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6 章 兇獸出閘

三匹快馬盡皆不凡,踏出一路煙塵,從極遠處駕馬奔向一座城池。

眼瞅着那座輝煌古城出現在三人眼前,三人勒住馬頭,三匹健馬鼻端噴出股股凝白長霧,在這寒冬時節汗流浃背,渾身煙氣缭繞,猶如天上下凡的神馬一般。

“娘,我總覺得,你這樣做不太好。”三匹馬最左邊遮掩着面目一個拉下面罩,露出一張清麗面孔,開口說道。

為首的女子也拉下面罩,露出一張雖然看上去有不少歲月痕跡,但卻風韻十足的面容來,并且張面容有着一種經歷了無數磨難後才有的堅毅從容,這樣的女子年輕的時候絕對是傾國傾城的風流人物。

女子笑道:“有什麽不好的,行走江湖就要不拘小節,不然的話,吃虧的只是自己。”

右邊的女子拉下面罩來,用力的喘了口起,然後皺眉道:“可是,娘,你用麻藥放倒了那三個行商武人,搶了他們的這三匹快馬,是不是有些不太厚道?”

女子冷笑一聲,搖頭道:“有什麽不厚道的?你們沒看到他們看你們的眼神充滿惡念麽?要是從前,我就挖了他們的一對招子,現在才取了他們的三匹馬,他們感恩戴德還來不及呢。我母蛇蠍的名號,難道是白來的?”

“娘教你們一個道理,你們要是打算在一地常住,那麽自然要與人為善,寧可吃些小虧,圖個清淨。但若是行走江湖,那麽還需怎麽快意怎麽來!”

旁邊的兩個女子正是丁酸兒和丁苦兒兩姐妹,顯然,兩女生性厚道,對于母蛇蠍這番言論并不是太認同。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前途漫漫有的是機會言傳身教。

母蛇蠍也不想一口吃個胖子,所以沒有更多的說教,翻身下馬,一拍馬屁,那渾身汗氣滾滾苦不堪言的健馬如蒙大赦,當即跑開了。

丁苦兒、丁酸兒兩個也下了馬,丁酸兒、丁苦兒兩個各自從兜中拿出豆餅,給兩匹馬送到嘴邊,等兩匹馬狼吞虎咽的吃了半飽,取了飲水給兩匹馬喝了,這才拍了拍馬臀,兩馬在兩女肩頭蹭了蹭緩緩跑開。

遠處被母蛇蠍打走的那匹馬似乎嗅到了豆餅的香味,遠遠看着,不敢過來,丁酸兒抿嘴一笑,跑過去,将剩餘的豆餅全都丢在馬匹身前,拍了拍馬脖,将水倒入凹石上,這才歡快的跑了回來。

母蛇蠍看着兩女,眼中神情溫柔,但随即板着一張臉道:“婦人之仁,小女子的矯情!”

兩女吐出舌頭一笑,她們從小聽慣了母蛇蠍的謾罵知道母蛇蠍面惡心善,對她們實在是兩個好到骨子裏。

母蛇蠍見兩女不将自己當成一回事,也不惱,扭頭朝着那座夏國都城走去。

兩女一邊一個跑到母蛇蠍身前,丁酸兒問道:“娘,火毒城的那些看守公主府的家夥們說恩公來到了望京,但望京這麽大,咱們到哪裏去找啊?”

母蛇蠍遠遠眺望望京城內連綿的建築,一時間也略有一些犯難,開口道:“既然是一位公主又是要嫁給三皇子,總有落腳的地方,打聽一下,應該不難找到。”

……

大皇子身後也有一名侍從急匆匆的跑來,大皇子感覺事情不對頭,連忙走上前去,那侍從低聲在大皇子耳邊耳語幾句,大皇子面色驟變,陰晴不定。

大皇子不由得朝着三皇子望去,這才看到,三皇子也在看着他。

“大哥,咱們都在等着一個消息,現在,那個消息似乎不遠了,老家夥此次續命失敗,神智不清,命不久矣!”三皇子傳音過來。

大皇子開口道:“三弟,我最後再邀請你一次,咱們兄弟其心其利斷金,你的本事,我沒有,我的本事你也沒有,咱們兩個聯合在一起,不愁不能振強夏國,我為皇帝你為相,咱們兩兄弟一起永垂青史,如何?”

三皇子哈哈大笑:“青史我自然是要永垂的,但可惜,我不打算帶上你,雖然我不大願意說得這麽直白,但現在必須明白無誤的告訴你,你的優柔寡斷,只能拖我的後腿,我與大哥你之間,道不同,不相與謀。”

大皇子目光微微一閃,随後搖頭嘆息,沒有再說一句話,不過大皇子的眼中殺機迸現,此時的大皇子眼中再無親情,只有仇寇!

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間猶如裂開了一道不可逾越的深坑,從現在開始,這兩個人之間再無轉圜的餘地,最終只有一方身死才能了局,兄弟做成這樣,實在是叫人唏噓!

大皇子還有三皇子之間的傳音密語,沒有人能聽得到,大部分人也根本不可能知道炫龍皇帝已經病危,随時都有可能一命嗚呼。

炫龍皇帝一旦身亡,不管炫龍皇帝有沒有留下遺诏,夏國必亂,三皇子不會叫大皇子繼承皇位,大皇子也絕對不會放棄屬于他的皇位。

遺诏這東西,最終只會出現在勝利者的手中。

一場龍争虎鬥,即将在沒有了炫龍皇帝坐鎮的望京上演。

炫龍皇帝沒有在生前将兩兄弟其中一個處理掉,實在是一個敗筆,夏國若亡,便是由此而始!

想憑一封遺诏就封堵了一個野心黑洞,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三皇子此時已經有些肆無忌憚了,炫龍皇帝昏迷不醒,續命失敗的結果就是活不過三天,随時都有可能直接駕崩,現在這個時候,就是圖窮匕見,到了白刃戰的最後關頭。

他也好,大皇子也罷,都得将自己壓箱底的本錢全部拿出來,撕碎了對方。

掰腕子沒有什麽技巧,比的就是誰的力氣大,現在這個時候,就是三皇子展現自己的力氣的時刻,以雷霆之勢殺掉方蕩,占有靖公主,告訴在場的所有人,他三皇子,不容忤逆!順便告訴火毒城的洪正王,還有那些搖擺不定的牆頭草們,他三皇子沒有耐心給他們繼續搖擺的時間!

遠處的黃奴兒雙目微垂,看向皇宮的方向,沉默片刻後,重新将目光投入這場漩渦的中心,口中喃喃道:“梆子一響,大戲開鑼!”

最初人們覺得方蕩吃幾顆丹藥壯大一下聲勢依舊罷了,但當方蕩一口氣吃下去數十種丹藥各種珍惜藥材的時候,四周的人們全都呆住了,方蕩不像是要吃飽了打仗,反倒像是要将自己給活活撐死,這麽多大補藥,就算撐不死方蕩,也足以将方蕩給藥死。

雲劍山幾個修士大眼瞪小眼,他們算是比較有見識了,行走天下,遇到過數不清的奇詭之事,但是他們都搞不清楚現在的方蕩究竟是怎麽個情形,更看不透方蕩究竟要做什麽,這麽吃下去,簡直是必死無疑,但他們都相信方蕩不是傻子,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所以他們雖然驚訝,但更多的是好奇,拭目以待,看看方蕩究竟能夠玩出什麽花樣來。

三皇子看着那個如同野獸,吃個不休,似乎永遠都不會停下來的方蕩,此時忽然變得沒有耐心起來,他沒有時間在這裏耽擱,炫龍皇帝随時都會賓天,雖然他早就已經将一切都計劃好了,也準備好了,老謀深算的老藏君會為他安排一切,但有些事情,他總是要自己過問,他不放心任何人。

三皇子眯着眼睛開口道:“方蕩,你要吃到什麽時候?本皇子沒有時間跟你在這裏耗着。”

方蕩扭頭看了一眼三皇子,此時的方蕩因為吃掉了太多的補藥和治病強身的藥物寶物甚至是整塊的玉貝石,一雙眼睛泛起五色光芒來,整個人虛胖了一大圈,周身血管漆黑鼓起,看上去已經不似人形,方蕩的那雙眼睛,猶如野獸般冰冷純粹,沒有任何人類應有的情緒,三皇子被這雙眼睛一盯,竟然生出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這種感覺,叫三皇子心中大叫不妙。

三皇子不知道方蕩在搞什麽花樣,但他直覺上知道,不能叫方蕩繼續吃下去了!

三皇子之前還有些忌憚方蕩身前的人肉盾,但随着炫龍皇帝續命失敗,三皇子就像是一頭咬斷了缰繩的野馬,再無任何顧忌!

世事變化最是無常,前一刻還束手束腳,這一秒卻敢将天捅個窟窿!

落頭魔又怎麽樣?只要本皇子成為夏國之主,誰還敢說這三個字?況且,當前夏國,就缺他這樣一個魄力無敵的皇帝!

三皇子将一只手舉起,三皇子身後的送親隊伍陡然間一靜,随後,齊刷刷的将各自身上的喜服撕掉,露出下面的甲胄來。

“你們這幫混賬既然這麽願意擋在本皇子身前,那好,本皇子成全你們!給我斬成肉泥!”

三皇子一聲令下,身後的那些死士們齊刷刷的抽刀朝着那三十多個用自己的身體當成盾牌來護衛方家的老弱婦孺數十人沖去。

四周圍觀的衆人盡皆驚呼出聲。

這些死士都是三皇子苦心經營下來的,每一個都對三皇子絕對忠心,并且武道修為不低,最差也已經進入淬血境界,這樣的死士殺入那數十多個老弱婦孺之中簡直就如同虎入羊群,別說将這數十多個老弱剁成肉泥,就是将他們剁成血水都不成問題。

數十個老弱婦孺一個個驚呼出聲,他們臉上寫滿恐懼,顯然沒想到三皇子竟然這般喪心病狂真的動手,但他們卻依舊一動未動,他們不是在保護方蕩,他們保護的是方家對他們曾經的恩情,天下誰不怕死?最重要是死的值得。

此時此刻,就是他們人生中最值得的時刻。

他們從未提方家對他們有什麽樣的恩惠值得他們如此付出,他們也不去理會方蕩究竟是個怎麽樣的人,怎麽樣的存在,他們完全沒有必要理解,也不必叫旁人知曉,他們所求的是心中的安樂!

眼瞅着數十個死士就要殺入老弱婦孺組成的肉盾之中。

正在大吃特吃的方蕩猛然扭過頭來,方蕩那雙綻放着斑斓光色的眼睛中滿是嗜血的兇念,猶如一頭出閘的野獸,露出了兇厲的獠牙!

三皇子是一只被咬碎枷鎖的惡鬼,而方蕩則是一頭出閘的兇獸!

第 125 章 逆轉

大皇子下馬走出,來到方蕩身前躬身一禮,開口道:“這一拜,拜的是方家列祖對我夏國的忠誠。”

說罷,大皇子又是一拜,“這一拜,拜的是方文山和趙敬修的友情。”

說完,大皇子又是一拜,開口道:“這一拜,拜的是方文山對我的恩情,沒有方文山方大夫那一杖砸醒三弟,夏國可能早就衰敗下去了,沒有那一杖,我或許也已經做了地下亡魂,陰間孤鬼。”

大皇子這三拜,一下就将人們的記憶拉回了十年前,三皇子在望京中兇殘無道的殘殺,毫無緣由的株連,血流成河人頭滾滾的菜市口,歷歷在目,可以說大皇子這三拜,将三皇子一下就挂在了恥辱柱上,三皇子現在想要翻身去掉那落頭魔的外號,都不可能了。

大皇子用這簡簡單單的三拜,将自己和方蕩變成一夥的,将自己和有恩于天下的方家捆綁在一起,同時将三皇子變成了一個人人憎惡的兇魔,不得不說,這一手玩得漂亮。

三皇子看着四周各種不善的目光,眼角不由得抽了抽。

此時靖公主開口道:“三皇子,我記得幾日前你問過方蕩,問他你有什麽?滔天的權勢?練氣境界的修為?河水般滔滔不息的文采?還是叫天下變色的容貌?你說他不足做你的對手,那麽,現在的他,有這些,夠不夠?”

擺在三皇子面前的是一座小山,更有一城的百姓民心,那小山或許不值一提,但一城的百姓民心,重的叫三皇子喘不過氣來。

情勢陡然逆轉,就因為方家兩個字。

方蕩呆呆的站在那裏,腦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這一一切是怎麽回事,從爛毒灘地中走來的他,還無法分析這麽複雜的事情。

但有一件事方蕩明白,那就是這一次爺爺似乎沒有吹牛,方家真的有恩于天下,并且,方家真的很牛!

三皇子原本以為自己碾死方蕩就如同碾死一只螞蟻,卻沒想到此時的方蕩變成了一頭巨象,而他卻一下變得渺小起來。

要想殺了方蕩,就必須先踏碎了方蕩身前的那數十個百姓,那裏面有老弱婦孺,有貴人也有草民,他們現在是方蕩身前的一塊肉盾,稱不上堅不可摧,三皇子可以輕易的将其踏碎,但後繼而來的後果,不是他三皇子能夠承受的,此時的三皇子空有一身武力,莫大神通,竟然難以施展。

三皇子一雙眼睛眯了又眯,表情未變,心思卻已經百轉。

騎虎難下!

他若退,那就是将靖公主雙手奉上送給了方蕩,那簡直比帶綠帽子還可怕,還丢人。

三皇子萬難忍受。

一個連自己的女人都送給別人的家夥,自然絕對不可能成為夏國之主,人人唾棄。

繼續前進,踏死這幾十個蠢貨,将對他的聲譽造成巨大的影響,他将真的變成一個魔鬼,同樣被人唾棄。

現在三皇子不論是前進還是後退,都将成為笑柄,幾經衡量,三皇子當然不會退,但他也不想貿然出手殺了那些肉盾!

“方蕩,你可敢與我公平一戰?”三皇子都有些不敢相信這句話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要知道,在幾天前,方蕩才剛剛對他說過同樣的話。

情勢逆轉叫人心涼。

方蕩此時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幾乎要将他埋沒的那些各種寶物,有各種貴重的藥材,也有金銀重寶,其中甚至有一些法寶,也有饅頭小米之類的不值錢的物件,方蕩的目光凝固在那一隊隊的藥匣子上,那些都是各種補藥,方蕩甚至還看到玉貝石的蹤影,這些應該是那些對方家感恩戴德的人家将家中最值錢的物件拿了出來。甚至有些是鎮宅之寶。

方蕩聽到三皇子的言語,這才緩緩轉過頭來,随後方蕩忽然笑了起來開口道:“公平?要是大街上随便鑽出一只阿貓阿狗都要與我公平一戰,我豈不是要被活活累死了?”

這是幾天前三皇子用來蔑視方蕩的言語,現在被方蕩一字不差的送了回去。

三皇子被噎得嘴唇微微發抖,一張臉陰沉得比之前看到靖公主和方蕩親親密密的樣子還要難看,此時的三皇子坐下龍馬踏虹馬蹄開始踢打地面,随時準備朝方蕩沖來,而三皇子身後跟着的那些送親隊伍也開始躁動起來,他們都是三皇子蓄養的死士,三皇子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機,就是他們前沖的命令。

方蕩看了眼不遠處那具被踏碎了頭骨的屍體,深吸一口氣,緩緩站了起來,方蕩的目光最終凝固在擋在他身前的數十個老弱婦孺身上。

方蕩的臉上充滿了無畏的豪氣,此時方蕩心中回蕩起一幕幕的畫面,三皇子當日的嚣張可惡,爹娘在石牢中遭受的種種痛苦,還有剛才那個武将被一蹄踏碎了腦骨的畫面,對于方蕩來說,眼前這些用自己的生命保護他的人,一個也不能再死了!

他可以躲在人群後面看着三皇子拿他完全沒有辦法,但方蕩看出來了,三皇子絕對不是一個半途而廢的家夥,而眼前這些肉盾,顯然是擋不住三皇子的,這些人的死除了污掉三皇子的名聲外,毫無用處。

方蕩看了眼身旁的那一堆寶物上。

方蕩閉上眼睛,一幕幕的畫面使得方蕩胸口處憋悶住一股氣,不吐不快。

“蕩兒,眼前局勢,你想怎樣?”方蕩爺爺的聲音在方蕩腦中響起。

方蕩陡然張開雙目,嘴唇裂開,露出森白的牙齒,揚聲道:“我方家從無一個縮頭烏龜,你要戰,我便戰!”

這是方蕩首次對自己方家子孫的認同。

此時顧白還有早到剛好趕了過來,看到這個場面,雖然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麽,但依舊感到熱血沸騰,方蕩身上的那種豪氣,瞬間感染了周邊所有的人。

雲劍山幾個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即便之前方蕩亮出身份,他們都沒有感到太驚訝,其實就算方蕩說自己是炫龍皇帝的私生子,他們也不在意,人間的種種,在他們眼中皆是塵埃,但此時他們一個個都露出驚訝的神情,在他們來說,實在看不出方蕩有什麽本事能夠戰勝三皇子這樣的練氣境界的修士,方蕩之前是逼上梁山,不得不戰,現在他完全可以躲在肉盾後面,說着風涼話活活氣死三皇子,但方蕩卻并沒有這麽做,而是選擇去送死。

古怪的選擇,古怪的人。

劈山劍卻笑了起來道:“看來這小子對于自己身上的那種将蠱毒融入劍法之中的手段相當自負,剛才我還以為今天不必出手了,現在看來,咱們得準備好撈一個大蠢瓜了。”

子午劍搖頭道:“蠢到家了,你們猜這小子能堅持幾招?”

“三招,不能再多了,多一招我就吃了這個茶杯。”

“要是多了十招呢?”子午劍看了眼那個粗瓷茶杯,質地堅硬粗糙,吃到肚子裏一定不好受,順便問出一句無聊的話來。

“十招?哈哈,他要真的能接下三皇子的十三招,我就去吃屎!”偏鋒劍一張冷酷的臉上露出輕蔑笑容來,不是他看不起方蕩,而是雙方實力相差太多了,方蕩或許有隐藏手段,但三皇子也不是吃素的,皇家子弟,手中的隐藏手段,只會比方蕩的手段多,絕對不會少一點。

甚至可以說,雖然三皇子的修為遠遠比不上劈山劍,但三皇子身上的諸多寶貝足以叫劈山劍都心生忌憚。

遠處的黃奴兒雙目微微一閃,笑着點了點頭,“這小子蠢得可以,蠢得可愛。”随後黃奴兒嘴唇輕動,再次猶如老僧般的默默念叨起來。

三皇子眼瞅着方蕩說出這句貌似豪情橫溢卻傻得流油的言語,眼中神光不由得微微一閃,心中暗道:“爛毒灘地中長大的家夥果然蠢笨如豬!”

三皇子輕夾馬腹,踏虹當即邁步向前,朝着方蕩一步步走來,馬蹄敲擊地面發出嗒嗒的悅耳鈴音。

然而方蕩卻站着沒動,絲毫沒有走出來和三皇子正面對決的樣子,這叫三皇子心生一絲猶疑,難道說自己1這個家夥耍了?這家夥剛才是在随便說着玩?

方蕩開口道:“等我吃飽了,咱們便開戰!”說完,方蕩直接坐到了那一堆小山般的各種寶物之中,随手抓起身邊的各種大補藥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毒是什麽?

是補藥!

是藥三分毒,補藥這東西吃少了自然是對身子有益的,一旦吃多了,補藥就變成毒藥了。

《煉毒天經》中說得分明,所謂生克之道,就是将生變成克,将克變成生,方蕩是要将自己變成爐鼎,用自己的身軀将這些大補藥變成劇毒。

聽到方蕩這麽說,三皇子略微緊繃的神态松弛下來,意态悠閑,完全不再将方蕩看在眼中,在他眼中方蕩就是想做個飽死鬼罷了。

此時一個侍從急匆匆的從後面跑了過來,一直跑到三皇子身邊,氣喘籲籲的低聲說了句什麽,三皇子聽到後先是一驚,雙目精光綻放,随即露出一臉笑意來。

三皇子擺手揮退那侍從,志得意滿,看向靖公主,嘴角噙着一絲笑意道:“你這不知羞恥的賤人,要嫁給這個蠢夫,本皇子偏偏不讓,本來本皇子還想要和你結為道侶,你既然如此不知好歹,本皇子也就放棄這個念頭。”

“本皇子要與你當街洞房,叫這個姓方在旁邊看着,叫天下人看看,看本皇子如何占有你,如何占有這天下!”

四周人齊齊一驚,三皇子這句話說的太大了,如何占有天下?炫龍皇帝還在,他就這麽說,這簡直就是要造反!

三皇子一擺手,隊伍中間那四米寬窄的大床被扛了出來,咚的一聲砸在了三皇子身後!

第 124 章 有恩天下

第一百二十三章逆轉

“啊啊啊啊!太可惜了,就差一步就能夠進入第三層了!可惜可惜,太可惜!哈哈哈哈!我太開心了,竟然能夠進入第二層盡頭,我爹要是知道了一定對我刮目相看。”頭發淩亂如同雞窩,渾身上下衣服褶皺不堪的顧白一邊嘬着牙花子大叫可惜,一邊又哈哈狂笑,大呼開心,看上去猶如瘋癫了一樣。

在顧白身後跟着的是摸樣相同的早到。

此時的早到一臉沉思,扭頭看向身後的那座不起眼的二層小樓,小樓上拜經堂四個字,猶如有一種魔力一般,牢牢吸引住他的目光,他一臉意猶未盡的神情,若是可以的話,恨不得一頭再紮進去,一輩子都不出來了。

小樓大門無風自動,嘭的一聲關得嚴嚴實實。、

早到不由露出心痛的表情,他知道自己這輩子恐怕都沒有機會再進拜經堂了。

此時的早到似乎有些變化,整個人看上去更加沉凝穩重,雙目之中有流光隐隐閃爍,緩緩消逝。

顧白擡頭看了看天,随後一拍腦袋道:“小棗,咱們進拜經堂多久了?三皇子和好運之間也不知道分出勝負沒有,我在好運身上可是押了五百兩銀子的。”聽顧白的語氣他和早到之間的關系已經有了極大的進展,再不似之前那般彼此防備,甚至有些彼此親近的意思,不知道在拜經堂的五天裏,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早到皺了皺眉道:“我讨厭小棗這個名字,咱們進入拜經堂剛好五天,算下來,今天正是三皇子迎親的日子。”

顧白哎呦一聲叫道:“那咱們趕緊去看熱鬧啊!”

顧白走出拜經堂的院落,便扯着嗓子在院子裏吼了一聲,不久就有三四個宮女稀裏嘩啦的跑了過來,同時也将嶄新的衣衫袍服捧了來,直接在院子裏就給顧白更換衣衫,早到實在不習慣當着這麽多女子的面被脫個淨光,抱着衣服去了最近的房間更換,被顧白一頓嘲諷。

早到則罵顧白不知羞恥!

兩人關系越顯親密。

侍女用梳子仔細給顧白梳理亂發,顧白在侍女伺候下,一邊更換衣服,一邊看向早到所在的房間,雙目微微眯了眯。

顯然顧白和早到之間還有一層隔閡,對于顧白來說,他确實如他所言,很有包容性,只要是有本事的人他都能包容,但早到愛財這個毛病,他多少有些包容不下去,因為他對早到的要求比尋常的人更高。

一個愛財的人,注定不是一個能夠長久相處的人物,錢這個東西無邊無際,一山還有一山高,而人的欲望是多少金錢都無法滿足的。

顧白和早到在拜經堂中經歷了太多,彼此之間的關系已經相當融洽,堪稱老友了,但那裏沒有金錢,外面的世界卻不同,這個世界被金錢玷污的如同一個大染缸一樣,白身子進去都變成黑模樣了。要想視錢財如糞土,就得有錢財真的如同糞土一般的家世,沒有這樣的永遠不缺錢的經歷,又要不将錢財放在眼中,以這樣的要求來要求一個貧窮中長大的早到,實在太難了。

現在看來,他要想找真正的志同道合的夥伴,還是得從周邊那幫狐朋狗友裏面搜刮,可惜啊,那幫家夥或許視錢財如糞土,但一個個實在不着調,顧白的目标,是成為千古第一相,帶領孱弱的夏國一路走向輝煌,開疆拓土創下萬世基業,要想完成這個目标,靠一個人是根本不能做到的,夥伴是不可或缺的。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卻又有着叫他不能忍的缺點,早到是個人才,但只能當成人才來用,距離夥伴,太遙遠了。

顧白心中暗叫可惜,自傷孤獨的時候,早到已經換了一身幹淨衣服走了出來。

顧白和早到兩個都稱得上模樣英俊,此時兩個站在一起,衣衫光鮮,一個氣質高貴跳脫,一個則目光沉凝。

越發顯得兩人出類拔萃,與衆不同。

兩人一路走出庭院,再次來到那一大箱銀子前。

顧白笑道:“小棗,你這銀子我叫人幫你送到哪裏去啊?你在這望京恐怕連放箱子的地方都沒有吧?放在我這裏小心我收你保管費啊。”

顧白已經知道了早到的情況,身無一物,睡了好幾天大街,肚子餓得險些死掉,這樣的早到到那裏去存放一千兩白銀?早到這銀子難不成放到橋底下他睡覺的地方?

早到卻笑了道:“小白莫要看不起人,存銀子的地方我還是有的,你叫人送到揭皇榜的那條大街上的混沌攤上去,交給一個叫做黃醜兒的女子保管就成。”

顧白一愣,瞪大了眼睛道:“什麽?這一千兩銀子你要送到一個賣馄饨的女子那裏去?咦,黃醜兒,聽着耳熟,是了,她的馄饨蠻好吃,就是人太醜,有些影響食欲,你和她是親戚?”

早到搖頭道:“當然不是,當天被你的奴才踹了一跤,加上肚中無食,饑寒交迫,直接昏厥過去,是那個叫做黃醜兒的女子救了我,給我吃了一大碗馄饨,暖了身子,這才把我從閻王殿中拉了回來。我當時就說過了,這一碗馄饨的恩情我一定要報,這一千兩白銀,我分出五百兩來送給黃醜兒報恩。”

顧白一雙眼睛本就瞪得不小,此時險些要從眼眶中蹦出來了,定定的看着早到,捏了捏嗓子有些艱難的道:“你是要用五百兩白銀來換一碗馄饨,一碗馄饨不過三文錢,你給她十兩都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五百兩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你可想清楚了。”

早到鄙視的看了眼顧白,冷哼道:“那一碗馄饨救了我一條命,我的命難道不值五百兩?我現在就是太缺錢,不然這一千兩白銀應該都給黃醜兒才成。”

顧白瞪着早到,久久說不出話來,一雙眼睛似乎要将早到看個通透明白。

看着看着顧白忽然咯咯咯的笑了起來,那雙眼睛中多了一些別的什麽東西,原本他眼中總有一抹孤寂的顏色,此時那孤寂一掃而空。

顧白敲了早到肩膀一下,然後伸手搭在早到肩膀上,用力摟緊早到,哈哈大笑,随後忽然一本正經的道:“咱們插香結拜吧,以後大哥我罩着你!”

“滾開,我可沒有龍陽之好!”早到打了個寒顫推開顧白,跳開老遠,揚聲叫道。

……

三皇子座下踏虹這一次當真是踏虹了,馬蹄上鮮血殷紅一片,在這寒冬中冒着淡粉色的蒸汽。

三皇子的兇名本就極盛,此時越發顯得三皇子暴戾兇狠,四周圍觀者不禁齊齊噤聲,有不少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方蕩皺着眉頭,看着地上的那具逐漸冰冷的屍體,一臉的莫名其妙。

他完全不理解這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家夥為什麽沖出來送死,在他眼中這根本就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似乎那個家夥就是為了死在三皇子的馬蹄下而出現的,這樣的家夥愚蠢得叫人發指。

世界上總有那麽一種人,莫名其妙的出現,莫名其妙的離去,你根本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麽,更不知道他做的那些事情究竟有什麽意義。

其實對方不需要你知道他要做什麽,也不需要你知道他的存在、他做的事情有什麽意義,他需要的只是對自己的心負責,一切他自己知道就好。

方蕩正詫異的時候,人群中又擠出一個乞兒來,這乞兒看上去不過十幾歲出頭的年紀,衣衫褴褛,直接站在了方蕩前面,“我一無所有,只有一命可送!”沒人知道年輕人的來歷,年輕人也沒有說方家對他這個乞丐有什麽恩情,總之就是站了出來,送上一條性命。

方蕩正詫異間,一名老者從人群中走出來,拖家帶小,走到方蕩身前,咕咚一聲跪倒在地,不過,卻不是跪方蕩,而是跪天,老者仰頭對天說道:“方家對我鄭家有大恩在前,十幾年前只聽說方文山死在了火毒城附近,噩耗傳來,舉家悲戚,原本以為方家就此絕後,沒想到尚有一脈香火,老朽将一家老小奉上,即便死後化為厲鬼,也定保方家後人平安!”

遠處高頭大馬上的三皇子雙目微微一寒,這老頭拖家帶小,足足有七八個人,有三十多歲的壯年男子,也有十五六歲的少年,更有那呀呀學語的幼、童,上有老下有小,這樣的肉盾擋在前面,他還真不好下手,不是下不去手殺掉,而是殺掉他們之後,他落頭魔的惡名就算是徹底坐實了。

在另外一側,又有人走出來,不過是被一個老婦人生生用拐杖打出來的,是個三十出頭的中年漢子,這中年漢子一身錦衣,家境應該相當厚實,他手中捏着一個盒子,此時卻雙目泛淚,哭聲道:“娘啊,這生血丹是用來給你治病的,兒子費勁千辛萬苦才從妙醫鬼手那裏求來的,您将這丹藥送給方家子孫,你就活不了多久了。”

老婦人似乎氣急,用力頓着拐杖,呼哧呼哧的喘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中年漢子眼瞅着自己要将老娘活活氣死了,不敢怠慢,連忙将生血丹送到方蕩面前,一萬個不舍的将生血丹塞進方蕩手中。

一個個人從人群中走出來,在方蕩身前放下一樣樣的東西,不是家傳的寶貝,就是罕有的物件,有高官貴人,也有販夫走卒,這些人看都不看方蕩一眼,顯然他們的目标不是方蕩,或許在他們眼中方蕩不算什麽,他們送來的東西,是給方家的,是給那個自稱有恩于天下的方家。

方蕩呆呆的看着這場面,眼瞅着他的身周圍墳起一座高山,而他的身前,接連坐下來老老少少數十人,如同一座肉盾般攔在三皇子和方蕩中間。

方蕩原本是一個孤家寡人,但是現在,卻驟然坐擁豐厚的財産,強大的肉盾。

遠處的黃奴兒嘆息一聲,淡淡的開口道:“方家十代積德盡用于今日矣!今日之後,恩情一了,世間再無十世大夫方家之名!”

第 123 章 五賊

天底下有一種女人,平時看上去一點不出衆,姿色也只算是中等,遠遠達不到一流水準,但忽然有一天,蠶破蝶出,天下聞香,驚為天人。

此時一襲盛裝的靖公主便是如此。

若靖公主是一朵花的話,那麽天底下,再無比這朵花更美麗的存在。

三皇子的踏虹龍馬停在原地,三皇子坐在龍馬上竟然也一動不動,似乎不願向前,生怕打擾了靖公主的那種美麗,破壞了如同在一副畫中的靖公主,三皇子甚至生出一種要将這幅畫永遠保留下去的想法。

但這一切都被靖公主的舉動打破,欣賞善心悅目的美人的三皇子的一雙眼睛因為憤怒,瞬間充血。

三皇子鬓角上的頭發開始一根根的豎立起來,三皇子坐下的那匹踏虹龍馬開始不安的用蹄子踢打地面。

靖公主竟然在衆目睽睽之下,走到方蕩面前,親密的将坐在臺階上的方蕩拉起,并且用手撫摸方蕩的臉,這種畫面出現在三皇子面前,無異于給三皇子戴上了一頂綠帽子。

要知道,天下皆知靖公主是他三皇子的妃子,就算尚未過門,靖公主也已經是三皇子的囊中物,是完全屬于三皇子的,誰都不許碰觸的禁脔。

三皇子可以忍受一個男人為了靖公主來和他決鬥,也能夠忍受靖公主對那個男人有私情,但三皇子絕對不能忍受靖公主當着衆人的面,對那個男子有如此親密的舉動。

三皇子一張臉變得漆黑無比,同時一雙眼睛猶如要噴出火焰一般燒得猩紅,甚至額角上的青筋血管,都在突突的跳動着。

三皇子身後不遠處的大皇子看到這一幕,不由得眉頭微微一挑,眼前發生的事情,對于三皇子來說,絕對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對他來說,卻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還是那句話,三皇子要是連自己的女人都控制不了,就将永遠喪失夏國皇位的競争權。

大皇子在和三皇子之間的皇位之争中一直處于劣勢,雖然大皇子一直都是太子,但有名無實,三皇子卻步步緊逼,實力不斷擴張。

到現在,大皇子都不知道炫龍皇帝的真正想法,一直以來大皇子都覺得炫龍皇帝還是屬意與他的。

畢竟三皇子弑母、殺兄雖然沒有證據,但大皇子堅信,炫龍皇帝應該是知道的,也正因為如此,炫龍皇帝才沒有廢掉他這個太子,所以,大皇子閉門不出,大皇子自然為的不是反省自己的罪過,他根本沒有加害二弟,又有什麽可反省的?

當初大皇子是在以這種方式谏言,要炫龍皇帝殺掉三皇子,就算不殺,也應該貶斥邊陲,然而,大皇子一等就是十多年,最初是賭氣不出太子府,到了後來,卻是騎虎難下,沒有一個理由走不出來了。

随着炫龍皇帝生命越來越走向盡頭,大皇子終于坐不住了,他生怕炫龍皇帝真的在臨死前将這個天下交給三皇子,三皇子說得對,夏國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個強者,而弑母、殺兄的三皇子,當然是一個強者,相比之下,他确實顯得優柔寡斷,所以他從太子府中走了出來,因為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不然就是坐以待斃。

大皇子原本還對自己走出太子府感到有些忐忑,但是現在,大皇子覺得自己出來就對了。太子府那狹小的池塘早就容不下雄心勃勃的大皇子了。

現在一切的一切都在朝着對他有利的方向運轉,尤其是這個好運,簡直就是他的福星,咬住了三皇子專門和三皇子作對,就像是上天派下來專門來輔佐他成為新的帝王的一般。

大皇子覺得,自己若是成了夏國皇帝,那麽一定給這個叫做好運的家夥一個美差,即便白養他一輩子,大皇子也心甘情願。

大皇子心中正這般盤算着,目光不由得微微一凝,一雙眼睛有些疑惑的盯在方蕩的那雙忽然變得明亮起來的眼睛上。

三皇子和大皇子一樣,即便是他此時一腔怒火,卻依舊還是被方蕩的那雙純粹透徹的眼睛吸引。

三皇子和大皇子同時覺得,這雙眼睛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似乎是極為重要的人的眼睛。

四周的人群中不乏一些朝中官員的耳目,甚至有些官員親自前來觀瞧三皇子和靖公主侍衛之争。

這畢竟是能夠左右夏國未來的一場比試,雖然出意外方蕩贏了三皇子的可能性小之又小,或者說這種可能性完全不存在。但這幫在官場上熬煉了數十年的狐貍們很清楚一個道理,那就是天下無絕對,沒有什麽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

三皇子當然穩操勝券,絕對不會輸,那個叫做好運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夥,連百分之一的勝利的可能性都沒有,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在勝負未分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再說了大皇子竟然從囚牢般的太子府中走出來,那情況就更複雜了,誰知道大皇子會不會在暗中支持方蕩,甚至偷偷出手,幫助方蕩?大皇子送了方蕩一顆龍珠的事情已經傳遍整個望京,可見大皇子對于方蕩何等重視。

涉及到皇位之争,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間一定是無所不用其極。

甚至有不少人都開始懷疑,好運和大皇子之間的關系,或者說,好運根本就是大皇子派來和三皇子作對的。

甚至連黃奴兒都來了,站在遠處的高閣中朝着這邊望過來,以黃奴兒的目力,就算距離這裏更遠,也依舊能夠洞若觀火,将一切收入眼中。

随着靖公主撕去了方蕩臉上的面具,随着方蕩雙目綻放出那種清澈的光芒,黃奴兒一張毫無表情的面孔陡然間生出變化來。

黃奴兒忽然笑了起來,淡淡說道:“原來是方家的讨債鬼來了,有趣,有趣,真是有趣!”

此時一些朝中老人雙目盡皆亮起,方蕩的那雙眼睛,實在是太熟悉了,叫他們一下就聯想到了一個人,聯想到了一個家族。

方家?

靖公主伸手輕輕将方蕩臉上最後一塊面具撕去,“我爹已經徹底放棄我了,或許你和三皇子之間的争鬥決出勝負的時候,就是我的死期,從今天開始,我沒有親人。我一心向往天道,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有一個伴侶,若這個伴侶是你的話,也還不錯。”

“方蕩你不能輸!”靖公主說着,松開了拉着方蕩的手,看向三皇子,然後伸出手臂,露出那顆豔紅色的守宮砂,靖公主冷笑一聲,一巴掌拍下去,那顆守宮砂當即如同粉塵般的四散飛去,淡粉色的煙塵剛要散去,方蕩口中的奇毒內丹驟然顫動起來,轉眼就将那粉紅色的煙塵吸入方蕩口中。

這是一種挑釁!

靖公主在挑釁他的底線,而那個該死的方蕩竟然當衆吃掉了靖公主的守宮砂,這是把他這個三皇子當成烏龜來看!

靖公主也沒有料到方蕩竟然這樣,眉頭蹙起,眼神有些奇怪的看向方蕩,方蕩卻沒有在意靖公主的眼神,而是在感知奇毒內丹,那煙塵是靖公主十數年積累下來的精純陰氣,若是就那樣散去了,無疑是巨大的浪費,以至于奇毒內丹在這個時候出手,收走了化為粉塵的守宮砂。

現在方蕩口中的奇毒內丹中孕育出了一道淡淡的粉色,方蕩想要仔細觀察的時候,這粉色忽然從奇毒內丹中流溢出來,順着方蕩的舌尖,灌注進方蕩的腦海。

方蕩覺得腦子裏面微微一陣刺癢,繼而方蕩看什麽都如同蒙上了一層粉色,整個世界在這粉色之下,變得光怪陸離,奇妙無窮。

方蕩眼中隐隐看到遠處有一道道的光芒游走。

這場面方蕩以前就見到過,只不過以往都是一閃即逝,還不等方蕩去捕捉細節,那一道道的光芒就已經消失了!

那是靈脈!

現在的方蕩已經不是當初什麽都不懂的無知火奴了,随着修為日深,方蕩對于這個世界的了解也越來越深刻。

方蕩定定的看着那一道道宛若游魚般游走的靈脈,細細觀瞧,這些五顏六色的靈氣最根本的有五種顏色,分別是,紅色、綠色、藍色、黃色、紫色,這五種顏色彼此絞纏又衍生出其他各種顏色來,最後化為姹紫嫣紅的各種顏色。

此時方蕩腦中陡然傳來那蒼老的聲音:“天有五賊,見之者昌!”

方蕩腦海之中陡然開竅,天之五賊,原來就是指這世界上最根本的五種靈脈!

随着方蕩心中的這個想法迸出,方蕩口中的奇毒內丹急速顫動起來,方蕩下意識的低頭看去,竟然發現自己的身軀透明了,內中五種氣脈來回游走,正是這五種氣脈才構成了方蕩的神魂。

方蕩擡頭四望,就見四周的一個個的人全都變了模樣,盡皆是五種氣脈勾勒出來的一個模糊形象。

有些人身上五色氣脈混雜,變成各種各樣的顏色,灰褐色的,藍紫色的,這些人都是垂垂老矣的老者,也有些人五色分明,或藍色深些,或紫色重點,這些人生命力強大,正值壯年,有些人五色分明卻暗淡,這是重病纏身的征兆,其中也有些人五色俱強,每一種顏色都好似在放出光華一樣,絢爛奪目。

三皇子就是這樣的五色俱強,不過方蕩的目光卻被極遠處的一個身影吸引,那人身上五色缺了兩色,只有紅色、綠色、藍色,但這人身上的三種顏色極強,極壯,雖然在極遠處,卻好似一個小小的太陽般放出奪目的光彩。

方蕩微微眯眼,随後看出來了,是黃奴兒。

黃奴兒雙目微微一縮,雙眼之中陡然放出兩道厲芒,方蕩雙目驟然劇痛,四周的淡粉色世界瞬間崩塌,一切恢複原狀。

黃奴兒驚訝的看着方蕩,在剛才的一瞬間,黃奴兒竟然感覺到方蕩在窺探他的最隐秘的隐私,并且,還在尋找他的破綻,黃奴兒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一個淬血武者能夠做到的事情,那分明是和他修為相當的存在才能施展出來的窺天機、查人恙的手段,也就是說,至少是金丹修士才有資格窺探他的弱點。

黃奴兒盯着方蕩沉思起來,随後雙目微微一亮,似乎已經知道了些什麽,嘴唇輕輕開合,在說些什麽,但卻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音,不知道說與誰聽。

方蕩雙目刺痛,眨動幾下後,一切恢複如常。

此時靖公主已經退到了公主府大門前,立在門前,靜靜地等着決定自己命運的一刻的到來。

方蕩若是贏了,她還有救,方蕩若是輸了,在她身側不遠處的章公公就會出手摘了她的人頭,來給三皇子賠罪,洪正王不是個人,他心中沒有半點人的情緒,更沒有什麽子孫之念,所以她這個女兒在洪正王眼中,和尋常人沒有多大的分別,一衆兒孫也不過是一群正在被養肥的豬猡罷了。

人群中一個老者忽然高聲叫道:“那雙眼睛如此熟悉,可是十世大夫,方家兒郎?”

方蕩一愣,扭頭看去,他雖然聽爺爺說過,方家的眼睛與衆不同,很容易被人辨認出來,但卻沒想到自己才剛剛揭去面皮恢複雙目清明,立時就被人認出來了。

方蕩看了眼靖公主,靖公主嘴角微微一翹,點了點頭,眼神之中光彩閃爍,似乎在說我的男人就要堂堂正正!

随後方蕩呵呵一笑,扭過頭來,揚聲道:“不錯,我真名叫做方蕩,我父叫方文山,今天,我不光是要迎娶靖公主,還要來找三皇子報仇雪恨!”這是方蕩首次在大庭廣衆之下恢複自己的本名。

男人總得有自己的蕩氣回腸,方文山就死在自己的蕩氣回腸之下,方蕩知道,現在,這個時刻,這一秒,就是他的蕩氣回腸!

望着四周黑壓壓的投來驚訝眼神的人群,望着身後的美人公主,望着眼前的仇敵三皇子,方蕩心中一陣快意,男人就應該這麽活!

了恩仇,驚衆人,娶美女!

随着方蕩的自承身份,四周的人群陡然安靜下去,随後轟然炸開,十世大夫四個字在人群中密集響起,與此同時無數人抽身從離開,也有無數人開始朝着這裏擁擠。

那些離開的,是去禀報家主,十世大夫方家的後人出現了,而那些往裏面擁擠的,則是聽到了方蕩的那句話。

一時間四周你擁我擠混亂成一團。

方蕩看向擁擠的人群,心中有些莫名其妙,搞不清楚事情怎麽一下變成這個樣子。

方蕩不知道的是,當那些擁擠出去的人回去報信後,整個京城都轟動了,無數官員紛紛朝着這裏趕來。

噠!

三皇子坐下的踏虹龍馬的馬蹄敲擊在地上,聲音低沉,和之前龍馬的那種悅耳的蹄音比起來完全是來自兩個世界。

這一聲馬蹄如同驚雷落地,四周的混亂的人群陡然間安靜下來。

噠、噠、噠……

馬蹄一聲聲的敲擊着地面,三皇子緩緩的前行。

四周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注視着三皇子緊盯着三皇子和方蕩之間的距離。

“我說怎麽一直看你有那麽一點眼熟,原來你就是方文山在爛毒灘地上生出的雜種。我種在你身上的那條噬命蟲還好麽?”三皇子冷笑着緩緩開口。

方蕩雙目微微一眯,舌尖挑動了下奇毒內丹,開口道:“你那蟲子我早就碾死了,就如同我即将碾死你一樣簡單。”

三皇子聞言,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這是我這十年來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上一次聽到這樣的笑話的時候,還是在爛毒灘地,你還記得麽,我的幾條狗人,鑽進那石牢中,你娘的慘叫你爹的怒吼,對了還有你的痛苦呻吟,美妙有趣,可惜,你爹娘已經死了,再也聽不到那些美妙的聲音了。不過,沒關系,接下來,我會聽到你的慘叫和哀求,你最好現在就想一想,怎樣能叫得好聽一點,叫得本皇子心中暢快了,這樣你或許能少受一點折磨。”

三皇子提到當年羞辱方蕩父母的事情,方蕩一雙眼睛瞬間血紅,心髒咚咚跳動起來,震得方蕩腳下的地面跟着一起顫動,猶如被巨大的鉛球反複砸擊地面一般。

三皇子坐下踏虹腳步不停,一步步,朝着方蕩碾壓過去。

就在此時,側面的人群中陡然鑽出一個中年人來,這中年人一身武将官服,但看起來不是什麽大官,只是個都統。

這武官絲毫沒有理會一步步碾壓過來的三皇子,走到方蕩面前,恭恭敬敬的對着方蕩就是一揖到地。

擡起頭來後,這武官開口道:“方家對我曾有活命大恩,十年前,驚聞恩人在火毒城外慘遭毒手,在下終日以淚洗面,卻因老小俱在,膽怯不敢以身報恩,每每想起慚愧無顏,天可憐見,今日得見方家後人,我現在孩子已經長大,家中老父也已過世,再無牽挂,就用我一條命,求個解脫快意!”

這武官說完,哈哈一笑,掉頭抽刀,朝着三皇子就沖了過去。

這武官是鑄骨修為,每一步踏出,渾身骨頭都如同爆豆般炸響,長刀上染了一層血芒,朝着三皇子就撲了過去。

方蕩不由得呆住了。

三皇子冷哼一聲,眼瞅着軍将沖來,三皇子坐下龍馬猛的發出一聲長嘶,前蹄高高揚起,啪的一聲踏在那五官天靈蓋上,當即鮮血飛竄,腦花亂飛。

那軍将一聲沒發倒地斃命。

這場面來得有些太快,以至于方蕩現在還沒有搞清楚那個軍将究竟想要做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

第 122 章 盛裝

“娘,二哥,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們在這裏沒辦法去參加,所以,我在這裏備下了一桌酒席,等我将那個姓洪的丫頭娶回來後,就帶來給你們看看。”

“呵呵,二哥,那個姓洪的丫頭很有味道,桀骜不馴,猶如烈馬,身上很有一股修仙者的氣息,我很喜歡,我見過了那麽多的女人,只有他才有能成為我道侶的資格,可惜你不在啊,不然,你也一定會非常喜歡那丫頭的,呵呵,也幸好你不在,不然你若是看上了她,我可搶不過你。”

三皇子府後的那座靈堂中擺放了一大桌酒席,上面山珍海味一應俱全,三皇子則站在娘和二哥的靈位前,恭恭敬敬的各上四柱香。

香氣氤氲而起,袅袅擴散開來,三皇子走出靈堂。

靈堂中,只剩下一桌豐盛的冒着騰騰熱氣的酒席,兩雙碗筷安安靜靜的擺在那裏,似乎要擺放到世界盡頭。

血染長街,鞭炮的碎屑如同一道血色長河,在三皇子身後蔓延。

沖喜就要有個沖喜的樣子,不做夠了場面,如何能夠達到沖喜巅峰目的?

在整個迎親隊伍後面是為龍祈福的隊伍,八十餘個精壯漢子每人扛上一根碗口粗的柱子,這八十人硬生生扛起一座高臺,高臺上是千裏江山,頂上彩霞披挂,宛若雲彩,一條紙紮的彩龍時而伏地時而躍起,不斷游走,那龍看上去精氣十足,搖頭擺尾龍睛亂眨,活刺刺的充滿威勢。

在這迎親隊伍正中間,是一座趕造出來的轎子,不,這顯然不是轎子,而是一張碩大的床,這床足足有四米見方,四角撐起一根根雕梁畫棟的高柱,高柱上張燈結彩,四周被大紅的布匹蓋住,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座會活動的房屋,裏面就算是有十幾個人滾來滾去,都不見擁擠。

不少人看到這張大床都呆住了,互相揣測這大床的用途,但想來想去,他們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三皇子坐在一頭比尋常駿馬還要高出一頭來的碩大龍馬之上,這龍馬據說有真龍血脈,通體雪白,沒有一根雜毛,只有四蹄上有四朵紅雲,所以這龍馬也叫踏虹,在夏國之中,只有三頭,尋常人連見都見不到。

踏虹龍馬高昂着頭,四蹄踏地的時候發出清脆悅耳的鈴音,叫人望之心醉。

在踏虹龍馬上,端坐着的正是一身三爪銀龍袍的三皇子。

三皇子的衣服千載不變,但今日和平時還是多了些不同,他披上了一條大紅披風。

三皇子的面目本就英俊,此時被紅色的披風一襯,當真是人如龍鳳,英姿飒爽,此時高頭大馬上的三皇子甚至有一種王者之風。

意氣風發這四個字用來形容三皇子是再貼切不過了。

如此這般的三皇子不知道迷死了多少的路邊女子。

要不是三皇子兇名太盛的話,不知道有多少年輕姑娘寧可拼着死在馬蹄之下也要跑出來攔路。

三皇子在望京中有個外號,叫做落頭魔,當初菜市口人頭滾滾的畫面至今依舊叫不少上歲數的人們心有餘悸。

三皇子面上神色輕松,心中卻猶如有一團火焰在燃燒,這火焰早就已經将方蕩燃燒成灰燼了。

迎親隊伍一路前行,不少百姓都跟在兩旁,圖這個熱鬧歡快。

半路上一撥人馬彙聚過來,為首的竟然是那位自我囚禁的大皇子。

大皇子同樣騎着一匹高頭大馬,不過,這匹馬通體赤紅,只有蹄子是白色的,和三皇子的馬完全相反,這匹馬同樣是龍馬,叫做踩雪,踏虹踩雪,算是夏國中最名貴的兩匹馬了。

相較之下,白馬紅袍的三皇子沒有紅馬錦衣的大皇子來得搶鏡,最重要的是,大皇子的四爪銀龍袍一下就搶走了三皇子的風頭,四爪銀龍,是最接近五爪金龍的存在。

三皇子雙目微微一縮,一雙眼睛死死的盯在大皇子胸口上那條銀龍多出來的那根爪子上,內中閃現過一絲怨毒,不過随即,三皇子輕輕摸了摸自己胸前,露出一絲淡然的笑容來,似乎,他已經不将大皇子的四爪銀龍袍放在眼中了,完全不在乎那多出來的一根龍爪。

“恭喜了三弟。”大皇駕馬來到三皇子身側,笑着說道。

三皇子笑了下道:“納個妃子而已,若是在平常,都是将妃子送進我的皇子府,哪有這麽麻煩,還要本皇子親自去接。”

“三弟為父皇沖喜,總得做的面面俱到才成。”大皇子看了眼三皇子身後的血染長街,啧啧兩聲道:“比我當初可有排場多了。”

三皇子正要開口,雙目又縮了縮,遠處路邊多了一個人影,一身黃袍的黃奴兒。

大皇子順着三皇子的目光望過去,臉上神情也微微一變,“這條老狗怎麽也來了?三弟,你的面子不小啊。”

“老黃狗是父皇最忠誠的奴才,父皇若是這次熬不過去的話,這老黃狗該去給父皇守陵了吧?”三皇子似乎不敢直視黃奴兒的眼睛,看向別處用傳音之法說道。

大皇子則對黃奴兒遙遙點了點頭。

黃奴兒則沒什麽表情的站在那裏,猶如泥胎木偶一樣。

“算了,今天我不搶你的風頭了,我在後面跟着,給你殿後。”大皇子呵呵一笑,原本和三皇子并駕齊驅的馬頭逐漸退後。

三皇子扭頭看了眼大皇子,“老大,若你我兄弟之間,沒有那個九五至尊的椅子該多好?”

大皇子臉上神情微微一滞,“我之前說過,要考慮一下将皇位讓給你,我已經考慮好了,不能讓,不是我舍不得那個位置,只是我知道,你不能當夏國的皇帝,你的性格太過激進,若成為夏國的皇帝,幾年之後夏國必亡。”

三皇子微微一笑道:“大哥,你和我的想法難得的一樣,只不過,我覺得夏國落在你的手中,會急速衰敗,你的性格太優柔寡斷了,若不幹皇位的事情的話,你絕對是一個好哥哥,你一定能夠撐起一個家族,但你撐不起一個國家。”

大皇子嘆息一聲道:“你我之間,現在是道義之争,理想之中,誰都沒辦法退了。”

三皇子微微點了點頭,三皇子踏虹馬逐漸将大皇子的踩雪落在後面。

此時三皇子耳邊傳來大皇子的傳音,“三弟,你和二弟是比手足還要親近的同生兄弟,當初,你為何殺他?若他擋了你的路,那麽你又為何要殺了自己的娘?難道她也攔了你的路?十年來,我将自己囚入禁室,卻百思不得其解!”

三皇子聞言,眼中瞳孔微微收縮了下,沉默無語,胯下踏虹越走越遠,只留下大皇子的一聲嘆息。

方蕩坐在公主府的大門口,今天早上的陽光格外溫暖,暖黃色的光芒照在他身上臉上,癢癢的。

一陣微風吹過,方蕩眯了眯眼,舌尖挑動了下口中的奇毒內丹,咯叻咯叻的聲音響起。

遠處幾只烏鴉靜悄悄的站在那裏,一雙眼睛一動不動的注視着方蕩,看樣子似乎在等待着一頓大餐。

一顆石頭,将幾只烏鴉打散。

子午劍開口道:“聽說烏鴉能看出人身上的死氣,所以每當有人垂死的時候,烏鴉就會出現在他的頭頂上不斷盤旋,現在烏鴉這麽盯着好運看,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偏鋒劍無所謂的道:“沒關系,這小子若是敗了,咱們就出手将他擄走,反正他身上是一個寶藏,隐藏着一條嶄新的劍道分支,不能叫他輕易死去。”

遠處那隆隆的鞭炮聲,還有陣陣的唢吶聲越來越嘹亮,就好似有一只兇猛的怪獸正朝着這裏蠕動過來。

方蕩緩緩張開雙目,目光之中光芒一閃,随即暗淡下去。

“蕩兒,現在跑還來得及。”方蕩的爺爺開口說道。

“你希望我現在逃走麽?”

“當然,不希望!我方家沒有臨陣退縮的子孫。”方蕩爺爺的話語叫方蕩感到有些意外。

“你不怕我死了,方家斷子絕孫?你不怕我死了,你們永遠困在十世大夫玉中做一輩子的囚徒?你們不怕我死了,你們再也沒有茶水喝?”方蕩一連問出了三個問題。

方蕩爺爺嘆息一聲,滿心哀苦的道:“怕啊,哪有怎麽樣?人在這一輩子上最怕的就是死,難道怕就不用死了麽?再說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一個男人總要做點像樣的事情才行,你若是庸庸碌碌一輩子,才是我方家的恥辱,不過我倒是有個建議,我看那三皇子距離來到這裏還有那麽一刻鐘的時間,你現在,馬上鑽進公主府,要了靖公主的身子,這樣你就可以放心去死了,我們這幫老家夥會看着靖公主給你好好守寡幫你把孩子拉扯成人的。”

方蕩聞言臉色微微一黑,“你這話忒惡毒了些。”

方蕩爺爺冷笑道:“你這個不聽話的不肖子孫,死了才好。”

“方家,到底是個什麽樣子的?”方蕩沒有理會爺爺的惡毒言語,而是有些好奇的問出這樣的一句話來。

對于方蕩來說,方家就是一個謎,雖然他是方家的子孫,但他到現在都沒有搞清楚這幫老頭子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方蕩的爺爺想了想後驕傲的道:“方家,方家是什麽樣子,你不用知道方家是什麽樣子,你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好,那就是,整個夏國所有的人,都欠我們方家的就成,不論是路邊的販夫走卒,不論是朝堂上的官員大臣,甚至是哪九五至尊的皇帝,都欠我們方家的,你娘不是說過麽?她說你的身份貴不可言?對不對?”

方蕩點了點頭,娘親确實說過這句話,但對于方蕩來說,一直都将這句話當成是一句簡單的比喻,至于真的貴不可言,他是不相信的,要真的是貴不可言的話,那麽他豈不是變成皇子皇孫了?要是真的貴不可言的話,他爹他娘怎麽可能會被囚禁在爛毒灘地中的石牢裏?過得是那般卑賤的日子?

“你老是吹牛!”方蕩不屑的開口說道。

方蕩爺爺幹笑一聲道:“你爺爺我從不吹牛的。”

“你這句話,本身就是在吹牛。”

方蕩爺爺不由得幹咳一聲,他想了想,他和方蕩說的諸多言語,基本上沒有幾個實現的,确實就好像是在吹牛一樣。

一時間這個當初辯才驚人的老者也有些啞口無言,事實勝于雄辯麽,過去發生的那麽多事情都再說他吹牛,他現在就算将天花說出來,也是吹牛吹出水平來的表現。

嘆息一聲之後,無言以對的方蕩爺爺羞慚的不再說話了。

唢吶聲,鞭炮聲,越來越近,一身三爪銀龍袍的三皇子出現在長街盡頭,龍馬踏虹的啼聲改過了所有的鞭炮唢吶,踏踏踏踏的越來越近。

一時間,所有的鞭炮聲音唢吶聲音全都熄滅了,在方蕩的世界中,只有三皇子那一人一馬而已。

一切在方蕩眼中變得極為緩慢,連帶着三皇子的每一寸前進,都纖毫畢現的烙印在方蕩的雙目中。

方蕩舌尖挑動奇毒內丹,咯叻咯叻的聲音伴随着踏虹龍馬的蹄聲響起。

與此同時,方蕩身後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鄭守當先走了出來,鄭守沒有看方蕩,方蕩也沒有回頭看鄭守。

緊接着是章公公,随後是豹子、憨牛、鴿子、王胡子還有娘娘腔。

随後方蕩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這香氣叫方蕩微微一奇,扭頭看去。

遠處的三皇子的目光也不由得被吸引,當看到那人影的時候,三皇子雙目不由得微微一亮,随後,嘴角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似乎相當滿意。

環佩叮咚,一襲紅裝的從公主府中走了出來。

方蕩見到的靖公主一直都是那種緊衣窄袖的武者裝扮,就算有些時候穿上女裝,也是素面朝天,不加修飾。

但是今天,靖公主一襲紅裝,眉目描得仔細,頭發梳攏得精致,頭上插着胭脂紅的瑪瑙簪子、嫩白的雙耳上嵌着一對鑲有鴿血紅寶石的耳墜,沉甸甸的鳳冠戴在靖公主的頭上,上面的珍珠随着靖公主的腳步微微顫動。

塗丹般的紅唇帶給她無窮妩媚,一對明白的眸子,一閃一閃好似天上的星辰隕落凡間。

那一襲牡丹花開的大紅長裙豔麗富貴,充滿了人間最美好的氣象。

若只是一些珠寶和衣服,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三皇子什麽樣的華貴沒有看過?而在方蕩眼中,在華貴的東西,他也看不出價值。

最叫人拍案稱絕的,是靖公主的那種氣質,不是端莊淑女的賢良,也不是小鳥依人的可愛,更不是那種溫順,而是一種不屈,一種挺拔,一種堅韌。

這樣的女人,天生下來,就是等着被男人征服的!

只有将這樣的女人攬在懷中,才會叫男人擁有最強大的成就感。

三皇子很滿意,他要的就是這樣一個活得自我的女子。

方蕩看得眼睛都有些發直了,他甚至有些認不出來這個是靖公主了,在方蕩眼中,時間過得更慢了。

靖公主蓮步輕移,緩緩從大門中走出,紅裙拖地,一路迤逦如彩虹在地上輕輕擺動。

靖公主緩步走來,四周的一切全都暗淡下去,連龍馬踏虹的腳步聲都一下消失了,整個世界的光彩都被這個一身盛裝的女子奪去。

靖公主在門前站定,一雙美目看向遠處的三皇子,随後看向坐在門口的方蕩。

怎麽看,都只有三皇子這樣的人物才配得上靖公主,而此時的方蕩,一身破衣,頭發淩亂,雖然不是要飯的,但卻很有要飯的潛質。

靖公主蓮步輕移,緩步走到方蕩面前,伸出芊芊素手,方蕩愣怔了片刻後,連忙将自己的手伸出去,靖公主拉着方蕩的手,将方蕩從門前臺階上拽了起來。

方蕩鼻端滿滿的全都是靖公主身上散發出來的迷人香氣,如此近距離的看着盛裝的靖公主,方蕩竟然有些迷醉了,瞪着一雙大大的清澈的眼睛,看着靖公主。

靖公主伸出大紅衣袖中的嫩白小手,輕輕撫摸在方蕩的臉上,緩緩的,将方蕩貼在臉上的那張假皮揭了下來。

“我娘說過,婚禮對于一個女人來說,一輩子只有一次,那一身紅妝,女人這一輩子,也只能穿戴一次,這一身紅妝也只為一個男人穿。方蕩,你要娶我的話,我不要你權勢滔天,也不要你富貴逼人,甚至不要你一針一線,唯一要的,是堂堂正正,用你自己的面目,自己的名字來娶我。”

此時的方蕩也不再隐藏自己的身份,那原本發烏暗淡的眼睛一下就閃爍起純粹明亮的清澈光芒來。

方蕩原本心中對于靖公主懷有一線歉意,因為他是在利用靖公主打擊三皇子,這歉意使得方蕩雙目暗淡少許,但是現在,那一絲歉意完全消失不見,因為即便沒有三皇子,方蕩現在也要娶靖公主,靖公主是方蕩見到過的,最美麗的女人。

第 121 章 另辟蹊徑

方蕩從玉貝石中汲取了靈氣卻并不能直接将這些靈氣用來壯大自己的心髒,而是必須通過奇毒內丹來進行有毒中轉,将無毒純淨的靈氣變成有毒的靈氣,這樣一來,奇毒內丹被滾滾純淨靈氣不斷洗刷,內中的毒性越來越少,方蕩修煉了一天,修煉的進境很快,但奇毒內丹已經餓得呱呱亂叫了。

方蕩此時開始犯愁起來,按照奇毒內丹中的毒性的消耗速度,他必須每天都吞噬大量的毒藥才行,光靠他去一點點的偷,實在是滿足不了需求,要想修煉有成,他就必須想辦法給自己開拓一條嶄新的毒路。

用錢去買?這當然是一個非常簡單便捷的道路,但方蕩估算了下,想要賣到他每天所需的毒物,至少需要十兩銀子。

一天十兩,一個月就是三百兩銀子,他根本買不起,并且,一個人頻繁購買毒藥,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可疑的事情,話再說回來,按照這個頻率去購買毒藥,整個望京的毒藥用不了多久就得被他掃光。

想來想去,方蕩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那本《煉毒天經》上。

自己造毒!

這才是他現在最好的辦法,熟讀了《煉毒天經》之後,方蕩對于毒藥已經有了一個全方位的認識,所謂毒藥,其實就是生克之道中的克。

生代表着各種解藥,各種延年益壽,對身體有益的藥材,而克則代表着那些對身體有着極強損害力的藥物。

生克之間是彼此相容的,并且是共生的,生離不開克,克也離不開生,生克循環,甚至互相轉變,所以煉毒,就是掌握一種如何生克轉變的過程。

有些時候,兩種有益處的丹藥混合在一起卻成了劇毒的毒藥,兩種最普通的材料放在一起也會變成劇毒,而有些時候,兩種劇毒放在一起,卻沒了毒性,方蕩要做的就是就是從生克之間找到一個轉變的辦法。

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太難了,《煉毒天經》只有半冊,上面記載的毒藥方子只有三兩個而已,方蕩好不容易湊好了一種方子中的材料,在爐子上煉出來的卻一點毒性都沒有。

煉毒,火候、材料多寡、什麽時候下哪種材料,甚至什麽時間煉制,四周的空氣如何,土壤如何,對于水質都有要求,方蕩手忙腳亂的煉廢一爐毒藥後,就知道,自己不是煉毒的材料。

不是方蕩不夠聰明而是想要煉毒,需要投入大量的時間精力來進行學習,方蕩的目标是修仙,不可能将那麽多的時間投注在煉毒上,這是本末倒置,所以方蕩不得不放棄自己煉毒。

方蕩躺在床上,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要是有個人專門來給他煉毒就好了,這個時候方蕩想起了那煉毒的姐妹來,現在想想,當初應該将她們給抓走才對麽……

……

“請問,好運是住在這裏麽?”兩個姐妹帶着走路一瘸一拐,卻頗有幾分風韻的中年女子敲響了一座破舊的宅院大門。

門中走出一個一臉不耐煩的看門人,那人一看到模樣一抹一樣卻有着完全不同的兩種風情的雙生姐妹,不由得雙目一亮,臉上的不耐煩瞬間消失無蹤。

門房笑呵呵的問道:“你找好運?你們和他什麽關系?”那門房聽到好運兩個字眼睛中冒起一絲亮光來。

姐姐說道:“好運是我們的朋友,我這次給他帶了一點東西,煩請您通告一聲。”

門房哦了一聲,随後滿臉笑意,道:“好好好,你們等等,哦,不,你們進來吧,進來等,外面挺冷的。”

兩姐妹當即帶着一瘸一拐的中年女子走進了這座曾經的公主府。

門房往外張望了兩眼,随後關上了大門,緊接着一個賊頭賊腦的年輕人從門縫中鑽出來,朝着二王子的住處疾奔而去,臉上還帶着那種淫、蕩無比的笑容。

羊落虎口!

不,一刻鐘之後,母女三人推開大門,從這座曾經的靖公主府中走了出來,然後疾步快走,不一會就出了火毒城。

二王子帶着人趕來的時候赫然發現,整個院子裏面的人全都消失不見了,靖公主走前留下話來,叫二王子心存忌憚,所以二王子沒有直接推平了靖公主府,只是留了七八個人在這裏看房子,現在,整個宅院靜悄悄的,空無一物,別說人影,連個鬼影都沒有。

這場面叫二王子還有跟着二王子來的人全都愣住了,尤其是那個跑去報信的賊頭賊腦的年輕人,更是瞪大了眼睛,一臉的莫名其妙,他剛剛還在這裏談笑風生,怎麽這裏一下就仿似鬼蜮了?

随後所有的人四處去找,找遍了全城,都沒有找到這七個看守公主府的家夥。

從此之後,公主府成了一處禁地,二王子前後派了好幾撥人去看守,但這些人都不敢進院子,全都打鋪蓋卷住在了院子外面,久而久之,公主府鬧鬼的事情傳遍整個火毒城,尤其配上公主府那年久失修的頹敗模樣,看起來果然是陰風陣陣,鬼氣兮兮,如此一來,公主府門口都沒有人走動了。

那七個大活人究竟那裏去了?那母女三人究竟哪裏去了?

謎,這将是解不開的謎。

“好運去了望京,娘,咱們也去望京麽?”丁酸兒用手捂住鼻子,一步一陷的邊走邊問。

她們腳下是數不盡的藥渣瀚海,每一步行走都相當艱難。

母蛇蠍自從進入了這一片爛毒灘地中後,就一直在皺眉沉思,此時開口道:“這些藥渣都是難得的煉毒材料,可惜咱們這一次不能帶走太多,苦兒酸兒,你們兩個想辦法裝上一兜子,我要好好研究一下這些東西的用途,若是能夠用這東西煉出毒藥來,那這一片爛毒灘地簡直就是取之不盡的寶藏。

丁酸兒還有丁苦兒連忙挖取藥渣。

這些藥渣都是火毒仙宮煉丹之後剩餘的渣宰,煉丹這個過程是将天才地寶之中有益的部分提取出來,将藥材中無益的部分拚棄掉,這些藥渣都多多少少帶着毒性,對于火毒城煉丹的弟子來說,這藥渣都是廢料,但對于母蛇蠍來說,這些藥渣都是寶貝。

不過,火毒仙宮之中也不是沒有煉毒的人物,事實上,火毒仙宮煉毒者極衆,不然也不會被稱為是火毒二字,不過,他們一直都沒有想到辦法将藥渣中的毒性完全提煉出來,就算能夠提煉出來一部分,所消耗的力量,也和所獲取的毒素完全不成正比,畢竟這些藥渣已經在丹爐之中鍛煉了一次,毒性被鎖固住,所以,藥渣依舊還是藥渣。

手握《煉毒天經》這本煉毒的老祖宗式的經典,并且被毒性侵蝕了十餘年的母蛇蠍,對于毒藥的理解已經到了一個嶄新的層次,對于生克之道更是有了新的感覺,所以她要嘗試将這些廢物藥渣進行一次回爐提煉。

……

望京靖公主的臨時府邸內,外面是陽光明媚,靖公主的房間中卻猶如被烏雲遮住,陰沉黑暗。

“公主,王爺給了您兩條路,一,您現在就去給三皇子道歉,無論如何,無論你用什麽辦法,都要求得三皇子的原諒。”

章公公一邊說着,一邊看向面色平靜,好似完全沒有聽到他說些什麽的靖公主。

章公公等了片刻,見靖公主依舊如初,便繼續說道:“二,不管好運是勝是敗,你都馬上離開望京,天涯海角随你去,但就是永遠不許再回到夏國來。”

靖公主聞言,平靜無比,似乎章公公口中說出什麽她都完全不意外的靖公主,不由得一愣,一臉驚訝的看向章公公。

章公公笑道:“虎毒不食子,王爺是您的親生父親,他總不會将自己的孩子完全逼上絕路,您先在已經走上絕路了,不管好運是勝是敗,夏國都沒有您的存身之處,王爺總不會眼睜睜看着你死。”

靖公主對于這樣的言語卻并未采信,而是皺着眉頭用力思索着,她對洪正王實在是看得太透了,這個家夥心中根本就沒有什麽骨肉親情,要不是洪正王有一身人皮的話,靖公主絕對會将洪正王當成是一個妖怪或者是蠻族,洪正王的心容量太小,內中只容得下他自己,多一絲一毫都容納不了。

這樣的洪正王忽然說要放她走,這內中一定藏着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靖公主忽然雙目一亮,随後雙目變得如同死灰一般的沉寂,淡淡的開口道:“我爹,這是要叫我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掉麽?是因為我影響了他的計劃,所以他相當憤怒,是因為我做出的事情已經無法挽回,除非我消失掉,然後他再嫁過來一個女兒才能平息三皇子的怒火?”

章公公臉上是忠厚的笑容,搖了搖頭,開口道:“公主,你想多了,王爺确實想要再嫁過一個女兒來,但王爺一點都沒有生氣,相反,王爺對你的舉動相當贊賞。當前京中局勢猶如亂流漩渦一般,誰靠近了這裏誰就會被卷入海底被撕成碎片,、您的舉動,叫王爺有了繼續觀望的機會,要知道,王爺坐守火毒城,無論是大王子登基還是三皇子成為夏國皇帝,都不可能動搖他的位置,所以,王爺根本沒有必要這麽早就做出依附哪一邊的決定,王爺是真的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夢想,你看這是王爺轉交給你的。”

章公公從袖子裏面取出一個布卷來,裏面裝着的都是玉貝石,數量至少也有二十塊,這些玉貝石足夠靖公主突破到練氣境界了。

靖公主臉上依舊還有疑惑,但此時也不由得心中微微一軟,父親終究還是父親,哪怕他看上去猶如豺狼野獸。

“公主,接下來,咱們就安心等到迎親那一天的到來,其實我是希望好運能贏了三皇子的,這樣一來,王爺就不必費心思在這哥倆之間做出抉擇了。

“為什麽不叫我們現在就走?我們現在走,豈不是更好?”靖公主看着那一袋子玉貝石,忽然開口問道。

章公公目光微微一閃,看向靖公主,臉皮略微緊張一下後,便又松弛憨厚的笑道:“公主,現在你們想走也走不了,要知道三皇子已經将您和好運牢牢盯死了,這望京就像是一座囚牢,您就算插翅也逃不出去了。”

靖公主哦了一聲,默默地點了點頭,目光看向火毒城的方向,神情變得漠然冷淡。

……

時間過得飛快,五天的時間一晃就過去了,今天,就是三皇子迎親的大好日子。

今天也成為整個望京上上下下最關注的日子,好運的名字已經傳遍望京。

方蕩要和三皇子搶奪靖公主,這樣的消息,在這個因為炫龍皇帝進入續命爐而變得死氣沉沉的望京中殺出一條血路,叫不少人着實興奮了一把,叫着灰白色的世界多了一點激情色彩。

這不光是一場平民奪取皇子未婚妻子的事情,還摻雜着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間的争鬥,三皇子若是輸了,一個連自己的未來妃子都保護不了的男人,永遠別想成為夏國的皇帝。

這對于三皇子來說,絕對是一場毫無意義,對自己完全沒有任何幫助的争鬥,他勝了,理所當然,毫不奇怪,但他若是輸了,那麽對于他的打擊,将如同山呼海嘯一般可怕。

但三皇子卻無法拒絕這樣的一次無用的争鬥,這關系的不光是他的名譽,還關系到整個朝廷上上下下對讓他的看法,夏國現在需要的是一個強者,一個能夠站在風口浪尖上,将夏國拖拽起來的強者,而不是一個遇事退縮的弱者。

一場對于自己毫無益處的争鬥,對此三皇子心中升騰起一股股的惡念,敢跟他搶女人,并且還是以卑賤的一個偏将的身份來搶他的女人,這樣的該死的家夥,罪不容赦!

現在這件事已經傳遍整個望京,三皇子現在已經成為一個笑柄,賭場裏面,大部分人都在買好運贏,不将方蕩挫骨揚灰,實在是難消他心頭之恨。

旭日東升!

望京中的積雪已經融化,天氣逐漸回暖,竟然給人一種到了春天,萬物即将複蘇的錯覺。

方蕩張開雙目,心髒陡然間咚咚跳動,四周的牆壁跟着嗡嗡震顫,銅壺随着方蕩的心跳在爐子上一踮一踮的跳動,壺中滿滿的水一股股的潑濺出來。

方蕩緩緩閉上雙目,心髒的跳動開始緩緩收斂,最終咚咚猶如重錘敲擊大鼓般的聲音消失無蹤。

突破煉心!

方蕩連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突破煉心,這全都考了大皇子給他的那顆龍珠,還有靖公主給他的數百年火候的野山參。

當然,更重要的是,因為方蕩有奇毒內丹,此時的方蕩雙目眼珠碧綠,稍微用力,身上就顯現出成片的漆黑的血管,現在的方蕩毒性更進一步。

方蕩用舌尖挑動一下奇毒內丹,随後方蕩眼珠的碧綠色慢慢消散,方蕩的眼睛恢複如常。

方蕩走出客棧的房間,走上大街,不理會四周人麽對他的指指點點,緩緩地朝着公主府走去。

方蕩四周是一片空白,沒有人願意走到方蕩身邊去,因為方蕩身上散發出一股凜冽的寒意,生人勿近。

方蕩走到一半,看到旁邊早點攤上坐着一座大山,正在吃面,是一張熟面孔。

劈山劍!

劈山劍旁邊坐着的都是熟悉的面容,只不過方蕩、叫不出他們的名字罷了。

劈山劍看到方蕩,并未理會,依舊自顧自的吃着面條,旁邊的子午劍倒是相當熱情的對方蕩比劃了一個你去死的手勢。

方蕩繼續前行,不多時劈山劍等人就跟在了方蕩的身後,他們沉默不語。

路終究是有限的,方蕩終于走到了臨時公主府門前。

這裏被損毀的大門雖然進行了修繕,但看起來還是有些難看。

方蕩沒有進門,直接坐在了大門口,他等着三皇子來提親,他要從三皇子手中,将靖公主奪過來,叫三皇子痛不欲生。

雲劍山幾位弟子,則在四周找了地方休息,慢慢的四周開始聚集起越來越多的人來。

這些人,有些事專門跑來看熱鬧的,這樣的家夥純粹是找死,絕大部分都是望京中各種勢力的耳目,他們等着看方蕩和三皇子這場争鬥最後的結局。

這場勝負,将關系到夏國未來的君主是誰,天底下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了。

此時,唢吶在三皇子府大門口吹響,鞭炮齊鳴,鑼鼓喧天,迎親的隊伍足足有數百米長,三皇子一身大紅袍,坐在高頭大馬上,朝着公主府緩緩行來。

第 120 章 拜經堂

顧白看到清洗過後的早到,雙目微微一亮,撫掌笑道:“這還差不多,這個樣子贏了我,我心中還能稍微舒服一點,來來來吃飯。”

早到看着滿桌食物,想想自己在家的早餐不過是一兩個包子一疊鹹菜,不由得心生感慨當即坐在座位上,卻并未動筷吃桌子上的食物,而是将門房給他的那塊年糕取了出來,一口口的吃了起來。

顧白皺了皺,眉笑道:“什麽意思?”

早到嘆息一聲道:“不敢吃,我爹我娘恐怕從未吃過這麽好的食物,他們尚未吃到之前,我不敢享用這樣的精美食物。”

早到始終不再去看桌子上的精美食物,将保包住年糕的油紙打開,一口口的吃了起來。

顧白撇了撇嘴道:“矯情,這什麽臭毛病?幾個包子饅頭罷了,不過我這個人大度,對于有本事的家夥,我都容得下,你愛吃什麽就吃什麽。”說完顧白真的就不再理會早到,自己随便坐下,此時後面來了個胸前豐滿的極有風韻的端莊女子,女子走到顧白身前,将衣襟撩起,顧白伸手捧住,當即吸、允起來。

早到正在吃年糕,驟然見到這場面,險些被噎死,這場面對于還是處男的早到來說實在是太刺激了,早到洗去了鼻血回來的時候,那女子已經不見了,顧白則顯然已經吃飽了,坐在那裏無所事事的翹着二郎腿等着早到。

早到忽然覺得手中的年糕索然無味起來,以至于滿桌的精美食物盡皆變成了渣宰,早到雖然沒有胃口,但還是要吃,因為肚子餓不吃連路都走不了。

早到味同嚼蠟般的将年糕一口口的吃完,早到覺得,自己和這個顧白實在沒有必要在繼續交往下去了,準備胡亂對付一下顧白,然後就離開。

顧白帶着早到來到了一座兩層小樓前。

這座小樓看上去相當古樸,青磚灰瓦,樸素的就像是一個最普通的民居,但建築相當精細,這種精細是那種工藝上的細致,磚縫橫平豎直,每一塊磚都似乎是精心挑選出來的,連顏色都幾乎沒有任何色差,規規矩矩方方正正,就算是最挑剔的人,恐怕都很難在這座小樓上挑出什麽毛病來。

閣樓上寫着三個字——拜經堂。

顧白露出一個向往已久的神情,站在拜經堂前,幾乎要哭出來似的。

“你知道我想進這裏有多久了麽?整整十年了,十年來,我最大的夢想就是進入這拜經堂。這地方整個夏國能夠進去的人屈指可數,正是為了進入這裏我才拼了命的學東西,考功名,不然我才懶得在書堆裏打滾。”

早到聞言不由得重新審視這座拜經堂,顧白對這個地方如此向往看來這裏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去處,但從外表看,這裏實在是有些太過普通了。

“拜經堂,外人只知道這裏藏着聖人的經集,卻不知道,這裏真正收藏的是我爹的一段奇遇。”

早到聞言不由得生出興趣來,他在家中看書的時候,最感興趣的就是那些人物傳記,亦或是什麽野史奇談,總之早到喜歡故事。

顧白沒有賣關子,直接說道:“我爹現在雖然貴為一國丞相,但我爹的官途極為艱難,或者說,我爹的運氣實在是太差了。”

“早些年,我爹得中狀元後,卻并不受朝廷重用,而是被送到了無盡妖洞邊陲做個縣令,那可是一片死地,三天兩頭就有妖怪跑來劫掠,前前後後去了三十多個縣令,活着回來的就三個,不是缺胳膊就是缺大腿。”

“就是這麽個地方,我爹好似生根一般,一呆就是十年,人生有幾個十年?我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生的,那日子苦啊,你一定沒有嘗試過那樣的苦日子,每天就是白水饅頭,實在沒有味道,就用我娘生了我之後,連奶都沒有,我從小是喝米糊長大的,所以即便是現在,我還饞奶。可惜,無論怎麽吃奶,我都找不到兒時應該有的那種感覺了。”

早到聞言,這才明白這個家夥吃奶原來還是有原因的。

“就在我爹因為政績不錯,或者說,是因為他熬了十年還沒死,他的上官也有些過意不去了,人一輩子有幾個十年啊?一個狀元做了十年随時會死的邊陲縣令,夠意思了。所以準備調我爹回京,那是個叫我們全家都開心的日子,我娘從來不笑,那天竟然笑了,不過樂極生悲的事情和還是發生了,我爹命苦,就在那一天,一群妖怪侵入縣城,大肆燒殺,整座縣城被夷為平地,整個縣城只有我們一家四口活下來了,你知道為啥麽?”

正在專心聽故事的早到當即搖頭。

“因為我們家有一口地窖,是我爹為了以防萬一,特意挖出來的地窖,我們一家四口就躲在地窖裏,等妖怪将整個縣城所有的人全都殺光吃掉離開口,我們才從地窖裏鑽出來。”

顧白看向早到笑道:“怎麽樣?是不是覺得我們顧家一門孬種?覺得我爹茍且偷生?”

早到很直接的點了點頭,他不能說顧家藏起來這件事是錯的,但作為這個縣城的縣令,顧之章實在是有必要和縣城共存亡。

顧白哈哈一笑道:“其實,我爹還是很有血性的,我清楚的記得那個晚上火光漫天,慘叫連連,我爹将我和我娘帶到地窖口,然後抽劍就要去和那些侵入縣城的妖怪同歸于盡,啧啧,那是何等的大義凜然啊,我娘苦苦哀求,他卻置若罔聞,結果他剛轉身,就被我娘一棍子撂倒,我至今依舊記得,我娘的飒爽英姿。也正是在那晚我才知道我爹那麽沉,我娘和我廢了好大力氣才将他拖進地窖裏。”

“後來,我們活着,整個縣城中八百三十多口人全死光,被吃掉。因為這個,我爹險些被朝廷宰了明正典刑,不過還是那句話,我爹一個狀元兢兢業業在邊陲幹了十年,夠意思了,或許因為有這樣的一線憐憫,所以我爹這才保命活下來。”

“不過,出了這麽一件事,原本調入望京的決定就再也不生效了。我爹這一次被丢到嗜血蠻族和我夏國交壤的邊境,依舊還是做了個縣令。”

“這一次時間短了點,三年,因為我爹在嗜血蠻國邊境,也就是我家的地下發現了一件寶貝,确切的說,就是在我的床下一丈深的地方發現的,你知道為啥能從床底下一丈深的位置發現寶貝麽?”

“對!我爹又開始挖地洞了,哈哈,這個老家夥真有一套!說是一件寶貝也不對,應該說是一屋子寶貝,我的床下有一個密室,我整整在這些寶物上面躺了三年。”

“後來就有了這拜經堂,我爹将那地穴中的所有的寶貝都搬了進來。

“那地穴之中,有各種經文,有修仙的秘籍,也有聖人的文寶,記載着各種秘辛的古舊老書,總之裏面全都是好東西,最了不起的一件,應該是《陰符經》的原本,十幾年前玄龍帝國的太子都想要進這拜經堂一觀《陰符經》原本,被我爹一口回絕。”

“不過後來這《陰符經》似乎就不知下落了,據說是丢了,也許是被我家老爺子藏起來了,畢竟被玄龍帝國這樣的龐然大物惦記的東西并非是什麽好玩意。沒了《陰符經》倒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我只要考中進士也能進去看一看了,雖然沒了最寶貝的《陰符經》但還有其他的寶貝。”

“你知道麽,這拜經堂裏面的東西是在我床底下找到的,天生就是我的,所以我無論如何都一定要進去看看。”

“原來這拜經堂這麽重要,我看我還是不要進去了,至于打賭之事,你給我白銀就成了。”早到深知一個道理,天底下沒有白來的便宜,這拜經堂這麽重要,連玄龍帝國的太子都想要進去,現在顧白這麽簡單就要帶他進去看看,這裏面沒有什麽詭谲才是怪事,早到是個懂分寸的,從早到當初一口回絕顧白再賭一次的提議的時候就能看出來,早到知道什麽時候應該收手。

“不去不行,你和我之間非親非故,知道我為什麽要帶着你來這裏麽?”顧白的一張臉變得冷淡起來。

“不知道。”早到眼神之中生出一絲警惕來。

“你爹是靖公主的管事,你呢,算是靖公主的人吧?”顧白雙目微微眯着看向早到,似乎他已經将早到的一切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早到可沒想到顧白連他爹是誰都知道了,至于自己是不是靖公主的人,早到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爹對靖公主死心塌地。

早到和靖公主的年紀相仿,很小的時候就和靖公主在一起玩,有一段時間甚至是形影不離,只不過當兩人十歲之後,就幾乎沒有任何交集了,靖公主将自己鎖在了那座公主府中,而長大了的他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再進去的。

在早到心中曾經有那麽一點點的小心思,他曾無數次夢到自己和靖公主肩并肩的坐在一起,用腳踢着池塘中的水,看着遠處的夕陽緩緩隕落。

早到現在也搞不清楚那是曾經真正發生過的事情,還是他心中的一個想象,總之,他對靖公主有那麽一點點難以言述的情愫,只不過兩人地位懸殊,早到也就只敢想一想,甚至連想都不敢往深了想。

“你最好不要和靖公主再有任何瓜葛,她現在也已經到了望京,準備嫁給三皇子了,而三皇子,哼哼,不是什麽好東西,我早晚弄死他,所以你要是跟着靜公主的話,就是我的敵人了。”

早到忽然笑了起來,轉身就走。

“你現在走的話,那一千兩白銀,我不會給你的。”顧白沒有料到一說到斷絕和靖公主的瓜葛,早到竟然當即就走。

早到淡然一笑道:“顧公子想要賴賬,我也沒有辦法,一千兩白銀就當是我做了黃粱一夢,現在醒來,一切成空吧。”

顧白看着早到的背影,忽然笑了起來,然後叫道:“等等,等等,不急着走,我說過了,我這個人非常有包容心,既然你不願意和靖公主一刀兩斷,那随你便就是,事實上,你或許不知道,靖公主現在和三皇子杠上了,因為一個叫做好運的家夥,哈哈,一個非常有種的家夥,他竟然當着三皇子的面,叫三皇子不許碰靖公主,還說靖公主是他的女人,要不是靖公主手臂上的守宮砂還在,恐怕人人都覺得好運已經和靖公主勾搭成奸了,對了,那個好運還和三皇子約戰,啧啧現在這個家夥的名字已經傳遍整個望京了,這個家夥要是真的在五天後贏了三皇子,就将成為夏國,不,整個天下第一個從一位皇子手中搶走未婚妻的男人!”

“他要是真的辦成這件事,他就是我的偶像,我願意跪在他的腳下,給他舔鞋!”顧白一時間有些忘形。

顧白不是叼着金湯匙降生的貴族,事實上別說金湯匙,他連一口奶都沒有喝過,他是從最艱苦的日子中成長起來的,不管他現在處于一個怎麽樣的位置上,他心中依舊有着濃濃的對于那些生來就擁有一切的家夥的恨意,正如鴿子恨不得方蕩狠揍一頓那些叼着金湯匙降生的家夥們一樣,顧白也非常渴望看到三皇子被痛毆的場景。

“望京中的賭場現在都已經開了盤口,好運和三皇子是十比一的賠率,雖然我覺得好運必輸,但我還是在他身上下了重注,有件事你或許不知道,雖然明知道好運必輸,但押好運贏的人遠遠多過押三皇子贏的人,你知道為啥?因為他們和我一樣,生下來就不是皇子!對了,你應該認識那個叫做好運的家夥吧?”

早到停下了腳步,聽到顧白的問題才點了點頭,早到和好運只見了一面,就是在給他送行的時候。

那個時候要是沒有好運的話,他爹或許會被活活打死,而他也不可能再到望京來參考,可以說,好運是他們一家的恩人。

但早到萬萬沒想到好運竟然這麽大的膽子,膽敢和三皇子叫板,更重要的是,他竟然敢稱靖公主是他的女人,這家夥簡直就是想要蛇吞象。

一想到靖公主會成為別人的女人,早到心中就莫名的一陣刺痛。原本早到不敢想,但他現在是狀元,身份的改變,給早到帶來了太多的自信。

早到深吸口氣,整個人情緒都沉澱下來,開口道:“這似乎和你叫我進拜經堂沒什麽太大的關系吧?”

顧白笑道:“當然沒有太大的關系,事實是這樣的,

我需要一塊踏腳石,你呢正好合用。”

眼瞅着早到再次轉身要走,顧白連忙笑道:“你不要誤會,所謂踏腳石,并不是炮灰,這拜經堂從這裏看過去,只不過是座兩層小樓,但這拜經堂下面卻別有洞天,還有三層,越往下越深奧,越往下得到的東西越多,我沒有考之上狀元,得到的夏國龍脈庇佑太少,而你不同,你是狀元,得到的夏國龍脈庇佑足足抵得上兩個我,所以,我需要你來幫我開路。”

“其實你這次成為狀元實在是運氣好,要不是當警皇上進了續命爐中續命,得了會試第一後還要經過殿試,殿試上考校的可不光是學問,聖上親自問題,內容複雜,無所不包,以你的水平萬萬不可能勝過我,最終這個狀元還應該是我的,可惜,你的運氣太好,我的運氣太差。”

“開路?這裏有危險?”早到警惕性更高。

“不要緊繃着一張臉,放心裏面沒有什麽危險,最多就是無法繼續向下走罷了,記住,每多走一步,就能多得到一線好處,至于是什麽好處,我也不知道,那些進去了得到了好處都家夥們一個個也守口如瓶,沒人知道這裏面究竟有什麽。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他們在走出拜經堂後,都成就了一番事業,變成了了不起得而人。比如說我爹。”

“希望咱們能夠在三皇子和好運争鬥之前走出來,不然咱們可能就錯過了這個世界上最有趣的一場争鬥。”

……

方蕩将一條數百年火候的老山參拎起,直接塞進嘴中。

這數百年的老山參看起來并不大,但根系極多極長,梳理得整齊幹淨,方蕩将他們直接團成一團塞進嘴裏,嘎吱嘎吱的嚼着。

如同在吃蘿蔔一樣。

整條野山參被吃下去後,方蕩閉上眼睛,小腹之處開始逐漸燥熱起來。

一股股的熱浪在小腹中滾蕩,緩緩擴散開來。

許久之後,方蕩張口吐出一口淡淡的香氣,野山參的藥效已經被方蕩完全吸收,方蕩因為吃過八顆回生丹,所以身軀對于藥力的吸收速度極快,極容易。

這野山參固本的功效極佳,方蕩覺得自己的身軀更加結實了,肌肉更加緊致,每一塊肌肉之中能夠承載的力量更大。

方蕩随後又拿起了一片玉貝石。

這玉貝石也是靖公主送來的,方蕩以往只用過十草丹百草丹,這玉貝石還是首次用到。

至于這玉貝石的應用之法,當初方蕩看到過靖公主用玉貝石,所以方蕩有樣學樣,将玉貝石攥在手中,然後汲取內中的靈氣。

玉貝石中的靈氣儲備遠比百草丹要強大,方蕩略微估算了一下,一顆玉貝石內中存儲的靈氣大約是十顆千草丹的數量,方蕩實在應該好好感謝三皇子。

第 119 章 貪財早到

方蕩将包裹打開,內中是一套軟甲,份量十足,觸手微暖。

除此之外,還有幾塊玉貝石,外加一個長匣子,打開後,赫然是一株數百年火候的老參。

“這些都是三皇子送給公主的聘禮,公主卻全都拿來送給了你,尤其是那件軟猬甲,鄭老大說了,這東西足以抵擋強筋境界的存在全力三擊。寶貝啊,這東西饞得鄭老大口水都流出來了,公主穿在身上的話,至少能保住一條命,這東西都送給你了,你小子福氣頂天了!”

說着鴿子忽然露出一臉壞笑,這笑他似乎憋了好久了,一笑起來滿臉褶子猥瑣到家:“這且不去說它,光是和三皇子交手的時候,你忽然将外衣一脫,叫三皇子看到他送給靖公主的寶物穿在了你的身上,就足以将他氣個半死了,一想到那場面我就想笑,哈哈哈……”

方蕩摸了摸軟猬甲,他能夠感受到這軟猬甲上有一種奇怪的韻律波動,是被靈氣加持了,方蕩一用力,柔軟的軟猬甲一下就變得堅挺起來,刷的一下挺直堅硬,好似鐵打的一般,用手輕輕敲擊,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片刻之後,軟猬甲便重新變得柔軟無比。

方蕩驚訝的連連點頭,這軟猬甲絕對是個好東西。

鴿子露出一個羨慕嫉妒恨的表情,伸出手,似乎想要如以往那樣拍拍方蕩的肩膀,但這只手伸出去一半就生生頓住,縮了回去,鴿子尴尬的笑道:“你,你現在不一樣了,我這輩子估計都趕不上現在的你了,加油,活出個樣子來,到時候我也能跟我的子孫炫耀一下我認識多麽了不得的大人物。”說到這裏,鴿子臉上難以掩飾自己的那種濃濃的失望,不是對方蕩,是對自己的。

當初方蕩剛剛進入公主府的時候,鴿子比方蕩強很多,甚至出手抻量過方蕩,但現在才過了幾個月,方蕩就做出了鴿子永遠做不出,甚至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殺雲劍山弟子,搶雲劍山寶劍,和整個雲劍山叫板,當衆追求靖公主,挑戰三皇子,每一件別說叫他做,光是想一想都能吓死他。

誰不想成為這個世界上的主角,叫一切圍着自己轉?可惜,主角永遠都只有一個,至少他鴿子不是,這種感覺,叫人失落無比。

方蕩伸手從脖領中将鴿子雕刻的那塊玉佩拿出來,這玉方蕩一直随身攜帶,是方蕩的一件寶物。

方蕩将其在鴿子面前晃了晃:“我能活下來全靠這個塊玉,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鴿子聞言噗的笑了起來,搖了搖頭,笑罵道:“你小子這話聽起來太假了!”

鴿子再次伸手,這一下直接拍在方蕩的肩膀上,沒了之前的那種生疏感。

鴿子用力的拍在方蕩肩膀上,此時的鴿子神情嚴肅,眼神堅定的道:“兄弟,你一定得贏,靖公主已經在你身上押上了自己的一切,你若是輸了,靖公主的下場就太慘了,還有,為了我們哥幾個,你也得贏!我早就覺得不滿,為啥有人一生出來就什麽都有什麽都不缺?而我們這些家夥就得每天為衣食發愁?人家或者是享福,我們或者是掙紮。”

“三皇子,好家夥,天之貴胄,叼着一千根金湯匙出生的家夥,你替我狠狠地揍他,最好揍得他滿地找牙,替咱們這幫泥地裏面的苦哈哈們好好出一口胸中悶氣。”

方蕩嗯了一聲,鴿子用手揉了揉腦袋,無奈的道:“你應該大點聲,要有十足的底氣,必須贏,咱可輸不起啊!”

方蕩雙目微微一閃道:“對!必須贏!”

鴿子一笑,随後忽然興奮起來道:“有件事你還不知道吧?早到那小子金榜題名了,考上狀元了!狀元知道是啥東西不?”

方蕩露出驚訝的神情,随後是由衷的歡喜,連連點頭道:“知道,中了狀元就能當官了。就能吃好多好吃的東西。”

鴿子笑了一下道:“就是,你一個,早到一個,将我打擊的要變成渣了,誰能想到我身邊接連出現兩個大人物?哎,我什麽時候能有你們兩個的一半就算馬上閉眼都死而無憾了。”

鴿子嘆息道。

方蕩問道:“早到去公主府了?你替我恭喜他。”

鴿子搖了搖頭道:“沒有,那小子估計還不知道咱們到了望京呢,公主也是從邸報中獲知的,最開始公主都不相信,專門查了金榜題名的榜首早到的籍貫,這才确定下來。”

“不過公主說了,叫我們誰都不能去找早到,早到現在正是前途最光明的時刻,公主這邊則正好相反,并且朝中情勢複雜,大皇子、三皇子暗鬥不休,早到過早的攙和進來一點好處都沒有,所以咱們只能暗暗替早到高興了,早管事要是知道了這個消息,還不得活活樂死,哈哈……”

“行了,看見你我就覺得憋氣,我得回去練功了,我也要出人頭地,你一定要贏!不為自己,為了公主,你也得贏!咱們已經準備好給你慶功了!”

說完鴿子離開了房間。

靖公主雖然沒有叫方蕩回公主府,但卻送來了三皇子的聘禮軟猬甲,還有玉貝石外加一根老山參,這就說明靖公主是站在方蕩這一邊的,或者說,靖公主已經不惜顏面,告訴世人,方蕩是她看中的人,等于出手狠狠的抽了三皇子一巴掌,方蕩要是輸了,三皇子會怎麽對待靖公主?

方蕩将軟猬甲穿在身上,這軟猬甲冬暖夏涼,雖然只是薄薄一層,穿在身上卻暖烘烘的,方蕩一顆心也暖烘烘的,鴿子說得對,不能輸,絕對不能輸!

方蕩很清楚,他輸不起!一次都輸不起!

方蕩用舌尖輕輕挑動口中的奇毒內丹,內丹緩緩轉動叩擊着方蕩的牙齒,發出咯叻咯叻的聲響,這聲音就如同一個最親密的夥伴,叫方蕩感到安心。

“三皇子,你奪走了我的一切,我現在來取走你的一切。”方蕩皺了皺眉,想起和三皇子在一起的那個美麗得不似人間存在的女子,那個女子有着蛇蠍般的心腸,噬命蟲就是那個女子叫三皇子射入他的身軀中的。這個仇,方蕩也要報,只不過,那個女子又究竟是誰?

方蕩此時又想起一件事,方蕩原本認為那條噬命蟲已經被奇毒內丹殺掉了,溶解無形,但是從奇毒內丹吞噬掉巢蟻還有灼地墨蟲的事情來看,這顆奇毒內丹似乎并不是簡單的殺掉噬命蟲那麽簡單,或許,那條在他身軀中潛伏了十餘年的噬命蟲現在就在奇毒內丹中。

這個想法叫方蕩有種膽寒的感覺,畢竟噬命蟲給方蕩帶來的痛苦實在是太漫長了,不過這感覺轉瞬即逝,現在的方蕩已經根本不懼噬命蟲了。

并且方蕩還是有些期待再見到噬命蟲,經過奇毒內丹的馴化之後,噬命蟲應該如巢蟻一樣完全聽從他的指揮。

若是能夠駕馭那蟲子使其侵入別人的身軀中的話,一定非常有趣,至少比這些脆弱的巢蟻要更加有趣。

……

清晨,清脆的敲門聲響起,顧府的門房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身材高大,跟佛家門口的守門金剛一樣,看起來也就是三十多歲的年紀,實際上他今年已經五十出頭了,不過是長得年輕罷了。

這門房打開大門,就見外面站着一個要飯花子。

丞相門房七品官,顧府的這個門房愣了愣後,不由得被氣樂了,這年頭什麽事情都有,竟然有花子敢敲丞相大門要飯。

這門房和顧白不一樣,顧白那誰都看不起的毛病随他娘,而這門房是顧之章一手調教出來的,比較知道進退,也沒有看不起人的毛病。

門房心中琢磨,這花子興許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門房一轉身,将自己的早上買來的年糕拿出來一大塊,遞給那要飯的年輕人道:“這裏可不敢再來了?碰着我家老爺沒事,但要叫我家夫人看見了,非揍你個皮開肉綻不可!”說着門房擺了擺衣袖,叫要飯的快走。

對面的年輕人手中抓着年糕竟然沒動。

這門房當即有些不耐煩起來,黑了一張臉道:“你怎麽還不走?莫要耍賴,這裏不是你撒潑的地方。”

乞丐般的年輕人正是金榜題名的狀元早到。

早到捏着年糕哭笑不得,他當初餓得饑腸辘辘的時候咋就碰不到這樣的好心人?

因為這一塊年糕,早到對門房格外客氣,躬身一禮道:“這位大叔,我不是來讨飯的,我是來找人的。

門房上下打量了一下早到,琢磨了一下,覺得這少年眼神清晰,彬彬有禮,倒還真不像是讨飯的,倒像是落難的,沒準時誰家的窮親戚來投靠了。

門房便收了黑臉問道:“你要找那個?”

“我找顧白。”

門房一聽連連搖頭道:“我們府中沒有叫做顧白的下人,你走錯……啊?你找誰?”

“我找顧白,你們家大公子。”

門房再一次疑惑的上下打量早到,“你找我們大公子幹嘛?”

“我來拿我的東西。”

門房皺了皺眉,他實在想不出大公子能夠拿走這個乞丐什麽東西,這些事情他必須問明白,不能誰說來找大公子就全都放進去。

“你來拿什麽東西?”

“顧白欠我一千兩白銀,我今天來取了。”一提到千兩白銀,早到不由得就咧嘴笑了起來。

“我呸!”門房一口口水就噴在了早到的笑臉上,“直娘賊,吃了雄心豹子膽,你他娘的大清早來我丞相府尋開心是吧?你将老子我當成是個啥?”也不怪門房情緒一下就激動起來,大公子欠了一千兩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匪夷所思,根本不容相信,更何況是欠了這麽個乞丐。

早到被噴了一臉口水,卻也不惱,用髒兮兮的袖子擦了擦,他手中的年糕還熱乎着呢,早到從火毒城來到望京,一路坎坷,遇到的壞人多如牛毛,遇到的好人也不在少數,不管這門房做了什麽,但因為這一塊熱乎乎的年糕,都被早到歸屬于好人之中,所以他一點都不生氣,笑着一躬身道:“還請通報顧白,就說早到來了,他應該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咦?

門房驚訝于這個年輕乞丐的氣度,這樣斯斯文文的模樣,似乎不像說謊,門房想了想道:“你等着。”說着走進大門,随後大門裏走出兩個壯漢來,一左一右站在了早到身後,似乎是怕早到跑了。

門房轉過身來道:“我去替你通報,不過,你要是消遣我,還得我被大公子罵,我回來定然饒不了你!”

早到笑着點頭。

門房走進去不多時,就見穿着一身寬松道袍,頭發散落滿肩的顧白打着哈欠走了出來,顧白揉了揉眼睛笑罵道:“你這讨債鬼來的太早了吧?是怕本公子賴賬麽?”

那門房跟在顧白身後,當他得知早到是當今皇榜狀元的時候,腿肚子都轉筋了,他雖然有顧家罩着,區區一個狀元不能将他怎麽樣,但狀元就是狀元,天知道這個狀元幾年後變成什麽模樣,擁有怎樣的地位?顧丞相當初可也是狀元。

若是碰到個睚眦必報的,那就慘了。

早到笑道:“對,我就是怕你賴賬,一千兩白銀對我來說實在是一個太大的數目,為了這一千兩白銀,我昨晚一夜都沒有睡着,其實苦苦等到這個時候我已經有些承受不了了,要是叫我再多等一個時辰我非得瘋掉不可。”

早到坦白的言語使得顧白不由得笑罵道:“財迷,還沒吃過飯吧?”

早到舉起手中的年糕笑道:“正準備吃呢。”說着對那門房再次躬身一禮,門房連忙躲避。

早到開口道:“寒天雪地,這一塊年糕,能夠救一人性命,多謝了。”

說完早到跟着顧白走進了丞相府。

門房看着早到的背影,啧啧連聲,“怪不得是金榜題名的狀元,我噴了他一臉口水,他都毫不在意,了不得,了不得呢!”

此時一個老頭從外走了進來,開口問道:“宗年,你說什麽了不得呢?”

門房聞言吓了一跳,連忙轉過頭來,道:“老爺,您回來了,我說的是大公子的一個朋友……”

那老頭其貌不揚,一身青袍,也看不出身份高低,不過那炯炯有神的雙眼叫人一看就知道,這人不簡單。

……

顧白領着早到進了自己的宅子,宅子中間擺放着一口箱子,顧白扭過頭來問道:“你打算怎麽拿走?”

一千兩就是一百斤,銀子不似其他東西,這東西死沉死沉的,一百斤雖然不算多,但早到可沒有這個本事擡走。

早到走到箱子跟前,打開後連忙捂住自己的眼睛,銀子的光芒實在是太閃耀了。

早到伸手抓起一塊,放在嘴邊咬了一口,這個舉動看得顧白微微皺眉,對于他來說,這個早到似乎有些太過愛財了,不過人總有污點,愛財也不完全算是壞事,只不過,他現在對于早到已經看低了幾分,眼中看向早到的光芒也不似之前那般熱切了。

早到将箱子扣好,然後雙手抱住,猛的一用力,箱子紋絲不動,早到腰上傳來嘎巴一聲。

揉了半天腰的早到連連搖頭。

顧白一笑道:“先吃飯,吃了飯我幫你想辦法,對了我還答應你要帶你去拜經堂,我爹已經準許我帶你進去了。”

早到對于拜經堂并不知曉,火毒城相對于望京來說還是太閉塞了,并且早到一心鑽研書本,對于外面的世界本就不怎麽了解,所以這裏人盡皆知的拜經堂,他竟然完全沒有聽說過。

早到笑道:“拜經堂就不必去了,有勞顧公子幫我将這些銀子送出去吧。”

顧白聞言不由得一愣,一臉驚詫的看着早到,“你不打算去拜經堂?”

早到點了點頭,随後好奇的問道:“拜經堂是幹嘛的?”

顧白愣了下,随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連連搖頭,嘆息一聲道:“我竟然輸給了你,哎,人生最大的恥辱啊!”

嘆息不止的顧白帶着早到走進房間,桌子上已經擺滿了各種清淡小食,小巧的饅頭豆包外加各種糕點,光這些大大小小的糕點就足足有二十多樣,還有三十幾樣爽口小菜,外加桂圓蓮子粥等十幾種粥,杯碟精致,擺滿了一長條大桌子,熱汽騰騰,一看就叫人食欲大開。

嗅到那飄來的香氣,看到這樣的美景,早到肚子裏面不由得咕嚕嚕的胡亂叫喚起來。

顧白卻道:“早到,你還是先去洗個澡吧,你身上太臭了。”

早到也知道自己什麽情況,能夠有個洗澡的地方他可是求之不得,要知道現在是大雪遮地的寒冬,這個時節要想洗個熱水澡實在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不過在早到想來,顧家這樣的門庭,洗個熱水澡應該不難。

旁邊當即有兩個侍女走來,帶着早到去沐浴更衣。

早到從未見過這麽大的澡盆,足足有一個房間那麽大,下面生着火,從而保證水溫。

兩個侍女上前就要給早到脫衣服,吓得早到尖叫一聲,連忙将侍女趕了出去。

鐘鳴鼎食這四個字一下就鑽進了早到的腦袋裏。

洗過澡後,換上顧白早就給準備出來的衣服。

早到完全脫胎換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沒有臉上的髒污,梳理了淩亂如同氈子般的頭發,一身幹爽潔淨的新衣上身,早到竟然有了那麽幾分玉樹臨風的意思。

第 118 章 孤客

雪後的長街冰冷一片,站在沒有多少行人的空曠大街上,方蕩這一次真的無家可歸了。

流浪在街頭上的感覺,使得方蕩好像又回到了剛剛從爛毒灘地中走出來的時候的情形,整個世界充滿了神秘新鮮,但更多的則是那種無處歸屬的失落感。

在爛毒灘地上,方蕩有一座石牢是他的家,驟然到了火毒城,有靖公主府是他的家,哪怕方蕩流浪在外,也知道無論何時他都能回這兩個地方,在這兩個地方他可以蜷縮起自己的身子,不用理會外面的風吹雨打。

但是現在,爛毒灘地上的石牢內只剩下兩具屍體,弟弟妹妹不知去向,靖公主府也對他關上了大門,方蕩沒家了。

方蕩抱着一個小方匣子外加一本薄薄的劍譜,在大街上漫無目的的游走。

遠處天邊夕陽斜墜,将皚皚白雪包裹的房頂上,遍染了一層淡粉色。

方蕩買了一只烤雞,扯下雞腿來,邊走邊吃,吃得滿臉都是油,時不時的将手指伸進嘴中吸、允兩下,他這個樣子,着實叫人看着不舒服,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不過方蕩才不在意別人怎麽看,依舊一邊走一邊吃,一邊舔手指。

“蕩兒,你究竟是怎麽想的?”爺爺的聲音響起。

“我現在就是想要報仇而已。咦?我還以為你以後不會再和我說話了,怎麽?你們不生氣了?”方蕩開口問道。

爺爺嘆息一聲道:“你十祖奶奶說了,你想幹嘛就幹嘛,我們誰都不許管,生氣也沒用了,你知道麽,我就是出不去,不然我一定狠狠地抽你屁股,就像當初我抽你爹一樣。不過,你想幹什麽都行,但有個前提條件,十祖奶奶要你一定得答應下來。”

方蕩點頭道:“我知道,傳宗接代麽。”

“咦,你變聰明了。總之你必須給我們生個大孫子出來,無論你和那個女人好都沒關系。”

“生孩子,我覺得很麻煩啊,我已經帶大了兩個了。”方蕩嘆息一聲道,拉扯孩子的艱難方蕩實在是太清楚了,他拉扯弟弟妹妹在爛毒灘地那麽艱苦的環境中生存,背後付出的辛苦可想而知。

方蕩爺爺忽然變得十分有同情心,跟着唉聲嘆氣道:“我也知道生兒育女不容易,不過我方家總不能斷後吧?你自己好好考慮吧,反正時間還有,不着急。”

方蕩微微皺眉,爺爺可從沒有這麽好說話,從見到他開始,爺爺就在他身邊催個不停,急得火燒屁股一般,叫方蕩馬上給他們生出一個娃娃來,現在竟然說不着急?

方蕩野獸般的直覺告訴他,這裏面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但他現在當真懶得去想,因為他即将面對的是大仇家,時間對他來說相當緊迫了他的腦袋裏面也容不下和複仇無關的東西。

“蕩兒,報仇當然重要,但有個前提更重要,我們要知道對方為什麽要殺你父親,找到了根源,才能弄清楚真相。”

方蕩對于報仇的事情總是極為敏感,當即問道:“怎麽才能知道真相?”

爺爺道:“以前的話,事情比較好辦,但是現在,就有些麻煩了,因為你已經得罪了三皇子,從現在開始你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視之下,另外雲劍山的人也在望京中,他們也一樣會緊盯着你,你先帶我去一個地方,幫我買一種茶葉,記住,去了之後,你什麽都不要問,只要那種茶葉,還有抓幾味藥就好。”

方蕩當即按照爺爺的指點在望京中走動起來,不久之後,就來到了一間藥鋪,方蕩知道這幫老頭子們都喜歡喝茶,在十世大夫玉的書房中有一口大鍋,茶水鼎沸,終日不息。

另外爺爺也曾跟他說過,要他盡量幫忙搜羅各種茶葉。

對于他們想要茶葉這樣的事情,方蕩覺得是一件相當的理所當然的事情,這也是他們這些老祖宗唯一一件需要方蕩去做的事情。

方蕩本以為應該去一件茶鋪,卻沒想到是一間藥鋪,這藥鋪不大,門簾一般,但能看得出是一家老店,那塊老朽的牌匾至少也得有五六十年了。

方蕩站在這座同濟藥鋪外,方蕩的爺爺嘆息一聲,似乎相當的感慨,這裏必定是他相當熟悉的地方,或許在世的時候常常來這裏買藥,不過爺爺一個字都沒有說,記憶上的一些東西,有些時候沒必要和別人分享,別人沒有同樣的經歷,很難感受到你自己的那種心情。

方蕩抽了抽鼻子,這藥鋪中有不少帶毒的藥材,香氣四溢。

方蕩走進藥鋪,掌櫃是個白胡子老頭,精神不錯,衣着更是幹淨整齊,整個藥鋪雖然陳舊,但卻一塵不染,看得出,這個老頭是有些潔癖的。

老頭站在櫃臺裏面對着賬本敲打着算盤,頭不擡眼不開的道:“後生,你這身子骨夠結實的,給誰抓藥啊?”

這老頭雖然沒看方蕩一眼,但卻似乎對于方蕩的身體狀況了若指掌。

爺爺的聲音傳來:“什麽都別說,就說回鄉草。”

“回鄉草!”方蕩有些疑惑,不過還是說了這三個字。

那正在飛快的敲擊算盤的老頭手指下啪的一聲,算盤珠子被彈飛出去,咚的一下撞在對面藥鋪的牆壁上,迸碎成七八塊,而桌面上的算盤直接散了架。

老頭身子凝固在那裏,随後,老頭依舊頭也不擡的收拾散落了滿櫃臺的算盤珠子,不過他的動作很慢,很慢,方蕩看得出,每一顆珠子他都拿的很費力氣。

等收拾完了,老頭才緩緩擡頭,看向方蕩,凝視了方蕩好一會後,老頭開口道:“稍等。”

老頭說完便一轉身鑽進了櫃臺後面的藥材庫裏,許久之後,老頭才拎着一個小布包重新走出來,此時的老頭頭頂上沾了不少灰,也不知道鑽到那裏去找東西了,對于有潔癖的他來說,這樣髒兮兮的模樣實在是太少見了。

老頭再次凝視方蕩,眼神中略有疑惑,但還是将小布包遞給了方蕩。

方蕩接過布包,又按照爺爺的說法開口道:“十香膏還有淫羊藿、蟲草、麻雀肉、海狗腎、海馬……抓在一起,磨碎。”方蕩一口氣跟着爺爺說出三十多種莫名其妙的藥材名字來。

老頭臉上的神情一下變得異常古怪,上下打量方蕩,腦袋左擺右擺,似乎百思不得其解,不過老頭沒有多廢話,直接轉過身軀,按照方蕩說的藥材,一樣樣的抓了起來。

不久之後,一個沉甸甸的布包擺在方蕩面前,裏面是磨碎了的三十多種藥材。

按照爺爺的吩咐,方蕩拎起兩個小包走出了這家同濟藥鋪。

走在路上,方蕩問道:“這裏面是什麽東西?”

方蕩爺爺的聲音略微有些古怪:“回鄉草,就是一種茶葉,當然很少人将其當成是茶葉喝就是了。”

方蕩道:“我問的是那包磨成粉的。”

方蕩爺爺幹咳一聲道:“配料,一種茶葉煮久了就沒有味道了,需要添點料喝起來口感才好。”

方蕩爺爺似乎不想多說這個問題,在方蕩繼續發問前道:“現在找個僻靜的地方将這些茶葉煮了我號将其好收入十世大夫玉中,你的那些祖爺爺們早就等不及了。”

眼瞅着天色黑透,夕陽早就不知蹤影,确實是時候找個地方住了。

方蕩對于住處沒有什麽要求,爺爺要不是想要煮茶的話,方蕩大可以在街上露宿卧雪而眠,在爛毒灘地上的無數個日日夜夜他都是這麽睡的。

方蕩随便找了一家客棧,要了最好的一間房,拎了一個蓄滿了水的大銅壺,就住了進去。

剛下過大雪,正是天寒地凍的時候,屋中自然生着火爐,方蕩将那一包黑色葉子搓卷在一起的一卷卷的東西從布包中拿出來,然後将其一股腦的丢進大銅壺裏。

又按照爺爺的吩咐,将那一包味道很重的粉末也全部投入到了水壺中,然後方蕩就不去理會,開始将劈山劍給他的那本劍譜拿出來翻看。

劍譜很簡單,上面沒有任何劍招,說的是劍法的種類還有劍術的等級。

劍術的等級很簡單,第一等,學步,這個階段就是一般的普通人練習劍法。

第二等,持劍,劍法小成,方蕩其實也就是在這個層次上。

第三等,大成,當初子泥就是剛剛進入劍法大成,到了這裏,就能擁有自己的影子劍奴了。

第四等,馭劍,到了這裏,就能踏劍飛行,玄雲十四劍都在這個位置上,能夠馭劍之後,那就是天上地下的逍遙自在,更能馭劍百米之外斬人頭顱。

光是想一想馭劍,都叫方蕩垂涎欲滴。

第五等、分光。

第六等、劍胎。

再往上還有第七等、第八等、第九等但從分光開始,就是結丹修士才能應用的劍術了,但內中對于這些劍法的描述神乎其神,比如分光,一劍分三光,一劍分百光,一劍分千光,厲害的甚至一劍化生億萬劍光,随便一揮劍,一座山就被劍光分割成渣,諸多描述,看得方蕩熱血沸騰,恨不得馬上持劍一直練到自己劍術分光的地步。

方蕩看着這些描述,熱血上湧回流後,開始皺起眉頭,感到有些莫名奇妙,他實在不知道劈山劍幹嘛要給他這麽一本劍譜。

“傻小子,劈山劍這是在培養你練劍的興趣,一旦你對劍術生出興趣來,他就将你套牢了,你想要練劍的話,就躲不開雲劍山,因為整個天下,只有雲劍山的劍術最了得。栓住了你的心,就不怕你跑得了,雲劍山那幫二杆子做事最是不着調,按理說,他們應該殺了你才對的,現在又搞出這麽一套來,啧啧,一群招人煩的家夥們!”方蕩爺爺說着,絲毫不掩飾自己對于雲劍山的厭惡。

方蕩想了想,搖了搖頭,他習慣了直來直去,還有些不大适應這些歪門路。

放下手中的劍譜,爐子上的水已經燒開了,蒸汽滾滾,散發出一股股的濃郁的味道,這味道不好聞,但也不算難聞,并且極淡,和方蕩想象之中的刺鼻味道不大相同。

方蕩此時才發現,屋中的水蒸氣滾如潮,化為一線線水脈鑽進了方蕩手心中的十世大夫玉中,十世大夫玉看上去溫潤許多。

方蕩知道,這是爺爺們在汲取茶香,也正是因為如此,方蕩才幾乎沒有嗅到什麽味道,因為茶香已經完全被收入到了十世大夫玉中。

方蕩直接走到爐子前,伸手放在水壺口,這樣一來,房間中就更沒有任何味道了。

一壺水快要燒幹的時候,方蕩就往裏面蓄水,足足續進去十幾壺,水壺中的回鄉草還有那些粉末都已經熬成爛泥,這個時候方蕩的爺爺才叫了停。

方蕩看了看掌心上的十世大夫玉,此時十世大夫玉光澤流轉,相當好看,不過很快十世大夫玉就隐在了方蕩的皮下。

方蕩重新走回桌邊,将大皇子給他的那個匣子打了開來。

內中是一顆金色的珠子,看上去好似水氣十足,溫潤如玉,有光澤流轉,上面傳來淡淡的香氣,方蕩口中的奇毒內丹當即亂顫起來。

這是好東西,但顯然不是毒物。

“咦?大皇子可真舍得,這是龍珠啊,他竟然連這東西都給你了。”

方蕩好奇的問道:“什麽是龍珠?”

“龍珠乃是龍脈凝聚而成,夏國的龍脈比較單薄,比不上玄龍帝國等的龍脈,每年只産出二十幾枚這樣的龍珠,每個皇子每年都能夠得到一顆,剩下的全都被珍藏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這寶貝能夠內中蘊含着龍脈之力,汲取之後,可以給你的力量中憑添一道真龍之力,至少能夠将你現在的力量提升三成,拳出有龍吟,聲勢更是驚人,并且對你的修行大有好處。”

“不過……唉,等等!你怎麽直接就吃下去了?”方蕩爺爺一個沒注意,聽說這是寶貝的方蕩已經将龍珠吞了下去。

龍珠入肚即化,方蕩就感到一股力量在他的肚子之中爆發出來,洶湧澎湃,使得他的肚腹之中飽脹欲裂,随後嘭的一聲,這股力量在方蕩肚子裏爆炸,如同億萬支箭刺透了方蕩渾身上下的所有的細胞,方蕩渾身上下汗毛齊齊豎立起來,一雙眼睛都紅透了。

不過這種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如同震蕩波般反複震蕩方蕩身軀三次就消失無蹤。

方蕩此時才哎呦的叫了一聲痛,但這種痛的後面是巨大的滿足感,還有一種力量感。

方蕩看着自己的手,用力的捏緊,就聽到拳頭上傳來隆隆聲響,似乎是龍在發出低沉的嘶吼。

方蕩驚訝的松開手,那聲音便消失不見。

方蕩眨了眨眼,猛的一揮拳,拳頭中傳來嗷的一聲大吼,拳風凜冽,轟的一下炸出去,吹得床上厚實沉重的被褥翻卷起來。

方蕩瞪大了眼睛,這種力量感叫他覺得自己現在能夠戰勝任何人。

“唉,你這個不聽話的小東西,這龍珠不能輕易吃,吃下去之後,你就和夏國的龍脈糾纏在一起了,若是夏國龍脈斷絕,那麽你也将随着龍脈斷絕修為下降,甚至會因此而死,現在你已經将自己和夏國牢牢捆綁在一起了,再也無法分割了,罷了罷了,你總是不聽我的,早晚你會因此吃虧,我懶得理你了。”

方蕩爺爺的聲音透着說不出的疲憊來,顯然有這麽個不聽話的孫子叫他很傷心。

方蕩随後開始拿出一顆十草丹,吞下去後,開始淬血煉心,随即方蕩驚訝的發現,自己的心髒竟然也被強化了,心髒每一下跳動,都隐含着一種龍吟之聲,方蕩稍微鼓動心髒,血液就轟隆隆的在血管中奔騰起來,雖然方蕩沒有越過煉心層次,但卻已經接近煉心頂點了。

方蕩很清楚,自己最大的短板,還是在修為不夠高上,但要想在短時間內煉心完成,根本不可能,并且,哪怕方蕩煉心成功了,也沒用,他的對手,是練氣境界的存在,和他相比天上地下之間的距離。

所以方蕩必須出奇制勝。

方蕩的奇就是奇毒內丹中的毒。

方蕩煉心約莫一個時辰後,将那顆十草丹內蘊含的靈氣全部耗光。

每當這個時候,就必須要好好休息,不能再強行修煉了,不然會對心髒造成巨大的損害,過猶不及。

方蕩深呼吸幾次後,張口吐出奇毒內丹。

奇毒內丹在空中轉動幾圈,随後從中吐出四只巢蟻來。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天色逐漸黑透,這個時候,敲門聲響起,方蕩收了奇毒內丹那四只巢蟻則就地一滾消失不見。

打開大門,站在門口的是鴿子,鴿子用拳頭狠狠的砸了方蕩胸口一下,聳了聳眉毛,露出一個你懂的的表情來,一臉的猥瑣。

随後鴿子直接鑽進了方蕩的房間,外面天寒地凍,方蕩的房間中溫暖如春。

鴿子抓起桌子上的水壺,倒了倒,卻一滴水都沒有給留下來。

鴿子嘆息一聲,舔了舔嘴唇,将身後的一個背包直接丢在桌子上,“你小子好福氣,公主惦記着你呢。這都是公主給你送來的好東西。”

第 117 章 彩頭

顧白上下打量了早到兩眼,随後一臉譏諷冷笑的問道:“那說說看,你姓甚名誰,然後再說說在這皇榜上,你究竟排在第幾?或者根本就榜上無名?”

早到剛要張口,顧白卻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道:“來來來,你們都來猜猜這個乞丐同窗究竟排在第幾?”

顧白身後除了一衆奴仆外還跟着不少攀附他的學子,顧白一句話,自然有人在旁邊逢迎。

顧之章乃是當朝丞相,他的身份地位,足以叫人趨之若鹜。

但并不是每個人都能攀附上顧之章那樣的擎天存在。

而顧之章的兒子,顧白則是那些官場投機者們最熱衷的目标。

顧白本身雖然極為傲氣愛出風頭,尤其不大看得起人,但确實是個有真才實學的,不少人私下裏都将他當成是顧之章之後的下一任夏國丞相候選人之一,雖然一門兩相的事情不大容易出現,但顧白以後就算不是丞相,成就也絕對不會太差,總之一句話,跟着顧白混總不會有錯。

顧白喜歡交際,呼朋喚友山吃海撒的事情數不勝數,好在這顧白也就是有些敗家,但也很有分寸并不欺淩弱小,當然在顧白這裏,嘲諷別人幾句,縱奴踢別人幾腳實在算不上什麽大惡,反倒覺得是個雅趣。畢竟以他的身份,牽幾條惡狗出來亂逛也沒什麽不可以。

此時顧白身邊一個面皮白嫩的學子笑道:“好好好,平時總是鬥詩鬥酒,時間長了也是沒趣,顧兄既然出了這麽個題,咱們不妨一起猜一猜,不過沒有彩頭有些無趣啊?”

旁邊一個看起來少年老成的書生笑道:“彩頭還不好辦麽?那個贏了,咱們就一起請他去顏悅樓品最好的茶,喝最美的酒,入最香的樓,如何?”

身周臭味相投的學子們齊聲應采。

早到嘴巴張着本來還想說些什麽,此時眼中光芒流轉,緩緩的将嘴巴閉起,一雙眼睛看向對面的一群學子,然後一個個數了起來。

早到的舉動不久就引起了顧白的注意,在一個乞丐臉上此時出現的該是惶恐,該是無助,該是羞愧,該是慌不擇路的逃竄,但這個家夥竟然在這裏數數?

顧白伸手按了按,四周立時靜了下來。

他們一靜下來,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在一個個點數人頭的早到的舉動。

所有的人就這樣看着,等着早到一個個的數完,此時顧白問道:“你小子在數什麽?”

“十八個人,我在想,你們這十八個人要是都猜不到我皇榜上的名次的話,是不是應該給我一點彩頭?”

此時的早到看上去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在走出火毒城的時候,早到是個沒有見識過什麽場面的純粹的書生,見到生人尤其變得腼腆,不善言談,甚至有些羞怯。

但他并不懦弱,他敢對着鑄骨境界的斷将沖鋒,就說明他骨子裏面有這個勇氣。

雖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但光走路不讀書也是枉然,讀了萬卷書再去走萬裏路才是正途。

此時的早到從一個蒙昧少年,一路走來,跌跌撞撞,終于在皇榜前,完成了自己人生中的最大蛻變,皇榜第一的名頭給了他太多的自信,使得腼腆的他完全脫胎換骨。

人總是要成長的,但人的成長不是慢慢進行的,或許就在某一天,或許就在某一夜,亦或是,就在那麽一剎那,一個人忽然就不一樣了!

顧白眯了眯眼,四周傳來哈哈哈的笑聲,“這乞兒還真是有趣,我夏國進士三年一考,一次招收一百人上下,這一榜足足有一百零六人,你叫我們從這一百零六個裏面猜出你是哪個,太難了吧?你這勝利豈不是來得十拿九穩?當我們蠢笨如豬麽?”

“更何況,那皇榜之上真的有你?就憑你?”四周學子紛紛叫嚣起來,此時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圍觀起來。

遠處一直關切的注視着早到的黃醜兒,聽着嘈雜的聲音,也不由得翹起腳尖一臉擔憂,只不過她就算翹起腳尖也看不到人群中的好運,這使得好醜兒微微頓足。

要不是那一圈人都是學問人她早就湊過去了,但那些人身上的學服使得她可萬萬不敢靠前,她和對方身份地位相差懸殊,只能在遠處瞎擔心。

此時顧白開口道:“雖然是從一百零六人中猜其中一個,但咱們也未必會輸,他也絕非十拿九穩的會贏。首先,一百零六人要減去我等一十八個還剩下八十八個,咱們這些人總有些好友一起前來應考,其中當然有得了名次的,一人只要知道三個,那麽就是五十四人,若刨去彼此重複的,至少也知道四十個左右的在榜進士。這樣算下來,我們十八個只要在剩下的四十八個陌生的名字裏找出這個家夥就成了,當然,他若是不在榜上也沒啥,拿咱們做消遣,咱們今天将他拉到小巷裏一起動手痛揍他一頓,然後将他丢進鴨寨叫他好好長長記性!”

夏國國家狹小,身處狹縫之中,又面臨無盡妖洞還有嗜血蠻國妖魔兩族侵襲,所以民風彪悍,尤其是夏國讀書人,不少都腰間佩劍,并且還是開鋒利刃,說到打人,他們一個個比喝花酒還興奮。

是以顧白提議,四周的學子紛紛大笑應是。

早到一直沉默不出一聲,直到對方再次安靜下來,一個個再次齊齊看着早到。

顧白微微一愣,他忽然發現,這個乞丐般的家夥竟然掌握着整個局勢的起伏,雖然這個家夥只說了幾句話數了幾個數,然後就是一直閉着嘴巴,但卻一直引動着場中衆人的情緒。

顧白此時忽然對這個好似乞丐一般的家夥生出一些興趣來了。

“你們輸了的話,給我什麽?”早到開口問道。

顧白忽然之間雙目微微一亮,似乎明白了什麽,看向早到的眼神充滿了趣味。

“你要是贏了,我就給你一千兩白銀!”顧白開口說道。

四周都是一靜,随後一下熱鬧起來,一千兩白銀,絕對不是小數目,五口之家一年的生活所需也不過區區四五兩,一千兩,足夠在望京買下一座宅子,顧上幾個傭人過上幾年富裕日子了。

再看看這乞丐般的家夥,窮得叮當響那是半點都不錯的,還有褲子穿都算是萬幸了,要是着乞丐真得了這一千兩白銀還不得活活笑死?

“另外,我家奴曾經踢你兩腳,你若真是進士,那我理應給你賠罪,所以,我們要是猜不出你的名次,我便邀你去我顧家拜經堂做客三天。”

四周的熱鬧聲音在顧白這句話說出來後,一下再次變得鴉雀無聲。

顧家的拜經堂就算在整個夏國之中都算是一處聖地,內中供奉着三經五道,都是聖人之道,每一個走進拜經堂的人都将有巨大收獲,至于收獲的是什麽,那些曾經進去過的人都守口如瓶,從不透漏半字,但這些人都對拜經堂推崇萬分,明言告訴世人,自己的一切都是拜經堂所賜,越是這樣,越吊起熱門的胃口來。

十幾年前就連玄龍帝國的太子政也曾親來,希望能進拜經堂觀摩一番,卻被顧之章生生駁了顏面,以至于到現在太子政變成了玄龍帝國的玄政皇帝,對于夏國依舊有種種不滿,其根源有三成都在當年不曾進入拜經堂。

拜經堂不是什麽人都能夠進入的,就連顧白估計也還沒有進去過,他真的資格領着別人進入拜經堂?

“我爹說過了,只要我能考中進士,就可以帶一友人進入拜經堂,現在看看你有沒有這個福氣!”

顧白一左一右的兩個學子聞言雙目陡然有些火熱起來,他們跟在顧白身後甘願做個跟班,不就是希望能在顧白身上撈取一點好處麽,若是他們能夠跟着顧白進入拜經堂,那好處就算是摸到天了,這個機會,絕對不能錯過,甚至比考中進士更重要,畢竟進士試三年一次,進拜經堂等一百年都未必有機會和門路。

四周壓抑的沉寂叫顧白很滿意,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高傲的看向早到,本以為早到會震驚的張大了嘴巴,卻沒想到此時的早到滿眼銅臭,追問道:“一千兩白銀?你說的可是一千兩白銀?你不會反悔吧?”

對牛彈琴!

顧白怒極,他真想大吼一聲,就算是十萬兩黃金都換不來進入拜經堂一次的機會。

早到在火毒城中長大,那裏知道什麽拜經堂?

靖公主日子過得緊張,早管家這個管家的日子就更緊張了,早到一年到頭都看不到銀子長什麽樣子,他甚至想象不出一千兩白銀堆在一起該是怎麽個模樣,有了這一千兩白銀,他就能夠叫爹娘走出火毒城在望京之外的地方安家了。

顧白身後的十八名學子紛紛商議起來,彼此串通,将皇榜照抄一份,将各自認識的榜上有名者一一劃掉,最終,只有四十個人名的單子出現在顧白手中。

最右上角那兩個字的名字刺得顧白眼角微微一痛,顧白咬了咬牙,再也不去看那個叫他心痛的位置,那個位置本來該是他的才對!

“咱們從最小的往前猜,一定能夠猜中!”顧白旁邊的一個胖子開口斷言道。

四周當即一片附和聲,這個決定本沒有錯,畢竟早到看起來乞丐也似,這樣的家夥,誰能相信他會是進士?若這樣的家夥真的是進士,那已經堪稱奇跡,難道還能叫他成為皇榜前面的人物?

從另外一個角度上來想,這些人絕對不相信早到會勝過他們,所以,在他們內心深處,堅定地認為早到只能比他們差,所以從後往前數簡直就是最正确無誤的方法了。

“好,咱們也不用一個個瞎猜,就從這榜單後面直接選出十八個來,你在不在其中?”顧白說話的功夫,就有一個學子提筆将十八個人的名單送到了顧白手中。

顧白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展開在早到面前,笑道:“你真的認識字麽?”

早到笑了起來,大笑起來,然後是那種喪心病狂的大笑,看上去簡直就像是得了失心瘋一樣。

應該原諒早到,今天他經歷了太多,皇榜提名就已經該笑了,更何況是榜首狀元?轉眼間又得了千兩白銀的巨款,他要不笑得喪心病狂一點,非得将自己憋出毛病來不可。

所有的人都傻兮兮的看着早到笑得搖來晃去,鼻涕眼淚滿臉橫流,一個個此時都生出一種莫名的感覺來,他們開始替自己感到悲哀,他們竟然一本正經的和一個傻子打賭,簡直悲哀到家了。

現在就算叫他們狠揍一頓早到,他們也都沒有興趣了,揍人當然有趣,但揍一個傻子,一點都不好玩。

就連顧白眼中都露出一絲疑惑來,看着笑得鼻涕都要流進嘴裏的早到眉頭皺起。

遠處的人群外面的黃醜兒只能聽到早到的笑聲,最初她還挺高興,早到笑成這個樣子約莫不會是什麽壞事,但聽着聽着,黃醜兒就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這是沒考上?抑或是他本身就是個癡兒?

就在人群看得無聊準備散去的時候,由站着變成坐着的早到忽然收斂了笑容,吞滅了笑聲,那張稚氣未脫的臉上顯現出十足的自信。

早到手指輕輕敲擊着自己的膝蓋,開口道:“顧白是吧,我知道你,顧丞相的兒子,我明天上你府上去取一千兩白銀。”

四周本來已經放棄了早到的人群紛紛驚訝的看向早到。

顧白卻雙目越來越亮,看向早到,笑道:“你不在這十八人中?”

早到點了點頭。

顧白看向身後的衆人,身後的一衆書生都愣住了,他們的成績大多數都在五十名之下徘徊,說真的,真有考中前十的本事的,一般都會待價而沽,并不急于投靠與人,等到放榜之後,自會有朝中大佬抛出橄榄枝,只有他們這些知道自己不前不後的才提前給自己找個門路,做些攀龍附鳳的勾當。

若早到不在這十八個人中的話,那麽早到在皇榜上的名次,豈不是要在五十名之前了?這未免太誇張了吧?

一直站在顧白身旁的少年老成的書生當即喝道:“小子,原本以為你是傻的,之前的事情也就罷了,你現在是在消遣我等麽?就你也能在皇榜前五十?”

四周學子紛紛附和。

這倒不怪他們門縫裏看人,畢竟從夏國建朝以來,進士榜單中前五十的存在都是富家大戶中的子弟,其中并無黑幕,只不過是因為富人才能讀更多的書,寫更多的字,而家境一般的要想看書相當困難,更別說紙墨筆硯的各種消耗了,一個讀書人,簡直就是拿錢堆出來的。早到這樣衣不蔽體的,能讀書?能讀得起書?能考上進士榜前五十名?簡直就是在開玩笑。可能性實在是太低了。

顧白忽然開口道:“你贏了?好,不如這樣,咱們再來玩個游戲,我們再選出十八個來,若還沒有選中你的話,我就再輸你一千兩白銀,如何?”

早到聞言卻笑了搖頭道:“貪多嚼不爛,一千兩白銀對我來說已經夠多了,控制不住貪婪的欲望的話,我早晚會輸個精光!”

聽到早到說這句話,四周的學子們倒忽然覺得,這個家夥還真不是尋常乞丐,有些不凡之處。

顧白笑了笑,随後看向早到問道:“既然你要收手了,那麽就該告訴我你究竟叫什麽名字了。”

“早到!早晨的早,到來的到!”早到是清晨出生,早管事就直接給早到起了個最直白的名字。這個名字實在是不怎麽多見

顧白聞言,雖然有那麽一丁點的準備,但真的聽到這個名字後,顧白還是覺得自己被重錘狠狠地揍了一下。

四周的那些學子們更是齊刷刷的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

早到,這個陌生的名字的擁有者竟然會是這個模樣。

其中尤其有兩個人覺得腿肚子轉筋,兩條腿好似變成了面條一樣,這兩個家夥就是之前踢了早到兩腳的顧白的惡奴。

一想到自己剛剛将一位狀元魁首給踹倒在地,他們渾身發顫,原本他們看向早到的目光都是輕蔑,但是現在,他們恨不得直接給早到跪下,磕頭磕到早到原諒他們的不恭敬。

早到此時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直接分開呆愣愣的人群朝着黃醜兒的攤子走去。

顧白嘴角上忽然生出一絲笑意來,似乎對早到的表現相當滿意。

黃醜兒正翹着腳張望,早到忽然停止的笑聲,叫她覺得比早到瘋癫大笑的時候更加可怕,此時見到早到完好無損的走了出來,黃醜兒一顆心放下不少,在黃醜兒看來,早到是個着實可憐的家夥,沒挨揍,就算是萬幸了,。

早到看到黃醜兒,不由得咧嘴一笑,一臉傻兮兮的模樣,朝着黃醜兒就跑了過去……

潛龍深藏,金甲蒙塵,一遇風雲便化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