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天道五層

黃奴兒不過是随意的掃了方蕩一眼,就将方蕩給定在原地,不能動彈分毫,這還是雙方之間隔着數千米的距離。

在不久之前,方蕩面對洪正王的時候,也曾有過這樣的感覺,但這個黃奴兒給他的壓迫感卻更加強大,甚至可以用窒息來形容。

“黃奴兒的修為是相當罕見的準金丹級別,各國皇家為了能夠和仙道門派相抗衡,一直都想盡辦法來創造出一些準金丹級別的存在。”方蕩的爺爺的聲音響起。

“修仙者你知道了,就是那些練氣境界的存在,但這些練氣修士就算再怎麽強大,也依舊還是凡人,沉淪在這濁世之中不得解脫,只有金丹境界之上的存在才是真正的超脫濁世擁有平凡人數倍壽元的逍遙仙人。”

“金丹之上的仙人将我們所在的世界稱之為濁世。”

“在他們眼中,世界總共有五層,最下層是鬼冥,那裏是個狂亂無比的世界,是比爛毒灘地更加混亂的叢林世界。”

“第二層就是我們所在的濁世,第三層則是他們所處的上幽,再向上是太清,最頂層叫做道鏡。”

“鬼、濁、上、太、道,這五層世界之中金丹境界的存在基本上不會來到咱們所處的濁世中,更加不會插手濁世內的事情,哪怕他們在濁世之中的門派颠覆,他們也是完全不理會的,因為在他們眼中,濁世就是厮殺場,門中弟子一個個争先向上,若事事都由他們這些存在出手的話,那麽對于門人修行沒有半點好處,只有競争才能帶來成長,金丹境界的存在插手濁世之間的紛争,簡直就是大人插手孩子之間的争鬥,是非常丢人的。”

“若是門派被滅掉了,那時才會有金丹境的存在下臨濁世,重塑門派,說白了就是推翻重建,不适合生存,無法生存下來的門派,就沒有存在的必要,還不如瓦解掉。”

“所以玄天大陸的諸多皇家耗盡無窮手段,來打造準金丹境界的存在,他們可以說是這一方濁世之中最強大的存在了,這也是一個皇朝能夠在玄天大陸上立足的根本,只不過,準金丹的存在實在是太難打造了,無論是先天天賦還是後天的培養,所需要的都是天文數字的資源,我夏國也不過只有三位準金丹境界的存在,盡皆被稱為鎮國,黃奴兒就是其中之一。”

方蕩的爺爺在方蕩腦海之中一邊給方蕩講解着,一邊唉聲嘆氣,這也不怪他消極悲觀,準金丹境界的黃奴兒實在是太強大了,強大到叫人絕望的地步。

一頭枯黃頭發,一身黃色蟒袍的黃奴兒一出現,猶如月光遍灑,四周的滾滾黃煙如潮退去,在黃煙大潮之中可以隐隐看到一些搖頭擺尾的巨蟲猛獸,他們有的三尾六頭,有的渾身披甲,有的背脊上遍臉盆大小的眼珠,都是些模樣詭異可怖的家夥。

這些家夥大多數身下都有一個盤坐的火毒仙宮弟子,他們随着黃煙退去,卻并非是走入黃煙之中,而是掙紮縮小,鑽進了一個個火毒仙宮弟子的頂門之中。

雲劍山弟子在黃煙之中聚成七八堆,大多數雲劍山弟子并不能禦劍飛行,所以便在地面上形成一道道形狀如劍般的劍陣,此時他們竟然已經攻擊到了火毒城城下,在那黃煙中,阻撓重重,還能走得這麽快,簡直叫人匪夷所思。

但看到雲劍山弟子身後一條蜿蜒闊大的各種猛獸怪蟲的屍體鮮血彙聚成的如同蝸牛爬過後的大河後,就知道雲劍山弟子的劍陣的可怕!

而方蕩看到的劍光如雷,都是那十位雲劍山馭劍弟子所為,雙方看上去似乎不分勝負,随着晴天再現,火毒城中有一堆堆的鮮血和屍塊顯現出來,引來一聲聲驚恐尖叫,同時又惡臭陣陣襲來。

不過細看之後才分明,這些屍體和鮮血大多數都是某種怪獸巨蟲的,只有少數是人類的鮮血屍塊。

雲劍山弟子還有火毒仙宮弟子罷戰,各自退在一旁,齊齊擡頭看向天空之中一身黃色蟒袍的黃奴兒。

黃奴兒用手輕輕放在唇邊,低咳兩聲後,才緩緩開口,用他特有的陰柔嗓音道:“諸君争鬥,天地震動,皇上差遣小奴兒前來問問,兩派究竟因何起了紛争?”

“諸位仙門大道,我夏國地處邊陲,西北有無盡妖洞億萬妖魔窺伺,東北還有嗜血蠻國的蠻族異種虎視眈眈,西方有玄天帝國意圖吞并,東方的百象國心懷鬼胎,地勢之惡劣,叫皇上都食不知味,徹夜難眠,諸位仙門大道現在何必為了些許小事內耗己力?”

“要知道不論是無盡妖洞還有嗜血蠻國的妖魔蠻族占領了夏國,亦或是有吞天之勢的玄天帝國和占據玄天大陸最大地盤的後起之秀百象國得到了夏國,這夏國土地上都将再沒有諸位的容身之地。”

夏國在玄天大陸玄天帝國、百象國、厚土國、星海國、大洋國、鄭國、殇國、慶國、三十三島,十個國家之中,地域面積僅比孤懸海外的三十三島略大一點,卻四面臨敵,夾縫求存。

外有妖魔蠻族将夏國當成侵入玄天大陸的跳板,內有身邊兩個大國的左右夾擊,炫龍皇帝費盡心機,左右周旋,前後照應,這才勉強維持住夏國的局面,不至于被妖魔蠻族吞滅,也不至于被鄰國撕碎吞并,環境确實惡劣到了極致。

子雲山排衆而出,此時的子雲山臉色略微好了些,卻依舊滿頭枯白長發,一雙眼睛之中透出一股劍刃般的冷芒,裂口吐聲道:“小事?在雲劍山殺了我的女兒,盜走了我雲劍山即将開啓靈性的千葉盲草劍,這叫做小事?天下恐怕沒有比這更大的小事了!”

“子劍首勿急,且聽黃奴兒幾言!”

黃奴兒顯然對于一切已經相當清楚,目光看向毒冢尊者,開口道:“尊者,兩派相争魚死網破,對于大家來說都不是什麽好事,若是信得過黃奴兒,不如黃奴兒找出一條雙方都能接受的辦法,用最小的代價來化解這場攪動天地的紛争如何?”

毒冢尊者依舊還是那麽一張笑臉,開口說話卻半點和氣都沒有道:“炫龍皇帝親來,我火毒仙宮也未必賣他這個面子。”

凡間帝王在仙道人眼中未必就尊貴多少,雙方互不隸屬,所以毒冢尊者實在沒有必要理會炫龍皇帝,更別說黃奴兒了,但黃奴兒的實力毒冢尊者卻不得不忌憚幾分,要知道黃奴兒等于是整個夏國傾盡國力打造出來的怪物,這樣的家夥每一個門派都不願意招惹。準金丹這三個字,分量沉重得超乎任何人想象。

所以,毒冢尊者擺出了仙家門派的無所顧忌根本不吊皇家的姿态之後,便繼續道:“雲劍山的狗雜們圍着我火毒仙宮的火毒城屠戳百姓,等于是站在我等脖子上拉屎,這樣的舉動,着實欺人太甚,黃掌印,你若真有辦法主持公道,本尊者倒是願意聽聽。”

其實對于毒冢尊者來說,現在的情形是騎虎難下,火毒仙宮之中出了一件百年難逢的大事,大部分的弟子都被拖住,根本無法抽身,這才不得不動用火毒大陣,若是雲劍山弟子真的來個魚死網破的話,最後的結果肯定是他們火毒仙宮吃個大虧。

若是別的門派也就罷了,沒有任何一個門派願意冒着魚死網破玉石俱焚的代價去追讨一把劍,而且還是一把尚未生出靈性來的劍,但雲劍山不同,這幫家夥一個個腦子都有病的,說到做到,黃奴兒的出現,着實使得毒冢尊者松了一口氣。

子雲山沉默片刻,開口道:“好,黃掌印要是有什麽辦法說來聽聽!”

子雲山還有整個雲劍門上下,雖有同歸于盡、玉石俱焚的勇氣和魄力,但若能夠拿回千葉盲草劍,也沒有必要非得魚死網破,當然若是能夠一舉将那個混賬東西也殺掉,就是再好不過的了,二杆子的意思并不是傻子。

此時洪正王開口發出虎狼之音道:“黃掌印,好運是我火毒城的大都統,您可要公允處置。”

黃奴兒看了好似在陰影之中的洪正王一眼,洪正王腦後一面鮮紅的洪字大旗獵獵作響,黃奴兒雙目不由得微微一眯,點了點頭。

黃奴兒陰柔的咳嗽兩聲後看向方蕩道:“小崽子,你不過一個剛剛踏入淬血境界的蝼蟻之輩,卻攪得我夏國兩大門派巨鬥不休,天地傾覆,百姓死傷無算,我該說你有本事呢,還是說你太倒黴呢?換做平時,你這樣的小崽子咱家最是喜歡,一定收入帳下,着你伺候左右,但沒有人能夠做了事不承擔後果,是你引發的事情總要有個結果,可惜了。”

顯然黃奴兒根本沒想要聽方蕩的回答,方蕩被黃奴兒的那種氣息鎖定在,如同被冰封住一般,別說開口說話,連眨眼都做不到。

在這些強大的仙家存在身前,方蕩完全只有被宰割魚肉的份,連眨眼喘息都做不到。

此時只有方蕩口中的奇毒內丹還在微微顫動,相當畏懼黃奴兒,似乎是在發抖。

黃奴兒道:“既然一切事情皆是因這個小崽子而起,那麽一切就都由他結束吧,仙家鬥法,首重公平,奴兒我有一個提議,雲劍山出一名和這小崽子修為相同的弟子,與其争鬥,雲劍山弟子勝了,收回千葉盲草劍,當然也可以順便結果了這小崽子的性命。若這小崽子勝了,千葉盲草劍的事雲劍山也就休要再提。”

第 75 章 仙門巨鬥

方蕩遠遠的看到袱劍而來的雲劍山弟子上空,有數道流光疾馳。

方蕩微微眯眼,看得真切,那些流光是一個個腳踏長劍模樣各異的人物。

這些人破風斬浪,潇灑至極,衣衫獵獵,當真如同天上仙人一般。

尤其是為首的那個閉着雙目的女子,一襲白衣,飄飄欲仙,狂風吹動,滿頭長發在空中如同一條黑龍,搖頭擺尾,好不快活!

鴿子張大了嘴巴看着這場面,随後用胳膊撞了撞方蕩,“兄弟,我算是小看你了,這都是沖着你來的。你的面子太大了,說起來,我站在你旁邊會不會遭受池魚之殃啊?”鴿子雖然這麽說,但卻依舊和方蕩站在一起,沒有絲毫後退躲避的意思。

不光是鴿子,鄭守等人也是一般,憨牛等人都是光棍一條,說實話,他們這幫家夥,什麽都怕,就是不怕死。

練武的人都差不多,看你順眼了,怎麽着都成,看你不順眼,那是怎麽着都不成的。他們都覺得方蕩順眼。

方蕩也覺得胸口微微發悶,并不是方蕩怕死,而是雲劍山的這種山呼海嘯般的碾壓過來的氣勢,使得他呼吸困難。

“交出方蕩,交出千葉盲草劍,否則,我雲劍山屠光火毒城!”

這聲音從為首的那個一直閉目不開的女子口中吐出,清冷冰寒,如同長劍逼到眼前,叫人心膽俱寒。

這可不是開玩笑,對方擁有這個實力,別看此時踏劍而來的雲劍山精英弟子只有十位,尚有三位不曾到來。

但這區區十位雲劍山精英弟子足以媲美雲劍山上千弟子,甚至還要比上千弟子更有分量。

就算這裏是火毒城老巢,也一樣有一戰之力,甚至有能力屠掉整個火毒城。

當然,這麽做需要付出的代價,高昂得叫人咋舌,甚至高昂到要整個雲劍山上千弟子一同陪葬。

雲劍山弟子被稱為二杆子,這個外號當然不會白叫,他們自然有二杆子的地方,比如現在,雲劍山弟子就将自己的二杆子精神狀态發揮得淋漓盡致。

管你是誰,管你是什麽火毒仙宮,我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完全無所謂。

雲劍山弟子,行事如用劍,一劍刺出,有去無回!

火毒仙宮為首的依舊還是那位毒冢尊者,肥胖的一張臉上笑容依舊,似乎并不将這密密麻麻的雲劍山弟子放在眼中。

“小妮子,你就是冷容劍吧?雲劍山衆弟子之首,聽聞你在嗜血蠻國一人屠戳了蠻國巨手族一族,總計一千八百多只巨手蠻,但你以為這裏是嗜血蠻國麽?你這麽大的口氣,怎麽不說要屠光我火毒仙宮呢?那樣豈不是更加威風?”

冷容劍依舊雙目不開,腳下龍紋寶劍發出聲聲铮鳴,如戰鼓擂響,充滿絕對不會後退的氣勢,似乎這把劍已經按耐不住要舔一舔毒冢尊者的鮮血了。

冷容劍輕輕踏了踏腳下龍紋長劍,這把劍才收斂一些,冷容劍語氣淡淡的道:“毒冢前輩,我念你人相蟲身茍且偷生已經相當可憐,活下來殊為不易,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速速滾到一邊去,否則,一劍殺之,達到末路,追悔莫及!”

冷容劍的言語比子雲山還要霸道,簡直如同在驅趕一只可憐可悲的老鼠一般,要毒冢尊者這樣在火毒仙宮之中有着極高地位,絲毫不遜色與火毒仙宮一層宮主的存在如同鼠蟻一般滾到一邊去,別說臉面,連屁股都沒給留下半點。

火毒仙宮的一衆弟子聞言盡皆大怒,一個個頭頂上碧火滾滾。

毒冢尊者則脾氣好得叫人發指,嘿嘿怪笑後道:“既然雲劍山弟子這般猖狂,那麽就叫雲劍山上下知道知道我火毒仙宮的厲害。”

“布火毒陣,歡迎雲劍山弟子前來送死!正好,我火毒仙宮要煉制一堆肉寶屍巢,雲劍山弟子盡皆是上佳的材料。”

随着毒冢尊者的言語落下,火毒城中的那座雲镌丹爐之中陡然傳來一聲鳴響,如同雷震風吼,又似千軍萬馬踏碎了萬裏河山。

緊接着高大的雲镌丹爐爐蓋轟然飛起,內中猛的噴出一股沖天的黃煙。

這黃煙直上九霄,如同戳天巨柱,隆隆作響,凝聚不散。

片刻後,黃煙從天而降,滾滾如潮,如銀河傾瀉,鋪天蓋地,剎那間将整個火毒城和數百火毒門弟子給包裹起來。

這黃煙如同一個厚厚的罩子,火毒城中沒有任何煙氣,卻将火毒城完全和外界分割開來。

如此一來,方蕩就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了,眼前就只有滾滾的黃煙霧氣,還有內中碧火滾滾的火毒仙宮弟子們。

最初還能看到黃滾滾的煙氣,轉眼間整座火毒城便已經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雖然在洪正王的命令下,城中很快就點燃了一道道火把、篝火,但這光亮和這種壓抑至極的黑暗比起來實在是有些微不足道。

忽然間,四周傳來雷鳴震響,一道道劍光橫空出世,如同霹靂斬擊,一旦炸開,黃煙破碎,就是晴空一片,但黃煙馬上洶湧過來,将那劍光包裹,四周再次陷入一片悶黑的無邊暗潮。

忽然間雷光乍現,內中出現一頭猙獰巨獸,如龍似蟲,張牙舞爪,渾身上下毒氣滾滾,嘶聲一吼,一口嚼向一個踏劍黑影。

随後電光消散,一切再次陷入悶黑之中。

顯然雲劍山弟子已經和火毒仙宮的火毒陣撞擊在一起,正在巨鬥不止。

就在此時,天空中猛的潑濺下一場鮮血豪雨,內中伴随着大大小小的屍塊,跌跌撞撞的砸落下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天上落下了雹子。

也不知道是雲劍山弟子被毒物攪碎還是火毒仙宮弟子被斬殺。

火毒城中亂成一片,這種仙人鬥法,雷鳴閃電,鮮血如雨,碎肉如雹,遠遠超過了火毒城百姓的承受能力,每個人頭頂上都似乎有一座泰山壓頂下來,肩重如山,呼吸不暢,胸口煩悶,被逼迫得要跪下來,緊緊貼着地面瑟瑟發抖的時候才能感到舒服點。

方蕩站在城牆上,挺立如松,瞪大了眼睛看向頭頂上的一片黑暗,他真想仔細看看這些仙家門派的弟子們之間的争鬥,方蕩實在不敢相信一個人會有這麽大的力量,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眼前的一切,就像是在方蕩面前開啓了一扇窗戶,一扇能夠看到無邊精彩的窗戶,可惜,此時的方蕩只能看到一鱗半爪的争鬥,其餘的都是看不到希望的黑暗。

“我們的未來就像這一片黑暗一樣,只有親手撕碎了這黑暗,才能見到太陽,才能走出一條快活逍遙的大道來。”方蕩身邊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這聲音堅定,充滿決心,并且絕對不會動搖。

方蕩扭頭看去,就見靖公主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來到了方蕩身後,此時正雙目異彩閃爍的看着頭頂上的黑暗。

方蕩再次看向頭頂上的那一片黑暗,深深地吸了口氣,重重的點了點頭。

黃霧遮天,劍氣如電,爆響陣陣,鮮血碎肉橫飛,這一切似乎永遠不會有盡頭……

忽然間,不知那個方向的天際傳來一聲陰柔話語。

“諸君罷手!大夏炫龍皇帝谕旨到!”

這聲音并不大,遙遙傳來,卻好似在場中每一個人耳邊私語一般,叫每一個人都聽得真真切切,哪怕天空中雷鳴爆響,劍氣縱橫,依舊無法遮掩這聲音的傳遞。

與此同時,方蕩親眼看到天空之中有一雙大手伸出來。

這雙手,有多大?大到遮天!

這消瘦如柴的雙手猛的一撕,竟然将雲劍山弟子劍氣都破不開的濃煙生生撕開。

如同天裂一般。

随後雙手消失無蹤,在裂開的天空正中央,站着一個一身金黃蟒袍的消瘦太監,這太監手持一道絹絲卷軸,渾身上下透着一股說不出的陰柔。

一見到這個家夥,方蕩口中一直沉睡的奇毒內丹猛的被驚醒,如同一只沉睡着的貓被踩到了尾巴一樣,奇毒內丹在方蕩舌尖上咚咚跳動,不停地撞擊方蕩的舌頭和牙齒,似乎怕極了這個家夥,這是方蕩從未見到過的事情。

此時方蕩爺爺的聲音也在方蕩腦海之中響起:“咦?竟然是黃奴兒,這個家夥竟然來了,看來雲劍山和火毒門這場争鬥進行不下去了。”

方蕩爺爺說着忽然連道糟糕。

“糟糕,糟糕,黃奴兒一來,兩派争鬥必然罷手,但雲劍山這幫二杆子怎麽可能忍氣吞聲?他們一定會提要求,黃奴兒為了平息兩派争鬥,一定會答應,火毒仙宮此次才來了數百個弟子,其餘的門人弟子不知道哪裏去了,定然有些緣由不方便出戰,我預料不錯的話,雲劍山弟子一定會叫你出去應戰,一戰定輸贏,火毒仙宮恐怕會答應下來,糟糕,糟糕,現在逃走都來不及了。”

此時靖公主也在方蕩身邊有些焦急的低聲道:“糟糕,糟糕,方蕩快跑,雖然一百個跑不了,但不跑就沒有機會了,人總得搏一下才死而無憾!”靖公主就是這樣的人,生死由命在她這裏半點道理都沒有,人總得搏,才有一線生機。

方蕩愣了愣,方蕩很清楚這兩個人都不會騙他,此時兩人都叫他快跑,連奇毒內丹都害怕得躁動不休,定然是不錯的!

方蕩毫不猶豫,就要轉身逃走,但就在此時,方蕩忽然感到一股龐大的力量鎮壓住了他,在這力量下,他一動都不能動,方蕩目光不由得擡頭望去,就見黃奴兒的那一雙陰柔無比能夠将他凍僵的眼睛,正淡淡的看着他。

第 74 章 往昔峥嵘

第七十三章往昔峥嵘

随着方蕩将一把破劍從層層破布中亮出來,原本熾烈的氣氛立時僵住了。

鴿子憨牛還有豹子等人臉上盡皆露出驢子般的表情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齊齊看向方蕩。要不是他們知道方蕩的為人的話,絕對會将方蕩按在地上揍一頓,這分明是在消遣他們。

方蕩将劍身翻轉,立時露出千葉盲草劍鏽跡中裸露出來的真正劍身。

那秋水般的光澤,葉脈般的紋理,在這昏暗的房間中如同一輪圓月,盡皆述說着這把劍的不凡。

鄭守等人這才大叫大開眼界。

喝了酒後大家沒有顧忌,将千葉盲草劍看了又看,卻就是沒人敢去摸上一摸,更別說持劍去舞上一舞。

連鄭守都不敢,在真正的寶貝面前,在場的衆人各個自慚形穢。

就如同面對絕世美女,只敢遠觀,不敢走進,生怕惹得美女不快,被自己的一身污濁渾身臭氣弄髒了。

月上半空,酒盡宴散,方蕩等人東倒西歪的躺回原本的房間,抱着團酣睡不起。

天際魚腹初露。

鄭守是被一聲聲拳腳聲喚醒的,鄭守揉了揉腦門,歲數大了,宿醉之後腦袋疼得要命,推開窗戶望出去,就見方蕩正在練拳,是他教給方蕩的基礎拳法,一拳一腿,有板有眼,就算是他鄭守來打這趟拳,也不會比方蕩好多少。

看到方蕩的模樣,鄭守眼神變得柔軟起來,這叫他想到了當初年少時的自己。

随後鄭守關了窗子躺回床上,那些曾經年少的畫面紛沓而來。

年輕時他也曾經意氣風發,也曾經拳道魁首,也曾經技驚四座,也曾經引來贊嘆無數,更有美女相邀暗許終身,後來,就只剩下蹉跎了。

這公主府對他來言就像是一個牢籠,一個狹窄逼仄的囚籠,在這裏他連轉個身都困難,直起腰都不可能,但他卻心甘情願的囚禁在這裏。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耽擱青春,耽擱歲月。

鄭守從枕頭底下将那把方蕩換回來的短劍抽出,捏在手中撫摸劍身,他自從将短劍給了方蕩就從未想過這短劍還會回到他的手中。

此時的他就像是在輕輕撫摸自己的一位失而複得的老朋友。

這寶劍和他一樣,空有鋒銳堅韌,卻許久不曾暢快揮舞,盡情舔血。

鄭守微微嘆息一聲,雖有一點不甘,但他心中舒服,有恩必報,這是他的人生準則,若不然,和王火何異?

被窩中的鄭守不打算起來了,他要多睡一會,多多回憶回憶當初那些燦爛的時光,好多東西,他已經遺忘太久。

天色尚早,何必早起?

多做一會少年夢,有何不可?

方蕩耍了一趟拳腳,然後才回到房間,一直都不離身半步的千葉盲草劍現在被方蕩随意的丢在房中,在這裏他根本不會在意千葉盲草劍會不會丢。

憨牛等人昨夜喝得不少,此時依舊東倒西歪,鼾聲震天。

方蕩伸手拿起一個蛇皮劍鞘,正是靖公主送給他的藏鋒劍鞘。

這劍鞘其實也算不上什麽了不起的東西,拿出去也就是價值一顆十草丹,比方蕩送給鴿子的三趾收命耙還要差一點。

方蕩拎着劍鞘走出房間,天際微白的光亮下,這蛇皮劍鞘千百片蛇鱗閃爍着圓潤的光澤。

方蕩将千葉盲草劍從厚布之中抽出來,比劃了下長短,發現竟然相當合适,便直接将千葉盲草劍插入藏鋒劍鞘中。

結果千葉盲草劍剛入劍鞘,劍身便猛地一顫,将劍鞘震碎,蛇皮亂舞之中,呆呆的方蕩淩亂一片!

方蕩看着漫天飛舞的蛇鱗,嘴巴裏不知為何有些發苦。

方蕩其實對于靖公主送他的這個蛇皮劍鞘還是滿珍惜的,卻沒想到這蛇皮劍鞘轉眼間便被毀得屍骨無存。

此時方蕩手中的千葉盲草劍中傳來一種相當不滿的情緒,這種情緒使得方蕩一下了解到了千葉盲草劍的想法。

劍,是用來殺人的。

仔細回憶雲劍山的弟子手中的劍全都是無鞘的。

真正的寶劍才不會将自己的鋒銳藏起。

靖公主叫方蕩藏劍于鞘是叫方蕩收斂鋒芒,見好就收,趕緊離開火毒城。

畢竟火毒城在這個地方他方蕩若只是一個守衛的話,沒人在意他,他可以長久呆着,甚至懷揣秘密老死在公主府。

但現在他成了大都統,那麽情況就不同了。

他将成為被許多人關注的存在,會有很多的人去調查他的底細。

天底下沒有無法揭穿的身份,有可能用不了多久,方蕩的身份就會被人查知,到時候,別說他方蕩靖公主都要跟着吃瓜落。

方蕩想要聽從靖公主的建議,他本就沒有想要當官的想法,他現在最想的還是走出火毒城,去爛毒灘地接弟弟妹妹還有父母離開。

但方蕩有心藏鋒,手中的劍卻一萬個不願意,就如同赤身裸體的野獸,忽然被穿上衣服,任誰都不自在,千葉盲草劍當即就撕碎了一身蛇皮錦衣。

方蕩無奈的搖了搖頭,看着滿地蛇皮,收了千葉盲草劍。

就在此時,火毒城外天空有一道道流火降下,從方蕩的角度看上去,就如同隕石豪雨驟降大地。

一道道流火自然來自懸浮在火毒城上空不知道幾許高處的火毒仙宮。

這場面方蕩已經見過一次了。

整個火毒城立時沸騰起來了,城中警報鐘聲當當響起。

原本酣睡的鴿子等人急急竄出,披着衣服走出來的鄭守一臉不高心,被人打擾了好夢拉回現實之中,誰都不會開心。

鴿子拉着方蕩一邊往外走一邊道:“昨天沒有跟你說,這十天來,那些雲劍山弟子圍着火毒城見人就殺,火毒仙宮弟子們只能四處巡邏,卻依舊沒有什麽效果,外面的一個村子,都被雲劍山弟子給屠掉了,一百三十多口,無一生還。”

修仙者一般情況下是不會殺普通百姓的,但有需要的話,殺起來如同宰雞殺羊一般簡單。

在修仙者眼中,凡人如同蝼蟻,沒有那個人會閑着沒事殺蝼蟻玩,但有必要的話,一潑尿就淹死一窩,一跺腳就踩死一片。

現在是仙家争鬥,凡人遭殃。

此時對于火毒城來說相當于戰時狀态,所有的人都成為戰士,有必要的話,都要參與厮殺,當然更多的用途是成為炮灰。

靖公主府的一衆侍衛,還有各個王子貴人們的家奴概莫能外。

靖公主出現在院子正中,此時的靖公主一身緊身黑衣,腰間懸劍,修長的身材被緊身的衣服勒得線條畢露,雖然靖公主不是那種純粹的美人,但此時的她眉目之中自有一種英姿勃發,這是在那些只知道悶在房間女紅的女子們身上一輩子都不可能出現的美感。

靖公主目光掃過方蕩,見到方蕩依舊拎着那把生鏽般的千葉盲草劍,卻沒有帶上她送給方蕩的劍鞘,眉頭微微皺了皺,卻也沒有多說什麽。在靖公主眼中,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權利,方蕩不願意藏鋒,她也不強求,正如王火離開了公主府去了二王子身邊,靖公主也無動于衷一樣。

靖公主一生都在和自己的命運做鬥争,想盡辦法跳出命運泥潭。

待一衆人湊齊,靖公主便帶着衆人走出公主府,直上城牆。

城牆上此時已經密密麻麻的站滿了來自各個家族各個王孫的侍衛家奴。幾乎将城牆上站滿。

城牆下是排列成數個方陣的黑壓壓的黑甲劍戟軍士。

在黑甲劍戟軍士兩側,則是成群的被鐵鏈拴着的赤身裸體的火奴賤狗,這些火奴賤狗歲數盡皆不大,大部分都是十四五歲。

此時的這些火奴賤狗果然如同狗一樣,對着遠處嘶吼不斷,不斷的掙動鐵鏈,一副煩躁不安的模樣。

方蕩看到那成千上萬的火奴賤狗不由得眉頭皺起,舌尖挑動奇毒內丹,在口中叮當作響。

長風吹來,洪正王的洪字大旗迎風招展,獵獵作響,方蕩扭頭望去,就見城牆最高處,一張寬大無比的座椅上堆着一堆肉山。

随後方蕩就連忙收回目光,以他的境界,就連正視洪正王都做不到。

旁邊衆人卻是能看洪正王,因為他們都帶着敬畏之心,方蕩不同,方蕩從小就接受教育,天底下沒有人比他更尊貴,他不必去尊敬任何人。

所以方蕩沒有任何敬畏之心,哪怕是威風凜凜的洪正王,這樣的方蕩是看不得洪正王的。

天空中一道道的流火降下,有些境界高的懸在半空,一些境界底的則直接墜落在地。

散去了流火包裹後,顯現出一個個火毒仙宮弟子來。

嚴陣以待!

遠處,上千袱劍黑點,正急速狂奔而來,腳踏大地,如同奔馬雷鳴。

方蕩腳底下的城池都在微微顫動,也就是說,火毒城之下的整座大山都在晃動顫抖。

方蕩不由的得深吸一口氣,這就是修仙門派的力量,雲劍山的力量。

他方蕩現在想起自己竟然能夠在雲劍山弟子追殺下逃出生天,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

謝謝諸位兄弟的捧場支持哈!

第 73 章 回家

鴿子帶着方蕩回到公主府,一直都緊閉着的公主府大門此時完全敞開,門口站着鄭守等人,似乎已經等了有一會了。

這些人看到方蕩的官服的時候,和鴿子臉上的神情變化差不多,不過看到方蕩背着破口袋腰胯破劍如同乞丐的時候,尤其是方蕩看到他們後雙目放光,笑得親切的表情後,都忍不住輕松起來。

鄭守手中轉動着那一對核桃,嘎吱嘎吱的聲音,叫方蕩感到說不出的親切。

一衆人上下打量方蕩,若說方蕩身上的官服叫他們不自然的話,那麽方蕩已經蛻皮成功,就叫他們驚訝無比了。

鄭守用力錘了方蕩一下,贊嘆道:“好小子,有出息。”鄭守算是方蕩的師父,就算方蕩地位再高,師父就是師父,所以鄭守可以随便錘上方蕩一拳,但其他人可不敢跟大都統放肆。

在這個世界之中,身份地位之間的距離,遠比天塹鴻溝更加難以逾越。

不過看到鴿子和方蕩之間那種親切關系後,衆人心中也不由得放松了不少。

方蕩忽然将背後背着的包裹打開,從中、将王胡子給他的袖裏一根金,還有鄭守給他的短刀,豹子給他的鐵蓮花,鴿子給他的護身玉佩一樣樣的拿出來。

四周人見到方蕩這個行為,一張臉上輕松地神情立時變化起來。

方蕩看向娘娘腔還有憨牛惋惜的道:“水壺逃命的時候弄丢了,衣服半路撕壞了,現在就只剩下布條了。”說着方蕩晃了晃纏劍的破布條。

鄭守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張張臉都開始陰沉下來。

什麽意思?

還沒進門就開始還東西,這是要和他們割裂以前的情意麽?

送出去的東西哪裏有還回來的道理?

有了王火的前車之鑒,鄭守等人對這種事情相當敏感。

鴿子覺得其中有不對頭的地方,從他剛才對方蕩的接觸來看,方蕩不應該是這個意思,連忙問道:“方蕩,你要幹嘛?”

方蕩也明顯感到大家氣氛不對,撓了撓腦袋道:“幹嘛?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啊?這不是憨牛輸錢後常念叨的話麽?”

衆人一聽,齊齊哈哈大笑起來,原本繃緊的表情氣氛瞬間放松開來。方蕩不是要借着還東西而割裂彼此的關系,而是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他們本來就知道方蕩的性格,曉得方蕩對一些東西懵懵懂懂的,現在看來,方蕩依舊沒啥變化,還是那個懵懵懂懂的家夥。

鄭守看了看方蕩腰間被破布條捆着的千葉盲草劍,方蕩搶了千葉盲草劍的事情衆人皆知,知道自己的這寶貝遠遠比不上方蕩的長劍,自己的寶貝短劍對于方蕩來說可有可無,就将短劍收回,笑道:“還以為你小子穿上一身黑皮,将一顆心也染黑了。”

“要是真的變成黑心了,小心苦嫂給你的飯菜裏面下毒,叫你将心肝脾胃全都吐出來。”豹子說着,将鐵蓮花拿回來,方蕩現在身份不同,這鐵蓮花方蕩以後要多少有多少。

王胡子捋了捋胡子,也将自己的袖裏一根金收回。

方蕩對于他們的話,完全莫名其妙。

憨牛此時佯怒道,“方蕩你不會要将破布條還給我吧?那袍子我可一直都舍不得穿,準備娶媳婦的時候用的。”

方蕩咧嘴嘿嘿一笑,當即就開始脫衣服,要将這一身官袍還給憨牛,憨牛吓了一跳,連忙擺手道:“算了算了,你這衣服太重,我穿上還不得壓趴下?我不跟你要了。”

鴿子卻将玉佩推給方蕩道:“這玩意本身不值錢,送你了。看我又雕了一個。”鴿子說着拉開衣服,裏面果然還有一個新雕的玉佩,這玉佩是鴿子準備送給亡弟的戴在方蕩身上,鴿子心裏舒服。

方蕩嘿嘿一笑,将玉佩直接挂回脖子上。

鄭守此時道:“走吧,去晚了,苦嫂要不高興了,這次沾了你的光,咱們都跟着開葷。”

方蕩當即緊張起來,苦嫂實在是太威嚴了,整個公主府,除了靖公主外,誰都怕她,尤其是大勺子敲鍋的聲音,方蕩每次聽到都心驚肉跳的。

方蕩緊張的問道:“苦嫂會不會不給我飯吃啊?”

哈哈哈……

方蕩被帶着走進以前從未進過的一棟房子,裏面擺着一張大桌子,足夠二十多人一起吃東西,看樣子這桌子好久沒有用過了,雖然擦得幹淨,卻無法掩飾上面裂開的漆面。

苦嫂正在擦桌子,看到方蕩進來後,一張臉依舊漆黑一片,吓得方蕩剛剛邁進門口的腳往後縮了縮,躲在鄭守身後。

“好厲害啊,大都統,以後你要是敢跟王火那樣忘本,我就用勺子敲碎了你的腦袋!”說完苦嫂抖了抖抹布,抱着大盆走了出去。

提到王火鄭守臉色不大好看,拍了拍方蕩走進了房間。

公主府并不富裕,這大桌子還是玉夫人時候留下來的,這樣的桌面有幾十張,但現在的公主府內所有的人加起來,都坐不滿這一張桌。

早管事此時從外面走了進來,他臉上已經不腫了,不過被踩碎的胳膊還用繃帶纏着吊起,一時半刻好不起來。

早管事一直都在家養病,今天聽到靖公主宴請方蕩,特意跑來的。

早管事見到方蕩便露出一個笑容來,方蕩當初等于救了他一條命,更重要的是沒有耽誤早到進京赴考,所以早管事對于方蕩相當感激。

“小子,以後當官有什麽不懂得都可以來問我,我在這火毒城厮混了大半輩子,雖然沒啥大出息,但官場中的門道還是挺精通的,給你當個啓蒙老師,綽綽有餘。”

方蕩咧嘴一笑,重重點頭,其實他也不大清楚當官是什麽意思。

熱騰騰的飯菜開始不住的被送上來,方蕩等人的眼睛便開始盯着一道道的食物。

公主府寒酸,吃的東西自然不會太好,但燒雞還有悶排骨這樣幾年不見的硬菜還是被端上來了,并且是用大盆,菜量不小,人人有份,這可着實有些鋪張了。

飯菜上齊,靖公主從門外走了進來,房間中的人們立時齊刷刷的站起。

靖公主還是老樣子,只不過一張面孔顯得有些清瘦了。

靖公主看了方蕩一眼,尤其是方蕩身上的官服,眼中閃過一絲不大容易察覺的驚訝。

她見到的方蕩一直處于灰頭土臉的狀态,此時的方蕩洗刷幹淨,褪掉了一身黑皮,又穿上了一身大都統的官服,模樣英俊,氣質非凡,最重要的是方蕩的一雙眼睛純淨清澈,幹淨得叫人不敢相信是這肮髒濁世中的産物。

方蕩腦中響起爺爺的聲音:“蕩兒,這個女人看上去雖然也不錯,但在沒有搞清楚洪正王和你父母之間的事情前,最好不要和她有任何交集。”

“最重要的是,你曾說過,這女人一心天道,想要修仙,這樣的女人你絕對不能碰,她們心中只有問天求道四個字,是不會心甘情願給咱們方家傳宗接代的,我們方家絕對、永遠,不歡迎這樣的女人。”

說這句話的是方蕩的十祖奶奶,說到後來,十祖奶奶聲音冰冷起來,顯然對于修仙的女人一丁點好感都沒有。

也不知道那個祖爺爺嘆息出聲,內中飽含着難言的情緒,顯然這位祖爺爺曾經有過一段特殊的經歷。

靖公主随口道:“坐吧。”

衆人這才齊刷刷的坐下。

靖公主落座後,衆人便開始用餐,大家都不說話,跟一桌子飯菜厮混,并且各個都相當斯文。

靖公主吃了幾筷子後,便站起身來,所有的人立時将筷子放下,看向靖公主。

靖公主道:“今天算是家宴,你們放開了吃,我在這裏你們吃不開心,也不自在。”

說完,靖公主看向方蕩道:“方蕩,不管你現在身份如何,總歸都是我公主府中走出來的人,我幫不上你什麽忙,送你一個劍鞘,收斂鋒芒,你心思淳樸,并不适合官場,我勸你想辦法離開火毒城,越遠越好,當官沒有半點趣味,這官場沒準就是你的墳墓。”

靖公主丢下這語氣冰冷的話語後,便走出了房間。

房間之中的衆人一時間有些呆住了。

“這個女人對你倒還不賴。”爺爺的聲音在方蕩腦海中響起。

別人或許不明白靖公主為何如此,要知道靖公主在火毒城中如同獨木一般,苦苦支撐公主府,沒有任何人能夠幫助她,好不容易方蕩成了大都統,在衆人心中只要方蕩不忘本,怎麽都能夠幫靖公主一把,使得公主府不至于繼續那麽艱難,卻不料靖公主竟然叫方蕩棄了大都統的官職,遠離火毒城,傻子才會這麽做。

方蕩卻明白,他是從爛毒灘地中走出來的,這裏距離爛毒灘地太近,一不小心暴露身份,這火毒城就是他的墳墓。

苦嫂見靖公主走了,便抱着一壇子酒走了進來,将酒往桌子上面一墩,濺出不少來,潑了旁邊的早管事一臉,聲音粗大的道:“公主說了,今天大家高興,敞開了喝,喝死你們這幫臭男人。”顯然後面一句話是苦嫂自己的意思。

等黑着一張臉的苦嫂走了,有酒有菜,靖公主之前冷冰冰的言語立時當真如冰消散。

一夥人開始大吃大喝起來,靖公主不在,氣氛自然放肆。

不過可苦了早管事,他的一口牙被打掉不少,只能挑撿豆腐之類的來吃,不過酒卻沒少喝,一張臉紅撲撲的。

在座的都是苦哈哈,平時喝不到酒,碰見了如同餓死鬼一般,酒水下肚後氣氛熾烈,平時不敢幹的現在也敢了,大家紛紛叫嚷着要看看方蕩的千葉盲草劍。

老天爺,雲劍山的寶貝,平時別說摸了,看都看不到,哪怕聽聞到個一鱗半爪的都當成寶貝似的四處炫耀。

方蕩當即将被厚布纏繞得緊緊的千葉盲草劍拿出來,當破布一圈圈的被扯開,所有的人呼吸都停止了,瞪着大眼睛,就等着看金光閃爍的畫面,結果卻只看到一把生鏽了的破劍。

就這玩意兒丢在大街上,恐怕都沒人去撿,殺人?用來掏爐子還嫌不夠趁手。

第 72 章 殿如墓穴

方蕩眼前的這座宮殿門口只有兩個黑甲劍戟軍士守衛,四周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看起來,就像是一座陵墓。內中埋葬着冰冷的屍體。

從那敞開的黑洞洞的大門中吹出一陣陣的冷風來,使得院子中的一切都冷冰冰的,即便上午最溫暖的陽光照射在臉上,也感受不到半點暖意。

冷風一吹,方蕩後背上炸起一層雞皮疙瘩來,不由得深吸一口氣,這層雞皮疙瘩才緩緩平複下去。

咯叻一聲,方蕩用舌尖挑動了一下奇毒內丹。

若是在從前,這種時候,奇毒內丹一定會被驚醒,在方蕩口中不住轉動,散發出一股股的力量彙入方蕩的身體中,幫助他抵禦這種無形的冷氣和壓力,但是現在,奇毒內丹似乎陷入冬眠,完全沒有了任何反應。

爛毒灘地中野獸般的生活使得方蕩對于危險有着格外的敏感。方蕩整個人都開始繃緊起來,随時準備逃走。

方蕩身前的侍女走到這裏本就已經有些發白的一張臉變得更白了,沒有半點血氣,不過她也松了口氣,站在原地恭聲道:“王爺宣你,大都統請自行進入。”

方蕩沒有理會這個女子,邁步朝着那黑洞洞的大門走去。

守門的兩個黑甲劍戟軍士同樣沒有阻攔方蕩,從始至終,這兩個守衛都像是石雕一樣,一動不動,沒有任何聲息,就算方蕩走過他們身旁,也沒有聽到他們的呼吸聲。

尚未步入大殿,方蕩就聽到咯吱吱的咀嚼聲,這聲音就像是深夜無人之時,床底下傳來的動靜,叫人毛骨悚然。

方蕩微微眯了眯眼,繼續前行。

方蕩一跨過門檻,身上的壓力驟然增加,好似背負千斤重擔一樣,每一步都走得極為艱難。

并且那原本細細弱弱的咀嚼聲驟然變得如同雷鳴一樣可怖。

轟隆隆巨響不止,在方蕩眼前,好似有一座大山一般的巨人,橫卧在寬大的椅子上,不住的用雙手抓着一節骨頭啃咬。

巨人實在是太大太高,以至于方蕩只能擡起頭來仰視,卻也看不到這巨人的完整模樣。

在這巨人面前,方蕩還沒有他的腳趾高,光是巨人吃東西的聲音,對方蕩來說都是一種雷鳴劈擊般的折磨。

“說說當初寶貨被劫的事情。”此時方蕩才注意到在巨人身側站着一個身材如同圓球般的滑稽小醜,這聲音就是從他口中發出的,那巨人從始至終看都沒看方蕩,只是在不快不慢的啃着骨頭。

方蕩此時完全不能說假話,心神被震懾,不由自主的将當時運送寶貨被劫的經過說了出來,當說到一半的時候,方蕩腦海之中陡然響起一道霹靂,将方蕩有些迷迷蒙蒙的精神劈開,方蕩激靈一下清醒過來。

“蕩兒,切不可将我們還有十世大夫玉的事情告知別人。”方蕩爺爺的聲音響起。

方蕩連忙收斂精神,避開了最後關于十世大夫玉的事情。

“也就是說,你也沒看到究竟是誰奪走了寶貨?”那滑稽小醜般的家夥沉思了下後問道。

方蕩點了點頭。

“你有沒有見到一塊墨色如石般的玉?”滑稽小醜問到這句話的時候,方蕩明顯感覺到自己被一雙眼睛掃了一眼,是那巨人的眼睛,好似一把利劍,穿透了方蕩的心,打透了方蕩每一寸肌膚,若之前沒有爺爺喚醒他,方蕩現在一定将自己掌心中的玉的事情全都說出來。

“沒有。”

“退下吧!”随着小醜這句話說完,方蕩身上的壓力驟然一輕,身前那如同大山般的巨人瞬間縮小,同時方蕩被一股力量排斥,一步退出大殿。

從始至終,方蕩其實只邁進大殿一步。

走進大殿到走出大殿,對于方蕩來說,簡直就像是做了一場夢,方蕩深切的體會到了洪正王的強大和可怕。

在洪正王面前,方蕩就像是一只螞蟻。只要洪正王輕輕擡擡腳,就能将方蕩踩扁踩死。在方蕩眼中,洪正王簡直就是一尊神邸。

方蕩走出大殿,被風一吹,才知道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此時方蕩爺爺的聲音響起:“蕩兒,不管十世大夫玉是怎麽落入這個洪正王手中的,你的父親和母親被害的事情和他一定有關系。所以,對這個人你要一萬個小心,絕對不能叫他知道十世大夫玉落在你的手中,同樣,更加不能叫他知道你是方文山的兒子。”

方蕩沒有在意爺爺口中被害兩個字,而是問道:“十世大夫玉究竟是什麽東西?”方蕩在人間打滾了這麽久,開始逐漸有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和洞察力。

他感覺到自己的父母被害或許和十世大夫玉有些關系。

方蕩的爺爺卻停頓了一會後才回答道:“十世大夫玉,是我方家傳家之寶,只有方家血脈才能喚醒,內中就有我們十個老頭子十個老婆子們駐守,本來你爹和你娘也應該到這玉中來的,可惜……以後你死了也自然會到玉中來,目前來說,你知道這些就成了,這玉的一些其他秘密,等以後,我們會一點點的告知你,總之,你要明白一件事,玉中的秘密,不是我們不告訴你,而是你現在沒有必要知道,并且知道了對你只有害處沒有好處。”

方蕩曾經對自己的弟弟妹妹隐瞞奇毒內丹的事情,所以明白即便是親人之間也有秘密。

方蕩對于親人之間的情感完全來自于石牢中娘親的傳授,娘親方蕩形容的親情是世間一切美好中的一種,方蕩深信不疑。

這種對于親情的信任,樸實得猶如尚未琢磨過的原石一般,方蕩只知道親人不會害自己就成了。

方蕩回到自己的房間,赫然發現鴿子正站在門口等着自己。

方蕩當即跑了過去,對于方蕩來說,鴿子、鄭守、憨牛、豹子等人雖然和他一起相處的時間并不算太長就如同他的親人一樣。

鴿子看到方蕩的時候幾乎沒有認出來,畢竟方蕩現在頹褪掉了一身厚皮,相貌英俊不凡。

哪怕認出方蕩後,鴿子的表情明顯有些局促,尤其是方蕩身上那身大都統的官服,更是臉色變化。

但見到方蕩滿臉歡喜的跑過來的樣子和從前沒有什麽變化,鴿子緊張的情緒才稍微放松一些,但方蕩還沒有走到跟前,鴿子已經鞠躬到地,恭謹的說道:“小人拜見大都統。”

鴿子這個舉動搞得方蕩一愣,頓足在原地,眨着眼睛看向鴿子,随後方蕩繞到鴿子背後,用力的在鴿子屁股上用力踹了一腳。

鞠躬到地,撅着屁股的鴿子險些被踹個狗吃屎,當初鴿子沒少這麽偷襲方蕩。

鴿子當即大怒,蹦起來抓方蕩。

兩人在院子裏你抓我逃,猶如恢複了在靖公主府的練武時光。

玩鬧一陣後,鴿子和方蕩一起坐在院子中央喘氣。

鴿子嘆息道:“真沒想到啊,你小子一眨眼就變成大都統了,啧啧,掌管一千兵馬啊,太牛了。還有,你怎麽現在變得比我還帥了一點點?你蛻皮成功了?娘的,我這麽辛苦修煉都沒有追上你,簡直沒天理啊……”

方蕩忽然想起什麽,拉着鴿子走進自己的房間,從桌子上-将那三趾收命耙找出來,塞進鴿子手中。

鴿子一看這寶貝當即雙目放光,他修煉的是鷹爪功,這三趾收命耙對于他來說,簡直就是量身打造的一樣,用手輕輕觸摸三趾收命耙,剛摸上去就被切開一道口子,顯然刀鋒非常鋒利。

鴿子看了方蕩一眼,随後滿臉貪婪的道:“送我的?你可千萬別說就是拿出來給我看看而已,不然我一定抱着就跑,你知道的,你追不上我的。”

方蕩咧嘴一笑,“當然是送你的。”

鴿子用力的揍了方蕩胸口一拳,興奮的叫道:“好兄弟,這家夥可以當我的傳家-寶了。”說着鴿子當即就将三趾收命耙戴在胳膊上,揮舞兩下,得意無比。

鴿子跑到院子裏,拉開架勢耍了一套鷹爪功,一時間銀光閃爍,破風聲凜冽如刀,耍完了後鴿子一拍腦袋叫道:“糟糕,忘記正經事了,公主設宴邀請你呢。咱們公主,呃,不,我家公主可十幾年沒有設宴邀請過外人了,你小子天大的福氣啊。”

方蕩聞言不由得愣了愣,疑惑的問道:“設宴?外人?”

鴿子敲了方蕩肩膀一下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懂這些,走,咱們邊走邊說。”

方蕩進屋,将自己的一堆東西都拿上,收拾着,完全是一副準備回家的樣子。

鴿子看到這裏眼神變化了下,想說什麽,卻沒有開口,等方蕩收拾完,将一個破口袋背在身上,一把滿是黑鏽的破劍用破布纏繞着挎在腰間的時候,鴿子再也忍不住了,指着方蕩哈哈大笑

方蕩一身官服,潇灑無比,卻背着乞丐的家夥式兒,反差實在是太大了,叫人忍俊不禁。

方蕩看着笑得打跌的鴿子,一臉茫然。

鴿子笑過後,拍着方蕩的肩膀道:“雖然我不想這麽說,但你現在已經不是公主府的人了,你是大都統,就算你現在只有官職沒有兵馬,卻也依舊還是大都統,你會有自己的府邸,你也不再是公主府的侍衛了,不能再住在公主府了。”

方蕩愣了愣後,一臉震驚的問道:“那苦嫂就不給我飯吃了?”

鴿子聞言噗的一聲,剛剛醞釀起來的悲傷情緒全都随着口水噴了出去了。

第 71 章 魅惑天音

方蕩何曾見過這麽勾引人的身姿?在爛毒灘地上,女人基本上除了身形略微瘦小一點外,和男人并沒有多大的區別,別說這種眉目春_情,就是那一颦一笑的細微作态,方蕩也不曾見過。

方蕩本就是處男之身,正是最煩躁易起火的年紀,當即就覺得胸中火焰升騰,邪火亂竄。

方蕩的爺爺此時在方蕩的腦海之中開口:“蕩兒,洪正王應該是新封的王,這個人我雖然沒有聽聞過,但爺爺我知道一個規矩适用于這個世界任何地方,到了別人家中,最好不要染指一草一木,這個女人渾身上下透着古怪妖嬈騷~媚,路數奇詭,以後你遇到這樣的家夥最好立即敬而遠之,因為每一個這樣的女子背後都有着太多太多的故事,而且,用屁股去想也能知道,這些故事沒有一個是好的。”

爺爺的絮絮叨叨,使得方蕩逐漸高炙的情_欲緩緩降低,方蕩神情複雜的看了眼身前的曼妙女子,那女子略微低着頭,似乎感受到了方蕩的目光在凝視着自己,抿嘴微微一笑,紅唇如火焰般在燃燒,一直燒到了方蕩的心中。

方蕩眼神之中有些迷亂,但方蕩還是控制住了這種本能的欲、望之火。

侍女似乎在等待什麽,卻什麽都沒有等到,侍女不由得微微一愣,擡頭看了方蕩一眼,皺了皺眉角後,捧着官服,柳腰輕擺,轉身引着方蕩走出房間。

方蕩跟在這侍女身後,一雙眼睛不由自主的盯視在侍女搖擺的腰肢上。

這侍女不知道是天生如此,還是受過什麽特殊的訓練,每一步邁出,肥-臀輕搖,內中似乎蘊含着某種極為特別的韻律,使得剛剛清明一點點的方蕩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吸引過去,無法自拔。

一股股的邪火竄起,鑽入方蕩的小腹中,如同往火堆之中不斷添柴,使得火焰高漲,升騰起來的是熊熊欲、望。

此時方蕩腦海之中傳來一道聲音:“蕩兒,這女人絕對有問題,她在用一種叫做天音邪法的魅惑之術誘惑你。”

說話的是方蕩的四祖爺爺。

“這種魅惑之術來自百象帝國,乃是巫術的一種,施術者誘惑男子升騰欲-火,這欲-火将焚燒男子的心神,遇到心神不堅定者,什麽都不需做就能使其精神萎靡不振,若是有了肉體交-合,甚至能夠叫男子主神喪失短暫瘋癫。”

“雖然不至于當時就死,但中了這種魅惑之術,無論是體力還是精神都會受到極大影響,我當初就曾經中了這種巫術,險些搞得家破人亡……”聽得出,方蕩的四祖爺爺對這種叫做天音邪法的巫術恨之入骨。

旁邊還有四祖奶奶的冷哼聲,當初兩人之間看來有着一段相當不愉快的經歷。

方蕩聞聽此言,心中驟然清冷一片,一雙原本已經開始迷失的眼睛逐漸變得冰冷起來,欲-望和死亡比起來,還是死亡對方蕩的影響更大一些。

在方蕩前面蓮步輕挪的侍女驟然感到背後一寒,似乎被獅狼虎豹盯着一般,在這一剎那她覺得自己變成了一頭獵物,身後的大老虎随時都有可能張開大嘴将她一口吞下。

侍女腳下立時一亂,原本搖曳生姿的腳步彼此拌在一起險些摔倒。

什麽魅惑之法,此刻蕩然無存。

魅惑之術比的就是心智,是用堅定去迷惑不堅定,只要方蕩對她懷有一絲不理智的欲-望,侍女就能在方蕩心底幻化出一頭魔來,這魔會将這絲不理智變成方蕩心靈中的一道裂裂痕,不斷的撕開,到時候方蕩心底的欲-望将一瞬間噴湧出來,占據方蕩的身軀,一旦欲-望主宰身體,那麽方蕩将徹底喪失理智。

但若是對方心志堅定,或者有旁人在旁邊指點幹預,那麽魅惑之術便會大打折扣,甚至完全沒有用武之地了。

若是沒有祖宗們在旁邊示警,方蕩現在肯定已經着了這侍女的道兒。

魅惑之術這種迷惑類邪法最怕的就是旁觀者清。

侍女穩定了下情緒,繼續在前面帶路,不過在方蕩眼中,此時的侍女再也沒有了之前的風情萬種,走路起來,也和尋常女子沒有任何區別,甚至似乎還有些跛足。

看到這裏方蕩越發清醒,方蕩驚訝至極,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的法術,實在是太新奇了。

侍女引着方蕩來到了一處洗澡池處,池中放滿了熱水,蒸汽騰騰,霧氣滾滾,侍女修長的手指輕輕掠了掠鬓角,眼神之中閃過一次篤定和好強。

侍女見自己之前的魅惑之術對方蕩竟然完全沒有用處,心中不免生出争勝之心來,原本侍女只想要迷惑方蕩就成了,沒有想過和方蕩發生些什麽,但現在,她要用自己最厲害的天音玉體來降服方蕩,在這水汽騰騰的地方,赤身裸體,最能發揮玉體天音的威力。

侍女臉上挂着淡淡的自信笑容,正要回頭,卻不料被一雙手陡然推飛,一頭栽進水池中。

噗通一聲,侍女落水,濺起了大片水花。

侍女完全沒有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腦袋之中一片空白,只想着在水中掙紮,浮起頭來,結果她的腦袋剛剛浮出水面,就被一只大手一下按入水池中。

這侍女只是精通一些魅惑之術,并不會武功,身上也沒有多少力氣,被那只大手牢牢按住腦袋無論如何掙紮都不能從水中浮出,急切間吃了不知道幾口水。

眼瞅着侍女就要在水中被活活憋死,侍女猛的感到腦袋上壓力一輕,連忙浮出水面,如同出水的鯉魚一般,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息。

女子面前,是一雙冰冷的沒有任何感情卻又純淨無暇的眼睛,好似沒有受過任何污染的寶石。

在這雙眼睛注視之下,女子完全有理由相信,下一秒鐘的時候,對方會毫不猶豫的将她活活淹死。

甚至,說擁有這雙眼睛的家夥會活活吃了她,她都完全相信。

在這雙眼睛背後,是兇殘的野獸,是滿口滴血的嘴巴,是無視生命的冰冷。

在方蕩眼中,原本那風情萬種的女子此時完全變了模樣,一對掃帚眉,一張鴨蛋臉,塌鼻子,外加高顴骨,那裏還有半點美姿可言?

如同畫皮遇水洗去妝容一樣。方蕩此時想起了娘親曾經跟他說的一句話:“天底下,好看的女人大都不符實。”以往不懂,此時卻略微懂了點。

“問問她為什麽要來誘惑你,無緣無故不會有人非要害你。”方蕩的爺爺的聲音在腦海之中響起。

“誰叫你來害我?”方蕩開口問道。

侍女那裏敢說,正要矢口否認,卻不料對方問出問題後,似乎根本不想要答案,完全不等她開口,就再次将她一下按入水中。

在水中掙紮到幾乎快要窒息,那大手松開後,侍女一句謊話都說不出來了,将一切都和盤托出。

原來是二王子要他方蕩手軟腳軟,精神疲憊,神智萎靡,若是有可能的話,最好叫他精神失常,只要短暫的瘋癫就可,以這樣的狀态去見洪正王。

洪正王是一個暴君,方蕩只要在他面前稍有不慎,使得洪正王厭惡,下場就不是凄慘能夠形容的。

提到二王子,方蕩就想到了靖公主府外的轎子,想到了自己将無卵男兒的牌匾狠狠地砸在二王子車上的情形。

對于方蕩來說,別人要殺他他一定會感到好奇,但這個人是二王子的話,方蕩一點都不奇怪。

方蕩不再理會侍女,脫光了衣服,開始自顧自的洗澡。

方蕩現在的皮膚褪去了一身厚皮,看上去相當細膩白皙,洗掉髒污後,方蕩的模樣越發顯得英挺起來。

走出水池,方蕩将那大都統的黑色綢質官服穿上身。

佛靠金裝,人靠衣裝,穿上這一身威風官服,方蕩完全變了一個模樣。

此時的方蕩英姿挺拔,方蕩的身高在爛毒灘地中算是最矮的,但在凡人之中卻也算中等,吃了八顆回生丹後,身體再次發育,現在已經有接近一米八的身高,尤其是方蕩那雙眼睛,如同鑲嵌在夜空之中的寶石一樣,閃爍着純淨清冷的光芒。

方蕩戴上大都統的帽子後,将被毒火燎傷的頭發遮起,連最後一絲破壞皮相的污點都給遮掩,随着方蕩一動,帽子上的翎羽微微顫動,這樣的方蕩使得蜷縮在角落之中的侍女都看得呆住了。

這樣的方蕩,誰能将他和爛毒灘地中的卑賤火奴聯系在一起?

方蕩看了侍女一眼,如同落湯雞一般的侍女謹小慎微的站起來,随後低着頭悶聲不響的在前面帶路,水滴了一路,蜿蜒如同一條小河,方蕩就不緊不慢的走在這條小河上。

方蕩對于洪正王并不了解,其實他也沒想要去了解洪正王,但按照一衆爺爺們的要求,方蕩詢問了侍女關于洪正王的事情。

不過,侍女雖然敢說二王子指使她來誘惑方蕩,卻萬萬不敢評價洪正王一個字,哪怕是說好話她都不敢。

這使得方蕩的一衆爺爺們直接告訴方蕩,這個洪正王絕對不好對付,脾氣定然古怪暴戾,叫方蕩打起一萬個小心來。

行不多時,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出現在方蕩眼前,方蕩從未見過這麽奢華的宮殿,宮殿之中漆黑一片,如同黑洞洞的深淵,內中似乎盤踞着什麽可怕的兇獸,看到這裏,即便沒有爺爺的提醒,方蕩也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來。

第 70 章 灼地墨蟲

迎來新生的方蕩将一直寸步不離的千葉盲草劍抓起,爛毒灘地中的生活使得方蕩極愛武器,但方蕩愛武器卻并非是那種癡愛,而是将武器當成是一種工具。

所以,方蕩雖然喜愛千葉盲草劍,但需要的時候,千葉盲草劍也一樣用來割草砍樹,串了食物在火上燒烤武器就是工具,不管外面的世界給劍賦予了多少光輝的形象,深刻寓意,在方蕩眼中,劍,依舊還是工具。

這并沒有什麽貶低劍的意思,哪怕是自己與生俱來最珍貴的雙手,不一樣也要用來擦各種髒東西?

此時方蕩用手指輕輕撫摸黑色粗糙,如同遍布鏽跡的劍身。

當手指觸摸到那塊崩掉鏽斑,露出秋水一般有着如同葉脈一般漆黑紋路的劍身的時候,方蕩感覺自己和千葉盲草劍之間已經開始建立起了一些極為特殊的聯系。

方蕩說不清楚這種聯系,似乎這千葉盲草劍開始成為他的手指的一部分。

他似乎變成了千葉盲草劍,能夠感覺到劍身被自己摸着,這種感覺,就像是左手摸右手,一個能夠感覺自己在摸東西,另外一個能夠感覺到自己被摸着。

方蕩握劍的手開始和千葉盲草劍融合為一體,方蕩即便不用五指去抓劍柄,這把劍也依舊和他的手牢牢黏在一起。

一根根的血管順着方蕩的手臂一路向上,最後貫通到方蕩舌尖,奇毒內丹似乎也和這把劍聯系在一起,通過方蕩的血管,将方蕩、奇毒內丹、千葉盲草劍聯系在一起,變成了一個完整的整體。

這種感覺,就像是有了一個朋友,一個對你永遠不離不棄的朋友,這種感覺很好,很舒适,這個朋友很值得信賴。

甚至,這個朋友似乎還在呼喚方蕩去揮舞他,去了解他,同樣這個朋友也有着強烈的願望,想要了解方蕩。

方蕩深吸口氣,下了床,随後開始在寬大的房間之中揮舞手中的千葉盲草劍。

方蕩專注認真,仔細體悟着千葉盲草劍帶領他揮出的每一劍,方蕩每一劍揮出,都如同有個老師在手把手的教他,可以這麽說,只要不是傻子,只要肯下苦功,千葉盲草劍的是最基礎劍招都能夠學會。這或許就是雲劍山能夠成為夏國第二門派的原因所在。

方蕩從未學過劍,但方蕩有足夠的耐心和刻苦來一招一招的學習,每一劍方蕩都灌注自己全部力量。

千葉盲草劍随着方蕩的不斷舞動,不住的有細細小小的黑色灰渣簌簌落下,同時千葉盲草劍的劍尖上有一道黑色的氣息流淌,方蕩很清楚,是奇毒內丹通過血管送入千葉盲草劍中的毒,方蕩若是用力極大的時候,甚至能夠将這毒霧化,無形無影,氤氲在空中,方蕩對此,相當感興趣,野獸般的直覺告訴他,這樣的手段對他非常有用。

方蕩揮劍如同着魔一樣,從清晨到日落,方蕩再次恢複了那種每天只睡兩三個時辰的生活,雖然他身邊沒有了鄭守的督促,但對于方蕩來說,根本不需要別人的監督。

方蕩向往修仙者的神通力量,正如當初他在爛毒灘地向往火毒城一樣。

方蕩更清楚,這個世界上只有力量不騙人,擁有力量就擁有一切。

只有他強大了,才能夠給爹娘報仇,才能帶弟弟妹妹離開爛毒灘地。

對于此時的方蕩來說,這是非常遠大,值得奮鬥一生的目标。沒有見識到外面的世界,無法理解爛毒灘地的貧瘠,方蕩幾乎一刻都無法忍受自己的弟弟妹妹繼續在爛毒灘地上過那種艱難的生活。

方蕩在小房間中一呆就是十天時間,這十天中,方蕩似乎被遺忘了,甚至連方蕩都遺忘了自己,他的世界現在就只有劍。

揮劍、揮劍、揮劍、揮劍、揮劍,疲累無比,睡覺,揮劍、揮劍、揮劍、揮劍……

好在食物跟得上,并且吃的不錯,不然根本無法支撐方蕩這樣的大量消耗。只不過,在五天左右的時候,方蕩便不再往劍身中灌注毒性了,因為吃的東西不缺,但奇毒內丹之中的毒性卻不容易補充。

第十天的時候,方蕩正在舞劍,就聽到床上傳出一聲清脆的聲響,這聲音不大,但對于在這房間之中呆了十天,一切都無聲無息的方蕩來說,卻堪比驚雷。

方蕩詫異的收劍望去,就見他從易城中弄到的那顆堅硬無比的蛋竟然崩開了一塊外殼。

方蕩雙目放光,湊了過去,仔細看着那顆蛋。

就見蛋中微微有光芒閃動,與此同時,方蕩口中的奇毒內丹也開始晃動起來,似乎滿是期待。

咯叻一聲,蛋殼再次迸裂開一塊,方蕩湊到跟前的腦袋下意識的後退,随後再次湊過去,想要順着那蛋殼裂口處往裏面望去,随後就見一股碧綠色的液體從蛋中流淌出來,異香彌漫整個房間。

咯叻一聲,整個蛋陡然裂為兩半,咕嘟嘟的,碧綠色的液體泉湧出來,內中包裹着一個圓滾滾如同松鼠一般的東西,這東西有着一條光禿禿的大尾巴,渾身上下披着一層絨毛,身上散發出一股難言的奇香,至少在方蕩的嗅覺之中,這個是香味,興許在別人的鼻子裏這個就是惡臭。

這小東西被碧綠色的液體包裹着,小嘴咧開,似乎打了個哈欠,随後有些艱難的張開一雙霧蒙蒙黑溜溜的大眼睛,看向方蕩,随後這小東西微微歪了歪頭,朝着方蕩伸出兩個小小的爪子,似乎要方蕩抱一抱。

方蕩卻一下流出口水來,這東西一看就非常好吃的樣子。

尤其是包裹這小東西的粘液擁有極強的腐蝕力,将小東西身下的桌子瞬間溶出一個大洞,這小東西如同呆在泥地上,正在飛速的下沉着。

劇毒,這綠色的粘液一定是劇毒!

就在方蕩準備将其抓起來嘗嘗味道,甚至開始琢磨一會送來午餐饅頭後就夾着這小東西吃的時候,奇毒內丹一下從方蕩口中竄出,朝着那小東西飛去。

那原本還朝着方蕩伸出兩只爪子的小東西一見到奇毒內丹,立時露出驚慌的表情,似乎遇到了天敵,艱難轉動尚不熟練的身軀,想要逃走,正巧此時碧綠色的液體溶開了桌子,小東西吧嗒一聲掉在地上,随後這小東西揮舞爪子在地上抓撓,配合着碧綠色液體的腐蝕之力,竟然如同在水中游泳一樣,急速下潛,逃走。

奇毒內丹在空中微微一頓,猛的膨脹一下,從中噴出一群螞蟻來,這些螞蟻頭頂上嫣紅一片,赫然正是當初奇毒內丹吞吃下去的那些巢蟻。

巢蟻兇猛,如同一群戰士,視死如歸的沖殺上去,将如同松鼠般的小東西四周的地面挖開,形成一道道的壕溝,同時不少巢蟻趴在壕溝中等着那小東西的到來。

那小東西一旦遇到壕溝,前行的速度變立時緩慢下來,如同車輪陷入雪中一樣,一群群的巢蟻沖上去,嚼吃碧綠色腐蝕性極強的毒液,不過巢蟻顯然不是毒液的對手,吃下毒液的同時,便腸穿肚爛,融成黑水。

在這些巢蟻的努力下,小東西的速度越來越慢,此時奇毒內丹從天而降,一頭就撞在了那小小的東西身上。

奇毒內丹似乎變成了一個海綿,将松鼠般的小東西還有包裹着他的碧綠色的液體盡皆吸入到了奇毒內丹之中。

随後奇毒內丹晃晃悠悠的東倒西歪,原本嬌翠的顏色變得極為暗淡,如同一個疲憊的孩子,在空中艱難的挪動,撞了方蕩鼻子兩下後,才找準了方位,鑽進了方蕩口中,沉睡不起。

這一切來得太快,方蕩還沒有來得及吃,就被奇毒內丹搶了先,這使得方蕩多少有些不開心。

不過方蕩也沒太在意,因為這東西他吃下去,也是為奇毒內丹吃的,方蕩砸吧砸吧嘴,相當遺憾,将蛋殼拿起一塊來,放在嘴中,這蛋殼現在沒有之前那麽堅硬了,嚼起來嘎吱嘎吱的,吃起來味道還不錯的樣子。

方蕩吃掉了蛋殼,心中的遺憾早就抛到腦後,用舌尖晃動了下奇毒內丹,奇毒內丹完全沒了之前的活潑狀态,死氣沉沉如同一塊石頭。

方蕩閉上眼睛仔細感知了一下奇毒內丹,奇毒內丹似乎完全陷入了冬眠,一點聲息都沒有了。

不過方蕩确信,奇毒內丹完全沒有任何問題,或許就是吃飽撐着了。

“爺爺們,你們不是說這蛋是盤古始定混沌的寶貝麽?龍卵龍胎?或者是某種法寶?我怎麽覺得,這東西和這三樣都不搭邊?

四周一片沉默,不久之後,方蕩的爺爺最終興奮的開口道:“蕩兒,我們查到了,若不是這東西破殼而出,還真就叫人看不出端倪來,這東西應該叫做灼地墨蟲,在異蟲錄中被歸為劇毒妖類,這東西在無盡妖洞之中也算罕見,成蟲後在地下打洞,盤踞百裏地盤,百裏之內一切存在盡皆被其當成食物吞吃,相當可怖,不知道那個王八蛋竟然将這東西帶到了玄天大陸上。”

方蕩沒怎麽太在意這灼地墨蟲,畢竟這看起來像是動物的蟲子已經被奇毒內丹給吞吃掉了。

方蕩的爺爺開口道:“蕩兒,以後有不認識的東西,盡管來問我們,就算一時看不透,但總能在如山典籍中幫你找出來歷端倪來。”

方蕩用力的挖了挖耳朵。

随後方蕩的日子再次恢複如常,每日除了吃飯睡覺就是舞劍。

四天後,方蕩依舊還在舞劍,此時有敲門聲響起,方蕩看了下窗外,似乎還不到送飯的時間,心中詫異的同時收了劍,打開房門。

房門外面站着一個一身翠衣的侍女,侍女雙手捧着一個托盤,盤中是一件繡着豹紋的黑色綢質袍服,袍服上還有一雙做工精良的千層底快靴,在旁邊放着一頂黑色帽子,帽子上插着一根雉雞翎羽,顏色跳脫威風凜凜。

“大都統,請随我去沐浴更衣,王爺要見你。”

侍女說話口音軟糯,身子猶如風中柳樹般微微擺動,眉目間,有着說不盡的風情。

同時一股淡淡的香風吹來,使得方蕩先酥軟了幾分。

第 69 章 新生

眼瞅着雲劍山弟子如同潮水般退走,方蕩背後卻依舊如同懸着一把鋒利寶劍,随時都要刺透他的皮膚,斬下他的頭顱.

因為雲劍山弟子臨走之時看向方蕩的眼神實在是太恐怖了,鋒銳的目光就像是一根根刺入心髒之中的冰錐,冷得人渾身發抖。

不過,在爛毒灘地長大的方蕩沒什麽值得畏懼的,大不了就是死亡罷了,而對于方蕩來說,在爛毒灘地中的日子,他每天、每時、每刻都在面對死亡。

送走了雲劍山衆弟子,笑容可掬的毒冢尊者一張臉陡然變了模樣。

冷漠!

只有這個詞才能形容此時的毒冢尊者,他的眼睛之中看任何存在的光都充斥着冷漠的情緒,就像是一只昆蟲在看着四周一樣,似乎此時站在那裏的不是毒冢尊者,不是一個大活人,而是一只披着人皮的大蟲子。

與此同時,從天而降的一團團碧火在空中直接迸碎,化為星星點點的火光消散無蹤。

一刻鐘之後,退走的子雲山忽然一愣,猛的扭頭,他們此時已經退出了爛毒灘地,從這裏回頭看去,一切都被爛毒灘地上的藥渣丘陵遮掩,只能隐隐約約看到山巅上的火毒城。

子雲山驟然停下,立時引起了連鎖反應,近千雲劍山弟子盡皆停下來。

林師兄頓足在子雲山身邊,好奇的道:“師父,怎麽了?”

子雲山臉上的肌肉抽動幾下後道:“上當了!”

淩羽此時臉色也是一變,“對,以火毒仙宮的陰狠性子,萬萬沒有理由就這樣放咱們離開,咱們走得太輕松了,他門中一定有什麽別的事情,無法分派出人手來抓我們。”

林師兄腦子相當好使,聞聽此言當即恍然,捏住手中劍道:“師父,咱們殺回去。”

子雲山搖了搖頭道:“已經沒有機會了,火毒仙宮是不允許外人進入的,那小子顯然還不夠格成為火毒仙宮的弟子,只能被安放在火毒城。”

“只要那小子在火毒城中,咱們就還有辦法,罷了,一切等你的幾位師兄和大師姐回來了之後再說。”子雲山似乎一下又蒼老了許多,額頭上蹦出數道皺紋,眼角也生出密密的細紋來,整個人臉上露出一種心力交瘁的疲憊來。

林師兄扭頭看向火毒城的位置,用力捏了捏拳頭,可惜他沒有足夠的力量,不然此時一定一劍斬破火毒城。

淩羽怎麽不知道林師兄的想法,嘆息一聲道:“可惜,我的劍奴尚未煉成,不然有劍奴相助絕對不會叫那小子逃離。”

子雲山扭過頭來道:“我輩不想遭受無端屈辱,不想無力拯救親人,所以要辛苦修行,磨砺劍法,希望今日之辱是你們前行大道上的踏天石,以我為教訓,每當你們修行懈怠之時,就想一想我的事情,女兒被殘殺,卻無力拯救,門中寶劍被掠奪,卻無能為力,記住,這就是弱者的待遇。”

一衆雲劍山弟子盡皆默然。

無盡妖洞邊緣,一個身材粗壯的男子,不知道原本是什麽顏色的衣服此時已經被鮮血染成血衣。

一直不停地揮舞着一把十米長巨劍的血衣劍客手中的巨劍劍身陡然铮鳴一響,聲音急促。

血衣劍客猛的收劍,不理會四周朝他潮水般湧來的妖魔,凝眉望向東南方向,臉上神情凝重至極,此時那些無形幽影般的還有化形擁有身軀的妖魔已經沖到了他的身前,如同一道大浪一般拍擊下來,眼瞅着他就要被大浪淹沒,此時他身下的影子赫然竄出,收走他的寶劍。

一劍殺四方!

這一劍将四周的妖魔盡皆劈成兩半,血衣劍客如同矗立于一朵菊花的正中央,鮮血飙飛,化為一場豪雨,将血衣人的黑色血衣再次塗抹上一層豔紅的顏色。

滿臉鮮血的血衣人此時依舊雙目凝望遠方,似乎此時此刻身周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血衣劍客名叫劈山劍,在雲劍山中排行第四。

在無盡海域,潛入深海之中剛剛殺掉一只五百年成精巨蚌,從白嫩的蚌肉中挖出一顆珍珠的少年,用手中三十厘米長,熒光閃爍如同水下燈火的短劍片下一塊細嫩蚌肉,送入嘴中,和着海水嚼吃下去,一臉滿足。

短劍驟然大放光華,顫動不休,少年神情忽然一動,不由得驀然扭頭,一頭長發在深海之中如同海藻一般劇烈的搖曳晃動。

少年看向漆黑的遠方,随後少年雙目放光,伸手一捏手中剛剛得到的珍珠,身前的海水驟然分開,大海海水在他面前如同布匹般撕裂,少年急速上升……

大海深處陡然傳來一聲咆哮,整個大海陡然震顫起來,海底污泥翻滾,氣泡升騰,如同水沸。

是龍吟,這少年竟然惹了大海之主的龍族。

少年劍客名叫子午劍,在雲劍山中排行第五。

山巅上,膝上橫放一把龍紋寶劍,長發飄飄,一張仙子般清麗面容,身後如同影子一般的捧劍劍奴在規規矩矩的捏肩敲背,山下是數不盡的身形巨大的蠻族屍體,頭頂上烏鴉亂叫,不時落下來啄吃新鮮的屍體。

女子一直眯着眼睛,膝上長劍微微一顫,女子忽然張開,天地間好似炸開一道霹靂,流光亂閃,女子合上雙目,提劍起身,身後的劍奴老老實實的将龍紋寶劍捧在手中。

閉目女子名叫冷容劍,在雲劍山中排行老大。

玄天帝國皇都中最大的青樓中,一個英俊潇灑的中年男子滿面汗水,正在床上折騰,正是緊要關頭,男子雙目忽然一亮,騰然擡頭看向遠方,原本因為興奮而潮紅的一張臉瞬間陰沉下來,在他身前不遠處的桌上的長劍嚓的一聲竄出半尺,然後開開合合,嚓嚓作響,發出焦急的催促聲。

中年男子看了眼身下一臉莫名的花魁的面容,他在這裏許下千兩白銀的代價,才得以登堂入室,和這號稱人中花,蜜中蕊的花魁嬢女颠鸾-倒鳳。

中年男子嘆息一聲,拔吊便走。

身後只留下龜奴們的一聲聲呼喊:“客官給錢啊,給錢啊,他娘的狗**#,狗入的雲劍山的弟子嫖-娼不給錢啊……”

中年男子名叫倜傥劍,在雲劍山中排行第二。

此時此刻,散布在玄天大陸,無邊海域,無盡妖洞,嗜血蠻國的雲劍山弟子紛紛開始啓程,不管自己此時在做什麽,都暫且放下。

方蕩被帶回火毒城中。

此時的方蕩已經被洪正王親口加封為大都統,再非以往靖公主門下侍衛的身份,不過至少現在,方蕩還沒有感覺到自己和以前有什麽不同。

方蕩被直接帶入王府中,被關入一間還算寬敞的房間中。

随後,除了按時送來的衣食,還有幾個大夫來給方蕩療治傷勢外,就沒有人理會方蕩了。

方蕩似乎被完全遺忘掉了。

方蕩并不知道什麽叫做大都統,不過他的爺爺們知道。

此時方蕩的爺爺們聚成一個圈,圍坐在方蕩周圍,齊刷刷的看着方蕩。

一個個老家夥沉默不語,似乎想要用自己的眼睛先将方蕩看透。

而方蕩閃爍着一雙叫人一眼就能夠看透到底的清澈無暇的大眼睛,腦袋轉過來轉過去的看着四周的老家夥,眼中充滿疑惑,顯然不理解為何這些爺爺們要圍着他看個不休,而且一個個眼神咄咄。

茶水滾滾,香氣四溢,發出沸騰的聲響。

捧着花白胡子的十祖爺爺終于眨了眨眼睛,随後四周的老家夥們齊齊揉眼睛,他們都覺得方蕩這雙寶石般清澈透底的眼睛實在是太明亮了,亮的似乎能夠灼傷他們的眼睛。

他們不得不承認,和方蕩對視,是一件不大容易的事情。

“你說你含着一顆叫做奇毒內丹的東西?有了這顆內丹,你就開始喜歡食毒?并且這內丹能夠給你帶來力量?”方蕩的三祖爺爺開口問道。

方蕩點了點頭,張口伸出舌頭來,不過上面卻沒有奇毒內丹。

“你說你的這顆奇毒內丹是你娘給你的?”四祖爺爺一臉凝重的注視着方蕩問道。

方蕩再次點了點頭。

四祖爺爺沉默了片刻看向方蕩的爺爺,方蕩的爺爺臉色極差,緩緩開口道:“文山那小子和我們這些老家夥不同,他從小就喜歡鑽研道法,但我不認為他能夠達到練就金丹的地步,我死的時候,他也不過剛剛進入練氣境界。可是,在爛毒灘地的石牢之中,不見天日,怎麽可能弄到奇毒內丹這樣的東西?”

一直都沒有開口只是搖頭點頭的方蕩忽然雙目一亮,問道:“你們說我爹也是修仙者?”

方蕩經歷了一場大劫之後,見識到了修仙者之間的争鬥後,對于修仙者有着格外濃厚的興趣,他不會放過任何一條關于修仙者的信息。

十位祖爺爺此時卻一個個面色沉重,心事重重,全都沒有說話。

許久之後,十祖爺爺開口道:“這件事我們以後再和你說!你有奇毒內丹的事情,絕對不可告訴其他任何人,再親近的人也不行!切記切記!大都統雖然只是個芝麻小官,但也算是能夠有所作為的職位,遇到事情多來問問我們這幫老家夥,保你仕途無憂。”

方蕩四周轟然一蒸,再張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頭頂上的房梁。

方蕩打了個哈欠,從床上坐起來,外面的天色還處于蒙蒙黑的狀态,正是一天之中最冷的時刻。

方蕩床頭側面就是一面鏡子,鏡子之中,方蕩幾乎不認識自己,他的皮膚光滑細嫩,臉色也白皙透亮,除了頭發被碧火燒焦太挫外,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美男子。

方蕩忽然伸手去摸額頭上的那原本烙印着奴字的烙印,竟然已經不見了,或許是随着他的蛻皮,被一同褪下。

算了下時間,靖公主說的一年一次的火奴點名時間也已經過去,也有可能是因為火奴死典上已經沒有了他的名字,所以他才褪去了那烙印,總之,現在的方蕩,是全新的,再也不是爛毒灘地上的卑賤火奴了。

如蠶化蝶,這是方蕩的新生!

第 68 章 不得不退

此時所有的人的目光都彙聚在方蕩身上,不是因為方蕩有多麽了不起,而是因為方蕩現在成了兩個門派的面子。

對于火毒仙宮的弟子們來說,若雲劍山弟子跑到火毒神宮的地盤上殺了方蕩,那麽雲劍山就将火毒神宮的臉狠狠地踩在了自己的腳下。

而對于雲劍山弟子來說,若是不能将方蕩斬殺奪回千葉盲草劍,那就不光是丢掉面子的事情了,更是違背了雲劍山祖訓破壞了雲劍山中寶劍不能落在火毒神宮之手的規矩,他們在場的每一個都是門派的罪人。

凡人要臉,修仙者比凡人還要臉!

方蕩不知不覺的成了漩渦的中心。

半空之中的方蕩眼瞅着就要落入群狼之中,眨眼間就将被分屍,連渣都剩不下一點。

就見方蕩猛的揮動手中的長劍,朝着身下湊過來的數十個雲劍山弟子斬去。

下面的雲劍山弟子簡直要笑出聲來了,他們是幹嘛的?雲劍山弟子,在他們面前舞劍,簡直就是關公門前耍大刀。

莫說此時方蕩面對的是數十個雲劍山弟子,就算他們這邊随便走出一個雲劍山弟子,也足以将方蕩斬殺劍下。

雲劍山弟子紛紛揮劍迎接,随後這些雲劍山弟子們便露出吃驚的神情,他們都是用劍的行家,一眼就看出來,方蕩手中的劍法竟然有了幾分火候,并且還是他們最熟悉的千葉盲草劍的盲劍亂斬。

這劍法乃是盲劍最初的根基劍法,如同盲人舞劍,四處亂斬,這盲劍亂斬不适合一對一對戰,但卻極為适合以一戰百的群戰。

這一手劍法施展出來,加上方蕩一路墜落下來的力量,竟也威風凜凜,虎虎生威。

此時方蕩雙目瞳孔驟烈的顫動着,和他口中的奇毒內丹的顫動頻率完全相同。

方蕩進入那種一切時間都變慢的激進狀态,在他眼中,地面上朝着他斬擊過來的劍速度都非常的慢,并且和之前面對淩羽那一劍完全不同,在那一劍下,方蕩只能看到一劍刺來,快到了方蕩肉身無法避開的地步,而現在,這些人的動作比淩羽的動作不知道慢了多少倍,一點點的往前蠕動,這樣的速度,方蕩完全不擔心自己是不是能夠避開這些劍,甚至方蕩覺得自己還有些時間可以用來思考一下,如何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用最小的力量來賺取最大的成果,将這些家夥斬殺在自己劍下。

就在此時,一道流火天降,比方蕩下降的速度快了十幾倍,如一道寬大的雷霆劈下,悶聲一響,這流火便在方蕩身下的雲劍山弟子之中爆裂開來。

雲劍山弟子當即如同被狂風吹動的紙片一樣,四處亂飛。

這一道流火生生在方蕩下降的位置上炸出一個大坑來,被波及的雲劍山弟子非死即傷。

方蕩瞳孔的顫動立時停止,舌尖上的奇毒內丹也同樣不再顫動,最終方蕩平安墜地。

方蕩竟然不為自己死裏逃生感到慶幸,反倒生出一種遺憾來,在剛才的一剎那,方蕩是真的覺得自己能夠殺掉好幾個雲劍山弟子。

随着方蕩一起落下來的,還有天空中一道占地數百平的大團火雲,徐徐降落下來。

火雲上站着一個大腹便便,笑容可掬的大胖子,火毒神宮的弟子一般都相貌英俊,身材消瘦,罕有這樣身形胖大的,不過他腳下的那朵火雲展現出了火毒神宮弟子的身份。

這大胖子陰恻恻的呵呵笑道:“雲劍山的人膽子越來越大了,以前偷偷摸摸在背地裏耍些手段也就罷了,現在竟明目張膽的跑上門來作死,啧啧,本尊應該誇你們膽色見漲呢,還是腦袋被驢踢了呢。”

能夠自稱本尊的在火毒仙宮之中地位一定不凡,至少在丹成之下的修士之中,已經算得上是佼佼者了。

地位上起碼和雲劍山的劍首子雲山不相上下。

這樣的家夥當然不會是無名之輩。

果然,子雲山見到這胖大的家夥,臉上便露出詫異的神情,驚奇道:“毒冢老賊,一年前聽說你煉丹走火,被毒王反噬,死無全屍,為此我特意歡宴三天,原來你竟沒有死。”

毒冢尊者一張肥大的臉上笑容如同菊花般綻放,竟然有些猥瑣,呵呵的道:“死了,确實是死了。”說着毒冢尊者将寬大的衣衫敞開。

這個舉動引來雲劍山弟子一片驚呼。

就連子雲山都雙目微微一直,顯然比看到本應該死掉的毒冢尊者還要吃驚。

雲劍山弟子當然不會因為裸體而驚呼,他們吃驚的是,毒冢的身軀竟然不是人的,而是一只甲殼大蟲的身軀,上面一層層的硬甲還有一個個微微顫動的小小觸手,看上去似乎像是一只大蜈蚣,但卻比蜈蚣肥大太多。

毒冢尊者竟只有腦袋和雙手是人的,剩下的軀幹乃至雙腳全都是蟲子模樣,這樣的模樣怪異驚悚,叫人看到就覺得心中難受。

與雲劍山弟子們露出惡心至極的神情不同,火毒神宮的弟子們臉上盡皆是驕傲的神情。

在火毒神宮弟子眼中看來,這人相蟲身乃是奪天地造化的大神通,相當了不起。

毒冢尊者呵呵一笑道:“子雲山,本尊煉成這玄蟻真蜈身軀之後,修為更勝從前,距離丹成只差一步之遙,而你呢?啧啧,滿頭白發,一身枯骨,這是垂死之兆啊,想當初你我一同修煉,你進了雲劍山,本尊進了火毒宮,依稀記得你的天賦可是比本尊略高一些的,看到你現在這個模樣,本尊真為你感到惋惜,好可憐呢,唉,也不知道本尊在成就金丹之前,能不能看到你身死道消,若是能等到你死,到時候本尊登天你入地,也算是一段佳話,啧啧,想起來,本尊就覺得興奮,到時候本尊定當舉辦盛大的歡宴,大醉三天以慰你在天之靈。”

子雲山和這毒冢尊者顯然是老冤家,都盼着對方早死,不過現在看來,子雲山是一定會死在毒冢尊者前面的了。

子雲山不願繼續這個話題,放目望去,頭頂上又有數百道流火降下,這裏是火毒仙宮的地盤,在這裏争鬥,火毒仙宮占盡了天時地利,除此之外,還有火毒城中的巨弩和正從火毒城中沖下來的黑甲劍戟軍士。

一旦等到火毒神宮尤一切準備就緒,別說殺了方蕩搶回千葉盲草劍,他們這些人恐怕連逃走的機會都非常渺茫。

殺方蕩的最佳時機已經錯過。

子雲山心中扼腕嘆息,眯了眯眼,開口道:“我今天一定要帶走這個狗東西,你火毒仙宮怎麽說?”

毒冢依舊是笑呵呵,一張肥大的臉如同彌勒佛一樣,這家夥越是笑得如此和善,越叫人想到他那蟲子身軀,叫人越是感到頭皮發麻。

毒冢尊者看向方蕩問道:“小子,你可願意跟他去?”

方蕩瞪着寶石般的大眼睛連連搖頭。

毒冢看向子雲山做了個沒有辦法,我幫不上你的表情。

子雲山咬着牙道:“好,這小子我暫且饒他一命,我現在只要千葉盲草劍。”子雲山說這句話的時候當真是心中在滴血一樣,叫他放棄女兒的仇恨簡直等于要了他的命,一千把千葉盲草劍也比不上一個子泥,不過子雲山現在也只能暫且放下自己的小仇,先顧全門派臉面。

毒冢尊者再次看向方蕩,方蕩還是瞪着那雙純真清澈的大眼睛不住搖頭。

毒冢尊者再次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來,随後語重心長的道:“子雲山,咱們也鬥了三四十年了吧?本尊勸你還是打消要回千葉盲草劍的念頭,不然這裏就是你的埋骨之所。”

毒冢尊者掃了方蕩手中的千葉盲草劍一眼,随後露出失望的神情:“可惜這把劍尚未生出靈性,要是生出靈性了,我保證将其的靈性抽出來,與雲劍山其他七把寶劍的靈性一起釘在仙宮大門上,為我火毒神宮看守門戶,這樣一來,本尊也算是在仙宮中揚名了。”

雲劍山之所以立下規矩,規定雲劍山中的寶劍絕對不能落在火毒仙宮手中,就是因為火毒仙宮竟然将歷次和雲劍山争鬥得到的寶劍靈性抽出,生生釘在火毒仙宮大門上,從此受盡苦楚,還要為火毒仙宮看守門戶如同看門狗一般。

要知道,雲劍山的寶劍所生出靈性往往是歷代劍主烙印在劍身之中的精神力量所化,釘了一把雲劍山寶劍的靈性,其實就等于将這把劍多則數十位少則十數位的劍主一起釘住,再加以折磨羞辱,将雲劍山歷代劍士當成看門的奴役。

這手段卑劣至極,叫雲劍山上下弟子嘗盡屈辱。

當然火毒仙宮最初也不是這麽做的,是雲劍山将火毒仙宮的十位尊者廢掉修為後丢入糞坑中浸泡數年致死才做出這樣的報複舉動。

兩個門派之間誰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所以再惡劣的手段用在對方身上,自己一方上下都覺得心安理得。

“好好好,這人我一定要殺,劍我也一定要拿回來。我倒要看看,火毒神宮能夠包庇保護這個家夥多久。”子雲山說着,一雙眼睛死死的看了方蕩一眼,随後朝着身後一擺手,雲劍山弟子當即齊齊退走。

事情已經不可為,現在就算雲劍山将所有的弟子的性命都交代在這裏,也未必能夠殺得了方蕩。

子雲山已經調動其他十二位目前身處各地的雲劍山精英,到時候就守着火毒城四周圍獵,見人就殺,即便弄不死方蕩,要不回千葉盲草劍,也要惡心死火毒仙宮!

第 67 章 巨鬥

一頭碧色,滿臉邪魅笑容的男子腳踏碧火,嘿然一笑道:“原來是雲劍山的雷音飄羽劍,久仰大名,今日一見不過爾爾,想來傳言之中的話大多名不符實。”

淩羽被碧色男子挖苦,目光凝固在男子身上,眼中光澤流轉,随後冷笑一聲道:“原來是火毒神宮的碧霄,怪不得臭氣熏天,毒味觸惱,我說,你最好離我遠點說話,我怕髒了我周遭的空氣。”

雲劍山和火毒神宮彼此之間有着數百年的恩怨,兩派弟子,未出山門之前,對于外界認知最多的就是對方門派之中的各個佼佼者。

淩羽和碧霄,都是兩派之中排的上號的存在,彼此之間雖然未曾見過,但卻很容易就能夠從對方身上的一些特點對號入座。

與此同時,天空之中如同下了一場火焰暴雨,一道道的火焰從天而降,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天破了,流火亂飛。

咚咚咚咚,爛毒灘地上遍地開花,藥渣在空中便燒焦成灰,随風遠去,簌簌然如同下了一場黑色暴雪。

一個個英俊非凡的男女出現在雲劍山弟子對面,這些男女盡皆身穿碧色長袍,背後一個大圓,內中有寫毒字,也有寫着獨字,還有些寫着林字城字的,他們大部分身後都背着攪爐劍。

這些男女顯然都是火毒仙宮的弟子,在數量上和雲劍山弟子旗鼓相當。

方蕩坐下的兇獸一路狂猛的上竄,方蕩卻震驚無比的扭頭望着身後。

方蕩的腦中,完全沒有想到過修士原來是這個樣子,此時此刻,方蕩心中甚至都沒有了生死的概念,滿腦子的只有一個念頭——我也要成為修士!

怪不得靖公主好好的公主不做,每日拼命練習,放棄了一切,只為修仙!

眼瞅着方蕩一路向上,淩羽雙目眯起渾身上下傳來爆豆子一般的聲響,遠遠看去,就見淩羽身上的衣衫之下似乎有什麽東西彈動一般,突突亂跳,從淩羽雙手露出的皮膚上可以看到淩羽身上的一個個竅穴如同嘴巴一般的張開,突突彈動。

見到對景,碧霄那張邪魅的臉上露出認真的神情來,雙手十指微微搓動,血管開始在皮膚上顯現出來,別人的血管都是青色的,他的血管卻是純黑色的,看上去千萬道溝壑,這些血管之下同樣有一個個竅穴張開,內中噴吐出袅袅碧色煙氣,使得碧霄如墜霧氣之中,遠遠看去,只有一個煙團懸浮空中。

雙方出手,一個必殺方蕩,一個絕對不允許方蕩被殺。

現在這個時候,原因不重要,要殺的人是誰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進了我的家門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殺人,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氣,這口氣火毒神宮要是都争不到的話,那麽火毒神宮的弟子們以後都沒臉再走出火毒神宮了。

夏國第一修仙門派的名號,也将直接讓給雲劍山。

可以說,此時此刻,已經是門派之争,而不是私人恩怨。

方蕩身後如同有兩顆隕石在互相撞擊,咚咚巨響,方蕩最初後了一眼之後,就再也不敢去看,爆裂的炸力雖然距離他還有一段距離,但一U就将他的面容刺傷。

而且方蕩坐下的那頭虎面兇獸也險些被從山腰上被震下去。

在方蕩頭頂上,就是一片混亂爆裂。

一道道的碧火游走,落在方蕩身上,便将方蕩的皮膚灼出一個深坑,痛入骨髓。

不過這些碧火叫方蕩痛苦的同時,卻讓奇毒內丹開心無比,因為這碧火之中竟也含毒,并且這毒非比尋常,凡間少有。

好在這碧火只是零星撞擊在方蕩身上。

碧火和破碎的劍氣夾擊之下,方蕩只能如狂風之下的小草,緊緊的趴在兇獸的後背上,乖乖等待兇獸吞噬掉甚至連頭都不敢擡。

眼瞅着方蕩就要被虎頭兇獸背負着攀上懸崖,只要上了懸崖,就能回到火毒城,就在此時方蕩忽然感到周遭猛的一空,那種感覺就如同睡夢之中猛的一腳踏空一般,渾身上下驟然生出一層白毛汗來。

方蕩的身形直線下墜,耳畔傳來一聲哀鳴,那頭背負方蕩的虎頭兇獸被一道劍氣刺中腦袋,虎頭般的腦袋當即爆炸開來,如同爆米花一般破裂。

抱着虎頭兇獸的方蕩随着虎頭兇獸的身子一起墜落下去。

此時此刻方蕩口中的奇毒內丹開始急速的顫動起來,方蕩眼中的世界開始驟然變得緩慢起來,除了碧霄還有淩羽的動作外,其餘的一切都變得如同慢鏡頭一樣,一個格一個格的跳動。哪怕是碧霄和淩羽,原本的動作方蕩根本看不清,但現在雙方的動作卻都落在了方蕩眼中。

四周傳來的聲音也一下拉長了語調,聽起來充滿奇幻,似乎深海海底遙遠處傳來的聲響一般。

鄭先清楚地看到一道鋒銳的劍氣朝着他激射過來,直灌腦門,這一道劍氣在正常情況下,或許比人眨眼的速度還快,但在此時的方蕩眼中,這劍氣的速度只相當于強弩之末,雖然依舊很快,但方蕩有信心自己能夠避開。

然而,腦海之中的想法和肉身的速度存在着巨大的差距,方蕩覺得自己能夠避開,那是憑借着平時的經驗來預估,但肉身卻遠遠達不到他腦海中想象的自己能夠達到的速度。

這是一種巨大的反差,似乎自己的腦子存在于另外一個世界,身軀和大腦之間的聯系差了數十秒的時間,之前方蕩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不是方蕩以前和現在有什麽區別,而是攻擊他的這一道劍氣太快太急。

方蕩雙目瞪得大大的,拼命地想要挪動身軀,卻根本無法躲開這一擊。

就在這個時候,一團碧火襲來,撞擊在那劍氣上,雙方在方蕩身前不到一米的距離撞擊爆裂,巨大的爆炸将方蕩直接炸飛,咚的一聲撞擊在大山陡峭的岩壁上。

方蕩趁着這個機會連忙死死的攀住岩壁,流火亂竄,深深嵌入放大的胸口之中,每一道碧色流火都如同一個火炭,方蕩的皮肉簡直就像是雪堆的一樣。

方蕩咬緊牙關,忍住劇痛,開始拼命爬山。

一道道的劍氣朝着方蕩激射而來,卻都被一團團碧火的撞擊下崩散無形。

方蕩就在這聲聲爆炸之中蹒跚向上,大多數時候每一次爆炸都将方蕩炸得從岩石上跌落,炸得岩石酥爛破碎,此時此刻方蕩後背上的衣服已經褴褛當成了一條條,頭發都被迸濺的碧火燒光,用狼狽不堪來形容方蕩實在是再恰當不過了。

不過雖然方蕩狼狽無比,但方蕩心中卻如同燃燒着一團火,雖然他再沒有回頭去看身後淩羽和碧霄之間的争鬥,但方蕩心中卻已經都充滿無限向往,他現在想的不是自己在這爆炸之中會怎麽死,而是如何才能成為身後争鬥的那樣的存在,那才是真正的執掌了天地權柄的存在。這樣活着才擁有真正的尊嚴!

方蕩堅定地認為,只有這樣的存在,才能夠見識到天地之間最美的風景,享受到天地之間最美的一切。

方蕩堅定的攀登着,似乎自己正朝着變成修仙者那樣的存在一路狂奔。

然而,轟的一聲巨陣,方蕩身後爆開一個巨大的火球,內中包裹着上前把四處飛濺的分揀,雙方的劇烈爆炸,直接将大山半山腰挖出一個大坑來。

原本一路向上攀爬的方蕩随着破碎的岩壁再次跌落下去。

就如同美夢被現實碾碎,方蕩覺得自己距離身後亂鬥的修仙者們距離只有咫尺,此時夢醒,咫尺變天涯。

方蕩的身子在空中翻轉着,在他的眼中,倒影着雲劍山弟子和火毒仙宮弟子們之間的人影對撞。

山下火毒神宮和雲劍山弟子之間的大戰已經開始。

那些等級較低的弟子之間的争鬥還好說,沒什麽太驚世駭俗的地方,但那些等級較高的弟子之間的争鬥便完全不同了,基本上這樣的弟子之間對的争鬥周圍數十米內再無任何存在。

藥渣翻滾,毒氣流溢,如大海亂湧,長江澎湃。

一方碧煙滾滾毒氣騰騰,另外一方則劍氣縱橫,龍蛇游走。

方蕩看得熱血沸騰,恨不得能夠加入其中,但他知道自己的力量遠遠不夠,一旦牽扯其中必死無疑。

夏國最大的兩個門派火并,并非是因為一個方蕩,而是雙方數百年的積怨爆發,方蕩只是點燃爆竹的火撚,一旦火撚引燃了第一個爆竹,剩下的事情,就和火撚完全無關了。

方蕩不住的下墜,但方蕩并不放棄,方蕩不斷的伸手在空中抓住一塊塊石頭,希望能夠借力靠近距離他只有兩三米遠的岩壁,但這區區兩三米遠的距離,對于方蕩來說就像是天地之間的差距,正如他和修仙者之間的差距,似乎就是方蕩永世無法到達的彼岸。

眼瞅着方蕩身形急速下降,地面上的雲劍山弟子發了瘋般的朝着方蕩身下彙聚過來。

一夫拼命萬夫莫敵,火毒仙宮的弟子雖然并不遜色于雲劍山弟子,甚至因為用毒的關系,手段花樣繁多,。

但他們和懷着雪恥之心而來的雲劍山弟子不同,終究不願為了一個區區方蕩和雲劍山弟子以命換命。

是以在雲劍山弟子不要命的甚至是以命換命的沖擊之下,火毒神宮弟子們不得不退,直接将方蕩暴露在雲劍山弟子的劍下。

只要方蕩跌落在地,數十個雲劍山弟子将如同車輪一般的碾壓過來,将方蕩碾壓成為一塊廢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