得哈哈一笑。

順着小路一路前行,轉了幾個彎後,小路變大路,大路盡頭出現一座建築松散的城市。

第 38 章 十世祖宗

方蕩拎着千葉盲草劍依舊是一路狂奔,他真正見識過修仙者的可怕,他也知道自己這一次捅了馬蜂窩,就算現在身後沒有人追上來,但說不定什麽時候雲劍山的修士就會出現在他身後,他不能被那些人見到,甚至連影子都不能被他們撲捉到。

不然他必死無疑,那雙将強筋境界武者随手撕裂的雙手對于方蕩的觸動實在是太大了。

方蕩狂奔一個時辰後,四周的山林開始變化,眼前出現一條大河,河水浩渺,水面平整的就像是一面鏡子,方蕩瞪大了眼睛看着這條河流,呆傻了片刻後,才興奮大叫起來。

對于在爛毒灘地長大的方蕩來說,水是極為珍貴的資源,尤其是這種幹淨清澈的水。

現在擺在方蕩眼前的竟然是這樣一條大河,整整一條大河,從這邊都望不到那邊的大河。

方蕩毫不猶豫的噗通一聲跳了進去,随後方蕩震驚的發現,自己在水裏竟然不斷的下沉,旱得不能再旱的方蕩從未見過河,又怎麽知道水的可怕?

那平靜的水面之下暗潮湧動,方蕩在河水中拼命掙紮了幾下,轉眼間就消失在河面,一串氣泡随河水消失無蹤。

半個時辰之後,子雲山帶着雲劍山弟子循着方蕩一路上留下來的蛛絲馬跡追到了河邊。

方蕩确實很小心,在狩獵方面和避免野獸追蹤方面,方蕩是行家,他走過的路,哪怕是一路奔跑都基本上能夠做到不留痕跡,但終究不可能完全不留痕跡,尤其是方蕩狂奔了十天之後,就算他心中依舊警醒,卻不自覺的放松下來,這樣一來一些痕跡就越來越明顯。

一層劍首子雲山清楚地看到方蕩的腳印消失在河岸邊緣,當即馭劍過河,卻始終沒有在對岸發現方蕩的腳印,追蹤到了這裏,再難為繼……

雙目猩紅,憤怒無比的子雲山爆吼一聲,河水炸裂,奔湧之上三丈多高,岸邊樹木盡皆折腰……

旱鴨子方蕩根本就不會游泳,簡直就是個秤砣,入水就沉,在水中一路掙紮,不知道被沖出多遠,才被摸着河底爬上岸。

不過方蕩算是因禍得福,若非如此的話,現在他早就被雲劍山弟子追上了。

方蕩渾身濕漉漉的躺在岸邊,嘴中噴出一道道的水流來,他從未如此讨厭水,從未如此懼怕水,也從未一次喝這麽多的水。

在水中掙紮的那種無力感實在是太可怕了,他寧可去面對爛毒灘地之中最可怕的兇獸也不願再次接近那條河。

方蕩大口大口的喘氣,就像是一條被丢上岸的鯉魚,稍稍緩過精神來後,方蕩坐起身來。

放目望去,他所處的位置是一個碎石灘地,四周都是古怪嶙峋的巨大石頭,到處都是縱橫交錯能夠容一人穿過的裂縫,密密麻麻猶如迷宮一般,在這裏。方蕩生出一種難以言述的安全感,只要藏身在這些亂石裏,神仙都找不到他。

方蕩撐着身子,連爬帶滾,鑽入一道石縫之中,在石縫裏面找到了個僅容一人趴着鑽進去的石頭窩,當即鑽了進去,随後疲憊不堪驚魂甫定的方蕩呼呼大睡起來。

“小子,醒醒,小子,醒醒……”

方蕩困乏至極,卻總是有人在他耳邊蒼蠅般的不斷叫他,就是不讓他安穩睡個好覺,就算是佛都要發火了。

方蕩滿腔怒火無處發洩,騰的一下坐了起來,随後方蕩連忙捂自己的腦袋,原本他鑽進了石窩中,別說坐起來,一擡頭都要撞到腦袋,但他現在非但沒有撞到腦袋,甚至根本不在他所呆的石窩之中了。

方蕩瞪大了眼睛,在他眼前的赫然是一座古樸雅致,透着書香氣息的寬大房間,書架上是一排排的書籍,多得數不勝數,高到望不到頂,遠處還有一個大鍋,鍋中燒着開水,滾沸的茶香四溢。

更叫方蕩感到震驚的是,他一醒過來,周圍竟然稀裏嘩啦的圍過來一大群人,一個個不是白胡子老頭就是上歲數滿臉皺紋的老太婆。

一二三四……

方蕩數了數,足足十個老頭十個老太婆。

被這樣一群老怪物們圍着,方蕩感到透心般的冰涼。

方蕩不由得又透過老頭老婆的縫隙看了眼那口大鍋,心中暗忖,“這幫老妖怪是要煮了我吃肉啊?”

此時一個年歲看起來最長,要不是雙手捧着,白胡子能拖着地的老頭和藹可親的開口道:“你叫什麽名字啊?”

方蕩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那口煮着沸水的鍋,伸手在身邊摸了摸,發現他的劍不見了,手腕上的一根金也沒了。

方蕩心中暗恨,開口道:“我身上有毒,吃了我你們必死無疑。”

一衆老頭老太婆哈哈大笑起來,捧着胡子的老頭笑道:“吃你幹嘛,你可是我們方家的子孫,是我的親親親親親親親親親親孫子。”

旁邊一個臉上滿是褶子如同妖怪般的老家夥道:“我們是你的祖宗,你是文山的孩子吧,來,叫我爺爺,叫他祖爺爺,他是你祖祖爺爺,這個是你的祖祖祖爺爺,這個是你的祖祖祖祖爺爺,這個是你的祖祖祖祖祖爺爺,這個是你的祖祖祖祖祖祖爺爺……”

方蕩正聽得頭昏的時候,一個臉上滿是老年斑,沒有幾顆牙的老太太走過來,伸出滿是皺巴巴的皮肉的幹瘦手摸着方蕩的臉道:“哎呦,小家夥長得真招人稀罕,這雙眼睛跟你爹小時候一模一樣。”

方蕩還從沒有被人摸過臉,渾身上下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小家夥,我是你的奶奶,這個是你的祖奶奶,這個是你的祖祖奶奶,這個是你的祖祖祖奶奶……”摸着方蕩臉的老太太笑呵呵的說道。

咯,方蕩不知不覺打了個飽嗝,顯然是被噎到了,他的腦子分析不出這麽複雜的關系。

那一堆的祖字聽的他頭暈腦脹,好似又掉進了水裏,摸不着天地,一腳蹬空就得淹死。

爛毒灘地中連爹娘的概念都沒有,又那裏來得爺爺?更何況是祖爺爺這麽遙遠的東西?

不過方蕩卻聽娘詳細說過什麽叫做家族,什麽叫做親人,所以,方蕩對于爺爺這種存在還算有些理解能力。

突然間冒出這麽多認親戚的老頭子老婆子,方蕩覺得無所适從。

此時咚的一聲響,十幾個老頭老太太紛紛停下嘴巴,尤其是那個歲數最大,總是雙手捧着白胡子的老頭臉上露出一絲苦澀和滿臉唏噓。

就見人群分開,一個肥胖的老太婆踱着方步,緩緩走來,這老太婆歲數太大了,看起來比那個歲數最大的老頭子還要老,一頭銀白色的頭發盤在腦後,用一根簡單的木簪簪住。

手中拄着一根龍頭拐杖,走起路來雖然慢吞吞卻有着無盡威嚴,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皇太後。

方蕩的目光一下就被龍頭拐杖吸引,一雙眼睛中的光芒陡然變得鋒利起來,連呼吸都開始變得沉重。

這老太太一雙三角眼上下打量方蕩,随後威嚴無比的開口道:“小兔崽子,你的父親方文山呢?怎麽好久不來看我們?當我們這些祖宗真的全都歸西了麽?”

“文山他一定是太忙了,所以才耽擱了沒有來請安,可以理解,可以理解。”雙手捧着銀白胡須的老頭滿臉堆笑的解釋道。

“可以理解個屁!他不是小孩子了,長幼尊卑不懂麽?咱們三十年蘇醒一次容易麽?知道咱們醒了,屁都不放一個,叫這麽個小崽子鑽進來幹嘛?滾出去,叫你爹進來,看我不将他的屁股打爛,還有你娘這個不懂事的,一并給我叫進來。”

說着老太婆用力一頓手中的龍頭拐杖,咚的一聲,砸得地面嗡嗡作響。

那雙手捧着胡須的老頭連連搖頭,低聲喃喃自語,嘴中念念叨叨,說什麽斯文掃地,還不敢大聲,被老婆子瞪眼看過去後,連忙将白胡子擋在嘴巴上,一點脾氣都沒有。

方蕩對于龍有些了解了,鴿子等人基本上已經給方蕩講明白了,方蕩知道龍這東西是一種标志,和皇帝有關的标志。

并非每一個擁有龍的都是他的仇人,方蕩再次看了一眼那龍頭拐杖,眼前這些人不像是在作假,并且方蕩也不覺得一幫老頭子老婆子來認親戚能夠在他身上得到什麽好處。

方蕩開口道:“我娘被囚禁在爛毒灘地中的石頭房子裏,我爹也被囚禁在那裏,你們真的是我的親人?”“什麽?”

在場的二十個老頭老太太齊齊大驚,随後嘈雜一片。

“玄家的人怎麽敢?”

“現在是哪個皇帝在位敢做這樣的事情?”

“當初玄家和我方家有過不罪之約,文山難道造反了麽?還是殺王刺駕?”

“我說一向孝順乖巧的文山怎麽會将我們這些家夥忘記,原來是被囚禁起來了!”

咚的一聲,那個老太婆再次将拐杖敲擊在地面上,四周立時安靜下來。

老太婆此時臉上漆黑一片,猶如濃雲密布,一雙三角眼盯着方蕩道:“究竟是怎麽回事,給我詳細說來。”

第 37 章 千葉盲草劍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拎着一把長劍的方蕩耳畔只有自己的喘息聲,呼呼呼呼呼,這聲音就像是一只尾随着他的野獸一般,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他不敢稍稍放松自己的腳步。

不知道奔跑了多久,身邊的景色也由皚皚白雪變成了鋪滿山坡的黃草還有滿山遍野的紅色楓葉代替。

方蕩腳下無力,被一根藤蔓絆住,身子滾地葫蘆般的翻滾出去,直接跌入一道土溝地裂之中。

塵土飛揚中,方蕩渾身酸痛,虛弱無力,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口中的奇毒內丹,因為極度饑餓已經開始準備将他方蕩當成自己的大餐大吃一頓了。

方蕩能夠感受到奇毒內丹的那種迫切要吃掉他的心情。

似乎一切都已經走到了盡頭,不過方蕩眼中卻猛的閃爍起興奮的光芒來,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地縫角落之中的陰影,那裏有一雙血紅色的眼睛同樣死死地盯着方蕩。

是蛇,并且絕對是一條毒蛇!

方蕩現在滿腦子之中都是娘情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天無絕人之路!

方蕩身上發生了無數的壞事,沒想到竟然也會有好事降臨。

耗盡了全部力量奔跑的方蕩已經沒有力氣去抓那條毒蛇了,方蕩朝着毒蛇伸手,那原本盤着的毒蛇瞬間翹起腦袋,蛇信嘶嘶亂響,對方蕩這個闖入他的巢穴的家夥信信發威。

方蕩猛的一揮手,那毒蛇條件反射般的竄起一口狠狠地咬在方蕩的手腕上,方蕩哎呦一聲,眼中卻只有歡喜。

一股股的毒液順着毒牙分泌出來,鑽入方蕩的血液中,方蕩立時感到自己的身軀一陣陣的麻木,随後方蕩口中的奇毒內丹陡然開始興奮起來,轉動起來,嗖的一下鑽進方蕩的肚腹之中,在他的肚子裏面丢溜溜的亂轉。

方蕩舒爽得幾乎要昏厥過去。

時間流逝,當奇毒內丹再次回到方蕩嘴中的時候,輕輕一震,叩響方蕩的牙齒,方蕩精神立時一振,感到身體裏面多了不少的力量,這才支撐着坐了起來。

方蕩伸手捏着蛇頭七寸,将那只依舊死死咬着他的毒蛇從手腕上拽下來。

這毒蛇綿軟的就像是面條一樣,方蕩将他方回原位,略微喘了口氣後,從地縫之中鑽出,繼續逃亡。

方蕩沒有方向,爛毒灘地之中長大的他本來就欠缺方向感,所以只能一路向前,以至于方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往哪裏去。

有了毒蛇的毒液,方蕩恢複了不少力氣,可惜這毒蛇的毒性太差,還比不上爛毒灘地上的某些藥渣,以至于方蕩覺得有了力氣後,奇毒內丹再次嗷嗷叫喚起來。

這一次奔跑的時候,方蕩不斷的尋找那些毒物,毒蜘蛛、毒蘑菇、毒草,總之,只要是色彩斑斓的東西方蕩抓住就往嘴裏放,以至于不少鮮花都跟着遭殃。

一連奔跑逃亡了十天,身後依舊沒有人追上來,方蕩終于松了口氣,找了一塊大石倒在上面就睡。

……

“快了,快了,就在方圓十裏之內了。”林師兄手中托着一顆紅色珠子,這珠子上面的光暈猩紅如血。

這顆珠子就是熒魂索劍珠,是雲劍山的秘法之一,專門用來追索自家門派的寶劍。

雲劍山的寶劍每一柄都留有門中特殊烙印,只要寶劍尚未被祭煉,就能通過熒魂索劍大、法找到,即便是被祭煉了,只要靠近百米這索劍珠依舊能夠發出光芒。

林師兄身後是十個雲劍山修士。

上千雲劍山鐵劍弟子持劍下山,分成十路朝着雲劍山四面八方搜尋,原本以為很輕松就能找到方蕩,卻不料耗用了數天時間,以至于十個隊伍不得不拆分成十幾人一組,每一組由有一個劍術小成的弟子帶隊搜尋方蕩。

這樣一來熒魂索劍大、法不得不拆分成數十顆熒魂索劍珠,探測能力大減。

林師兄臉上顯現出一絲獰笑:“活捉那只臭蟲,為師妹報仇!”

子泥是雲劍山弟子之中的掌上明珠,被一個外人殘殺致死,雲劍山上下人人憤慨,十個鐵劍弟子盡皆憤怒無比,重重點頭,當即散開,四處搜尋。

林師兄則盤坐原地,一雙因憤怒而有些發紅的眼珠盯着索劍珠上的紅色光芒。

這一覺睡得方蕩非但沒有解乏,反倒渾身酸痛,睡夢之中方蕩總是聽到有人在叫他,最初只是一個聲音叫,後來嘈雜成一片,似乎有十多個人在一起叫他,有男有女聲音蒼老,對于疲憊不堪的方蕩來說,那種感覺就好似跌進了河水裏面,掙紮着想要游上岸的時候,被十幾個人拽住腳往下拖一樣。

方蕩猛的驚醒,原本被太陽曬得滾燙的大石頭此時已經變得冰涼,頭頂上烏雲遮月,偶爾露出的星光也是晦暗無比。

方蕩揉了揉酸疼的脖子,坐了起來,不去理會睡夢中那些古怪的呼喚聲,伸手将抱在懷中的千葉盲草劍放在眼前。

此時千葉盲草劍上子泥留下的血痕已經消散不見,千葉盲草劍再次恢複了毫無生機的模樣。

方蕩揮舞了一下,輕重正好,趁手無比,手指輕輕一彈,劍身立時清脆铮鳴,方蕩不由得咧開嘴巴笑了笑。此時方蕩才下意識的摸了摸腰間的短刀,竟然還在,還有鐵蓮花和脖子上挂着的鴿子給他的玉佩,還有袖裏一根金也在,這些都是方蕩的寶貝。不過,很顯然,雲劍山的人看不上他的這些東西。

随後,方蕩皺了皺眉盯着死氣沉沉的千葉盲草劍看了起來,冥思片刻後,伸手觸摸劍身,學着子泥的樣子,用手指沿着千葉盲草劍的劍鋒轉動一圈,鮮血順着劍身流淌。

方蕩将手指破口放在口中含着的時候,千葉盲草劍果然再次生出靈異來,劍身閃爍起淡淡的光芒,不過方蕩的血滲入千葉盲草劍後,千葉盲草劍陡然顫動起來,繼而冒起腥臭的黑煙,最後,原本猶如秋水般的劍身如同發黴一般,變成了黑褐色,斑斑點點,醜陋難看。

方蕩嘬了嘬手指,心中暗忖道:“這是在嫌棄我麽?”

遠處一雙眼睛死死盯着熒魂索劍珠的林師兄雙目陡然一直,就見熒魂索劍珠再以飛快的速度枯萎凋零。

最終化為一團黑灰消失不見。

震驚無比的林師兄呆了片刻後才猛的發出一聲嘯音,四周正在尋找方蕩的雲劍山弟子聽到嘯音後悚然一驚,随後就見一道金光直奔天際,在空中陡然炸開,化為千萬柄小劍。

劍門警訊!

一衆弟子紛紛回退,縮回林師兄旁邊。

“師兄怎麽了?”

“咦?師兄,熒魂索劍珠呢?”

林師兄警惕的望着四周道:“千葉盲草劍上的本派烙印被洗掉了!”

“啊?怎麽可能?要想洗掉本派烙印在劍身上的烙印,至少也得是丹成境界的修士,那樣的存在怎麽可能插手濁世中的事情?”

在修仙者眼中世界被分為數層,最底層就是濁世,丹成之上的修士都在另外的層次之中争鬥,不會參與濁世紛争。

林師兄搖頭道:“不一定是丹成修士做的,或許那狗東西有什麽詭異手段,但這至少說明,那個卑賤的家夥并不是我們看到的那麽簡單,從現在開始我們得步步為營,小心不要中了火毒神宮的圈套,一切等劍首來了再說。”

其他鐵劍弟子紛紛點頭,随後探劍坐地,擺成一個劍陣瞪着一雙雙大眼睛審視四周,飛鳥花蟲的每一個動靜都不放過。

此時其餘數十枚熒魂索劍珠盡皆枯萎,正在四處搜尋方蕩的雲劍山弟子盡皆震驚。

子泥被人在門中殺死,對于雲劍山來說,是恥辱,是悲憤之事,門中傳承數百年的寶劍被人毀掉,那就是奇恥大辱,無有過之了。

子雲山額頭上青筋突突跳動,須發皆張,雙目猩紅一片,腳下如飛,朝着林師兄等人所在之處疾馳而來。

方蕩拎着化為凡鐵般的千葉盲草劍,眼神有些茫然,方蕩從小被人看不起,在爛毒灘地之中他體格瘦小沒有強大的身軀和指甲,火奴們将他當成欺辱對象,沒想到現在竟然又被一把劍鄙視。

方蕩試着揮劍斬向一棵大樹,并未太用力,劍身竟然一下就斬入大樹一半,方蕩大喜,一把劍究竟好不好看對于他來說并不重要,好不好用才至關重要。

方蕩舔了舔嘴唇,深吸一口氣,猛的用力揮舞手中的鏽劍,出乎方蕩意料的事情發生了,随着他力量灌入,這把千葉盲草劍劍身上的鏽斑猛的爆開一塊,露出銅錢般大小的秋水般的劍身,不過方蕩這一劍卻斬歪了,千葉盲草劍好像有自己的意志一樣,帶動方蕩的手腕當空一劃,切出一個優美的弧線來。

方蕩呆住了,他不知道,千葉盲草劍中有十三位主人的心血烙印,得一劍就是得到了十三位劍道前賢的劍法領悟,這把劍現在就是方蕩的老師,他會手把手的教方蕩如何用劍。

方蕩再次揮劍,這一次沒用力,劍身如臂使指,方蕩再次揮劍,力灌劍身,劍身立時如同被旁人用手握着,和剛才一樣,劃出一個優美順暢的弧線來,不過這一次劍身上并未崩開一塊黑色鏽斑。

簡直莫名奇妙,方蕩甚至想要将這把古怪的劍丢掉,但想到這劍确實鋒利,終究舍不得,前路上荊棘處處,這把劍用來砍砍草木也是好的,所以還是将其拎在手中。

好在千葉盲草劍尚未生出靈智,不知道方蕩心中所想,不然非得被氣崩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