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碧火撞雷音

淩羽一劍當空,腳下是近千雲劍山弟子。

在淩羽對面,是上百騎着各色兇獸,威風凜凜,列陣迎敵的黑甲劍戟軍士。

雙方對持針鋒相對,任誰都不會後退,可以說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火毒城內,如同一座小山一般堆坐在城牆上的洪正王,依舊斜靠在寬大的椅子上,眯着一雙眼睛,雖然現在陽光當頭普照,但他所在的位置明明陽光燦爛,卻好似處于背陰之處,站在旁邊就能夠感到冷飕飕的風直往脖頸裏鑽。

洪正王身後,分別站着禽、獸、不、如四個幹兒子。

在城牆兩側,還站滿了洪正王的兒子孫子,他們有的戰戰兢兢,有的則滿臉憂慮,有的一臉無所謂,各色姿态都有。

靖公主也在其中,不過她可沒有想到下面的是方蕩,所以雙目眼觀鼻鼻觀心,正在默默修持鞏固自己好不容易才踏入的鑄骨境界。眼前的一切對于靖公主來說,完全是事不關己。

二王子和四王子也沒有想到方蕩會捅了這樣大的蜂窩,四王子眼中桃花尚未散去,顯然是從床上雲雨中得到了洪正王召集的消息,事情沒有辦完就急急跑來,所以此時精神完全不在狀态。

二王子還是一副病恹恹的神情,他一直都在偷偷觀察洪正王,心思有一半都放在洪正王身上了,而另一半則放在大王子身上。

在洪正王面前擺放着一張圓桌。

圍坐着專門給洪正王出謀劃策的十常侍。

桌前出謀,椅上劃策,這是洪正王給予十常侍的待遇,以彰顯洪正王的開明大度。

是洪正王招納賢才的一種方式,不過洪正王總是感到很郁悶,自己已經如此低姿态了,依舊沒有多少有謀略的人來投靠他,叫人費解,殊不知,十常侍之中就有三個是專門投奔過來的。

可惜洪正王信不過那些能生孩子的家夥,認為這樣的家夥私心必重,給他出謀劃策的時候,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必然瞻前顧後,所以洪正王的解決方式,就是直接閹掉,如此一來,有本事的那個還敢投靠洪正王?

“雲劍山追殺的家夥究竟是誰?”十常侍中的一個消瘦太監将佝偻着的後背面前抻直,手搭涼棚,雙目微微眯着,看着遠處被黑甲劍戟軍士團團圍住的方蕩,自言自語般的低聲言道。

“管他是誰,雲劍山弟子在火毒神宮的地頭之外,就算是殺了皇帝咱們也管不着,但他要在火毒神宮的地盤上殺一只螞蟻,都絕對不成。”十常侍之中的一個陰沉沉的開口說道。

“對,若咱們服軟,火毒神宮的面子就全都丢光了,咱們王爺還要在這火毒城中稱王百代,惡了雲劍山無所謂,一旦惹了火毒神宮中的仙人,後果不堪設想。”

“不過,那小子的來歷終究也得查查,我去問問。”十常侍中的一位站起身來,走到城牆邊上,從懷中抽出一枚玉佩,對着玉佩低聲說了兩句,遠在千米之外的黑甲劍戟軍士中的将領不一會就回話過來。

那十常侍聽了之後,臉上露出詫異的神情,随後一張臉上滿是陰恻恻的怒氣。

“王爺,雲劍山弟子追殺的是前幾天押運王爺送入京都寶貨的衛士,叫做好運,是靖公主府的一名侍衛。”

一直眼觀鼻鼻觀心的靖公主雙目陡然一跳,張了開來,臉上的驚訝神情抑制不住的流露出來,當初運送寶貨的隊伍全軍覆沒的消息傳來,靖公主還着實為這個好運惋惜許久,覺得好運這個名字也救不了方蕩的性命,誰能想到,竟然在此時聽到了好運這兩個字。

靖公主的目光連忙去撲捉那個黑點,可惜距離還是太遠了,看不真切,不過靖公主還是心中生出疑惑來,因為她雖然看不清那黑點的容貌,卻能清楚的看到,那個黑點身上沒有粗厚的老皮,皮膚白皙,這和方蕩離開火毒城的時候判若兩人,難道方蕩在這短短數天的時間中竟然已經蛻皮完成,跨入淬血境界了?

不可能,不可能,怎麽可能?

靖公主震驚,但卻并不是最震驚的人,最震驚的是二王子還有四王子,當初他麽聽到押送寶貨的隊伍全軍覆沒的時候,還着實冷笑過幾次,兩人正琢磨着怎麽進一步找靜公主的麻煩,萬沒料到此時竟然又聽到了這該死的名字。

全軍覆沒這小子竟然沒死,名硬的出奇。

一直坐在那裏一動不動,沒有任何表情的洪正王聞言,眼皮不由得微微一張,內中的情緒複雜至極,卻又冰寒直接,如同屋檐上的冰溜子一樣,鋒銳刺目。

十常侍中那個去公主府要了方蕩的水公公咬牙切齒的開口道:“我說有誰膽敢搶奪咱們王爺送入京城的寶貨隊伍,原來是這幫狗、娘養的幹的,怪不得他們寧可沖進爛毒灘地也要殺掉好運,原來是要殺人滅口,該死,該死!”

“不錯,咱們這數天時間中每天都在絞盡腦汁尋找兇手,卻從未懷疑到雲劍山頭上,原本以為他們雖然龌龊,卻沒有必要和一車寶貨過不去,現在看來,咱們當真太高看他們了。”

此時山下傳來子雲山的聲音。

子雲山雖然修為下降的厲害,但此時勉力提升,言語出口依舊如藏匣長劍驟然出匣,聲若擂鼓,四野遍聞。

“洪正王,這狗東西殺了我的女兒,搶走了我雲劍山的千葉盲草劍,我雲劍山上下必誅此寮,你若明白道理,不想惹出天大的禍事,就速速退兵,我子雲山保證,抓了此子扭頭就走,絕對不在這爛毒灘地逗留片刻。”

子雲山這個态度,已經非常難得了,算是在和洪正王商量。以子雲山的身份和洪正王一個王爺商量事情,已經算是掉價了。

但上人家裏殺人,說什麽殺了就走,絕不逗留,任誰聽到都覺得對方嚣張得欠揍。

“哦?你們雲劍山的人非要殺這個小家夥?”洪正王的聲音再次響起,沒有子雲山的聲音那麽闊大,但也嗡嗡震震,攜着一股枭狠霸道,散布開去。

“不錯,今天非殺不可!”子雲山的聲音充滿了一往無前,正如一劍灌心,永不回頭。

“嘿嘿嘿嘿,哈哈哈,好,好好好!你雲劍山要他死,本王卻偏要他活,不光要他活,本王還要他活得好,活得比誰都好。”

“侍衛好運,你殺雲劍山劍首之女有功,升百夫長,掌百人,奪雲劍山的千葉盲草劍,有功,升小都統,掌五百人,還有,本王看你氣得雲劍山劍首吹胡子瞪眼,搞得雲劍山上下雞飛狗跳,本王開心,升大都統,掌一千人!”

洪正王的言語差點将二王子和四王子吓得跳起來,但随後,二王子長出一口氣,掌兵千人?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整個火毒城只有軍士過萬,并且都有統領,根本沒有方蕩立足的地方,顯然洪正王許下的是個空職,有名無權,有銜無兵。

二王子聰慧想得通,四王子卻不成,一雙眼睛顯得有些焦躁,一個勁地看向二王子,二王子I輕輕搖頭,示意沒關系,四王子這才略微安穩一些。

洪正王的言語,差點沒把子雲山的鼻子氣歪,整個雲劍山弟子們臉色鐵青。

子雲山嘿嘿冷笑,“好,洪正王,我讓你一分,你還真把自己當成一個東西了。今天我就屠了你的火毒城,将你從火毒城中抓出來剝皮拆骨!”

子雲山說完,扭頭看向身後的一名修士,那修士從懷中取出一個卷筒來,上面有根繩子,卷筒豎起,一拉繩子,立時有一道煙花急竄而出,當空炸裂,這一次是一把巨大的紅色長劍懸浮空中。

随後紅劍崩解,內中飛出九道紅色流光,各奔天南地北。

這種傳訊和之前的天空中無數小劍完全不同,師門中示警的傳訊方式,被紅色流光找到的,不管此時在做什麽,都得全力趕來。

事情涉及到千葉盲草劍和火毒神宮,根本沒有周旋的可能,可以這麽說,方蕩殺了子雲山的女兒,子雲山追到爛毒灘地,就只能駐足了,但方蕩手中拿着千葉盲草劍,就不同了,子雲山身為一層劍首,無論如何,都必須将千葉盲草劍拿回來,這是雲劍山數百年的教誨規矩。

洪正王嘿嘿冷笑,“來吧,本王看你們雲劍山的弟子之中也有幾個年輕女子,正好用來做菜,本王還沒有嘗過劍修的血肉滋味呢!嗯,不知道這些修士之中有沒有揣崽的?”

天空之中,腳踏一劍的淩羽勃然大怒,伸手在腳下一點,那把一直被他踏在腳下的雷音飄羽劍嗖的一下飛到了淩羽手中。

随後雷音飄羽劍扯着淩羽朝着那上百黑甲劍戟軍士圍成的陣勢之中沖去。

這是淩羽首次動用雷音飄羽劍。

翩若驚鴻!

剎那就至!

人仰馬翻!

一人一劍,直透重甲,一路飙去,所有的黑甲劍戟軍士還有他們坐下的兇獸盡皆如同豆腐般被切割開來。

在這把劍下,世界似乎是由四方體構成的,劍到一切都崩解成為四四方方的形狀。

而那些黑甲劍戟軍士也各個悍不畏死,如補決口的河堤一般,拼命地朝着淩羽沖去。

黑甲劍戟軍士構築的陣法叫做砥石陣。

當真如同大河咆哮中屹立的巨石一般,那裏受到的沖擊最強,就往哪裏彙聚,凝聚成一塊磐石。

這陣法需要陣勢之中的每一個軍人都不惜生命,任何一個軍士惜命畏死,便是一道缺口,整個大陣當即崩解。

此時此刻這上百黑甲劍戟軍士完全發揮出了這砥石陣的威力,洪正王兇名卓著,人人不齒,卻鮮有人知洪正王在練兵之道上格外有一套手段,相當了得。

這也和洪正王山匪出身的經歷有關,在洪正王眼中,根本就沒有安閑的日子,今日的富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夠享用多久,在洪正王心中,炫龍皇帝賜予的,随時都能被炫龍皇帝收回,只有他自己親手掌握的東西,才是自己的。

兵,就是洪正王的命脈。

世人只知道炫龍皇帝為了報答洪正王救母之恩,賞了他一個異姓王,卻不知道後來炫龍皇帝至少有十次動了要削掉洪正王異姓王封號的念頭,但最終都未能成功。

其中有三成原因便是因為洪正王手中有兵,更重要的則是不知道洪正王如何經營的,竟然和性格乖僻的火毒神宮諸多弟子關系極佳,如此一來,洪正王就成了一顆誰都不能輕易去動的棋子。這火毒城久而久之,就成了洪正王的私家地盤。

不知底細的只将洪正王當成是一個肥頭大耳的酒肉蠢蟲,知道底細的,都要對洪正王倒吸一口冷氣,天底下,能夠坐上這個位置,一坐十幾年的,就算表現出來的再蠢,也不會蠢到那裏去,至少要比那些認為他們真的很蠢的人聰明一百倍。

在這個世界中想要靠着對皇帝的一些功勞來換取一世榮華比登天還難。

上百黑甲劍戟軍士構成一面面牆壁,攔阻在淩羽的雷音飄羽劍前,雖然這牆壁不斷的土崩瓦解,但淩羽一人之力終究有限,一劍斬殺近六十個黑甲劍戟軍士之後,淩羽不得不退!

因為從火毒城上飛來的一根根鋒銳弩、箭如同漫天游蛇亂走一般,朝着淩羽飙射過來。

淩羽急退,一根根如同小樹般的弩、箭直接紮入藥渣裏,沒入其中的同時,炸得煙塵四起,藥渣飛舞,同時驚動了藥渣下層中的那些劇毒氣泡,洶湧翻騰上來,炸裂之聲接連不斷。

沖上來準備給淩羽助陣的林師兄等雲劍山弟子也不得不退。

煙塵散盡,僅剩下的三十多名黑甲劍戟軍士駕馭着兇獸,堅如磐石,原地未動。

方蕩則被一頭兇獸馱着朝着火毒城一路狂奔。

淩羽再來,三十多名黑甲劍戟軍士發出整齊大吼,抽劍而上,赴死沖擊。

淩羽方才看起來殺得痛快,一劍斬殺六十黑甲,同時破了砥石陣,但一口氣殺掉結成陣法的六十多個黑甲劍戟軍士已經使得他消耗過度,此時勉力再沖,手中劍的威力直線下降,一時間,竟然被三十多名黑甲劍戟軍士圍攻起來。

原本淩羽一劍出手,至少三五個黑甲劍戟軍士肉身迸碎,但是現在,一劍出手,也就只能換一條黑甲劍戟軍士的性命。

淩羽接連揮了三十三劍,三十三個黑甲劍戟軍士肉身如同積木般崩解在地。

至此,上百黑甲劍戟軍士全部陣亡,明知是死,卻無一人後退,面對修仙者,無一人生懼。

而此時方蕩已經一路狂奔到了山下,他坐下的兇獸虎頭馬身,屁股上一溜銀光閃爍的逆鱗,攀山而上,竟然比靈猴還要靈活,轉眼間就上了半山腰。

林師兄咬碎舌尖,噴出一口心血,手中長劍,立時幻化出一道影子來。

影子劍氣!

這對于林師兄來說,有些太難,不但要耗費心血,施展十次,也未必能夠成功一次,此時竟然一舉成功,林師兄心中大喜,認定方蕩必死無疑。

林師兄揚聲叫道:“十師兄,我送你一程!”

說着林師兄将影子劍氣當空一點,林師兄劍身上發出寶劍出鞘般的龍吟虎嘯,一道漆黑的影子從劍身上一竄而出,速度快得叫人咋舌。

淩羽叫了一聲來得好,手中雷音飄羽劍劍尖當即調轉,扯着淩羽朝着那影子劍氣疾飛過去。

淩羽雙足踏在影子劍氣上,那影子劍氣微微一沉,随後驟然發力,帶着淩羽化為一道流光直逼半山腰上的方蕩,雷鳴驟烈,震耳欲聾。

一根根巨型弩、箭紛紛落在淩羽身後,在這種速度下,根本無法觸及淩羽的衣角。

乘坐着虎頭兇獸的方蕩,背脊上乍寒如同千劍切割,駭然回頭,就見淩羽那張稱得上是英俊潇灑的面容出現在距離他只有三十米左右的距離外,這個距離,方蕩甚至能夠聽到淩羽的呼吸聲。

下一刻,方蕩将被切割成無數碎片,亂石般的滾下山崖。

就在此時天空之中一道碧色烈焰急墜下來,咚的一聲撞擊在淩羽的雷音飄羽劍上,火花四濺,淩羽身形急退,雷音飄羽劍劍尖上火焰熊熊。

淩羽用力一抖,才将雷音飄羽劍上的碧火甩掉,不過雷音飄羽劍的劍尖此時漆黑一片,顯然是被那碧火中不知道有什麽邪門的東西,污濁了雷音飄羽劍。

那從空而降的碧火和淩羽撞擊在一起,也倒飛出去,升空數十米,随後碧火一斂,內中顯現出一個滿臉邪氣,一頭碧色長發的英俊男子來。

淩羽算是美男子,而這個一臉邪氣的男子卻稱得上是美男子中的美男子,尤其是他眼圈微黑,劍眉濃重,顯得眉目深邃,一張微黑發紫的嘴唇微微翹着,有着用不盡的邪魅笑容。

這笑容對天底下大部分的女子有着難以抵禦的殺傷力。

淩羽和這個一身邪氣的男子比較起來,一正一邪,完全是兩種風情,但在女人眼中,顯然淩羽略遜一籌。

第 65 章 劍發雷音

方蕩從小就被當成是獵物追逐。

爛毒灘地之中的重重變異怪獸,還有各種饑餓火奴賤狗,都曾經緊追在方蕩身後,要将方蕩變成自己牙縫之中的美食。

沒有來到過爛毒灘地,沒有真正看到過這裏的荒涼兇殘,就永遠不可能知道,一個剛剛出生幾個月的孩子,是如何艱難的存活下來的。

所以,對于被追趕,方蕩有着太多的經驗,有着太多的對策,可以說,逃命,對于方蕩來說,比吃飯還要熟悉。

但再多的花招計策,也比不上真正的實力和速度,方蕩能夠做到的,也只不過是暫緩被追上吧了,卻根本不可能改變自己被追上的命運。

方蕩身後,林師兄為首的雲劍山數十個持劍弟子,一字排開,如同大海中湧起的大浪,朝着方蕩拍擊過來,只要追上方蕩,輕輕一卷,方蕩就将被吞沒掉。

方蕩的速度再快,耐力再好,經驗再豐富,也終究比不上這些修士,不眠不休連續兩天多的追逐,現在的方蕩,在雲劍山修士眼中,已經到了近在咫尺的地步,如同水中的月亮一樣,只要伸手,就能給撈上來。

方蕩甚至能夠感受到鋒利的劍芒已經切割在他的皮膚上。

心髒跳動都開始變得無力起來的方蕩,生出這回真完蛋了的想法。

就在這個時候,一座被黑色煙塵籠罩的大山出現在方蕩的前方,腳下的地面也開始變得松軟起來。

爺爺指點的道路果然沒錯!

回家了!

回到爛毒灘地了!

“劍首,糟糕,前面是火毒神宮的地盤了。”一名雲劍山弟子飛奔到子雲山身旁說道,言語之中對火毒神宮顧忌極深。

不過是兩天而已,子雲山完全變了一副模樣,一頭白發,胡須眉毛也已經全白如雪,一張臉不自然的消瘦,雙目深陷眼窩,但那雙眼睛之中的光芒卻越發鋒銳起來。

喪女之痛,心神煎熬,奪劍之恥,毀劍之仇,加上極大的消耗,将這位一層劍首的胡須和頭發染得銀白如雪。

子雲山現在的感覺,方蕩就是一只兔子,在雄獅面前上蹦下跳,四處亂竄,上千雲劍山弟子,竟然追了數天時間,還沒能将這個家夥抓住殺掉,簡直就是恥辱。

但有些時候,力量強大無邊,也比不上跑得夠快,你再強大,走不到他跟前,拳頭打不在他身上,一切都是白扯。

子雲山只恨自己為了追蹤方蕩的行跡耗用了太多的力量,不然這麽一只小小的蝼蟻,就算跑得再快,還能快得過他的劍?現在子雲山不得不随着大隊伍一路前行,甚至都無法跟上林師兄等人的腳步。

遠遠看到那座火毒城,子雲山面色之中竟也閃過一絲猶豫。

雲劍山和火毒宮在夏國的仙道門派之中,一個第一,一個第二,向來勢成水火,彼此之間有着數百年的恩怨糾纏,任何雲劍山的弟子都不會輕易踏入火毒神宮的地盤,就如同火毒神宮的弟子不會踏足雲劍山一樣。

當然,私底下,雲劍山和火毒神宮彼此之間互相惡心對方的事情數不勝數。

數百年鑄就的仇恨,根本無法化解。

如他這般帶着上千雲劍山弟子進入火毒神宮的地盤的事情,上一次發生還是一百年前,一個不小心,恐怕就是兩派之間的火并,不知道要死掉多少人才能再次偃旗息鼓。

但子雲山認定方蕩是火毒神宮派來刺殺子泥盜走千葉盲草劍的,總之,子雲山絕對不相信一個區區的蛻皮修士能夠殺得了子泥!

你做出一我做十五。

按照雲劍山的規矩,來而不往非禮也,你殺我一人,我就屠你一城,更重要的是,千葉盲草劍流落在那裏都成,就是絕對不能落在火毒仙宮手中,雲劍山的劍,一把都不能落在火毒仙宮之中,這是雲劍山歷來的規矩!

所以子雲山略微猶豫了一下後,便無所顧忌的道:“殺了那雜種,奪回千葉盲草劍,再回門中!”

雲劍山弟子上上下下同仇敵忾,得了命令之後,氣勢高漲,若是叫他們在這個時候撤回雲劍山,他們非得被郁悶死不可。

尤其是緊追在方蕩身後的林師兄等人,更是拼盡全力加速。

林師兄很清楚,他必須要想辦法,在驚動了火毒仙宮之前解決掉方蕩,奪回千葉盲草劍,然後,迅速撤離,這樣是最安全的辦法。

現在他們就是要和時間賽跑,林師兄此時完全不留半點力氣的狂奔,務求在最短的時間內,用最快的速度來抓住方蕩,奪回千葉盲草劍。

看到那片再熟悉不過的松軟大地,方蕩疲憊得有些渾濁的眼睛都開始再次放光起來,口中的奇毒內丹猛的轉動起來,不住的叩擊方蕩的牙齒,顯然奇毒內丹也非常歡快。

方蕩腳底下的地面幾乎一下就變得松軟起來,方蕩一邊狂奔一邊低頭,從地上抓起一把藥渣,直接往嘴巴裏面塞。

爛毒灘地上的藥渣都有毒性,可以幫助方蕩恢複體力,到了這裏,方蕩等于到了一個遍地都是食物的地方,爛毒灘地上的惡臭氣味熟悉親切得叫方蕩想要在地上打滾。

以前的方蕩總是想要離開爛毒灘地,但現在,方蕩覺得整個世界中,最叫人舒服的就是爛毒灘地了。

方蕩在松軟的爛毒灘地上奔跑的速度竟然比在實地上還要快。

而追到了方蕩身後一裏左右的林師兄眼瞅着方蕩在藥渣上健步如飛,并未覺得這些藥渣土地有什麽特殊之處,要說特殊,就是這裏臭氣熏天。

身形如同點水的燕子一般一步十數米疾馳的林師兄,身形潇灑,猛的拔高身形,加速追趕方蕩,結果他身形下落,一腳踏在松軟的藥渣上,點水的燕子一下就變成了落水的鴨子,噗通一下,整個身子陷入藥渣之中。

緊接着,跟在林師兄身後的數十個持劍弟子如同丢進茅坑中的石頭一樣,一個接一個的陷入爛毒灘地之中。

趁着這個機會,方蕩再次拉開和林師兄等雲劍山弟子之間的距離。

林師兄從藥渣之中拔出身形,渾身上下沾染了惡臭的藥渣,還有一些顏色不明的粘液,惡心至極。

林師兄胸中怒氣騰起,追了方蕩兩天時間,這對于林師兄來說簡直就是人生中的恥辱,是他人生之中最大的污點,此時此刻誰都不能攔住林師兄殺掉方蕩的念頭。

但林師兄就算心中一萬個狠厲在爆炸,再次急追方蕩的時候,速度依舊明顯比之前降低不少。

在這松軟的藥渣上,可以說是一步一陷,林師兄要盡快追上方蕩,就要腳下生力,但一腳踩下去,就是一個深坑,稍稍用力,這松軟的藥渣地面就直接将他的整條腿都給吞了下去。

一時半刻之間林師兄尚不能适應這藥渣鋪就的地面。

不光林師兄不适應,身後趕來的一衆雲劍山弟子們各個不适應,速度比林師兄要慢了不少。

地面松軟難行,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些不知道什麽時候忽然會從地下湧出爆裂的毒氣泡,這種毒氣泡在地下淤積了不知道多少年,翻湧上來後,便嘭的一炸,五顏六色的藥渣翻滾飛舞,比煙火更加燦爛,也比煙火更加震撼人心,因為所有被這毒氣炮籠罩住的存在,全都被腐蝕得骨爛肉糜,相當可怖。

後面追上來的雲劍山大隊伍中的一名弟子,便成了這毒氣泡的犧牲者,被炸得半邊身子都沒了,死得時候嗷嗷亂叫,是雲劍山弟子親自下手才結束了他的痛苦,總之下場可怖。

這使得本來速度就已經降慢下來的雲劍山弟子們現在每一步都走得顧慮重重,速度自然變得更加緩慢。

原本以為自己的徒弟馬上就要追上方蕩了,林師兄等人卻一下陷入了沼澤瀚海般的藥渣灘地之中,使得那小子趁機再次拉開了距離,眼瞅着到手的東西,又如同泥鳅一樣的從指縫中溜走,這使得子雲山的肺都要氣炸了。

心中越想,子雲山越是氣憤,胸中一口灼熱不斷滾動,到了嘴中,又被子雲山惡狠狠地咽了下去。

子泥的音容笑貌此時在子雲山腦海中不斷回蕩,從哇哇出世到牙牙學語,再到蹒跚學步,第一次握劍,第一次耍開一套劍法,等等等等,越想,子雲山越怒!

方蕩若是修為高深,他半個怨字都沒有,都說修仙者長生不老,卻又有多少人知道修仙者往往橫死,在修仙者的世界中,技不如人無話可說。

但殺了他的心肝寶貝的家夥不過是蛻皮層次的武者,一定是這個家夥用了什麽陰損的招數,能夠叫一個蛻皮武者殺死堂堂雲劍山持劍弟子的,只有火毒神宮的陰毒手段。

可以這麽說,子雲山恨的不光是方蕩,他還恨自己,恨自己這個做父親的無能,沒有一眼識破火毒仙宮的詭計。

從而使得自己的愛女死在這樣的家夥手中。

子雲山不惜一切的追殺方蕩,為的是給女兒一個交代,同樣也是在懲罰自己,發洩心中對自己的怨氣。

“師父,十師兄來了!”一個興奮的聲音在子雲山耳邊響起,子雲山雙目陡然一亮,朝着身後望去,就見有一線流光,橫空而來。

子雲山揚聲道:“我徒淩羽,給為師活捉此獠!”

子雲山聲音中飽含怒氣,張口吐出這句話來,子雲山嘴角不由得溢出一道血線來。

天上的那一道流光速度更快,嗖的一下從衆人頭頂上掠過,發出隆隆震響,如同雷鳴。

玄雲劍塔首層中,修為最高的十三劍子常年都在域外磨砺劍道,正常情況下并不在雲劍山中。

林師兄在玄雲劍塔首層的衆弟子中也只能排在第十四位。

在雲劍山中,從來不以年歲排行,而是以修為來排序。

這排行第十的弟子淩羽是子雲山的三徒弟。

淩羽對小師妹最是疼愛,原本他在無盡妖洞邊緣歷練,斬殺妖魔磨砺劍道,驟然得到小師妹被人殺死的消息後,憤怒無比,當即趕回。

淩羽腳下踏着的長劍叫做雷音飄羽劍,能自行飛遁,對于修士來說,有了這把劍如同肋生雙翅,當然,要想駕馭這把劍,需要相等的修為。

“劍發雷音!”

“是劍發雷音,淩羽師兄的修為又進一步,估計至少開啓了三百枚竅穴。”

“啧啧,淩羽師兄當真了不起!照着這個速度,淩羽師兄或許在明年就能踏入肉身劫了,一但熬過劫數,金丹立成,再非凡間人物。”

雲劍山弟子們大喜過望。

能夠劍發雷音,這種境界距離子雲山也差不了多少了。

子雲山成為首層劍首,并不完全是因為他修為最高,而是他修為達到了練氣層次的頂峰,但潛力卻已經用的七七八八,很難在修為上更進一步。

畢竟子雲山的歲數已經不小,就算能夠丹成也不會再有什麽大發展了。

真正驚采絕豔的弟子,是不會被牽絆在門派的瑣事中的,這些精英之中的精英,往往都被撒出去,在無盡妖洞,嗜血蠻國甚至是九域龍宮邊緣歷練,掙紮求存,以争取早日突破,更上一層樓。

淩羽如同刺透穹蒼的一把瀝血古劍,朝着爛毒灘地上的那個黑點急急刺去,在這把劍前,一切障礙都不存在,這把劍只有一個目标,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就在此時,高山上的火毒城中響起一聲悶哼。

“雲劍山的殺才好大的膽子,敢來我火毒城搗亂,當我洪正王是吃屎的麽?”

這句話言語粗俗,卻飽含無邊霸氣,整個爛毒灘地都随着這聲音在晃動,天空中的雲彩都被這聲音震散。

空中那一道流光的飛行軌跡瞬間變得曲折起來,與此同時,火毒城下的大山上一道鋼鐵大門開啓,從中如同潮水般奔湧出上百頭怪獸,這些怪獸後背上綁着馬鞍,一個個黑甲劍戟軍士端坐其上,踏地如雷,朝着方蕩和淩羽猛沖過去。

火毒城的城牆上,此時也站滿了一個個精壯漢子,吱嘎嘎的拉動一個個巨弩,将弩、箭上弦,不斷調整箭尖,正對着空中的淩羽師兄。

“放!”巨弩旁邊的持旗軍士猛的揮舞手中的彩旗,當即有如同小樹般粗細的巨弩破空而出,如龍出閘,發出驟烈的尖嘯直奔淩羽。

淩羽在空中身形晃動不穩,此時那巨弩襲來,不吝于雪上加霜。

這巨弩粗大有力,弩尖鋒銳無比,能洞破城牆,威力極大。

淩羽距離方蕩此時只有不到百米而已,但這百米,哪怕是淩羽都一樣無法橫渡。

淩羽是一個面目英俊,身材俊朗的大好少年,十八歲的年紀有現在的修為,絕對是人中之龍,年輕一代之中的佼佼者。

弩尖旋轉着發出刺破空氣般的烈響,弩、箭已經到了淩羽眼前,距離淩羽不過一米遠。

這個距離,以淩羽向前急沖的速度加上巨弩從高山上居高臨下的射下,疾馳而來的速度,幾乎等于兩者已經撞在了一起,淩羽被刺個窟窿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巨弩臨頭,淩羽的目光卻沒有看那巨弩,而是深深地看了眼在前面如同螞蟻一般拼命逃竄的方蕩一眼。

淩羽深吸一口氣,似乎要将胸中的澎湃怒火生生咽下去。

“出劍!”

淩羽一聲輕喝。

叮的一聲叫人牙酸般的巨響,那巨弩在淩羽身前被直接斬為兩截,從中破開,如同被劈開的柴禾一樣。

而淩羽急速前沖的身形終究再也無能為力,被巨弩攜帶的巨大力量撞擊得倒飛出去。

淩羽在空中如同燕子一般輕巧轉折,劍發雷音,再次朝着方蕩疾馳而去,此時又有一根巨大的弩、箭從高山中怒吼着俯沖下來。

淩羽距離方蕩依舊只有百米,再次被這弩、箭攔住。

破弩、箭,淩羽轉身再追。

弩、箭再來,淩羽再破!

地面上留下一根根被劈成兩半的金屬弩、箭,如同被伐倒劈開的小樹一般,跌入爛毒灘地的藥渣中後,便一下沉了下去。

淩羽先後破了八根弩、箭,當他再次追到方蕩身後的時候,遠處上百怪獸馱着的黑甲劍戟軍士呼嘯着沖了過來,如同一道堤壩一般,更像是一雙手,直接将方蕩收攏在身後,牢牢保護住。

淩羽動作絲毫未停,如同一把長劍,刺入黑甲劍戟軍士隊伍中,橫生殺戮,頃刻間血如雨落,淩羽如同一把推子在推頭發一樣,所過之處,頭發紛紛傾倒在地。

劍如霜寒,人命如草芥。

淩羽如同筆直的箭頭直刺方蕩,似乎那些黑甲劍戟軍士完全不存在一樣。

一劍在手,天地無物!

嗡的一聲,三根弩、箭并排來襲,淩羽目中幾乎噴出火來,他距離方蕩又只剩下百米而已,卻不得不再次止步。

這百米距離,好似一個魔咒,使得淩羽次次只差那麽一點點,就能擊殺方蕩。

叮的一聲,三根弩、箭被斬為六段,淩羽的身形這一次如同斷線的風筝一般,急速倒飛出去。

此時數百黑甲劍戟軍士已經完成隊列,将方蕩團團包圍在其中。

單獨的黑甲劍戟軍士拿出來,一百個也不是淩羽一個的對手,但若是黑甲劍戟軍士完成了隊列,擺下軍陣,威力便十倍百倍的成長。

這些黑甲劍戟軍士們當然無法追殺飛來飛去的淩羽,但淩羽想要突破黑甲劍戟軍士的防守外殼,也絕對不容易,甚至付出一定的代價都未必能夠成功。

至此,淩羽終于停了下來,腳踏雷鳴,懸在空中。

有淩羽淩空在此,駕馭上百頭怪獸的黑甲劍戟軍士竟然不敢亂動,更不敢撤退,只能如同鋼甲長城一般守衛着方蕩。

淩羽身後滾滾的雲劍山弟子沖了過來。

“雲劍山的狗東西,跑到我火毒城來撒野,藐視我洪正王無所謂,你們竟然連火毒神宮也不放在眼中了?就不怕神宮弟子降凡,叫這爛毒灘地變成你們的墳墓?”

第 64 章 回家

“我絕對不會告訴你那千刀萬剮的家夥去那裏了!”母蛇蠍瞪着眼睛惡狠狠地說道,似乎方蕩做下了多麽叫人痛惡的事情一樣。

兩女詫異的望向母蛇蠍,娘怎麽能說救命恩人是殺千刀的?但兩女随即就明白過來,心中暗叫娘親了不起,這種言語是一種試探,可以很容易試探出這些家夥和恩人之間的關系。

林師兄聞言非但不惱,臉上還露出一絲喜色,他們沿着子雲山以竅穴之中的真氣催動的那一道米粒光珠的指示一路追到這座山下,可惜,劍首子雲山竅穴真氣的力量只能支撐光珠飛到這裏,尚未進山,光珠便已經迸碎,他們只能上山找人。

老實說,即便是林師兄都已經開始有些絕望了。

他們雖然有上千人,但要想将一座大山翻個底朝天,根本不可能,只要方蕩随便找個山溝鑽進去,他們找上一個月都未必能夠将方蕩找出來。

沒想到竟然在這裏峰回路轉,找到了關于方蕩的消息。

林師兄當即棄了兩女,看向母蛇蠍道:“你見過他?”

母蛇蠍對修仙者沒有半點好感,冷哼一聲道:“那該死的混蛋搶走了我們僅有的幾顆十草丹,還險些将我掐死,你說我見沒見過他。”

林師兄眯眼看向母蛇蠍的脖子,果然被掐得凹陷下去,現在還有青紫色的勒痕,若是再用一點力,母蛇蠍的脖子怕是都要被掐斷了,對方下手的力度果然不輕。

林師兄當即問道:“他往哪裏去了?”

母蛇蠍将額頭一揚,一副打死我也不說的模樣。

林師兄身後的一名雲劍山弟子開口道:“快說,我們追上去将他切成十幾塊,你難道還不高興?”

母蛇蠍心中一禀,臉上卻露出驚訝的神情問道:“你們真的要殺他?好好好,我就等着他死!”母蛇蠍咬牙切齒的說着,然後面不改色的朝着鐘武他們上山時的道路一指,“他從這個方向下山了。”

林師兄雙目微微眯了眯,随後扭頭道:“東鼎,你帶人去另外一條路下山,追出五十裏,若是找不到什麽蛛絲馬跡就調轉回來找我們!”

林師兄的話叫丁家姐妹心中不由得一緊,這些修仙者一個個比猴子還要精明,要想騙了他們,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要下山無外乎只有這麽兩條路,不是這條就是那條,分兵兩路總有一路不會撲空。

丁家姐妹原本對于方蕩沒什麽太多的想法,只是将其當成是一個身上懷有異寶能夠給娘親治病的家夥,或者說,丁家姐妹将方蕩當成是一味藥材,一枚丹藥,但在方蕩抽走了母蛇蠍身上的一身血毒,頭也不回的離開後,兩女覺得,方蕩那光着屁股的背影,是最帥氣,最坦蕩的,她們姐妹本來接觸的男子就非常少,那些拼命湊過來的,都是鐘武邊丁還有林掌櫃之類的貨色,突然有方蕩這麽一個眼神清澈的家夥闖進來,使得她們兩個一下就覺得方蕩與衆不同。

現在方蕩是她們的救命恩人,她們無論如何都要維護方蕩,當然,眼前這些袱劍修仙者也是她們的救命恩人,她們萬萬不希望兩個恩人打起來。

丁苦兒猶豫了下,開口問道:“這位仙長,請問你們和那個該死的混賬家夥有什麽仇恨?若你們真的找到他,能不能幫我們将他奪走的十草丹要回來?我們母女三人終日辛苦,數年時間才攢下了幾顆十草丹……”

林師兄淡淡的道:“若我們碰到那個狗東西,必定會将其抽筋扒皮,他搶走了你們幾顆十草丹?”

丁苦兒不敢猶豫,直接道:“七枚,這是我們娘仨準備用來過冬的。”

林師兄手掌一翻,丢出十顆十草丹,丁苦兒的手随即如同被人抓住一樣,憑空被拉起來,那十顆十草丹如同長了眼睛一樣,滴滴答答的落在丁苦兒手中。

丁苦兒不由得一愣,她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修仙者竟然如此大方,直接給了她十顆十草丹。十顆十草丹在她們眼中足夠她們母女過上大半年的日子,這對于凡人來說不吝于是一筆巨財,但對于林師兄這樣的修士來說,或許根本算不得什麽。

母蛇蠍每每和丁苦兒還有丁酸兒說起修仙者的時候,都是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所以在丁苦兒還有丁酸兒心中也将修仙者當成是妖魔鬼怪,醜陋可憎,也正是因為如此,雖然林師兄等雲劍山的弟子也救了她們,她們依舊還是偏向于方蕩。

看着丁苦兒的手接過十草丹,林師兄卻忽然眯了眯眼,一伸手直接将丁苦兒的手掌給抓了過來,放在眼前觀瞧。

丁苦兒什麽時候被人抓過手?當即大吃一驚,連忙想要将手抽回來,卻不料,不知道林師兄用了什麽手段,她渾身上下竟然完全不能動彈,這種感覺和被麻冥鼠咬了一口的感覺差不多,但比那個時候更加無助,更加無法反抗。

丁苦兒旁邊的丁酸兒本來還覺得這個林師兄是個大好人,卻不料林師兄忽然就抓住了姐姐的手不放,心中大急,大叫道:“你要幹什麽?放開我姐姐。”

林師兄只是看了丁苦兒的手一眼,哪怕他看得仔細,對于常人來說,也不過就是瞅了一眼的時間罷了。

林師兄抓住丁苦兒的手捏了捏,捏得丁苦兒額頭上冷汗滾滾,痛入骨髓,好在I林師兄随即就放開了丁苦兒的手,不然帝國苦兒的手非得被捏斷不可。

不過,林師兄轉身又将丁酸兒的手抓住,同樣上下打量一番,捏了幾下。

丁酸兒、丁苦兒兩個羞憤交加,卻不敢發作,畢竟她們身後還有娘親在,她們不能拼命,不然娘親死活誰來管?另外,兩女并不完全有被林師兄調戲的感覺,因為他們沒有在林師兄眼神中表情上看到任何淫、蕩不堪的神情,相反,林師兄非常專注,不含任何雜念。

林師兄看了丁氏姐妹後,點了點頭道:“根骨不錯,手指修長,指根纏中有勁,你們兩個姐妹是練劍的材料,從今之後,你們就是我雲劍山弟子了。”

林師兄完全不管丁氏姐妹心中怎麽想,自言自語般的給丁氏姐妹安排人生。

丁酸兒、丁苦兒兩姐妹當即便愣住了。

“什麽?”

林師兄淡淡的,又不容置疑的道:“從今之後,你們是我經劍門弟子,我就是你們的師父,跪下磕頭,我還有事,沒時間耽擱。”

兩女呆呆的,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這對她們來說絕對是一個天大的機緣,天底下誰不知道一入仙門就是天地之別,人生從此大不相同?哪怕只是成為修仙門派的外圍弟子,從此都不必再為吃穿發愁,這對于過慣了窮日子的兩女來說,誘惑力實在是太大了。

丁酸兒無比心動,小聲問道:“我們要帶着娘。”

林師兄看了渾身無力的母蛇蠍一眼,當即一口回絕道:“不行,我雲劍山只有弟子的修煉茅廬,沒有親人的住處,況且,帶着你娘你們兩個如何修行?”

丁苦兒聞言,原本激動的眼神立即平淡下來,在她的眼中,林師兄就算将金山銀山搬到她的面前來也不能将她們的娘換走。

是以,丁苦兒堅定的道:“不,我要照顧娘,我不要去雲劍山。”

丁酸兒也如丁苦兒一般,娘親對于她來說比天都還要大,說話也有了底氣,不似方才那般聲若蚊蠅,直接道:“對,我們要照顧娘,那裏都不去。”

母蛇蠍站在兩人身後,眼神之中滿滿的暖意,她這輩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在雪夜之中撿了這兩個孩子,每每想到那兩雙絕望無助的眼神,母蛇蠍就總是覺得自己要多疼愛她們姐倆幾分,不過現在,這一對姐倆來疼愛她了。

母蛇蠍雖然讨厭修仙者,但若是兩個女兒能夠成為修仙者,母蛇蠍是絕對不會有任何不滿的,因為那是另外一種生活,另外一種精彩,母蛇蠍哪怕現在就死掉,也不能拖累兩個女兒。

所以母蛇蠍張口準備勸說。

不過,此時四周忽然傳來笑聲,原本一個個怒氣沖沖的雲劍山弟子們大部分都在笑,搖頭輕笑。

丁苦兒拒絕的話說出來,原本還以為雲劍山弟子們會勃然大怒,怎麽都沒有料到他們竟然會笑,笑得丁苦兒還有丁酸兒有些無措。

站在丁苦兒面前的林師兄也輕輕搖頭,随後雙目微微一張,冷光四射:“丫頭,沒聽說過一句話吧?天底下沒有誰能夠拒絕雲劍山,不論是善意,還是惡意。”

林師兄說着伸手隔空在兩女身上一點,兩女當即軟到在地,瞬間喪失一切感知。

林師兄身後走上來兩個女弟子,将兩女扶起,然後一行人徑直按照母蛇蠍所指點的方位追下山去。

林師兄并未立即前行,而是看了母蛇蠍一眼,淡淡的問道:“可好?”

母蛇蠍神情複雜的重重點頭。

“從今之後,你和她們再無半點關聯!”

林師兄伸手從懷中取出一顆散發着珠光的丹藥來,手指一彈,丹藥直接撞入母蛇蠍的身軀中,母蛇蠍當即昏死過去。

當母蛇蠍醒轉過來的時候,漫天星鬥。

“苦兒、酸兒……娘渴了……以後娘只能自己給自己倒水了……”

念叨着兩人的名字,躺在地上嘴唇幹裂的母蛇蠍淚流滿面。

母親的孩子被人生生搶走,那種感覺,如何形容?痛不欲生,撕心裂肺,都不足以形容其中的萬一。

母蛇蠍感到自己身上多了不少力氣,皮膚也開始有了彈性,不再是之前那般皺巴巴的一團。

顯然林師兄臨走之前,彈出的那顆丹珠能夠滋養肉身,祛病除害,這樣的丹珠凡人可着實不容易得到,尤其是這種能夠強身健體祛病除害的,遠比劇毒值錢,畢竟有些人要別人死,還需要琢磨一下價錢,但若是有辦法能夠叫自己更好的活下去,大多數人都是不惜代價的。

但母蛇蠍寧願不要這顆丹珠,不要恢複強壯的身體,因為她很清楚,林師兄給的這顆丹珠并非那麽簡單,而是要用這一顆丹珠買走了她的兩個女兒,換言之,這丹珠是賣女兒得到的。

母蛇蠍心中疼痛得無法忍耐,臉上卻洋溢着燦爛的笑容。

成為修仙者,遠比守着她這麽一個老婆子要強上百倍,她心痛,她大笑,她流淚,她欣慰,荒山之中,瀑布隆隆作響,母蛇蠍又哭又笑……

雲劍山弟子從來都任性而為。

他們輕易的殺人救人,踩死螞蟻般的将活人踏成肉泥,救了丁家三口,如同菩薩降世。

但轉眼間,他們就輕易的将丁家姐妹從母蛇蠍手中搶走,完全不理會別人心中所想,比強盜還要霸道。

修仙者心中本就沒有那麽多的條條框框。

為何修仙?圖個自在而已!

這是大部分修仙者的初衷,不過不少修仙者早就忘記這個初衷了。

……

“去通知林師兄!那家夥從這裏走了。”借着月色,東鼎彎着腰從地上撿起一跟被斬斷了的草梗來,雙目放光,開口說道。

他們已經在這條道路上耽誤了整整兩個時辰的時間,畢竟在山林中尋找一個人的行跡,實在是太耗費時間了。

天都黑透了,東鼎本來已經準備放棄,去和林師兄彙合。

沒想到事情總是在絕望處峰回路轉,竟然還真的被他找到了那個卑劣的混賬的地址。

一朵燦爛的煙花在山巅上綻放,內中一道道的銀色小劍四處飛舞,

數百毫無頭緒,依舊還在山腳下尋找方蕩的蹤跡的雲劍山弟子,此時驟然感到天光大亮,立即齊刷刷的猛然扭頭。

林師兄雙目光芒猛的一凝,當即帶着數百雲劍山弟子,朝着煙花炸開的方向疾馳過去。

山下一名閉目陽神的老者陡然張開雙目,花白的眉毛之中凝聚着一縷煞氣,随後,老者彈袍站起,卻微微晃了晃,老者前後噴了數百口精血,又調用竅穴之中的真氣,同時狂奔百裏,消耗顯然太大。

不過老者咬了咬他,邁步如飛,身形如劍疾馳……

拼了命,他也要弄死那個該死的家夥,殺女之仇,奪劍之恨,他就算為此陪上一條性命也在所不惜,雖然那個家夥的爛命和他的命比較起來,天差地別,不可同日而語。但

……

“哇,這個好漂亮啊!”方蕩正摸着黑一路往火毒城的方向走去,猛然感到天地一白,驚訝的扭頭看到身後的那朵煙花,眼中滿是新奇。

不過他腦中驟然響起警報般的尖叫:“糟了,那是雲劍山弟子彼此聯絡的信號,他們就在那座山上,他們馬上就要來抓你了,快跑,快跑,快跑,有多快跑多快……”

方蕩當然明白被雲劍山弟子追上的後果是什麽,當即邁步狂奔,這是在逃命。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方蕩感覺自己的肺葉都燃燒起來了,在他身後數裏之外,是如同千軍萬馬般的雷鳴聲。

整整兩天了,方蕩一路狂奔,一刻都不曾停歇,并且速度一點都沒有變慢。

對于方蕩來說,身後的那馬踏雷鳴般的聲音就是催命符,什麽時候,這聲音到了他身後,什麽時候,就是他方蕩的死期。

也就是方蕩,換成別人,早就已經脫力昏死在地上了。

八顆回生丹将方蕩的身軀塑造得遠超常人,耐力更是驚人的強大,在蒺藜缸中方蕩就表現出了自己強大的耐力。

而吃得飽飽的奇毒內丹,此時也在方蕩嘴中顫動不休,不斷的吐出力量灌注進方蕩的身軀之中,使得方蕩能夠一連狂奔兩天的時間。

奇毒內丹成為方蕩不斷驅動自己向前的動力。

但即便如此,雲劍山弟子和方蕩之間的距離一直都在飛快的拉近,最初方蕩和雲劍山弟子之間的距離至少有七八十裏山路,畢竟雲劍山弟子在山下尋找方蕩的行蹤下落就用了數個時辰。

後來雲劍山弟子在方蕩的小手段下,追錯了方向,使得他們和方蕩之間的距離一下拉開到了上百裏,但這個距離在以一天三、四十裏的速度彼此拉近。

當雲劍山弟子出現在方蕩身後三十裏外的時候,方蕩的任何手段,任何計謀都不管用了。根本不可能再制造假象,迷惑雲劍山弟子了,現在的方蕩,就只能玩命的向前跑。

一路追着方蕩的雲劍山弟子其實也咋舌不已,若不是親眼所見,他們簡直不敢相信世界上還有如此耐力的剛剛特如淬血層次的武者。

可惜的是,子雲山消耗太大了,現在已經施展不出禦劍縱橫的手段了,不然,禦劍疾走,十裏之外,取方蕩人頭,并不是難事。

林師兄修為最高,遠遠超出了身後的一衆雲劍山弟子,和方蕩之間的距離只有不到三、四裏,這樣的距離,對于林師兄來說,已經将方蕩手到擒來了。

方蕩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堅持下去了,疲憊感不斷充斥他的大腦,林師兄的劍似乎也已經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冷嗖嗖的只要輕輕一抹,他就将人頭落地。

方蕩甚至生出一種在劫難逃的感覺來。

就在此時,方蕩眼中,遠處的地平線上,陡然出現了一座大山,大山山頂被塵埃遮掩,看上去灰騰騰的,在山巅上,有一朵紅雲不斷躍動着、

方蕩心中一陣狂喜,火毒城!

随後出現在方蕩腳下的是松軟的爛毒灘地。

對于方蕩來說,他回家了!

爛毒灘地就是他的家。

爛毒灘地,是他方蕩的地盤!

第 63 章 人生輪回

鐘武還有邊丁兩個笑得淫、蕩放浪,眼神更是荒唐的在兩女身上肆無忌憚的游走,此時此刻,鐘武和邊丁似乎已經掌握了一切,如同這大山的主人一樣,俯視兩女,予取予奪。

兩女再鐘武和邊丁兩人手心之中只有慘叫掙紮的份兒。

丁氏姐妹還有母蛇蠍心中生出一種不妙的感覺來,事實上,一般情況下,雖然人人都看不起她們這些渾身毒、藥味道,熬毒制毒的家夥,但沒有誰願意得罪他們這些毒家。

因為毒家是專門做活人變死人買賣的,熬煉毒、藥的目标就是殺人。一個制毒高手,絕對也是一個投毒殺人的高手。

真要是惹惱了毒家,說不定會有什麽可怕的陰毒手段施展出來,殺人于無形之中,得罪毒家,就等着家破人亡吧。

此時鐘武和邊丁膽敢大搖大擺的找上門來,臉上還是那種無所顧忌的洋洋得意,顯然他們一定有所準備,并且這種準備一定非常充分。

果然,鐘武和邊丁身後走出一個矮胖如球的醜男來。

這家夥鼻子上帶着一個大銀環,兩個極重的銀飾将耳垂拽得老長,額頭上也帶着一片銀葉子,一雙芝麻般的小眼睛丢溜溜的亂轉,鼻子下面兩撇毛愣愣的胡子格外搶眼,一身大紅大綠的袍子顯然不是夏國風情,看樣子是百象帝國中的苗裔少族。

這矮胖醜男一臉陰沉,面色難看之極,似乎極為生氣失望還有些沮喪在裏面。

“母蛇蠍,好久不見了。”

母蛇蠍心中一驚,臉上神色如常,冷笑一聲道:“我當是誰,原來是紮木嘎,你易城之中的買賣看來非常紅火,銀子都将你全身上下包裹住了。”

紮木嘎在易區之中和林掌櫃是同行,大家都做毒、藥生意,不過紮木嘎的生意做得沒有林掌櫃那麽紅火,一方面是紮木嘎不善經營,另外則是因為紮木嘎經營的都是百象帝國之中的域外奇毒蠱毒,大多數買毒的人,對品質的要求很簡單,必須吃死人就成了,而紮木嘎經營的奇毒蠱毒效果太花哨,叫人總覺得不穩妥,所以一直發展不起來,李二的巢毒就是在紮木嘎那裏買來的,算是紮木嘎店中精品。

毒家最怕的就是毒家,毒家的對頭也是毒家。

紮木嘎聲音之中興致不高,“當初聽聞你煉制水火共濟丹血中積毒,我便在想,等你毒發之後,可以将你的身軀煉制成肉寶毒巢,到時候我種上一兩窩巢蟻何其美哉?我捏着手指頭掐算時間,料定最近這一個月就是你毒發身亡之際,特意早早趕來,啧啧,母蛇蠍就是母蛇蠍,看你現在的樣子竟然将一身血毒完全清除掉了,實在是太叫我失望了,我可是足足等了好多年的。”

母蛇蠍心中暗嘆,劫數,當真是劫數,她本以為被方蕩抽走了一身血毒,從此之後就能和兩個女兒過上快活日子,誰知道這個時候又鑽出個紮木嘎來,這難道就是命?

母蛇蠍心中絕望,臉上卻依舊不動聲色,開口道:“紮木嘎,想當初咱們沒少合作,我送給你的毒、藥數量可不在少數,你可還記得你剛剛來到易區的時候,你手中只有十種毒、藥,根本無法在易區立足,是我佘給你三十件毒、藥,幫你支撐起毒店,難不成你都忘記了?不說我對你有恩,你就這樣算計老朋友?”

紮木嘎桀桀一笑道:“送我的毒、藥?開什麽玩笑,難道我沒有付錢給你麽?佘給我的毒、藥難道我沒有付你雙倍的價錢?朋友?虧你還是毒家,陰毒門的祖師難道就沒有告訴過你,毒歸獨,終生孤老麽?”

紮木嘎越說,臉上的神情越難看,打了數年的算盤忽然之間落空,就如同一大筆財富在指縫中溜走,這種失落感,叫紮木嘎心中相當不好受,同時興趣寥寥。

紮木嘎看向鐘武還有邊丁兩個道:“兩位,原本說好了的,咱們三個合作,我要這老毒物,你們要那兩個花朵兒般的姑娘,但是現在,這老毒物對我沒有什麽用處了,你們拿什麽來請我出手?”

鐘武和邊丁一愣,他們之所以敢這麽大搖大擺的招惹丁氏姐妹這樣的毒家,完全是因為有紮木嘎這個用毒高手撐腰,現在紮木嘎要抽身離開,他們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還憑空将丁家姐妹得罪死了?今天得罪了丁家姐妹還有母蛇蠍,若是她們存心報複的話,他們兩兄弟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甚至連家人都要遭殃。

鐘武和邊丁兩個對視一眼,随後笑道:“紮木兄弟,老女人你沒興趣,那丁家姐妹可是曼妙的稀罕人兒,這樣,反正咱們哥倆也就是想和這對姐妹做一天的露水夫妻,咱們三個一起開心如何?”

紮木嘎雙目微微一眯,沉默不語。

鐘武和邊丁兩個心中如錘擊鼓,惴惴不安,若是紮木嘎走了,他們今天就等于一腳踩在了屎堆裏,就算拔出來,也臭不可聞了,兩人再次對視一眼,微微點頭,紮木嘎就算想要先來,他們也得捏着鼻子認了,無論如何,今天得将丁氏姐妹還有母蛇蠍給弄死,不然後患無窮。

紮木嘎沉吟半晌後,露出一臉淫、欲來道:“也好,不過,那老毒物我要一人獨享!”

憋着一股氣,惴惴不安,等着紮木嘎獅子大開口的鐘武和邊丁兩個險些吐出來。

母蛇蠍滿臉褶子,皮膚白如紙張一般,那摸樣,他們連看一眼都覺得晚上要做惡夢,更別說要和母蛇蠍做那種事情了,這麽說吧,若是紮木嘎方才要求他們和母蛇蠍做那種事情的話,兩兄弟當即就會抄家夥将紮木嘎碎屍萬段不可。

“好好好,紮木兄弟好氣魄,我覺得只有紮木兄弟才是我們易城之中真正的英雄好漢!”

“對對對,紮木兄弟,你放心,只要是你看好的,我們絕對不和你争!”

鐘武、邊丁兩個連連豎起大拇指來。

紮木嘎伸出小指輕輕挑了挑嘴角上的胡須,一臉得意,一雙芝麻眼睛死死的盯着母蛇蠍。

鐘武、邊丁兩個不知道,母蛇蠍當初的面容身材比現在的丁家姐妹還要高上一籌,紮木嘎以往見到母蛇蠍的時候,母蛇蠍模樣美麗不可方物,又很有家底,簡直就是白富美,紮木嘎在母蛇蠍面前總是自慚形穢,連話都不敢跟母蛇蠍多說一句,每次見到母蛇蠍,紮木嘎就渾身難受,若見不到母蛇蠍,比渾身難受還要難受一萬倍。

可以這麽說,母蛇蠍就是紮木嘎念念不忘的夢中情人。紮木嘎遠遠看母蛇蠍一眼,都覺得自己玷污了母蛇蠍。

後來母蛇蠍煉制水火共濟丹,身上積染血毒,必死無疑。

紮木嘎也就逐漸将對母蛇蠍的心思放下了,畢竟渾身血毒的母蛇蠍等于是個毒、藥包,誰碰誰死。

但是現在,母蛇蠍身上血毒盡去,紮木嘎原本的那顆不安分的心,再次灼燙起來,哪怕現在的母蛇蠍變得面目可憎,紮木嘎卻還是要一了往日心願!

每個男人都曾有過夢想,有些男人對夢想轉眼就忘,有些男人卻時刻惦記,哪怕這個夢想已經面目全非,也要迎難而上,将其實現。

從這點上來說,紮木嘎絕對是敢于執着的真男人,好漢子!

邊丁鐘武這樣的家夥,如何能夠懂得紮木嘎這種男人心中的浪漫情懷?

他們三個在這裏肆無忌憚的商量龌龊的事情,對面的母女三人臉色不住的變化,母蛇蠍低聲道:“你們現在快走,直接跳進瀑布中,咱們女人的身子就算粉身碎骨,也不能便宜這些狗東西,再說,那瀑布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母蛇蠍的話,使得丁氏姐妹臉色齊齊一白,她們隐約有事情糟糕的預感,卻沒想到糟糕到了這種程度,以至于母蛇蠍說出這樣絕望的言語來。

要知道,母蛇蠍和積毒抗争數年,每日裏都疼得死去活來,這樣痛苦之中的母蛇蠍都未曾輕言一個死字,現在母蛇蠍卻要她們姐妹死中求活,顯然事情比她們預估的要糟糕一萬倍。

三五句言語後,紮木嘎還有邊丁、鐘武兩個商量完畢,邊丁和鐘武将手中拎着的竹條框放在身前,竹條框蓋子一揭開,內中嗖的一下竄出兩條有着漆黑嘴巴狀若食蟻獸般的小獸來。

這兩條小獸從竹條框中滾出來後,不斷抽動青蓮色的鼻子,随後,似乎兩只小獸似乎發現了美味無比的東西,朝着丁氏姐妹還有母蛇蠍急竄過來。

母蛇蠍叫了一聲糟,當即撐着身子站起來護在兩女身前,伸手抓過丁苦兒手中的壇子,敲開壇封,抓了一把粉末直接朝着兩頭小獸丢了過去。

母蛇蠍一邊做這些動作,一邊叫道:“是麻冥鼠!快跳,遲則不及!”

大蓬的白色粉末潑灑過去,落在兩頭小獸身上發出絲絲聲響,冒起一層層的白沫,卻無法腐蝕食蟻獸的硬甲。

食蟻獸速度極快,轉眼間便沖破白霧,一頭撞在了母蛇蠍身上,直接将身子虛弱的母蛇蠍撞出一個跟頭去,這小獸張嘴在母蛇蠍脖子上咬出兩個洞來,內中沒有流血,母蛇蠍身子瞬間僵硬如同石塑,動彈不得。

随後兩頭食蟻獸短粗的小腿在地上一彈,朝着驚呆了的丁家姐妹沖去。

兩女悚然一驚,當即掉頭朝着瀑布狂奔。

“跑吧,跑吧,有些時候,死比活着還難!”紮木嘎桀桀笑着說道。

果然,兩女雖然用盡全力在奔跑,轉眼就被麻冥鼠追上,兩只麻冥鼠一竄躍上兩女肩頭,低頭就咬,嘎吱一聲後,兩女直挺挺的摔倒在地,動彈不得。

“哈哈哈哈哈……現在,是我們嘗鮮的時候了。”

邊丁和鐘武大喜過望,生怕紮木嘎搶先,要知道紮木嘎對母蛇蠍都能下得去手,不知道私生活髒成什麽樣子,他若是動了兩女,邊丁和鐘武覺得就算丁氏姐妹再美麗如花,他們也下不去手了,如同一塊美味無比的炖牛肉,被別人嚼碎了吐出來一樣。

鐘武兩只眼睛都冒出紅光來了,一張臉興奮的通紅無比,轉眼就到了丁苦兒身前,看到丁苦兒那雙驚恐絕望的眼睛,鐘武就覺得血脈偾張,整個人都要被欲望憋炸了。

鐘武噴出一口灼燙的氣息,伸手就朝着丁苦兒最關鍵處抓去。

噗的一聲,一只腳從天而降,直接将鐘武那壯碩的身子連骨頭一起踏成一堆肉泥。

就如同一腳踩碎一個西紅柿,迸濺得到處都是滾燙的鮮血。

另外一邊,邊丁的下場一樣可怖,他的身子橫豎裂開七八道整齊的口子,整個人如同被推翻了的積木,稀裏嘩啦的變成數大塊滾落滿地。

這變故來得太快,正準備上前的紮木嘎欲、火滿溢的雙目陡然間冰冷起來,放大的瞳孔瞬間收縮到極致。

吱吱兩聲慘叫,那兩只麻冥鼠被一劍洞穿肚腹,斬成兩半。

紮木嘎看着那個一腳踏死鐘武比踩死螞蟻還要痛快的中年男子,心中恐懼瞬間飙升到了極致,吓得嗷的一聲大叫,掉頭就跑,不過随後他就停住了腳步,在他身後出現了一個袱劍武者,兩個袱劍武者,三個袱劍武者,四個袱劍武者……

黑壓壓上千個袱劍武者。這些袱劍武者一個個身上怒氣勃發,似乎憋着一肚子邪火無處發洩,一張張臉黑沉沉的叫人心生恐懼。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光屁股的孩子面對上千頭憤怒的野牛群。

紮木嘎咕咚一聲咽了口口水,用舌頭舔着慘白的嘴唇,從牙縫中艱難的擠出幾三個字來:“雲、劍山……”

雲劍山弟子是整個夏國最任性的家夥,夏國只要和武者打交道的都知道,絕對不能去招惹雲劍山弟子,當初方蕩的爺爺也曾告訴方蕩,見到雲劍山弟子,遠遠躲開,那些都是練劍練得二杆子的家夥。

對,說好聽點,雲劍山弟子是任性,說不好聽的,就是二杆子,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紮木嘎小眼睛轉來轉去,随後掉頭就跑,他現在的目标是不久前丁氏姐妹的目标,那條瀑布,那是他唯一的生路。

生活就像是一個愛開玩笑的輪回,剛才丁氏姐妹拼了命的朝着瀑布跑,紮木嘎笑得開心淫、蕩,不過一轉眼的功夫,換成了紮木嘎拼命朝着瀑布跑。

求饒?

從未聽說求饒在雲劍山弟子面前有用過,相反,本來雲劍山弟子只是想要你一條胳膊,你求饒求得他們鬧心,直接要了你的性命的事情比比皆是。

紮木嘎是條真漢子,他知道今天難有幸免,所以也要死中求活搏上一把。

“剛才誰說的?死有些時候比活着更難?這話我非常喜歡,所以饒你一條狗命!”林師兄淡淡的說道。

當即有一個雲劍山弟子抽劍上前,速度同樣遠比紮木嘎那如球般的身子快得多,就見這雲劍山弟子抽出長劍,從容一劃,兩劃,三四劃,然後落足收劍,轉身。

紮木嘎胖胖的身子當即零碎開來,兩手兩腳如同被子拆開的玩具一樣,丢了出去,這一下,紮木嘎真的變成了一個球,摔在地上嗷嗷慘叫。

林師兄微微搖頭,當即就有一個弟子上前,給之前出劍的弟子講解道:“師弟,你方才出劍角度速度都有不妥之處,你看……”說着這雲劍山弟子抽劍在紮木嘎缺了手腳的胳膊大腿上一劃,只用了兩劍,就将紮木嘎的殘缺的四肢又截下一節去。

紮木嘎本就劇痛鑽心,現在如同傷口上被撒了一層鹽,不過此時紮木嘎反倒死死的咬住嘴巴,不再出聲了。

那師弟看過師兄出劍後,琢磨了片刻,再次抽劍,依着葫蘆畫瓢,竟也學得有模有樣,只是兩劍就再次斬斷了紮木嘎的斷肢,原本紮木嘎還有半截手臂,半截腿,現在只剩下三分之一了。

紮木嘎騰的汗珠翻滾,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用後腦勺重重撞擊地面,卻依舊不出聲。

林師兄淡淡的道:“有些骨氣,切了他作惡的家什,給他塗藥。”

林師兄說完,不去理會被一劍閹割的紮木嘎,放目四周,此時十餘個雲劍山弟子從四面八方跑回來,帶來了沒有找到人的消息。

林師兄眉頭緊皺,當即來到丁氏姐妹還有母蛇蠍身前,逼出一道真氣來,點在三人身上,三人被麻冥鼠咬破的皮膚中立時滾出漆黑的血水來。

随即三人便恢複行動能力。

丁氏姐妹連忙爬起來感謝林師兄,母蛇蠍則一臉警惕的看着林師兄,她最厭惡修仙者,在她心中,修仙者都是一肚子狠辣心思,沾着就要倒黴。

林師兄開口道:“你們可見到一個渾身漆黑正準備蛻皮的男子?”

丁氏姐妹一愣,兩女剛要開口,母蛇蠍忽然幹咳一聲,兩女警醒過來,當即連連搖頭齊聲道:“沒有見過。”

林師兄已經進入煉氣境界,相對于凡人來說,稱得上是仙人了,母蛇蠍和丁氏姐妹的這些小花招如何瞞得過他?

林師兄淡淡的開口道:“我好言好語好的問你們,不代表我脾氣好,你們最好坦白回答,若是有半句謊言……”說着林師兄一擺袖子,地面上陡然破開一道三米多長的裂痕,如同被一把劍斬開一般,塵土飛揚中,駭得兩女心驚肉跳。

兩女再看了眼地上那一堆被踩扁了的肉泥,更是覺得渾身無力。

母蛇蠍此時惡狠狠的開口道:“你們找那個卑鄙無恥,該千刀萬剮的家夥幹嘛?你們若和他是一夥的,就殺了我們吧!”

第 62 章 手和劍

那矮如臺階般的城牆,成了一座無法跨域的鴻溝。

一路氣勢如虹的雲劍山弟子就算再怎麽嚣張,走到這城牆之前,也得止步。

因為這城牆代表的不是某一個門派的權威,也不是一個王朝的尊嚴,而是整個仙道的權威。

這不是一家一派的城牆,甚至不是仙道十八門的城牆,這矮如臺階般的城牆,是仙道的秩序,那個門派都不能破壞,不然必将引起公憤。

繳納了百顆十草丹,上百個雲劍山弟子進入易區,開始在易城之中,大舉搜找方蕩。

子雲山盤坐在易區之外,吞了一顆百草丹,手捏一塊玉貝石,閉目蓄養精神,不斷抽吸玉貝石中的靈力,從而恢複自己的修為。

子雲山前後噴出數百口心血強行催動熒魂索劍大、法,又疾馳百裏,消耗之大,已經到了元氣枯竭的地步,再不休息,就要開始耗損精元。

元氣可以恢複,可以從玉貝石十草丹中攝取,但精元消耗一點就少一點,吃什麽都補不回來,只能靠着修煉一點點重新積攢。

子雲山面前漂浮着那顆熒魂索劍珠,不過此時這顆珠子光澤全無,如同一塊石頭般毫無異樣之處,再也不能指引方向。

子雲山閉目半個時辰後,再次張開雙目,望了一眼易區之中,依舊沒有什麽消息傳回來,這使得子雲山心中生出一絲不妙來,就在這個時候,子雲山身前傳來咯叻一聲脆響,這聲音落在子雲山耳中,不吝于晴天響了一個霹靂。

熒魂索劍珠竟然迸裂開一道口子。

子雲山雙目微微一凝,随後搖頭嘆息,他耗用大量的元氣精血,催動着熒魂索劍珠,威能也就只能持續到這裏了。

并且他感覺到千葉盲草劍似乎又被什麽東西污染了,雖然被污染的幅度不大,但卻确實是又有髒東西落在了千葉盲草劍上,那僅有的,和千葉盲草劍之間的一絲聯系越來越微弱,現在幾乎已經完全無法感覺不到了。

此時一個個雲劍山弟子急速趕回,他們盡皆兩手空空谷,愁眉不展,顯然都沒有找到方蕩的下落。

易區并不算太大,上百個弟子翻天般的尋找,都沒有找到,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方蕩已經被易區中的某個人或某個勢力給藏了起來,另外一種,方蕩已經離開了。

不論是這兩種中的那一種,對于子雲山來說都絕對不是什麽好消息。

雲劍山弟子一個個眉頭不展。

子雲山深吸一口氣,目光再次看向那顆破裂的熒魂索劍珠。

林師兄忽然噗通一聲跪倒在子雲山面前,随後雲劍山上千弟子呼啦啦的跪倒一片。

雖然林師兄等人一聲不吭,但子雲山又何嘗不知道他們的想法?他現在有兩條路可以選,一條是繼續追蹤方蕩,但需要他耗用精元來重新催動熒魂索劍珠,這将對子雲山産生不可逆轉的影響,一旦修為下降到一定程度,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突然出現在頭頂上的天劫一落下子雲山必死無疑。

另外一條路,就是暫時放掉殺死子泥的混賬,等緩過這口氣來後,再次尋找方蕩。

這兩條路那個對自己危害最小,子雲山何嘗不清楚,他能夠感受到弟子們的那種拳拳之心,但他現在沒得選擇。

子雲山欣慰的看着眼前衆弟子,想笑,卻着實笑不出來,他堂堂的練氣境界,開竅層次,随時步入肉身劫的修士,帶着上千門人弟子,一路追殺一個小小的蛻皮境界武者,還被逼的吐出無數口精血,傳揚出去,整個雲劍山都要蒙羞。”

現在對于子雲山來說,要報的,不光是子泥的仇,還有門派之恥,奪劍之恨,辱劍之仇,或者說,現在已經不是私仇那麽簡單了,他們這一次,傾巢而出,若是沒有半點成績無功而返,雲劍山蒙羞,玄雲劍塔都将被釘在恥辱柱上,被天下人恥笑。

雖然那些丹成境界的修仙者懶得管他們濁世的事情,但丢入丢到這個份兒上,丹成修士的臉面都挂不住,畢竟丹成以上修士雖然不在濁世厮混,但卻也彼此之間對各自的門派有所比較,使得丹成修士受辱,他子雲山就是有十條命,也彌補不了這樣的彌天大罪。

子雲山沒有多說什麽,閉上眼睛,再次張目之時,渾身上下的三百九十八個竅穴之中各自噴出一束靈光,這些靈光發出竄天猴般的哨鳴,一道道的轟擊在那顆熒魂索劍珠上,每轟擊一下,熒魂索劍珠便迸碎一塊。

三百九十八道靈光接連轟出,最終那枚熒魂索劍珠被轟擊成渣,只剩下一顆丢溜溜蘊含五色光華的米粒小珠。

這米粒小珠在空中晃動幾下,随後暴起一道白線,直奔易城之外。

那小子竟然不在城中!

子雲山覺得自己再次受到了玩弄,險些咬碎了滿口牙,一揮手,上千雲劍山袱劍弟子如猛獸出閘,追着天上的那一道白線疾馳而去,再次将易城之中踏出一道筆直的白地來。

雲劍山弟子來得快去得更快,迅疾如雷,駭得城中百姓一個個噤若寒蟬,以至于雲劍山弟子已經早就走光了,依舊不敢多說一字。

……

“蕩兒,蕩兒,你怎麽沒将那老太太殺掉?”方蕩的爺爺在方蕩腦海之中蒼蠅般的盤旋着嗡嗡亂叫。

方蕩掏了掏耳朵,依舊無法驅散這嗡嗡聲,便道:“我已經從那女人身上拿了很多東西了,沒有必要再要她的性命。”

方蕩的爺爺看了眼方蕩的那只漆黑無比的手臂,這手臂看上去就像是墨塊一樣,不,遠比墨塊還要黑,似乎連光線都被吸收進去了,在空中看過去,方蕩的那只手不像是一個有形體的東西,反倒像是空中破了個洞,是凹陷在空中的。

原本方蕩的爺爺覺得方蕩就是個傻瓜蛋,但是現在,他對方蕩感覺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此時只覺得方蕩身上處處是謎,原本他以為方蕩撞大運的事情,現在扭頭看過去,竟然似乎完全和運氣無關,都是方蕩靠着自己本身的能力來完成的,所以方蕩的爺爺再也不敢小瞧方蕩了。

“你這只手怎麽樣了?”方蕩的爺爺問道。

方蕩将手放在眼前擺了擺,晃動五指,然後搖頭道:“麻了,沒什麽感覺,但還是能動。”

“麻了?難道就只是麻了?”方蕩爺爺相當受不了方的說話的方式,抽走了那母蛇蠍一身血毒,那血毒不遜色與半顆鑽心透骨丸,方蕩竟然只用一個麻字來形容。

方蕩的爺爺沉默半晌後,開口道:“蕩兒,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吧?從你出生的時候開始,一點一滴仔細說,我特別想聽。”方蕩的爺爺原本以為方蕩就是個智商不高的小笨蛋,但現在,方蕩的爺爺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将方蕩的事情仔仔細細的了解一番,一絲一毫都不應該錯過。

說道往事,說道方蕩出生的時候,方蕩清澈的眼睛微微迷茫了下,随後想起了那漆黑的房間,那只有一線寬窄的小小窗戶,還有那難聞的氣味。

方蕩不殺母蛇蠍,不是因為他從母蛇蠍身上抽吸了大量的血毒,而是因為母蛇蠍居住的地方和娘親居住的地方如此的相似,以至于,方蕩只想着怎麽幫助其擺脫當前的困境,絲毫不去考慮母蛇蠍曾經要做出的對于他的傷害。

方蕩心中也有祈望,希望自己的娘親也能碰到一個如他這樣的人,來幫助娘親擺脫那漆黑的牢房。

方蕩實在不願意繼續想下去了,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方蕩的爺爺這次沒有繼續嗡嗡的糾纏方蕩,他似乎能夠感受到方蕩心中的諸般苦惱。

方蕩一路走到山下,再往前走,是一片荊棘林,而順着道路走,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到爛毒灘地,方蕩開口問道:“爺爺,我要回火毒城,怎麽走?”

方蕩的爺爺如同店小二似地連忙應聲道:“蕩兒,咱們現在應該先去京都,找到皇帝,叫他将你爹你娘放出來。”

對于方蕩的爺爺來說,他一直都在強調自己多麽多麽厲害,卻從始至終完全沒有能夠幫方蕩做一點點的事情,還屢次打賭屢次失敗,這使得方蕩的爺爺有種很強烈的失落感,一種兒孫長大再也不需要自己的失落感,好不容易方蕩終于找他問了一件事情,當然立即馬上就興沖沖的跑過來展示自己的用途。

方蕩搖了搖頭,堅定的道:“我想妹妹,我想弟弟,我想我娘!”

方蕩的爺爺琢磨了一下,先搞清楚文山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遭此橫禍也很重要。

便道:“有兩條路可以回火毒城,一條路順着山脈走過去,這條路最近,但沒有現成的道路,最不好走,另外一條路,先回易城,從易城轉道回火毒城。”

方蕩幾乎沒有考慮,直接順着山脈走了下去。

前面緩緩出現一大片荊棘叢林,荊棘攀爬在古樹上,在兩棵古樹之間,拉出如同蛛網一般的荊棘網,遠遠看去,簡直沒有落腳之處。天色也開始逐漸黑了下來。

方蕩一邊走一邊将那把千葉盲草劍拿出來,握在手中,斬開攔路的荊棘。

不過方蕩一劍斬下去,赫然發現,那原本生長旺盛的荊棘迅速的枯萎發黑,萎靡枯暗,然後化為黑色的粉渣跌落地面。

這些荊棘竟然中毒了。

方蕩此時才想到自己揮舞千葉盲草劍的是那只抽吸了母蛇蠍一身血毒的漆黑的手。

方蕩驚訝的将那把鏽劍放在眼前觀瞧,随後猛的用力一揮,千葉盲草劍按照自己的軌道化為一道劍芒,在空中劃出一道美妙圓滿的弧線,直接蕩平了方蕩身前兩米內的荊棘。

和上次方蕩全力揮劍一樣,這一次,千葉盲草劍劍身上再次崩掉一塊鏽斑,內中露出一塊劍身來,不過這一次,劍身不再是如同秋水一般,而是變成漆黑的顏色,千葉盲草劍本身就有如同葉脈般的紋路,此時這紋路漆黑如墨,似乎被方蕩手掌之中的濃郁血毒侵襲了。

方蕩驚訝萬分,想要松開千葉盲草劍,卻發現,千葉盲草劍粘在了他的手上,兩者之間似乎有什麽紐帶彼此聯系,生根發芽長在了一起。

方蕩這一次當真大吃一驚。

若是手和劍生長在一起的話,他豈不是什麽都做不了了?本來左手上就已經多了一塊漆黑的石頭,現在若是右手上多了一把劍的話,天底下沒有比這個更糟糕的事情了。

方蕩連忙伸手抓住劍身用力一扯,說來也怪,剛才還牢牢吸在方蕩手中的千葉盲草劍,一下就脫手了,似乎從來就沒有發生過千葉盲草劍和方蕩的手粘在一起的事情。

方蕩驚訝不已,再次将千葉盲草劍抓在右手中,兩者當即如膠似漆般的黏在一起,方蕩甚至有種千葉盲草劍成了他的手掌的延伸般的感覺。

這種感覺在修煉劍術的武者眼中,相當難得,乃是人劍一體的表現,可遇而不可求,一般都是要修煉出一道真氣後,以真氣做骨,溝通劍身,才能達到這個境界。

方蕩當然沒有真氣,但方蕩此時将手臂之中的血毒當成了貫穿千葉盲草劍的骨骼,也面前達到了這個境界,不過方蕩這個只能算是僞裝的境界,不是真的。

方蕩再次揮劍,千葉盲草劍中藏有十三位曾經的劍主修煉之法,一劍揮出,千葉盲草劍自行幫助方蕩找準最佳出劍方位,等于是十三位劍術大師在手把手的傳授方蕩劍術。

此時方蕩的爺爺忽然叫道:“蕩兒,莫要再揮劍了,小心留下痕跡,被雲劍山的人追上來。”

方蕩當即收劍,随後跳回荊棘叢林前面,将自己之前出劍留下的痕跡完全消滅掉。

不過方蕩這一路上一點都沒有忘記練劍,手持長劍,一路走一路揮舞,最初方蕩的劍完全不受方蕩的控制,指東打西,但是現在,方蕩已經漸漸的能夠明白千葉盲草劍為什麽要糾正他的出劍手法了,一個人就算再笨,被人手把手教着揮劍一千次,自然而然的也就知道這一劍怎麽揮出去才算是标準了。

當方蕩将一劍揮舞标準後,再次揮劍,千葉盲草劍則換了另外一種弧度,和出劍方式,這使得方蕩對于劍術越來越感興趣,一路走一路揮舞手中的千葉盲草劍,要不是每次都必須用全力,方蕩不能揮舞太多次的話,方蕩肯定會無日無夜的揮舞千葉盲草劍。

方蕩沿着山脈一路前行,偌大的世界,似乎就只有他一個人存在,剩下的無外乎就是些草木蟲屬了。方蕩一路狂奔,似乎整個世界都是屬于方蕩的。

……

“嘿嘿,丁家姐姐妹妹,我們兩兄弟早上對你們說的掏心窩兒的話,你們好好考慮過沒有?”

邊丁還有鐘武兩個從山下走了上來,兩人肩膀上各自拎着一個竹條框,一邊走一邊笑,皮笑肉不笑,一雙眼睛之中,淫靡的光色流轉不休,顯然懷着龌龊的念頭。

丁苦兒,丁酸兒還有母蛇蠍原本以為自己的好日子已經到來了,卻不料峰回路轉,這個時候,殺出邊丁還有鐘武兩個家夥來。

母蛇蠍早就聽嘴快的丁酸兒說過邊丁還有鐘武對她們姐倆兒百般騷擾的事情,雖然丁酸兒只說過一半,就被丁苦兒用眼神瞪得再也不敢提,但母蛇蠍還是牢牢記住了這兩個家夥。

“兩個蠢東西也敢來惹我們,趕快滾開,免你們一死!”母蛇蠍早就對這兩個家夥心懷憤怒,只不過之前她連地都下不了,以前只能在心中暗恨,現在不同了,她一身血毒盡去,恢複本來身軀活力只是時間問題,這樣的她根本不怕如邊丁鐘武這樣的流氓。

畢竟,母蛇蠍煉制了一輩子的毒、藥,研究的就是怎麽殺人。

母蛇蠍只要身軀恢複了活力,施展毒、藥的手段,足以叫邊丁、鐘武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

丁酸兒丁苦兒兩女也怒目相視,她們剛剛開始準備過好日子,這兩個家夥就跑來搗亂,以往她們為了進入易區和林掌櫃交易,才對兩人的諸多搭讪不做言語,現在不同了,娘親好了,她們就什麽都不怕了。

“邊丁鐘武,我勸你們趕緊離開,這裏不是你們這種人能夠靠近的,再不走小心我們姐妹對你們不客氣的。”

丁苦兒面容冰冷,說出來的話,比面容還要冰冷。

然而邊丁還有鐘武兩個卻依舊嬉皮笑臉但朝着她們走來。

邊丁呵呵道:“我說,你這個老東西眼睛瞎了麽?我們這麽好的女婿你打着燈籠都找不到,看我們連嫁妝都帶來了,只要你點頭答應将丁酸兒還有丁苦兒嫁給我們哥倆兒,我們保證養你到死,叫你不缺吃穿,怎麽樣?老東西這樣的好事錯過了可就再也找不到了。”

邊丁一口一個老東西,對于母蛇蠍完全沒有半點尊敬之心,似乎對于母蛇蠍還有丁氏姐妹的毒,沒有半點畏懼害怕。

母蛇蠍微微皺眉,覺得事情大不簡單,低聲說了一句什麽,丁苦兒立即退回到房間之中,不久之後,丁苦兒抱着一個小壇子跑了出來,一直來到母蛇蠍的旁邊,将壇子的蓋子揭開,母蛇蠍雙目眯着眼睛道:“再往前一步,老身就收了你們兩個的性命,也算是為民除害。”

鐘武和邊丁忽然哈哈笑了起來,“知道咱們哥倆為啥一直都沒有上門來啃這兩塊鮮桃麽?就是害怕你們這些渾身是毒的家夥,生怕鮮桃沒吃到,惹了一身騷,所以咱們哥倆兒才耐着性子等到今天。嘿嘿,你們今天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我們兄弟可不是善男信女,你們沒得選!”

第 61 章 陽光燦爛

眼瞅着方蕩将自己的娘從地上直接拎起來,馬上就要掐死了。

摔倒在地的丁苦兒還有丁酸兒不由得尖叫出聲,拼盡全力從地上爬起來,玩命的朝着方蕩撞過來,雖然明知道在方蕩這樣的武者面前,她們的嬌嫩身軀如同面條一般無力,但兩女此時完全不顧這些,拼着撞個頭破血流,同歸于盡,也要救娘。

方蕩根本不去理會這兩個女子的繡花拳腳,手掌用力一捏,母蛇蠍脖子上傳來繃緊的聲音,母蛇蠍立時發出痛苦的哀鳴。

方蕩的手還在繼續用力,房間之中傳來羊皮被繃緊了的聲音,入耳驚心。

母蛇蠍脖子上蹦起一道道的漆黑血管,這些血管一路向上向下蔓延開來,血管之中,血液嘩嘩流淌,猶如大河湍急,奔騰着朝着方蕩的雙手彙聚過去。

方蕩的雙手立時變得漆黑起來,并且這漆黑還在不斷的向上蔓延,一直延伸到方蕩的手臂上,而母蛇蠍身上的潰爛浮腫的皮膚竟然開始萎縮。

母蛇蠍現在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洩氣的皮球,蔫了的花朵,皮膚不斷抽、縮。

丁苦兒、丁酸兒咬着牙在方蕩身上拼命打砸,但對于鍛肉之後的方蕩來說,這兩個女人的拳腳着實不值一提,如同撓癢癢一般,哪怕丁苦兒抓起了在火焰上燒得滾燙的大盆砸在方蕩身上,火星四濺,方蕩依舊無動于衷。

開玩笑,方蕩磨皮的時候可是在火熱的蒺藜缸中磨砺的,這燒紅的銅盆還比不上蒺藜缸中被燒紅的帶有棱角的蒺藜。

最終方蕩松開手,母蛇蠍咚的一聲直挺挺的摔倒在地,渾身上下萎縮了一大圈,無聲無息,顯然是沒命了。

方蕩的手臂此時漆黑如墨,在這黑暗的房間中,似乎完全不存在了一般。

方蕩沒有理會不斷找他拼命的兩女,邁步走出房間。

方蕩的爺爺跌足嘆息,“蕩兒,我就是不能出去,我要是出去,一定狠狠地抽你屁股,那麽好的兩個閨女,尤其是那個姐姐,那屁股大的一看就是好生養的料,為了給自己的娘治病,縱有千萬的錯處,只要與你沒什麽損傷,你也不應該下此毒手啊!”

“唉唉唉,老夫最喜歡孝順的孩子,不,你爺爺,你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等等,尤其是你十祖奶奶最喜歡孝順的孩子,你這次可犯了大錯了,十祖奶奶要是知道了,非得……唉,可惜了,可惜了……我都等着抱孫子了,你這孩子一萬個不孝順……”

方蕩一邊走一邊用力的掏耳朵,還不忘将自己的東西背上。

丁酸兒、丁苦兒勤儉持家,有如同松鼠一般的整理物品的習慣,所以将方蕩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整整齊齊的擺放在一個大袋子裏,方蕩正好拎着就走。

丁酸兒突然從廚房中抄起一把菜刀來,痛哭流涕的朝着方蕩就沖了過來,一副要跟方蕩同歸于盡的模樣,丁苦兒也和丁酸兒沒什麽區別,一雙瞪着方蕩的眼睛都噴出火來了,朝着方蕩撲過來。

殺母之仇,不共戴天。

眼瞅着兩女就要沖到方蕩身後了,在那黑暗的小屋之中陡然傳來一聲微弱的喊叫:“快住手,快住手,你們得謝謝他,他救了我兩條性命……”

這聲音兩女何其熟悉?

丁酸兒丁苦兒兩個剎那間定格在原地,動作僵硬,好好的喘了好幾口氣後,依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當聽到黑洞洞的小屋之中果然有聲音傳出後,才驚喜的尖叫着沖入小屋之中。

屋中的母蛇蠍此時已經自己支撐着坐了起來,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被曬得半幹的幹柿子,不過,此時母蛇蠍雙目之中已經沒有了幽綠色的光芒,渾身上下也不會一碰就破潰流血,原本在身上生長出來的綠毛也已經消失不見。

兩女見到娘親還活着,抱着母蛇蠍痛哭不止,這峰回路轉來得太快,以至于她們現在還完全無法接受。

母蛇蠍眼神柔軟而明亮,輕輕拍着兩女道:“丫頭啊,這個人是咱們的大恩人,他救了我兩條性命,為娘不知道該怎麽報答他了。”

丁酸兒淚眼朦胧的抽噎着道:“娘,怎麽是兩條命?他不是救了你一次麽?”

旁邊的丁苦兒擦着眼淚道:“娘要殺他,他沒有睚眦必報,為此要了娘的性命,這叫不殺之恩,他抽走了娘的一身血毒,這叫救命之恩,算下來,可不就是他救了娘兩條性命麽?”

“扶我起來,我要親自磕頭謝他不殺之恩,和活命之恩。”母蛇蠍掙紮着要起來,不過母蛇蠍剛剛被抽走一身血毒,加上常年卧床,渾身上下依舊酸軟無力。

兩女連忙将母蛇蠍扶起來,架着母蛇蠍往外走,但剛剛走到門口,丁酸兒和丁苦兒都猶豫起來,陽光對于渾身積重血毒的母蛇蠍來說,比什麽都可怕,随随便便就能灼傷母蛇蠍的皮膚,使得皮膚潰爛,無法醫治,苦不堪言。

母蛇蠍卻雙目放光,異常堅定的道:“走,娘好久沒有曬過太陽了!”

兩女聽到母蛇蠍堅定地聲音,不由得淚流滿面的同時重重點頭,架着母蛇蠍邁步走入陽光之中。

此時方蕩已經走遠,母蛇蠍和丁苦兒還有丁酸兒只能看到一個背影,那背影一條手臂漆黑如墨……還光着屁股……

方蕩的衣服被丁酸兒一個雷劈成了灰燼,當初有一身厚皮硬甲的時候,也看不出什麽,此時一身厚皮硬甲盡去,自然而然的就一覽無餘了。

兩女立時露出羞怯的神情來,她們幾乎過着與世隔絕的日子,自然沒有見到過男子的裸體。

本來兩女還想要追上去給方蕩磕頭,謝謝他救母之恩。

但是現在,誰都邁步動步了,一想到她們兩個跑到方蕩面前,跪下去一擡頭後看到的畫面,兩女就面紅如霞。

尤其是丁酸兒,一想到自己當初為了找方蕩身上的拔毒之寶,甚至将方蕩那東西翻開來尋找,立時羞臊得無地自容。

母蛇蠍似乎知道兩女的那些心思,呵呵一笑道:“此人非比尋常,看他樣子,也不圖我們謝他,放開我。”

兩女小心翼翼的放開母蛇蠍,陽光之下的母蛇蠍一身皮肉白的如同撲粉一般,但卻已經有了一些人色,只不過因為抽走了血毒後,浮腫消去,皮膚褶皺,看上去相當蒼老。

母蛇蠍跪倒在地,對着方蕩的背影磕了兩個頭,遠處的方蕩忽然舉起手來,在空中擺了擺。

母蛇蠍嘆了口氣,擦了擦眼角,多餘的話,便不必多言了。

兩女此時歡喜得不知道該怎麽好,連忙将母蛇蠍攙扶起來,想要将母蛇蠍送回屋中,母蛇蠍卻擺了擺手道:“有多少年了?這陽光,這空氣,這山林,這瀑布,我想死他們了,叫我在外面呆一會,不妨事,你們給我去熬點消腫散瘀丹和生肌活血丸來,等娘好了,這房子,這地還有《煉毒天經》就都給你們啦。對了,那個……少年身上懷有奇毒,又有濃郁藥香,不知道是不是藥人,若真是藥人,你們若是再有機會見到他,就将我陰毒門的《煉毒天經》述說給他聽一遍,只能說一遍,不是娘小氣,這是門派傳承之物,我無權濫用,給別人說一次,就一驚犯了大忌了。”

“娘,你還真以為我們貪圖你的毒經和房子啊。”丁酸兒一臉酸酸的道。

母蛇蠍呵呵一笑,忽然眼中泛淚,拍着兩女的手道:“這些日子真是苦了你們了,不過,娘既然活過來了,以後一定叫你們過上好日子。”

丁苦兒嗯了一聲道:“只要娘你不再趕我們走就好了。”

母蛇蠍沉默了片刻後道:“娘那裏舍得你們啊,就是怕我拖累了你們……”

母女三人說到這裏,這幾年的心酸盡皆湧上心頭,再次抱頭痛哭,不過這次哭完,就再也不哭了,應該大笑了,黑暗已經永遠留在了那座小屋之中,而現在,她們站在溫暖的陽光裏。

至少母女三人是這麽認為的。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一聲冷笑,兩個人影從山下走了上來。

他們兩個恰好和方蕩走的是完全不同的兩條路,所以沒有遇上。

陽光散去,烏雲壓頂!

……

“什麽情況?”

易城之中的人們此時一個個震驚異常的看着遠處。

遠處如有一線潮水湧來,目力好的能夠看清楚,那是一個個身後袱劍而行的武者。

看他們一身銀黑相間的衣服就知道,是雲劍山的劍修。

足足上千個劍修,快如奔馬般的疾馳而來,遠遠的就能聽到大地被踏得如同雷鳴般響個不停。

“糟了,雲劍山難道想要攻打易城?”一個十幾歲的後生一臉震驚的說道。

“不可能,從易城建立開始,天下就沒有任何人膽敢在易城撒野,再說了,易區之中可不光是武者的天下,還有修仙者才能進入的地方,真要是有人膽敢在易城搗亂,引出那些修仙者來,這千百個雲劍山武者,都不夠人家塞牙縫的。他們跑得這麽急,該不會是被人追殺吧?”

城中百姓議論紛紛,連易區中的不少武者也都登上高樓,朝着雲劍山弟子眺望。

雲劍山一衆弟子直入易城,如同大河決口一般,好在易城百姓知道他們要來,早早的就逃遁了,所以無人傷亡,但一路上,大地被踐踏嗡嗡直顫,倒塌了不知多少窩棚房屋。

雲劍山上千弟子,最終停在了易區的那只有門檻高的城牆之外。

第 60 章 毒膽藥肝

母蛇蠍根本對自己的一身血毒不抱希望,所以看了方蕩一眼,相當敷衍。

丁苦兒連忙道:“娘,你再好好看看,這家夥一定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那鑽心透骨丸連修仙者都能毒死,他吃了之後,只是酩酊大醉,絕非等閑,要是在他身上看不出什麽明堂的話,我們還将他的東西也都撿回來了,就放在門外,給您拿來看看。”

丁酸兒也是急了:“娘,你一定好好看看,萬一有用呢,這家夥吃毒的時候,要将毒、藥捏碎了混在燒雞中,簡直是将劇毒當成佐料在吃,吃的時候,一臉享受,美得跟一朵喇叭花似地,他身上一定有什麽秘密。”

母蛇蠍聽聞兩女說完,心中不禁也對地上躺着的那焦炭般的家夥生出些許興趣來。

勉為其難的再看了方蕩一眼,方蕩被雷擊木牌中的雷電擊中,黑不溜秋滿身焦炭的模樣,能看出什麽來?

自然是什麽都看不出來。

不過母蛇蠍微微皺了皺眉,開口道:“放我下來。”

兩女兩忙将母蛇蠍放下,母蛇蠍雙腳一沾地,便有血毒滲出,此時的母蛇蠍簡直就是用水做的一樣。

不過母蛇蠍并未在意這些,而是抽動着鼻子,緩緩靠近方蕩,随後伸出手指來輕輕敲擊方蕩焦糊硬殼。

兩女在一旁瞪大了眼睛看着,大氣都不敢喘,這可是決定娘性命的時刻。

母蛇蠍伸手輕輕觸摸方蕩的胸口,用發黴的指甲撬開方蕩的被雷劈焦的硬殼,剜出一點血肉來,放在鼻端輕輕嗅了嗅,随後雙目之中露出驚訝的神情,奇道:“古怪,古怪,這是藥人啊,這家夥身上的味道好奇怪。”

母蛇蠍沉思了下,似乎在回憶很久遠之前的記憶,随後緩緩道:“《煉毒天經》之中有過記載,上古毒家曾有煉制藥人之法,就是給被煉制者吃大量的藥材和毒物,叫藥材和毒物在被煉制者身體中彼此生克,這種煉制藥人之法相當殘忍,往往一百個裏面也活不下來一個,但只要能夠活下來的,就是藥人,百毒不侵不過是小意思,渾身上下都是毒,誰碰誰死,更了不得的是,他還能解百毒,可以說,一念要你生,一念就能再要你死。”

“這小子身上藥材的味道濃郁得叫人咋舌,毒、藥的味道同樣刺鼻觸惱,古怪古怪,果然有些古怪。”

兩女聽聞此言盡皆興奮起來,古怪就是希望,她們最怕的就是方蕩只是平平常常的家夥,那樣的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丁酸兒此時越發緊張了,瞪着一雙大眼睛看着母蛇蠍,聲音略微有些發顫的問道:“娘,接下來怎麽辦?”

此時的母蛇蠍眼中閃爍起智慧的光芒,和之前那個蠻橫不講道理的老妖怪完全判若兩人。

“這小子或許真的能夠救我的命,光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苦兒,拿我的開顱刀來,我要挖開他的腦袋,若是他的腦袋之中有毒、藥交融彙聚而成的大回丹的話,我的一身血毒,盡可全去。”

兩女聞言,幾乎歡呼出聲。

母蛇蠍卻沒有半點興奮開心的表情,接着道:“但大回丹太難有了,若是沒有,就只能刨開他的肚子看看裏面是不是有我想要的毒膽藥肝,有了這一副毒膽藥肝,你們兩個幫我熬制一番,總能壓下一身血毒,雖然不能痊愈,但至少能夠幫我延壽十年。”

兩女聞言雖然不如之前歡快,但終究還是在絕望之中看到了一線光明,激動地眼中淚水直流。

“別高興得太早,說不定這家夥身上什麽都沒有。”母蛇蠍淡淡的潑了一盆涼水過去。

丁苦兒還有丁酸兒臉上随即露出患得患失的神情來,她們是真的怕空歡喜一場,那樣對她們的打擊就太大了。

丁苦兒連忙從床頭褥子下面摸出一把柳葉般的短刀來,這短刀看起來狀如柳葉,或者更像是一把勺子,前端寬厚。

顯然,這開顱刀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用過了,原本光可鑒人的刀身上蒙了一層霧色,看起來一點都不鋒利。

手持開顱刀的母蛇蠍那雙碧綠色的瞳子之中閃爍起一絲淡淡的不忍,開口對地上的方蕩言道:“小子,不是老身要謀你性命,只能怪你命不好,老身雖有母蛇蠍之名,死在老身毒、藥之下的人命不知凡幾,但親手殺人你卻是第一個。”

“算老身對不住你了,老身想活,不想死,更舍不得将這兩個丫頭丢在這裏無人照料,在這個時候,偏偏你來了,你要怪就怪老身,妖怪就怪你的命不好,與旁人無關。”

說着母蛇蠍俯下身去将開顱刀朝着方蕩的腦門按去。

此時一直躺在地上昏死過去的方蕩忽然張開雙目,這雙眼睛清澈通透,就像是兩顆寶石鑲嵌在方蕩的臉上,擁有那雙清澈透明到了無情的地步的眼睛的方蕩猛然做起來,母蛇蠍驟然見到這個場面,駭得噔噔噔倒退了七八步,若不是丁酸兒丁苦兒扶着,一定摔個慘烈。

緊接着,方蕩渾身上下的焦皮開始随着方蕩的動作迸裂破碎,露出下面嬌嫩嶄新的白嫩皮膚來。

此時的方蕩身上猶如糊了一層厚厚的土殼,方蕩一動,土崩瓦解,幹裂破碎。

母蛇蠍還有丁苦兒丁酸兒此時盡皆面露駭然之色,她們母女都是煉毒的行家卻不會半點武功,若是尋常的武者,其實她們也不怕,畢竟用毒殺人遠比用拳頭殺人更厲害,但眼前這個家夥,連鑽心透骨丸都不怕,她們手中的毒、藥就更拿這個家夥沒有辦法了。

此時此刻,說不害怕絕對是假的,三女怕得要死。

丁酸兒一道雷劈在方蕩身上,直接劈焦了方蕩的一身老皮繭層,這一層老皮厚繭本就已經到了要逐步脫落的地步,再加上方蕩吃了鑽心透骨丸後,奇毒內丹汲取大量毒力,轉化成源源不斷的力量保護方蕩,所以丁酸兒這一道雷,非但沒有對方蕩造成什麽傷害,反倒使得方蕩加速蛻皮,一舉沖出鍛肉層次,正式踏足淬血層次。

方蕩如踏腳青雲般的修煉速度絕對會叫鄭守等人咋舌不已,但比方蕩修煉速度快的卻也并不少見,那些含着金鑰匙降生人世的家夥們,擁有強大的家族背、景,修煉的速度才叫真快,有些更是直接在娘胎之中就吃了大補丹,一降世就跨越了武者層次,直接進入練氣境界,雖然這樣拔苗助長,好壞參半,但這樣能比別人省下大把的時間,最重要的是能夠少吃不少苦,畢竟練武不是任何人都能夠做到的,從磨皮到淬血,到鑄骨,再到強筋,每一步都需要極大的耐心和強大的意志力,一般人根本無法完成這樣辛苦的修煉,所以,哪怕好壞參半的拔苗助長,依舊有不少人願意這樣做。

方蕩此時站起身來,他抖落滿身焦糊碎殼,正好堵住了大門,屋中娘仨連逃跑都沒有機會。

方蕩身上開始傳來細不可查的流水聲,這是方蕩的血液在血管之中加速流淌傳來的聲響。漆黑之中看不大清楚方蕩的面容,但褪去一身硬殼後,方蕩應該已經恢複了本來模樣。

此時的方蕩一雙眼睛在漆黑的房間之中一掃而過,最後,方蕩的目光凝固在那只有巴掌大小的窗戶上,外面的陽光興許是燦爛無比的,但能夠投入這房間的,卻微不足道。

房間中氣氛凝固得如同冰河一般,似乎吐出一口氣來都能夠凍結成冰。

母蛇蠍将手中的開顱刀緩緩放下,偷偷藏在背後。

此時的方蕩終于因為母蛇蠍這個小小的動作,将目光從那狹窄的窗戶上緩緩移開,最終落在了母蛇蠍的身上。

母蛇蠍一張被血毒敗壞得面目全非的臉上露出一絲絕望來,丢了手中的開顱刀,求肯般的說道:“小子,放過我的兩個女兒,你應該也聽到了,她們是為了給我治病才去招惹你的,要殺你從你身上尋找毒膽藥肝的也是我,只要放過我的兩個女兒,老身随你處置。”

方蕩沒有回答母蛇蠍的話,而是邁步朝着母蛇蠍走去,方蕩的那雙潔淨無瑕般的眼睛之中沒有半點人類的情緒,看上去就像是野獸,看到了獵物準備捕食的野獸。

丁苦兒還有丁酸兒如同護犢子的母豹一樣,一下就攔在母蛇蠍身前,丁苦兒叫道:“是我出主意從你身上盜取寶物的,與我娘無關,要殺要剮你對着我來吧。”

丁酸兒則在一旁道:“是我用雷擊木牌劈了你,你的仇人應該是我,你殺了我吧,不要動我娘和我姐。”

方蕩伸手,一下一個,直接将兩女推開,兩女不過是弱質女流,方才搬運方蕩已經累得精疲力盡,哪有方蕩在女人後背上舒舒服服的躺了幾個時辰來得精力充足?被方蕩一推,直接撞在牆壁上。

此時方蕩的腦海之再次傳來爺爺那如同蠅嗥般的叫嚷聲。

“蕩兒,這個老女人還是不要殺了,你看那姐妹兩個都不錯,尤其是那個姐姐,屁股大,一定能生小子,而且我看明白了,這一對姐妹極有孝心,爺爺我就喜歡這樣有孝心的孩子,你現在就娶了她,趕緊給我們生個孫子,我們也好立馬就用心調教他,包準你的兒子将來能夠成就一番大的事業。”

“蕩兒,蕩兒,你怎麽就不聽爺爺的話呢……”

方蕩走到母蛇蠍身前,一伸手,直接捏住母蛇蠍的脖子,将母蛇蠍一下就給拎了起來,用力一捏,母蛇蠍便發出痛苦沉悶的叫聲。

第 59 章 母蛇蠍

第五十八章母蛇蠍

收拾了方蕩的東西,姐姐彎腰俯身,妹妹艱難的将方蕩抱着胳膊擡起來,搭在姐姐的後背上。

方蕩不算太重,但也有一百四十多斤,此時神志不清,死沉死沉的。

而姐姐身高不過一米六出頭,常年熬藥,不見陽光,再加上貧窮造成的營養缺乏,身材過度消瘦,差一點被方蕩直接砸在地上起不來。

姐姐咬着牙,憋紅了一張臉,才緩緩的直起腰來,但一想到回家的道路至少還有七八裏地,姐姐就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骨頭都要酥掉了。

不過,別說七八裏地,就算是一百裏,她也得将這個叫做蔫壞兒的家夥擡回去,這是娘最後的希望了。

她不知道的是,方蕩的腦袋搭在她的肩膀上的時候,一只眼睛微微張開一線……注視了一下姐姐,随後又緩緩的閉上了。

好沉啊……

步履維艱,用這個詞來形容此時的姐姐再恰當不過了。

兩姐妹輪流背着方蕩往家裏走去,原本最多小半個時辰就能走完的路途,兩姐妹足足走了三個時辰。

這一路上,兩女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濕了,頭發被汗水緊緊的貼在臉頰上,背着猶如煤炭不斷掉渣的方蕩使得她們一個個也由白皙的出水芙蓉,變成了漆黑的煤球。

一路走去,方蕩的身上掉了一路的黑渣。

當兩女終于看到自己的家的時候,簡直是喜極而泣,就差抱頭痛哭了。

看到了家,兩女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竟然一鼓作氣,将方蕩連背帶扛,挪到了家門口。

兩女是沒有那麽多的錢財能夠住在易城中的,并且因為她們要熬毒,所以也不能居住在人多的地方,不然光是那個味道,都要熏死人,就算她們有錢,城中的人們也絕對不會允許她們生活在城內,沒有人願意和她們做鄰居。

兩女和娘住在易城外的半山腰上,這裏邊上有一條瀑布,環境清幽,稱得上是一個神仙般的住處,當然,這裏看着美好,實際上,只要居住在這裏就知道生活究竟有多艱難。

神仙般的居處,聽起來叫人無限向往,其實,這樣的地方只适合那些餐風飲露的仙人。

兩女剛剛拖着方蕩走到門外,門內就傳來焦急、沙啞的聲音:“苦兒?酸兒?是你們回來了麽?”

兩女似乎一瞬間甩掉了滿身的疲憊,連忙應聲:“是,娘,我們回來了!”

姐妹兩個從小父母雙亡,險些被凍死在雪地之中,所以,她們兩個一個叫做苦兒,一個叫做酸兒。

姐姐叫做丁苦兒,妹妹叫做丁酸兒。

“你們兩個小妮子,死到哪裏去了?每次去一個時辰就回來了,今天足足在外面野了四五個時辰,我看你們還是趕緊滾蛋吧,好叫我清靜清靜,我厭煩死你們兩個了。”

房間內的聲音一下變得極為粗暴,怒氣勃發。

“好啦,好啦,娘,我們知道了,以後再也不敢晚回來了。”姐姐笑着應道,似乎一點都不将母親的大罵當成一回事。

兩女對視一眼,随後看到對方一身黑炭般的模樣,齊齊搖頭,随後兩女用最快的速度将擦洗了臉頰雙手,整理了疲憊的面容後,才推門進屋。

“你們怎麽不死在外面,還回來幹嘛?趕緊走,趕緊給我滾蛋,我母蛇蠍懶得養着你們,你們是不是看中了我這間房子,我告訴你們,別做夢了,我死了也不會将這房子留給你們兩個忘恩負義的東西的。”

丁酸兒丁苦兒的娘煉毒的時候,有一個綽號,叫做母蛇蠍,當時提起來,鼎鼎大名,以至于修仙者都來找她煉毒,可見她煉毒手法的高妙。

丁苦兒,丁酸兒一打開大門,就是這樣的痛罵之聲沖了過來,再加上屋中那股腥臭的味道,不明所以得能被頂一個跟頭,兩女似乎早就習慣了,一點不适都沒有。

房間很黑,似乎主人十分畏光,僅有的一扇窗戶也只有巴掌大小,根本進不來多少光亮。

從腥臭無比,和狹小窗戶這兩點看起來,這裏似乎和爛毒灘地中的石牢沒有什麽區別。

床上坐着一個披頭散發的老女人,黑暗之中,一雙眼睛冒着幽綠色的光芒,借着微弱的光亮仔細觀瞧的話,就會發現這個老女人身形浮腫,一臉爛瘡,面目全非,臉上還長滿了綠毛,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妖怪盤踞在那裏。這老女人和她的綽號倒是相當匹配了——母蛇蠍,确實叫人望而生畏。

“好啦,好啦,娘,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們就是看中了你這間房子,等你百年之後,我們姐妹就霸占了這裏,所以呢,你想要攆我們走是絕對不可能的,我們絕對不會走的。”丁苦兒如此說着,手腳勤快的燒火,在火爐上放了一個銅盆,裏面是漆黑的藥湯,被火焰一蒸,便立即有濃郁的藥香味散逸出來,這藥香和那充斥滿屋的腥臭味混合在一起,變得越發難聞。

“哼,你們不想走,我早晚趕你們走,哦,哦,我想起來了,你們是觊觎我陰毒門中的《煉毒天經》吧?我死了一定将這秘籍一起帶進棺材裏,絕對不會給你們留下只言片語……”

丁酸兒壓抑不住,打斷母蛇蠍的話,興奮的道:“娘,你看我們帶了什麽回來。”

說着,丁酸兒拼命的将方蕩拖了進來。

床上坐着的母蛇蠍愣了愣,随後大發雷霆,咆哮道:“你們兩個小賤人,往我的房子裏面拖什麽髒東西?這是什麽玩意?”

丁酸兒絲毫不理會床上如同妖怪般的老女人的謾罵,丢下方蕩的一只腳,直接爬上床,坐在渾身爛瘡散發着濃烈血毒臭味的母蛇蠍身邊,一臉興奮的道:“娘,這個家夥吃了鑽心透骨丹都沒有死掉,我們姐倆兒覺得他身上一定有拔毒排毒的寶貝。”

母蛇蠍微微一愣,随後一把抓住丁酸兒的手道:“你說鑽心透骨丹?”

丁酸兒明顯被抓痛了,但卻沒有表現出絲毫不适,甚至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化,興奮得眼中放光,重重的點頭道:“是的,在這之前,他還吃了蜂王膏,跟沒事人一樣。”

母蛇蠍雙目微微眯起,內中碧綠色的油光滾動,随着她眉頭皺起,母蛇蠍的額頭上爛瘡立時流出碧綠的帶着熏人臭味的液體,随後母蛇蠍目中露出絕望的神情來,微微搖頭,緩緩松開了丁酸兒的手,顯然不認為自己一身血毒還有辦法能夠療治。

丁苦兒把燒溫了的藥湯倒入盆中,将毛巾放在藥湯中浸濕,擰幹後走過來,小心翼翼的擦着母蛇蠍破潰的皮膚道:“可惜我們将他身上翻了個遍,就是沒有找到那件寶貝,我們兩個沒了辦法,所以才将他拖回來,娘,你看看這家夥究竟是那裏不同。”

母蛇蠍看着姐倆一臉關切的面容,臉上的神色緩和了不少,目光也柔和下來,但随後母蛇蠍的眼神立時變得狠厲起來,一把打開姐姐的手和毛巾,然後用雙手努力支撐起自己的身子,大聲喊道:“還不快抱我去看看,是不是等我死了,再抱着我去看?”

丁苦兒也不惱,将毛巾從床上拿開,免得弄濕了被子,然後兩姐妹一起努力,将母蛇蠍抱了起來。

母蛇蠍渾身血毒,皮膚腫脹、破潰,哪怕是皺眉,都會弄破了皮膚流出膿血,更何況被這樣抱起了,一時間血毒的臭味滿屋都是,刺鼻觸腦,相當難聞。

母蛇蠍被兩女抱着,兩女就如同母蛇蠍的兩根拐杖一樣,來到方蕩的身軀前。

随後兩女俯下身子,好叫母蛇蠍能夠看清楚方蕩。

一雙碧綠色的眼睛上下打量方蕩,不過母蛇蠍忽然觸電般的扭頭看向姐姐,冷聲道:“你們竟然用了我給你們的雷擊木牌?你們瘋了,那是我給你們的嫁妝,誰允許你們用的?誰允許你們用的?究竟誰允許你們用的?”

母蛇蠍幾乎是在咆哮,雷擊木牌是她用性命換來的,現在卻被如此用掉,大違她的初衷,叫她心痛不已,畢竟這個家夥對她一身血毒有沒有效果還在兩可之間,或者說,母蛇蠍根本就不認為自己的一身血毒還有救,畢竟連《煉毒天經》內都沒有這方面的記載。她來看看方蕩,其實并非是真的心懷希望,只是怕她人失望罷了。

在母蛇蠍心中,她這一身血毒反正是療治不好了,這雷擊木牌就算是白白浪費掉了,浪費得叫她心中如在滴血一般,甚至叫她生出這一輩子白活了的感覺,畢竟她能夠留下來的,就只剩下這麽一塊雷擊木牌了而已。

丁苦兒見娘真的生氣了,連忙安慰道:“好啦,好啦,娘您快消消氣,已經用了,您還是先看看這家夥究竟哪裏不同,對您身上的血毒有沒有用吧。”

母蛇蠍目若喪子般的悲恸,長長地嘆息一聲後,才勉強點了點頭。

兩女再次俯身,使得母蛇蠍能夠盡可能的靠近方蕩。

母蛇蠍此時萬念俱灰,根本就沒有對生存有半點奢望,所以她根本沒有興趣看方蕩,只是随便掃了一眼,便道:“破爛東西,沒用,這麽一個半死不活的家夥對我能有什麽用處?丢出去吧。”

第 58 章 方蕩的憤怒【求收藏】

吃過了那只下了佐料的燒雞之後,方蕩眼中的世界整個都變了,眼前的四周的房屋建築,行人都如同被煙沙遮掩,而近處的一切變得五彩斑斓,光色流轉,美不勝收。

猶如置身于億萬螢火蟲中。

爺爺的喊叫聲,如同遠在千百裏之外,不知道傳遞了多久才緩緩進入他的耳中,卻再也無法進入他的心中。

最後爺爺的叫聲也消失不見,無影無蹤。

方蕩覺得自己就像是在一個巨大的五色火焰中,到處都是絢爛的極光游走,藍的、綠的、黃的、紫的,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這些極光變成一只只大手,輕輕地拉扯着他,使得他一路蹒跚,卻并非是向前,而是在向後。

方蕩被拉扯得不住倒退,不,他感到不是他在往後退着走,而是時間在倒退,他的身形在倒退,忽然,一片漆黑,那億萬光螢如夢幻泡影般消失不見,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見。

随着方蕩努力的從一片黑暗中張開雙目,漆黑一片之中,一閃狹窄的如同縫隙般的光亮之下,他看到了一雙溫暖明亮充滿慈愛的眼睛。

這雙眼睛方蕩見過,在方蕩的記憶之中,這雙眼睛從始至終,都在那漆黑一片的小窗子裏面,飽含深情的看着他,陪伴他度過了無數個白天黑夜。

這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暖、最溫柔的眼睛。

方蕩忽然發覺,自己縮小了不知道多少倍,被那雙眼睛的主人緊緊抱在懷中,這種溫馨的感覺,使得方蕩舒适的幾乎要哭出來,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被她抱在懷中。

方蕩随即感受到抱着他的人身子在抖,劇烈的抖動着。

随後方蕩感到自己的臉頰上濕潤了,是那人的眼淚,滾燙灼熱,燒灼得方蕩心中痛苦莫名的情緒不斷高漲。

是了,是的!

是娘親的眼睛,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給他溫柔慈愛的眼睛,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永遠不會嫌棄她的眼睛,是那個給他講天地間無數美好無數向往的眼睛。

一個聲音在旁邊響起:“風柔,送蕩兒去外面吧,外面的世界多麽寬廣,這裏的世界多麽狹小,你難道想叫他永遠活在這一片漆黑腐臭之中?”

這聲音,方蕩聽過,但只聽過一次,是那個一身龍袍的家夥來到父母的石牢後,石牢之中發出的怒吼,這個聲音,是父親。

方蕩掙紮着想要扭頭去看,他從未見過這個男人的面容,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看到過。

這個父親,除了名字親切外,對于方蕩來說就是空氣,或許存在,但永遠感覺不到他。

方蕩根本不喜歡他,現在想起來,方蕩甚至非常的恨他,因為正是這個家夥追求他的蕩氣回腸,所以娘親被牽連被關進了石牢中,承受不見天日的痛苦,而這個家夥從始至終卻一句話都不曾說過。

方蕩讨厭這個人,用厭惡來形容也一點都不過分。

但這并不能阻止方蕩想要看一看這個人的面容。

可惜方蕩看不到。

方蕩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哪怕是扭動一下脖子。

不過,很快,方蕩看到了一張面孔,還有一雙在黑暗之中依舊堅定的眼睛,如同寶石一樣的眼睛,這樣的眼睛,方蕩很熟悉,因為他也有一雙同樣的眼睛。但方蕩一點都不喜歡這雙眼睛,厭惡這雙眼睛,方蕩頭一次生出想要将自己的眼睛挖出來的想法。

種種情緒正在方蕩腦中不斷醞釀,方蕩感到自己被一下拽住,對,方蕩被自己的父親從娘親手中用力的奪了過來。

緊接着方蕩覺得自己身子一輕,似乎飛了起來,繼而眼前一片驟烈的光芒刺目耀眼,在那漆黑一片的身後,是娘親撕心裂肺的哭聲,方蕩從未聽到過世界上有這麽悲傷的聲音,而方蕩感到無與倫比的失落感,一種從此之後天地之中孤獨一個的痛苦,方蕩更能夠體會到的是娘親心中的那種剜心之痛,割裂之苦。

此時的方蕩不禁淚如泉湧。

他恨,他恨,他恨!

他恨這個無情的父親将他從娘親的懷抱中生生奪走,他恨一切叫自己的娘親悲傷哭泣的家夥,他恨這個奪走了他娘的家夥,如果能夠選擇,方蕩寧願就呆在那石牢中,只要有娘陪着,只要,他能陪着娘就好。

随後方蕩的世界支離破碎,驟烈的白光如瓷片般爆裂,從這爆裂的瓷片之中浮現出一雙眼睛來,一雙興奮緊張,小心翼翼的眼睛,随着鄭先張開雙目這雙眼睛顯然受到了不小的驚訝,瞪得圓圓的,內中飽含恐懼。

方蕩此時淚流滿面,滿腔憤怒,幾乎毫不猶豫的攥拳朝着那雙眼睛砸過去。

一分鐘前,丁氏姐妹在遠處等了片刻,見方蕩一直都沒有半點動靜,似乎真的已經毒發。

姐姐壯着膽子逐漸靠近方蕩,而妹妹則捏着那塊雷擊木牌,緊張得呼吸都在顫抖。

姐姐遠遠的将竹筒取出,噴出一根塗抹了麻藥的針頭,刺入方蕩的脖子上,見方蕩就像是一塊木頭,依舊完全沒有任何反應,這才松了口氣,略微大膽的走到方蕩身前。

結果,姐姐的手剛剛在方蕩胸口摸了一下,準備翻找,方蕩就如同詐屍一般猛然竄起,一拳朝着姐姐的眼睛砸過來。

丁氏姐妹是煉毒的,所有的時間都在熬毒,不會武功也根本沒有時間練武,事實上她們連吃飽飯都成問題,就算想練都練不了。

所以,姐姐根本就避不開方蕩滿懷憤怒的一拳,眼瞅着姐姐就要被方蕩一拳砸死。

一道雷霆憑空炸裂,劈擊在方蕩身上。

方蕩的身軀僵硬在揮拳的動作上,随後咚的一聲直挺挺的摔倒在地。

焦糊的氣味瞬間四散開去。

妹妹緊張得要死,手指都在抖着,原本她緊緊攥在手中的那枚雷擊木牌已經消失不見。

一股漆黑的黑煙騰空而起,地面上出現一塊焦炭般的東西。

姐姐此時此刻心髒還在咚咚敲鼓般的跳動,她原本盤起的頭發被方蕩的拳頭帶起的風力炸開,此時披頭散發,滿臉驚容。

可以想見,剛才那一拳要是直接砸在姐姐的臉上,會是怎麽樣的後果,估計現在姐姐的半張臉都沒了。

生死門檻上走一回,兩姐妹心髒咚咚直跳,幾乎要被生生吓死。

姐姐最先緩過神來,對着妹妹用力點了點頭,連忙俯身下去,伸手按在方蕩的脖頸上,随後露出驚訝的神情,低聲道:“好硬的名,竟然沒能一下劈死他,不過看他這個樣子,受創極重,就算醒過來也沒什麽危險了。”

說完姐姐便在方蕩焦糊一片的身軀上搜摸尋找。

方蕩身上此時就是一層焦爛,棉麻的衣服早就成了灰渣,沒摸兩下,姐姐白嫩的手指就變成漆黑一片。

姐姐滿懷希翼的摸遍了方蕩的全身上下,連腳趾縫裏面都找過了,卻依舊沒有找到什麽特殊的寶物,只找出了一個耙子,一個原本應該藏在袖子裏面的暗器,一把短劍,一個能夠套在五指上的鐵蓮花,這些東西一看就是凡品,沒什麽了不起的地方,這使得姐姐眼睛有些發直。

妹妹比姐姐更加着急,連忙動手搜摸,同樣是摸遍方蕩全身,就連那不知羞恥的對方都翻了查找,依舊沒有什麽特殊的東西,更別說驅毒拔毒的寶物了。

妹妹額頭上冒出滾滾的汗水來,焦急的道:“姐姐,該不會是我将那寶貝給劈壞了吧?”

姐姐眼神此時還有些發直,緩了緩神後,依舊還是拿不定主意了,希望太高,失望太大,這樣的落差使得一向頗有心計的姐姐都變得無所适從。

姐姐忽然想起方蕩一直背着的那個布袋子,還有那把被破布包裹的長劍。

或許這兩樣東西有什麽玄妙。

鄭先背着的布袋和包裹長劍的破衣服此時也已經被雷劈成灰燼,此時此刻,就只剩下一把鏽劍,還有一顆黑秋秋的蛋,兩女眼睛放光,或許這把劍還有這顆蛋就是驅毒的寶貝。

但兩女辨識了半天,他們對劍并不了解,雖然能在劍身上看到如同秋水湖面般的一小塊,但兩女依舊無法看出此劍的特殊之處。

所以,兩女只能嘗試将毒、藥抹在劍身上,鏽劍卻毫無變化,顯然,這把劍不是驅毒之寶。

兩女又将毒、藥抹在那枚蛋上,那枚蛋就如同石頭一樣,玩全沒有半點變化。

兩姐妹依舊不死心,将方蕩的東西都用毒試了一遍,結果非常不好,沒有任何一件東西和毒、藥生出反應。

兩女沮喪的不得了。

妹妹眼圈開始發紅,這可是救娘最後的機會了。

姐姐忽然道:“或許寶貝不是別的,就是這個家夥呢?咱們将這個家夥帶回去,娘對毒的了解極深,說不定她能夠知道這家夥究竟是那裏不同尋常。

妹妹聞言精神不由得一振,當即點頭。

兩女二話不說,開始收拾方蕩的東西,這些東西雖然看起來不像是什麽寶貝,但都是線索,一個都不能放過。

第 57 章 黃雀在後

第五十六章

沒多久,方蕩手中的烤雞已經被吃得淨光,除了雞嘴外,連骨頭都沒有剩下一根。

方蕩打了個飽嗝,滿臉的滿足。

一個燒雞自然不會填滿方蕩的肚子,但那顆鑽心透骨丸卻着實将方蕩吃撐着了。

尤其是奇毒內丹,此時在方蕩嘴中丢溜溜的亂轉,說不出的興奮,甚至有些興奮過頭了。

以往奇毒內丹轉動的時候,路線圓潤,很有規則,或者很有自己的想法,往左往右都明顯有自己的軌跡。

但是現在,奇毒內丹就像是掉進了一口水缸中,被人用力晃動水缸,在方蕩的嘴裏面叮叮當當的敲擊着方蕩的牙齒。

最初方蕩還沒有什麽太大的感覺,但一小會後,方蕩用力搖了搖頭,覺得有些迷糊,撐着身子站起來,走路都開始明顯的不穩,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醉漢,東倒西歪。

遠處的兩姐妹從震驚之中醒轉,随後兩女臉上都露出極為興奮的目光來,臉上浮現出無法抑制的喜悅。

她們不明白鄭先為什麽還能夠活着,但她們相信,鄭先身上一定有什麽能夠幫助消化毒物的寶貝,并且這個寶貝的強大程度遠超她們的預料,得到了這件寶貝,一定能夠清除掉娘親身上的積毒。

在娘親命不久矣的情況下,能夠碰到這個家夥,簡直就是不幸中的萬幸。

更叫她們欣喜的是,方蕩顯然并非完全無恙,此時走路歪斜就是最好的佐證,說不定這個叫做蔫壞的家夥走不了幾步就摔倒在地,到時候她們就可以搜遍他的全身,将他的寶貝找到拿走。

兩女興奮不已,連忙跟在歪歪斜斜的方蕩身後。

就見方蕩一路歪斜,有數次都幾乎要摔倒在地上了,結果卻還是站了起來,以至于兩女的一顆心,忽高忽低,随着方蕩的腳步上下起伏不休。

“姐姐,太好了,他要走出易區了。”一向純真的妹妹眼中閃過一絲殺機。

姐姐重重的點了點頭道:“若是他自己暈倒了,不反抗,咱們拿了東西就走,要是他反抗的話,咱們就只能說聲對不起了,和他的命比起來,咱們娘的性命更重要!萬一他還有力氣的話,你就一個雷劈在他身上。”

兩女跟着方蕩走出易區,易區的外面是易城。

跨過易區門檻般高矮的城牆,就像是進入了完全不同的世界。

眼前的易城到處都是一片混亂,而身後的易區則安靜許多。

在易城之中時不時的就能夠聽到打鬥聲,厮殺聲,這種聲音在易區太難聽到了。

方蕩歪歪斜斜的走路,四周的人都對方蕩投以熱切的目光,方蕩身上挂着的三趾收命耙怎麽說也價值一顆十草丹,為了一顆十草丹,很多人什麽都幹得出來。

更何況方蕩還有一個大包,外加一個看起來應該包着一把劍的破布包,這兩個包,叫人遐想聯翩,叫人心生好奇,叫人萌生探索之念。

再加上方蕩的武功等級一看就不高,是以方蕩就像是一塊肉,吸引了無數的蒼蠅圍着他嗡嗡亂轉。

不過,方蕩晃來晃去,就是不倒,使得不少人跟了許久都不由得暗暗罵娘,但也有人直接退出。

弱肉強食的世界,豺狼跟蹤獵物的時候也得看看是不是獅子也在跟蹤同一個目标。

最開始足足有三十多個人跟着方蕩,但到了後來,就只剩下兩個人跟着方蕩了。

這兩個人都是淬血層次的存在,兩人修為上彼此相差不大,平日裏又有一些小小的仇怨,所以誰都不服誰,沒有人主動退出。

半路上倒是有兩個鑄骨境界的看到了方蕩,不過,一顆十草丹不值得他們出手,那耙子他們也不怎麽看得上,至于方蕩的兩個包,一個是破布包成的,一個是更加破的破褲子包成的。光這個賣相,就是在叫鑄骨境界的存在生不出興趣來。

也幸好他們兩個一直都在較勁,所以都沒有先出手,不然在這裏可沒有人在乎是不是當街殺人。

方蕩越走越遠、越走越偏,很快就走出了易城,眼瞅着方蕩猶如不倒翁一樣,就是不倒,兩個跟着方蕩的家夥終于沒有耐心了。

齊齊朝着方蕩走去。

“灰狼,這只羊是我先看到的,你得知道先來後到的次序吧?乖乖離開吧,我不和你計較今天的事情。”一個渾身上下蒙着一層如同銅皮般的皮膚的瘦小男子趾高氣揚的說道。

灰狼是個胖子,一身肥膘,眼睛都被肥肉擠得只剩下兩條線,眯着眼睛一笑,下巴上的肉先顫了幾下,“姓嚴的,這家夥是我先看上的,我看應該滾蛋的是你吧?”

姓嚴的男子怪笑一聲道:“既然你不願意讓,那好,就看咱們兩個誰手段高明了。”

說着嚴姓的男子邁步就朝着方蕩疾奔過去,而灰狼一驚,随後大罵不休,他身形膘肥,跑起來速度自然遠沒有瘦小的嚴姓男子快。

嚴姓男子嘿嘿冷笑,眼瞅着就要跑到方蕩身後,他已經打定主意,追上方蕩,一巴掌拍碎方蕩的腦殼,然後将那寒光閃爍的三趾收命耙據為己有,至于那兩個包裹,老實說,他興趣不大,但并不妨礙他先搶到手,以後再看看的想法。

然而嚴姓眼瞅着要接近方蕩了,一只手已經高高擡起,男子忽然覺得自己腳下一軟,雙腳麻痹如木,如同不是自己的一般。

接下來,啪的一聲,嚴姓男子摔了個狗吃屎。

後面晃動肥胖的身軀拼命追趕灰狼見到這個場面,不由得哈哈大笑,高呼報應,結果報應兩字剛剛吐出來,他便也跟着噗通一聲摔倒,滾地葫蘆般,砸在了嚴姓男子身上。

随後兩人臉對着臉,大眼瞪小眼,一臉驚詫,一臉駭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有一點很清楚,他們一定是中毒了。

丁氏姐妹從始至終都遠遠的跟着,姐妹兩個各自将一個圓形的竹管小心收起,放入一個鹿皮袋子裏,絲毫沒有理會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兩個家夥,繼續遠遠的跟着方蕩。

以她們煉毒的經驗來看,方蕩應該堅持不了多久了。

果不其然,方蕩搖搖擺擺的走入易城邊上的一片森林中,當走到一株大樹下,方蕩噗通一聲栽倒,當即就沒了動靜。

兩女幾乎要歡呼出聲,妹妹立即就要跑過去,卻被姐姐拉住。

為了以防萬一,兩女等了起來。

此時躺在林中厚重腐葉的方蕩,雙目緊閉,卻忽然間淚如泉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