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人生輪回

鐘武還有邊丁兩個笑得淫、蕩放浪,眼神更是荒唐的在兩女身上肆無忌憚的游走,此時此刻,鐘武和邊丁似乎已經掌握了一切,如同這大山的主人一樣,俯視兩女,予取予奪。

兩女再鐘武和邊丁兩人手心之中只有慘叫掙紮的份兒。

丁氏姐妹還有母蛇蠍心中生出一種不妙的感覺來,事實上,一般情況下,雖然人人都看不起她們這些渾身毒、藥味道,熬毒制毒的家夥,但沒有誰願意得罪他們這些毒家。

因為毒家是專門做活人變死人買賣的,熬煉毒、藥的目标就是殺人。一個制毒高手,絕對也是一個投毒殺人的高手。

真要是惹惱了毒家,說不定會有什麽可怕的陰毒手段施展出來,殺人于無形之中,得罪毒家,就等着家破人亡吧。

此時鐘武和邊丁膽敢大搖大擺的找上門來,臉上還是那種無所顧忌的洋洋得意,顯然他們一定有所準備,并且這種準備一定非常充分。

果然,鐘武和邊丁身後走出一個矮胖如球的醜男來。

這家夥鼻子上帶着一個大銀環,兩個極重的銀飾将耳垂拽得老長,額頭上也帶着一片銀葉子,一雙芝麻般的小眼睛丢溜溜的亂轉,鼻子下面兩撇毛愣愣的胡子格外搶眼,一身大紅大綠的袍子顯然不是夏國風情,看樣子是百象帝國中的苗裔少族。

這矮胖醜男一臉陰沉,面色難看之極,似乎極為生氣失望還有些沮喪在裏面。

“母蛇蠍,好久不見了。”

母蛇蠍心中一驚,臉上神色如常,冷笑一聲道:“我當是誰,原來是紮木嘎,你易城之中的買賣看來非常紅火,銀子都将你全身上下包裹住了。”

紮木嘎在易區之中和林掌櫃是同行,大家都做毒、藥生意,不過紮木嘎的生意做得沒有林掌櫃那麽紅火,一方面是紮木嘎不善經營,另外則是因為紮木嘎經營的都是百象帝國之中的域外奇毒蠱毒,大多數買毒的人,對品質的要求很簡單,必須吃死人就成了,而紮木嘎經營的奇毒蠱毒效果太花哨,叫人總覺得不穩妥,所以一直發展不起來,李二的巢毒就是在紮木嘎那裏買來的,算是紮木嘎店中精品。

毒家最怕的就是毒家,毒家的對頭也是毒家。

紮木嘎聲音之中興致不高,“當初聽聞你煉制水火共濟丹血中積毒,我便在想,等你毒發之後,可以将你的身軀煉制成肉寶毒巢,到時候我種上一兩窩巢蟻何其美哉?我捏着手指頭掐算時間,料定最近這一個月就是你毒發身亡之際,特意早早趕來,啧啧,母蛇蠍就是母蛇蠍,看你現在的樣子竟然将一身血毒完全清除掉了,實在是太叫我失望了,我可是足足等了好多年的。”

母蛇蠍心中暗嘆,劫數,當真是劫數,她本以為被方蕩抽走了一身血毒,從此之後就能和兩個女兒過上快活日子,誰知道這個時候又鑽出個紮木嘎來,這難道就是命?

母蛇蠍心中絕望,臉上卻依舊不動聲色,開口道:“紮木嘎,想當初咱們沒少合作,我送給你的毒、藥數量可不在少數,你可還記得你剛剛來到易區的時候,你手中只有十種毒、藥,根本無法在易區立足,是我佘給你三十件毒、藥,幫你支撐起毒店,難不成你都忘記了?不說我對你有恩,你就這樣算計老朋友?”

紮木嘎桀桀一笑道:“送我的毒、藥?開什麽玩笑,難道我沒有付錢給你麽?佘給我的毒、藥難道我沒有付你雙倍的價錢?朋友?虧你還是毒家,陰毒門的祖師難道就沒有告訴過你,毒歸獨,終生孤老麽?”

紮木嘎越說,臉上的神情越難看,打了數年的算盤忽然之間落空,就如同一大筆財富在指縫中溜走,這種失落感,叫紮木嘎心中相當不好受,同時興趣寥寥。

紮木嘎看向鐘武還有邊丁兩個道:“兩位,原本說好了的,咱們三個合作,我要這老毒物,你們要那兩個花朵兒般的姑娘,但是現在,這老毒物對我沒有什麽用處了,你們拿什麽來請我出手?”

鐘武和邊丁一愣,他們之所以敢這麽大搖大擺的招惹丁氏姐妹這樣的毒家,完全是因為有紮木嘎這個用毒高手撐腰,現在紮木嘎要抽身離開,他們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還憑空将丁家姐妹得罪死了?今天得罪了丁家姐妹還有母蛇蠍,若是她們存心報複的話,他們兩兄弟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甚至連家人都要遭殃。

鐘武和邊丁兩個對視一眼,随後笑道:“紮木兄弟,老女人你沒興趣,那丁家姐妹可是曼妙的稀罕人兒,這樣,反正咱們哥倆也就是想和這對姐妹做一天的露水夫妻,咱們三個一起開心如何?”

紮木嘎雙目微微一眯,沉默不語。

鐘武和邊丁兩個心中如錘擊鼓,惴惴不安,若是紮木嘎走了,他們今天就等于一腳踩在了屎堆裏,就算拔出來,也臭不可聞了,兩人再次對視一眼,微微點頭,紮木嘎就算想要先來,他們也得捏着鼻子認了,無論如何,今天得将丁氏姐妹還有母蛇蠍給弄死,不然後患無窮。

紮木嘎沉吟半晌後,露出一臉淫、欲來道:“也好,不過,那老毒物我要一人獨享!”

憋着一股氣,惴惴不安,等着紮木嘎獅子大開口的鐘武和邊丁兩個險些吐出來。

母蛇蠍滿臉褶子,皮膚白如紙張一般,那摸樣,他們連看一眼都覺得晚上要做惡夢,更別說要和母蛇蠍做那種事情了,這麽說吧,若是紮木嘎方才要求他們和母蛇蠍做那種事情的話,兩兄弟當即就會抄家夥将紮木嘎碎屍萬段不可。

“好好好,紮木兄弟好氣魄,我覺得只有紮木兄弟才是我們易城之中真正的英雄好漢!”

“對對對,紮木兄弟,你放心,只要是你看好的,我們絕對不和你争!”

鐘武、邊丁兩個連連豎起大拇指來。

紮木嘎伸出小指輕輕挑了挑嘴角上的胡須,一臉得意,一雙芝麻眼睛死死的盯着母蛇蠍。

鐘武、邊丁兩個不知道,母蛇蠍當初的面容身材比現在的丁家姐妹還要高上一籌,紮木嘎以往見到母蛇蠍的時候,母蛇蠍模樣美麗不可方物,又很有家底,簡直就是白富美,紮木嘎在母蛇蠍面前總是自慚形穢,連話都不敢跟母蛇蠍多說一句,每次見到母蛇蠍,紮木嘎就渾身難受,若見不到母蛇蠍,比渾身難受還要難受一萬倍。

可以這麽說,母蛇蠍就是紮木嘎念念不忘的夢中情人。紮木嘎遠遠看母蛇蠍一眼,都覺得自己玷污了母蛇蠍。

後來母蛇蠍煉制水火共濟丹,身上積染血毒,必死無疑。

紮木嘎也就逐漸将對母蛇蠍的心思放下了,畢竟渾身血毒的母蛇蠍等于是個毒、藥包,誰碰誰死。

但是現在,母蛇蠍身上血毒盡去,紮木嘎原本的那顆不安分的心,再次灼燙起來,哪怕現在的母蛇蠍變得面目可憎,紮木嘎卻還是要一了往日心願!

每個男人都曾有過夢想,有些男人對夢想轉眼就忘,有些男人卻時刻惦記,哪怕這個夢想已經面目全非,也要迎難而上,将其實現。

從這點上來說,紮木嘎絕對是敢于執着的真男人,好漢子!

邊丁鐘武這樣的家夥,如何能夠懂得紮木嘎這種男人心中的浪漫情懷?

他們三個在這裏肆無忌憚的商量龌龊的事情,對面的母女三人臉色不住的變化,母蛇蠍低聲道:“你們現在快走,直接跳進瀑布中,咱們女人的身子就算粉身碎骨,也不能便宜這些狗東西,再說,那瀑布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母蛇蠍的話,使得丁氏姐妹臉色齊齊一白,她們隐約有事情糟糕的預感,卻沒想到糟糕到了這種程度,以至于母蛇蠍說出這樣絕望的言語來。

要知道,母蛇蠍和積毒抗争數年,每日裏都疼得死去活來,這樣痛苦之中的母蛇蠍都未曾輕言一個死字,現在母蛇蠍卻要她們姐妹死中求活,顯然事情比她們預估的要糟糕一萬倍。

三五句言語後,紮木嘎還有邊丁、鐘武兩個商量完畢,邊丁和鐘武将手中拎着的竹條框放在身前,竹條框蓋子一揭開,內中嗖的一下竄出兩條有着漆黑嘴巴狀若食蟻獸般的小獸來。

這兩條小獸從竹條框中滾出來後,不斷抽動青蓮色的鼻子,随後,似乎兩只小獸似乎發現了美味無比的東西,朝着丁氏姐妹還有母蛇蠍急竄過來。

母蛇蠍叫了一聲糟,當即撐着身子站起來護在兩女身前,伸手抓過丁苦兒手中的壇子,敲開壇封,抓了一把粉末直接朝着兩頭小獸丢了過去。

母蛇蠍一邊做這些動作,一邊叫道:“是麻冥鼠!快跳,遲則不及!”

大蓬的白色粉末潑灑過去,落在兩頭小獸身上發出絲絲聲響,冒起一層層的白沫,卻無法腐蝕食蟻獸的硬甲。

食蟻獸速度極快,轉眼間便沖破白霧,一頭撞在了母蛇蠍身上,直接将身子虛弱的母蛇蠍撞出一個跟頭去,這小獸張嘴在母蛇蠍脖子上咬出兩個洞來,內中沒有流血,母蛇蠍身子瞬間僵硬如同石塑,動彈不得。

随後兩頭食蟻獸短粗的小腿在地上一彈,朝着驚呆了的丁家姐妹沖去。

兩女悚然一驚,當即掉頭朝着瀑布狂奔。

“跑吧,跑吧,有些時候,死比活着還難!”紮木嘎桀桀笑着說道。

果然,兩女雖然用盡全力在奔跑,轉眼就被麻冥鼠追上,兩只麻冥鼠一竄躍上兩女肩頭,低頭就咬,嘎吱一聲後,兩女直挺挺的摔倒在地,動彈不得。

“哈哈哈哈哈……現在,是我們嘗鮮的時候了。”

邊丁和鐘武大喜過望,生怕紮木嘎搶先,要知道紮木嘎對母蛇蠍都能下得去手,不知道私生活髒成什麽樣子,他若是動了兩女,邊丁和鐘武覺得就算丁氏姐妹再美麗如花,他們也下不去手了,如同一塊美味無比的炖牛肉,被別人嚼碎了吐出來一樣。

鐘武兩只眼睛都冒出紅光來了,一張臉興奮的通紅無比,轉眼就到了丁苦兒身前,看到丁苦兒那雙驚恐絕望的眼睛,鐘武就覺得血脈偾張,整個人都要被欲望憋炸了。

鐘武噴出一口灼燙的氣息,伸手就朝着丁苦兒最關鍵處抓去。

噗的一聲,一只腳從天而降,直接将鐘武那壯碩的身子連骨頭一起踏成一堆肉泥。

就如同一腳踩碎一個西紅柿,迸濺得到處都是滾燙的鮮血。

另外一邊,邊丁的下場一樣可怖,他的身子橫豎裂開七八道整齊的口子,整個人如同被推翻了的積木,稀裏嘩啦的變成數大塊滾落滿地。

這變故來得太快,正準備上前的紮木嘎欲、火滿溢的雙目陡然間冰冷起來,放大的瞳孔瞬間收縮到極致。

吱吱兩聲慘叫,那兩只麻冥鼠被一劍洞穿肚腹,斬成兩半。

紮木嘎看着那個一腳踏死鐘武比踩死螞蟻還要痛快的中年男子,心中恐懼瞬間飙升到了極致,吓得嗷的一聲大叫,掉頭就跑,不過随後他就停住了腳步,在他身後出現了一個袱劍武者,兩個袱劍武者,三個袱劍武者,四個袱劍武者……

黑壓壓上千個袱劍武者。這些袱劍武者一個個身上怒氣勃發,似乎憋着一肚子邪火無處發洩,一張張臉黑沉沉的叫人心生恐懼。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光屁股的孩子面對上千頭憤怒的野牛群。

紮木嘎咕咚一聲咽了口口水,用舌頭舔着慘白的嘴唇,從牙縫中艱難的擠出幾三個字來:“雲、劍山……”

雲劍山弟子是整個夏國最任性的家夥,夏國只要和武者打交道的都知道,絕對不能去招惹雲劍山弟子,當初方蕩的爺爺也曾告訴方蕩,見到雲劍山弟子,遠遠躲開,那些都是練劍練得二杆子的家夥。

對,說好聽點,雲劍山弟子是任性,說不好聽的,就是二杆子,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紮木嘎小眼睛轉來轉去,随後掉頭就跑,他現在的目标是不久前丁氏姐妹的目标,那條瀑布,那是他唯一的生路。

生活就像是一個愛開玩笑的輪回,剛才丁氏姐妹拼了命的朝着瀑布跑,紮木嘎笑得開心淫、蕩,不過一轉眼的功夫,換成了紮木嘎拼命朝着瀑布跑。

求饒?

從未聽說求饒在雲劍山弟子面前有用過,相反,本來雲劍山弟子只是想要你一條胳膊,你求饒求得他們鬧心,直接要了你的性命的事情比比皆是。

紮木嘎是條真漢子,他知道今天難有幸免,所以也要死中求活搏上一把。

“剛才誰說的?死有些時候比活着更難?這話我非常喜歡,所以饒你一條狗命!”林師兄淡淡的說道。

當即有一個雲劍山弟子抽劍上前,速度同樣遠比紮木嘎那如球般的身子快得多,就見這雲劍山弟子抽出長劍,從容一劃,兩劃,三四劃,然後落足收劍,轉身。

紮木嘎胖胖的身子當即零碎開來,兩手兩腳如同被子拆開的玩具一樣,丢了出去,這一下,紮木嘎真的變成了一個球,摔在地上嗷嗷慘叫。

林師兄微微搖頭,當即就有一個弟子上前,給之前出劍的弟子講解道:“師弟,你方才出劍角度速度都有不妥之處,你看……”說着這雲劍山弟子抽劍在紮木嘎缺了手腳的胳膊大腿上一劃,只用了兩劍,就将紮木嘎的殘缺的四肢又截下一節去。

紮木嘎本就劇痛鑽心,現在如同傷口上被撒了一層鹽,不過此時紮木嘎反倒死死的咬住嘴巴,不再出聲了。

那師弟看過師兄出劍後,琢磨了片刻,再次抽劍,依着葫蘆畫瓢,竟也學得有模有樣,只是兩劍就再次斬斷了紮木嘎的斷肢,原本紮木嘎還有半截手臂,半截腿,現在只剩下三分之一了。

紮木嘎騰的汗珠翻滾,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用後腦勺重重撞擊地面,卻依舊不出聲。

林師兄淡淡的道:“有些骨氣,切了他作惡的家什,給他塗藥。”

林師兄說完,不去理會被一劍閹割的紮木嘎,放目四周,此時十餘個雲劍山弟子從四面八方跑回來,帶來了沒有找到人的消息。

林師兄眉頭緊皺,當即來到丁氏姐妹還有母蛇蠍身前,逼出一道真氣來,點在三人身上,三人被麻冥鼠咬破的皮膚中立時滾出漆黑的血水來。

随即三人便恢複行動能力。

丁氏姐妹連忙爬起來感謝林師兄,母蛇蠍則一臉警惕的看着林師兄,她最厭惡修仙者,在她心中,修仙者都是一肚子狠辣心思,沾着就要倒黴。

林師兄開口道:“你們可見到一個渾身漆黑正準備蛻皮的男子?”

丁氏姐妹一愣,兩女剛要開口,母蛇蠍忽然幹咳一聲,兩女警醒過來,當即連連搖頭齊聲道:“沒有見過。”

林師兄已經進入煉氣境界,相對于凡人來說,稱得上是仙人了,母蛇蠍和丁氏姐妹的這些小花招如何瞞得過他?

林師兄淡淡的開口道:“我好言好語好的問你們,不代表我脾氣好,你們最好坦白回答,若是有半句謊言……”說着林師兄一擺袖子,地面上陡然破開一道三米多長的裂痕,如同被一把劍斬開一般,塵土飛揚中,駭得兩女心驚肉跳。

兩女再看了眼地上那一堆被踩扁了的肉泥,更是覺得渾身無力。

母蛇蠍此時惡狠狠的開口道:“你們找那個卑鄙無恥,該千刀萬剮的家夥幹嘛?你們若和他是一夥的,就殺了我們吧!”

第 62 章 手和劍

那矮如臺階般的城牆,成了一座無法跨域的鴻溝。

一路氣勢如虹的雲劍山弟子就算再怎麽嚣張,走到這城牆之前,也得止步。

因為這城牆代表的不是某一個門派的權威,也不是一個王朝的尊嚴,而是整個仙道的權威。

這不是一家一派的城牆,甚至不是仙道十八門的城牆,這矮如臺階般的城牆,是仙道的秩序,那個門派都不能破壞,不然必将引起公憤。

繳納了百顆十草丹,上百個雲劍山弟子進入易區,開始在易城之中,大舉搜找方蕩。

子雲山盤坐在易區之外,吞了一顆百草丹,手捏一塊玉貝石,閉目蓄養精神,不斷抽吸玉貝石中的靈力,從而恢複自己的修為。

子雲山前後噴出數百口心血強行催動熒魂索劍大、法,又疾馳百裏,消耗之大,已經到了元氣枯竭的地步,再不休息,就要開始耗損精元。

元氣可以恢複,可以從玉貝石十草丹中攝取,但精元消耗一點就少一點,吃什麽都補不回來,只能靠着修煉一點點重新積攢。

子雲山面前漂浮着那顆熒魂索劍珠,不過此時這顆珠子光澤全無,如同一塊石頭般毫無異樣之處,再也不能指引方向。

子雲山閉目半個時辰後,再次張開雙目,望了一眼易區之中,依舊沒有什麽消息傳回來,這使得子雲山心中生出一絲不妙來,就在這個時候,子雲山身前傳來咯叻一聲脆響,這聲音落在子雲山耳中,不吝于晴天響了一個霹靂。

熒魂索劍珠竟然迸裂開一道口子。

子雲山雙目微微一凝,随後搖頭嘆息,他耗用大量的元氣精血,催動着熒魂索劍珠,威能也就只能持續到這裏了。

并且他感覺到千葉盲草劍似乎又被什麽東西污染了,雖然被污染的幅度不大,但卻确實是又有髒東西落在了千葉盲草劍上,那僅有的,和千葉盲草劍之間的一絲聯系越來越微弱,現在幾乎已經完全無法感覺不到了。

此時一個個雲劍山弟子急速趕回,他們盡皆兩手空空谷,愁眉不展,顯然都沒有找到方蕩的下落。

易區并不算太大,上百個弟子翻天般的尋找,都沒有找到,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方蕩已經被易區中的某個人或某個勢力給藏了起來,另外一種,方蕩已經離開了。

不論是這兩種中的那一種,對于子雲山來說都絕對不是什麽好消息。

雲劍山弟子一個個眉頭不展。

子雲山深吸一口氣,目光再次看向那顆破裂的熒魂索劍珠。

林師兄忽然噗通一聲跪倒在子雲山面前,随後雲劍山上千弟子呼啦啦的跪倒一片。

雖然林師兄等人一聲不吭,但子雲山又何嘗不知道他們的想法?他現在有兩條路可以選,一條是繼續追蹤方蕩,但需要他耗用精元來重新催動熒魂索劍珠,這将對子雲山産生不可逆轉的影響,一旦修為下降到一定程度,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突然出現在頭頂上的天劫一落下子雲山必死無疑。

另外一條路,就是暫時放掉殺死子泥的混賬,等緩過這口氣來後,再次尋找方蕩。

這兩條路那個對自己危害最小,子雲山何嘗不清楚,他能夠感受到弟子們的那種拳拳之心,但他現在沒得選擇。

子雲山欣慰的看着眼前衆弟子,想笑,卻着實笑不出來,他堂堂的練氣境界,開竅層次,随時步入肉身劫的修士,帶着上千門人弟子,一路追殺一個小小的蛻皮境界武者,還被逼的吐出無數口精血,傳揚出去,整個雲劍山都要蒙羞。”

現在對于子雲山來說,要報的,不光是子泥的仇,還有門派之恥,奪劍之恨,辱劍之仇,或者說,現在已經不是私仇那麽簡單了,他們這一次,傾巢而出,若是沒有半點成績無功而返,雲劍山蒙羞,玄雲劍塔都将被釘在恥辱柱上,被天下人恥笑。

雖然那些丹成境界的修仙者懶得管他們濁世的事情,但丢入丢到這個份兒上,丹成修士的臉面都挂不住,畢竟丹成以上修士雖然不在濁世厮混,但卻也彼此之間對各自的門派有所比較,使得丹成修士受辱,他子雲山就是有十條命,也彌補不了這樣的彌天大罪。

子雲山沒有多說什麽,閉上眼睛,再次張目之時,渾身上下的三百九十八個竅穴之中各自噴出一束靈光,這些靈光發出竄天猴般的哨鳴,一道道的轟擊在那顆熒魂索劍珠上,每轟擊一下,熒魂索劍珠便迸碎一塊。

三百九十八道靈光接連轟出,最終那枚熒魂索劍珠被轟擊成渣,只剩下一顆丢溜溜蘊含五色光華的米粒小珠。

這米粒小珠在空中晃動幾下,随後暴起一道白線,直奔易城之外。

那小子竟然不在城中!

子雲山覺得自己再次受到了玩弄,險些咬碎了滿口牙,一揮手,上千雲劍山袱劍弟子如猛獸出閘,追着天上的那一道白線疾馳而去,再次将易城之中踏出一道筆直的白地來。

雲劍山弟子來得快去得更快,迅疾如雷,駭得城中百姓一個個噤若寒蟬,以至于雲劍山弟子已經早就走光了,依舊不敢多說一字。

……

“蕩兒,蕩兒,你怎麽沒将那老太太殺掉?”方蕩的爺爺在方蕩腦海之中蒼蠅般的盤旋着嗡嗡亂叫。

方蕩掏了掏耳朵,依舊無法驅散這嗡嗡聲,便道:“我已經從那女人身上拿了很多東西了,沒有必要再要她的性命。”

方蕩的爺爺看了眼方蕩的那只漆黑無比的手臂,這手臂看上去就像是墨塊一樣,不,遠比墨塊還要黑,似乎連光線都被吸收進去了,在空中看過去,方蕩的那只手不像是一個有形體的東西,反倒像是空中破了個洞,是凹陷在空中的。

原本方蕩的爺爺覺得方蕩就是個傻瓜蛋,但是現在,他對方蕩感覺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此時只覺得方蕩身上處處是謎,原本他以為方蕩撞大運的事情,現在扭頭看過去,竟然似乎完全和運氣無關,都是方蕩靠着自己本身的能力來完成的,所以方蕩的爺爺再也不敢小瞧方蕩了。

“你這只手怎麽樣了?”方蕩的爺爺問道。

方蕩将手放在眼前擺了擺,晃動五指,然後搖頭道:“麻了,沒什麽感覺,但還是能動。”

“麻了?難道就只是麻了?”方蕩爺爺相當受不了方的說話的方式,抽走了那母蛇蠍一身血毒,那血毒不遜色與半顆鑽心透骨丸,方蕩竟然只用一個麻字來形容。

方蕩的爺爺沉默半晌後,開口道:“蕩兒,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吧?從你出生的時候開始,一點一滴仔細說,我特別想聽。”方蕩的爺爺原本以為方蕩就是個智商不高的小笨蛋,但現在,方蕩的爺爺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将方蕩的事情仔仔細細的了解一番,一絲一毫都不應該錯過。

說道往事,說道方蕩出生的時候,方蕩清澈的眼睛微微迷茫了下,随後想起了那漆黑的房間,那只有一線寬窄的小小窗戶,還有那難聞的氣味。

方蕩不殺母蛇蠍,不是因為他從母蛇蠍身上抽吸了大量的血毒,而是因為母蛇蠍居住的地方和娘親居住的地方如此的相似,以至于,方蕩只想着怎麽幫助其擺脫當前的困境,絲毫不去考慮母蛇蠍曾經要做出的對于他的傷害。

方蕩心中也有祈望,希望自己的娘親也能碰到一個如他這樣的人,來幫助娘親擺脫那漆黑的牢房。

方蕩實在不願意繼續想下去了,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方蕩的爺爺這次沒有繼續嗡嗡的糾纏方蕩,他似乎能夠感受到方蕩心中的諸般苦惱。

方蕩一路走到山下,再往前走,是一片荊棘林,而順着道路走,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到爛毒灘地,方蕩開口問道:“爺爺,我要回火毒城,怎麽走?”

方蕩的爺爺如同店小二似地連忙應聲道:“蕩兒,咱們現在應該先去京都,找到皇帝,叫他将你爹你娘放出來。”

對于方蕩的爺爺來說,他一直都在強調自己多麽多麽厲害,卻從始至終完全沒有能夠幫方蕩做一點點的事情,還屢次打賭屢次失敗,這使得方蕩的爺爺有種很強烈的失落感,一種兒孫長大再也不需要自己的失落感,好不容易方蕩終于找他問了一件事情,當然立即馬上就興沖沖的跑過來展示自己的用途。

方蕩搖了搖頭,堅定的道:“我想妹妹,我想弟弟,我想我娘!”

方蕩的爺爺琢磨了一下,先搞清楚文山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遭此橫禍也很重要。

便道:“有兩條路可以回火毒城,一條路順着山脈走過去,這條路最近,但沒有現成的道路,最不好走,另外一條路,先回易城,從易城轉道回火毒城。”

方蕩幾乎沒有考慮,直接順着山脈走了下去。

前面緩緩出現一大片荊棘叢林,荊棘攀爬在古樹上,在兩棵古樹之間,拉出如同蛛網一般的荊棘網,遠遠看去,簡直沒有落腳之處。天色也開始逐漸黑了下來。

方蕩一邊走一邊将那把千葉盲草劍拿出來,握在手中,斬開攔路的荊棘。

不過方蕩一劍斬下去,赫然發現,那原本生長旺盛的荊棘迅速的枯萎發黑,萎靡枯暗,然後化為黑色的粉渣跌落地面。

這些荊棘竟然中毒了。

方蕩此時才想到自己揮舞千葉盲草劍的是那只抽吸了母蛇蠍一身血毒的漆黑的手。

方蕩驚訝的将那把鏽劍放在眼前觀瞧,随後猛的用力一揮,千葉盲草劍按照自己的軌道化為一道劍芒,在空中劃出一道美妙圓滿的弧線,直接蕩平了方蕩身前兩米內的荊棘。

和上次方蕩全力揮劍一樣,這一次,千葉盲草劍劍身上再次崩掉一塊鏽斑,內中露出一塊劍身來,不過這一次,劍身不再是如同秋水一般,而是變成漆黑的顏色,千葉盲草劍本身就有如同葉脈般的紋路,此時這紋路漆黑如墨,似乎被方蕩手掌之中的濃郁血毒侵襲了。

方蕩驚訝萬分,想要松開千葉盲草劍,卻發現,千葉盲草劍粘在了他的手上,兩者之間似乎有什麽紐帶彼此聯系,生根發芽長在了一起。

方蕩這一次當真大吃一驚。

若是手和劍生長在一起的話,他豈不是什麽都做不了了?本來左手上就已經多了一塊漆黑的石頭,現在若是右手上多了一把劍的話,天底下沒有比這個更糟糕的事情了。

方蕩連忙伸手抓住劍身用力一扯,說來也怪,剛才還牢牢吸在方蕩手中的千葉盲草劍,一下就脫手了,似乎從來就沒有發生過千葉盲草劍和方蕩的手粘在一起的事情。

方蕩驚訝不已,再次将千葉盲草劍抓在右手中,兩者當即如膠似漆般的黏在一起,方蕩甚至有種千葉盲草劍成了他的手掌的延伸般的感覺。

這種感覺在修煉劍術的武者眼中,相當難得,乃是人劍一體的表現,可遇而不可求,一般都是要修煉出一道真氣後,以真氣做骨,溝通劍身,才能達到這個境界。

方蕩當然沒有真氣,但方蕩此時将手臂之中的血毒當成了貫穿千葉盲草劍的骨骼,也面前達到了這個境界,不過方蕩這個只能算是僞裝的境界,不是真的。

方蕩再次揮劍,千葉盲草劍中藏有十三位曾經的劍主修煉之法,一劍揮出,千葉盲草劍自行幫助方蕩找準最佳出劍方位,等于是十三位劍術大師在手把手的傳授方蕩劍術。

此時方蕩的爺爺忽然叫道:“蕩兒,莫要再揮劍了,小心留下痕跡,被雲劍山的人追上來。”

方蕩當即收劍,随後跳回荊棘叢林前面,将自己之前出劍留下的痕跡完全消滅掉。

不過方蕩這一路上一點都沒有忘記練劍,手持長劍,一路走一路揮舞,最初方蕩的劍完全不受方蕩的控制,指東打西,但是現在,方蕩已經漸漸的能夠明白千葉盲草劍為什麽要糾正他的出劍手法了,一個人就算再笨,被人手把手教着揮劍一千次,自然而然的也就知道這一劍怎麽揮出去才算是标準了。

當方蕩将一劍揮舞标準後,再次揮劍,千葉盲草劍則換了另外一種弧度,和出劍方式,這使得方蕩對于劍術越來越感興趣,一路走一路揮舞手中的千葉盲草劍,要不是每次都必須用全力,方蕩不能揮舞太多次的話,方蕩肯定會無日無夜的揮舞千葉盲草劍。

方蕩沿着山脈一路前行,偌大的世界,似乎就只有他一個人存在,剩下的無外乎就是些草木蟲屬了。方蕩一路狂奔,似乎整個世界都是屬于方蕩的。

……

“嘿嘿,丁家姐姐妹妹,我們兩兄弟早上對你們說的掏心窩兒的話,你們好好考慮過沒有?”

邊丁還有鐘武兩個從山下走了上來,兩人肩膀上各自拎着一個竹條框,一邊走一邊笑,皮笑肉不笑,一雙眼睛之中,淫靡的光色流轉不休,顯然懷着龌龊的念頭。

丁苦兒,丁酸兒還有母蛇蠍原本以為自己的好日子已經到來了,卻不料峰回路轉,這個時候,殺出邊丁還有鐘武兩個家夥來。

母蛇蠍早就聽嘴快的丁酸兒說過邊丁還有鐘武對她們姐倆兒百般騷擾的事情,雖然丁酸兒只說過一半,就被丁苦兒用眼神瞪得再也不敢提,但母蛇蠍還是牢牢記住了這兩個家夥。

“兩個蠢東西也敢來惹我們,趕快滾開,免你們一死!”母蛇蠍早就對這兩個家夥心懷憤怒,只不過之前她連地都下不了,以前只能在心中暗恨,現在不同了,她一身血毒盡去,恢複本來身軀活力只是時間問題,這樣的她根本不怕如邊丁鐘武這樣的流氓。

畢竟,母蛇蠍煉制了一輩子的毒、藥,研究的就是怎麽殺人。

母蛇蠍只要身軀恢複了活力,施展毒、藥的手段,足以叫邊丁、鐘武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

丁酸兒丁苦兒兩女也怒目相視,她們剛剛開始準備過好日子,這兩個家夥就跑來搗亂,以往她們為了進入易區和林掌櫃交易,才對兩人的諸多搭讪不做言語,現在不同了,娘親好了,她們就什麽都不怕了。

“邊丁鐘武,我勸你們趕緊離開,這裏不是你們這種人能夠靠近的,再不走小心我們姐妹對你們不客氣的。”

丁苦兒面容冰冷,說出來的話,比面容還要冰冷。

然而邊丁還有鐘武兩個卻依舊嬉皮笑臉但朝着她們走來。

邊丁呵呵道:“我說,你這個老東西眼睛瞎了麽?我們這麽好的女婿你打着燈籠都找不到,看我們連嫁妝都帶來了,只要你點頭答應将丁酸兒還有丁苦兒嫁給我們哥倆兒,我們保證養你到死,叫你不缺吃穿,怎麽樣?老東西這樣的好事錯過了可就再也找不到了。”

邊丁一口一個老東西,對于母蛇蠍完全沒有半點尊敬之心,似乎對于母蛇蠍還有丁氏姐妹的毒,沒有半點畏懼害怕。

母蛇蠍微微皺眉,覺得事情大不簡單,低聲說了一句什麽,丁苦兒立即退回到房間之中,不久之後,丁苦兒抱着一個小壇子跑了出來,一直來到母蛇蠍的旁邊,将壇子的蓋子揭開,母蛇蠍雙目眯着眼睛道:“再往前一步,老身就收了你們兩個的性命,也算是為民除害。”

鐘武和邊丁忽然哈哈笑了起來,“知道咱們哥倆為啥一直都沒有上門來啃這兩塊鮮桃麽?就是害怕你們這些渾身是毒的家夥,生怕鮮桃沒吃到,惹了一身騷,所以咱們哥倆兒才耐着性子等到今天。嘿嘿,你們今天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我們兄弟可不是善男信女,你們沒得選!”

第 61 章 陽光燦爛

眼瞅着方蕩将自己的娘從地上直接拎起來,馬上就要掐死了。

摔倒在地的丁苦兒還有丁酸兒不由得尖叫出聲,拼盡全力從地上爬起來,玩命的朝着方蕩撞過來,雖然明知道在方蕩這樣的武者面前,她們的嬌嫩身軀如同面條一般無力,但兩女此時完全不顧這些,拼着撞個頭破血流,同歸于盡,也要救娘。

方蕩根本不去理會這兩個女子的繡花拳腳,手掌用力一捏,母蛇蠍脖子上傳來繃緊的聲音,母蛇蠍立時發出痛苦的哀鳴。

方蕩的手還在繼續用力,房間之中傳來羊皮被繃緊了的聲音,入耳驚心。

母蛇蠍脖子上蹦起一道道的漆黑血管,這些血管一路向上向下蔓延開來,血管之中,血液嘩嘩流淌,猶如大河湍急,奔騰着朝着方蕩的雙手彙聚過去。

方蕩的雙手立時變得漆黑起來,并且這漆黑還在不斷的向上蔓延,一直延伸到方蕩的手臂上,而母蛇蠍身上的潰爛浮腫的皮膚竟然開始萎縮。

母蛇蠍現在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洩氣的皮球,蔫了的花朵,皮膚不斷抽、縮。

丁苦兒、丁酸兒咬着牙在方蕩身上拼命打砸,但對于鍛肉之後的方蕩來說,這兩個女人的拳腳着實不值一提,如同撓癢癢一般,哪怕丁苦兒抓起了在火焰上燒得滾燙的大盆砸在方蕩身上,火星四濺,方蕩依舊無動于衷。

開玩笑,方蕩磨皮的時候可是在火熱的蒺藜缸中磨砺的,這燒紅的銅盆還比不上蒺藜缸中被燒紅的帶有棱角的蒺藜。

最終方蕩松開手,母蛇蠍咚的一聲直挺挺的摔倒在地,渾身上下萎縮了一大圈,無聲無息,顯然是沒命了。

方蕩的手臂此時漆黑如墨,在這黑暗的房間中,似乎完全不存在了一般。

方蕩沒有理會不斷找他拼命的兩女,邁步走出房間。

方蕩的爺爺跌足嘆息,“蕩兒,我就是不能出去,我要是出去,一定狠狠地抽你屁股,那麽好的兩個閨女,尤其是那個姐姐,那屁股大的一看就是好生養的料,為了給自己的娘治病,縱有千萬的錯處,只要與你沒什麽損傷,你也不應該下此毒手啊!”

“唉唉唉,老夫最喜歡孝順的孩子,不,你爺爺,你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等等,尤其是你十祖奶奶最喜歡孝順的孩子,你這次可犯了大錯了,十祖奶奶要是知道了,非得……唉,可惜了,可惜了……我都等着抱孫子了,你這孩子一萬個不孝順……”

方蕩一邊走一邊用力的掏耳朵,還不忘将自己的東西背上。

丁酸兒、丁苦兒勤儉持家,有如同松鼠一般的整理物品的習慣,所以将方蕩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整整齊齊的擺放在一個大袋子裏,方蕩正好拎着就走。

丁酸兒突然從廚房中抄起一把菜刀來,痛哭流涕的朝着方蕩就沖了過來,一副要跟方蕩同歸于盡的模樣,丁苦兒也和丁酸兒沒什麽區別,一雙瞪着方蕩的眼睛都噴出火來了,朝着方蕩撲過來。

殺母之仇,不共戴天。

眼瞅着兩女就要沖到方蕩身後了,在那黑暗的小屋之中陡然傳來一聲微弱的喊叫:“快住手,快住手,你們得謝謝他,他救了我兩條性命……”

這聲音兩女何其熟悉?

丁酸兒丁苦兒兩個剎那間定格在原地,動作僵硬,好好的喘了好幾口氣後,依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當聽到黑洞洞的小屋之中果然有聲音傳出後,才驚喜的尖叫着沖入小屋之中。

屋中的母蛇蠍此時已經自己支撐着坐了起來,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被曬得半幹的幹柿子,不過,此時母蛇蠍雙目之中已經沒有了幽綠色的光芒,渾身上下也不會一碰就破潰流血,原本在身上生長出來的綠毛也已經消失不見。

兩女見到娘親還活着,抱着母蛇蠍痛哭不止,這峰回路轉來得太快,以至于她們現在還完全無法接受。

母蛇蠍眼神柔軟而明亮,輕輕拍着兩女道:“丫頭啊,這個人是咱們的大恩人,他救了我兩條性命,為娘不知道該怎麽報答他了。”

丁酸兒淚眼朦胧的抽噎着道:“娘,怎麽是兩條命?他不是救了你一次麽?”

旁邊的丁苦兒擦着眼淚道:“娘要殺他,他沒有睚眦必報,為此要了娘的性命,這叫不殺之恩,他抽走了娘的一身血毒,這叫救命之恩,算下來,可不就是他救了娘兩條性命麽?”

“扶我起來,我要親自磕頭謝他不殺之恩,和活命之恩。”母蛇蠍掙紮着要起來,不過母蛇蠍剛剛被抽走一身血毒,加上常年卧床,渾身上下依舊酸軟無力。

兩女連忙将母蛇蠍扶起來,架着母蛇蠍往外走,但剛剛走到門口,丁酸兒和丁苦兒都猶豫起來,陽光對于渾身積重血毒的母蛇蠍來說,比什麽都可怕,随随便便就能灼傷母蛇蠍的皮膚,使得皮膚潰爛,無法醫治,苦不堪言。

母蛇蠍卻雙目放光,異常堅定的道:“走,娘好久沒有曬過太陽了!”

兩女聽到母蛇蠍堅定地聲音,不由得淚流滿面的同時重重點頭,架着母蛇蠍邁步走入陽光之中。

此時方蕩已經走遠,母蛇蠍和丁苦兒還有丁酸兒只能看到一個背影,那背影一條手臂漆黑如墨……還光着屁股……

方蕩的衣服被丁酸兒一個雷劈成了灰燼,當初有一身厚皮硬甲的時候,也看不出什麽,此時一身厚皮硬甲盡去,自然而然的就一覽無餘了。

兩女立時露出羞怯的神情來,她們幾乎過着與世隔絕的日子,自然沒有見到過男子的裸體。

本來兩女還想要追上去給方蕩磕頭,謝謝他救母之恩。

但是現在,誰都邁步動步了,一想到她們兩個跑到方蕩面前,跪下去一擡頭後看到的畫面,兩女就面紅如霞。

尤其是丁酸兒,一想到自己當初為了找方蕩身上的拔毒之寶,甚至将方蕩那東西翻開來尋找,立時羞臊得無地自容。

母蛇蠍似乎知道兩女的那些心思,呵呵一笑道:“此人非比尋常,看他樣子,也不圖我們謝他,放開我。”

兩女小心翼翼的放開母蛇蠍,陽光之下的母蛇蠍一身皮肉白的如同撲粉一般,但卻已經有了一些人色,只不過因為抽走了血毒後,浮腫消去,皮膚褶皺,看上去相當蒼老。

母蛇蠍跪倒在地,對着方蕩的背影磕了兩個頭,遠處的方蕩忽然舉起手來,在空中擺了擺。

母蛇蠍嘆了口氣,擦了擦眼角,多餘的話,便不必多言了。

兩女此時歡喜得不知道該怎麽好,連忙将母蛇蠍攙扶起來,想要将母蛇蠍送回屋中,母蛇蠍卻擺了擺手道:“有多少年了?這陽光,這空氣,這山林,這瀑布,我想死他們了,叫我在外面呆一會,不妨事,你們給我去熬點消腫散瘀丹和生肌活血丸來,等娘好了,這房子,這地還有《煉毒天經》就都給你們啦。對了,那個……少年身上懷有奇毒,又有濃郁藥香,不知道是不是藥人,若真是藥人,你們若是再有機會見到他,就将我陰毒門的《煉毒天經》述說給他聽一遍,只能說一遍,不是娘小氣,這是門派傳承之物,我無權濫用,給別人說一次,就一驚犯了大忌了。”

“娘,你還真以為我們貪圖你的毒經和房子啊。”丁酸兒一臉酸酸的道。

母蛇蠍呵呵一笑,忽然眼中泛淚,拍着兩女的手道:“這些日子真是苦了你們了,不過,娘既然活過來了,以後一定叫你們過上好日子。”

丁苦兒嗯了一聲道:“只要娘你不再趕我們走就好了。”

母蛇蠍沉默了片刻後道:“娘那裏舍得你們啊,就是怕我拖累了你們……”

母女三人說到這裏,這幾年的心酸盡皆湧上心頭,再次抱頭痛哭,不過這次哭完,就再也不哭了,應該大笑了,黑暗已經永遠留在了那座小屋之中,而現在,她們站在溫暖的陽光裏。

至少母女三人是這麽認為的。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一聲冷笑,兩個人影從山下走了上來。

他們兩個恰好和方蕩走的是完全不同的兩條路,所以沒有遇上。

陽光散去,烏雲壓頂!

……

“什麽情況?”

易城之中的人們此時一個個震驚異常的看着遠處。

遠處如有一線潮水湧來,目力好的能夠看清楚,那是一個個身後袱劍而行的武者。

看他們一身銀黑相間的衣服就知道,是雲劍山的劍修。

足足上千個劍修,快如奔馬般的疾馳而來,遠遠的就能聽到大地被踏得如同雷鳴般響個不停。

“糟了,雲劍山難道想要攻打易城?”一個十幾歲的後生一臉震驚的說道。

“不可能,從易城建立開始,天下就沒有任何人膽敢在易城撒野,再說了,易區之中可不光是武者的天下,還有修仙者才能進入的地方,真要是有人膽敢在易城搗亂,引出那些修仙者來,這千百個雲劍山武者,都不夠人家塞牙縫的。他們跑得這麽急,該不會是被人追殺吧?”

城中百姓議論紛紛,連易區中的不少武者也都登上高樓,朝着雲劍山弟子眺望。

雲劍山一衆弟子直入易城,如同大河決口一般,好在易城百姓知道他們要來,早早的就逃遁了,所以無人傷亡,但一路上,大地被踐踏嗡嗡直顫,倒塌了不知多少窩棚房屋。

雲劍山上千弟子,最終停在了易區的那只有門檻高的城牆之外。

第 60 章 毒膽藥肝

母蛇蠍根本對自己的一身血毒不抱希望,所以看了方蕩一眼,相當敷衍。

丁苦兒連忙道:“娘,你再好好看看,這家夥一定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那鑽心透骨丸連修仙者都能毒死,他吃了之後,只是酩酊大醉,絕非等閑,要是在他身上看不出什麽明堂的話,我們還将他的東西也都撿回來了,就放在門外,給您拿來看看。”

丁酸兒也是急了:“娘,你一定好好看看,萬一有用呢,這家夥吃毒的時候,要将毒、藥捏碎了混在燒雞中,簡直是将劇毒當成佐料在吃,吃的時候,一臉享受,美得跟一朵喇叭花似地,他身上一定有什麽秘密。”

母蛇蠍聽聞兩女說完,心中不禁也對地上躺着的那焦炭般的家夥生出些許興趣來。

勉為其難的再看了方蕩一眼,方蕩被雷擊木牌中的雷電擊中,黑不溜秋滿身焦炭的模樣,能看出什麽來?

自然是什麽都看不出來。

不過母蛇蠍微微皺了皺眉,開口道:“放我下來。”

兩女兩忙将母蛇蠍放下,母蛇蠍雙腳一沾地,便有血毒滲出,此時的母蛇蠍簡直就是用水做的一樣。

不過母蛇蠍并未在意這些,而是抽動着鼻子,緩緩靠近方蕩,随後伸出手指來輕輕敲擊方蕩焦糊硬殼。

兩女在一旁瞪大了眼睛看着,大氣都不敢喘,這可是決定娘性命的時刻。

母蛇蠍伸手輕輕觸摸方蕩的胸口,用發黴的指甲撬開方蕩的被雷劈焦的硬殼,剜出一點血肉來,放在鼻端輕輕嗅了嗅,随後雙目之中露出驚訝的神情,奇道:“古怪,古怪,這是藥人啊,這家夥身上的味道好奇怪。”

母蛇蠍沉思了下,似乎在回憶很久遠之前的記憶,随後緩緩道:“《煉毒天經》之中有過記載,上古毒家曾有煉制藥人之法,就是給被煉制者吃大量的藥材和毒物,叫藥材和毒物在被煉制者身體中彼此生克,這種煉制藥人之法相當殘忍,往往一百個裏面也活不下來一個,但只要能夠活下來的,就是藥人,百毒不侵不過是小意思,渾身上下都是毒,誰碰誰死,更了不得的是,他還能解百毒,可以說,一念要你生,一念就能再要你死。”

“這小子身上藥材的味道濃郁得叫人咋舌,毒、藥的味道同樣刺鼻觸惱,古怪古怪,果然有些古怪。”

兩女聽聞此言盡皆興奮起來,古怪就是希望,她們最怕的就是方蕩只是平平常常的家夥,那樣的話,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丁酸兒此時越發緊張了,瞪着一雙大眼睛看着母蛇蠍,聲音略微有些發顫的問道:“娘,接下來怎麽辦?”

此時的母蛇蠍眼中閃爍起智慧的光芒,和之前那個蠻橫不講道理的老妖怪完全判若兩人。

“這小子或許真的能夠救我的命,光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苦兒,拿我的開顱刀來,我要挖開他的腦袋,若是他的腦袋之中有毒、藥交融彙聚而成的大回丹的話,我的一身血毒,盡可全去。”

兩女聞言,幾乎歡呼出聲。

母蛇蠍卻沒有半點興奮開心的表情,接着道:“但大回丹太難有了,若是沒有,就只能刨開他的肚子看看裏面是不是有我想要的毒膽藥肝,有了這一副毒膽藥肝,你們兩個幫我熬制一番,總能壓下一身血毒,雖然不能痊愈,但至少能夠幫我延壽十年。”

兩女聞言雖然不如之前歡快,但終究還是在絕望之中看到了一線光明,激動地眼中淚水直流。

“別高興得太早,說不定這家夥身上什麽都沒有。”母蛇蠍淡淡的潑了一盆涼水過去。

丁苦兒還有丁酸兒臉上随即露出患得患失的神情來,她們是真的怕空歡喜一場,那樣對她們的打擊就太大了。

丁苦兒連忙從床頭褥子下面摸出一把柳葉般的短刀來,這短刀看起來狀如柳葉,或者更像是一把勺子,前端寬厚。

顯然,這開顱刀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用過了,原本光可鑒人的刀身上蒙了一層霧色,看起來一點都不鋒利。

手持開顱刀的母蛇蠍那雙碧綠色的瞳子之中閃爍起一絲淡淡的不忍,開口對地上的方蕩言道:“小子,不是老身要謀你性命,只能怪你命不好,老身雖有母蛇蠍之名,死在老身毒、藥之下的人命不知凡幾,但親手殺人你卻是第一個。”

“算老身對不住你了,老身想活,不想死,更舍不得将這兩個丫頭丢在這裏無人照料,在這個時候,偏偏你來了,你要怪就怪老身,妖怪就怪你的命不好,與旁人無關。”

說着母蛇蠍俯下身去将開顱刀朝着方蕩的腦門按去。

此時一直躺在地上昏死過去的方蕩忽然張開雙目,這雙眼睛清澈通透,就像是兩顆寶石鑲嵌在方蕩的臉上,擁有那雙清澈透明到了無情的地步的眼睛的方蕩猛然做起來,母蛇蠍驟然見到這個場面,駭得噔噔噔倒退了七八步,若不是丁酸兒丁苦兒扶着,一定摔個慘烈。

緊接着,方蕩渾身上下的焦皮開始随着方蕩的動作迸裂破碎,露出下面嬌嫩嶄新的白嫩皮膚來。

此時的方蕩身上猶如糊了一層厚厚的土殼,方蕩一動,土崩瓦解,幹裂破碎。

母蛇蠍還有丁苦兒丁酸兒此時盡皆面露駭然之色,她們母女都是煉毒的行家卻不會半點武功,若是尋常的武者,其實她們也不怕,畢竟用毒殺人遠比用拳頭殺人更厲害,但眼前這個家夥,連鑽心透骨丸都不怕,她們手中的毒、藥就更拿這個家夥沒有辦法了。

此時此刻,說不害怕絕對是假的,三女怕得要死。

丁酸兒一道雷劈在方蕩身上,直接劈焦了方蕩的一身老皮繭層,這一層老皮厚繭本就已經到了要逐步脫落的地步,再加上方蕩吃了鑽心透骨丸後,奇毒內丹汲取大量毒力,轉化成源源不斷的力量保護方蕩,所以丁酸兒這一道雷,非但沒有對方蕩造成什麽傷害,反倒使得方蕩加速蛻皮,一舉沖出鍛肉層次,正式踏足淬血層次。

方蕩如踏腳青雲般的修煉速度絕對會叫鄭守等人咋舌不已,但比方蕩修煉速度快的卻也并不少見,那些含着金鑰匙降生人世的家夥們,擁有強大的家族背、景,修煉的速度才叫真快,有些更是直接在娘胎之中就吃了大補丹,一降世就跨越了武者層次,直接進入練氣境界,雖然這樣拔苗助長,好壞參半,但這樣能比別人省下大把的時間,最重要的是能夠少吃不少苦,畢竟練武不是任何人都能夠做到的,從磨皮到淬血,到鑄骨,再到強筋,每一步都需要極大的耐心和強大的意志力,一般人根本無法完成這樣辛苦的修煉,所以,哪怕好壞參半的拔苗助長,依舊有不少人願意這樣做。

方蕩此時站起身來,他抖落滿身焦糊碎殼,正好堵住了大門,屋中娘仨連逃跑都沒有機會。

方蕩身上開始傳來細不可查的流水聲,這是方蕩的血液在血管之中加速流淌傳來的聲響。漆黑之中看不大清楚方蕩的面容,但褪去一身硬殼後,方蕩應該已經恢複了本來模樣。

此時的方蕩一雙眼睛在漆黑的房間之中一掃而過,最後,方蕩的目光凝固在那只有巴掌大小的窗戶上,外面的陽光興許是燦爛無比的,但能夠投入這房間的,卻微不足道。

房間中氣氛凝固得如同冰河一般,似乎吐出一口氣來都能夠凍結成冰。

母蛇蠍将手中的開顱刀緩緩放下,偷偷藏在背後。

此時的方蕩終于因為母蛇蠍這個小小的動作,将目光從那狹窄的窗戶上緩緩移開,最終落在了母蛇蠍的身上。

母蛇蠍一張被血毒敗壞得面目全非的臉上露出一絲絕望來,丢了手中的開顱刀,求肯般的說道:“小子,放過我的兩個女兒,你應該也聽到了,她們是為了給我治病才去招惹你的,要殺你從你身上尋找毒膽藥肝的也是我,只要放過我的兩個女兒,老身随你處置。”

方蕩沒有回答母蛇蠍的話,而是邁步朝着母蛇蠍走去,方蕩的那雙潔淨無瑕般的眼睛之中沒有半點人類的情緒,看上去就像是野獸,看到了獵物準備捕食的野獸。

丁苦兒還有丁酸兒如同護犢子的母豹一樣,一下就攔在母蛇蠍身前,丁苦兒叫道:“是我出主意從你身上盜取寶物的,與我娘無關,要殺要剮你對着我來吧。”

丁酸兒則在一旁道:“是我用雷擊木牌劈了你,你的仇人應該是我,你殺了我吧,不要動我娘和我姐。”

方蕩伸手,一下一個,直接将兩女推開,兩女不過是弱質女流,方才搬運方蕩已經累得精疲力盡,哪有方蕩在女人後背上舒舒服服的躺了幾個時辰來得精力充足?被方蕩一推,直接撞在牆壁上。

此時方蕩的腦海之再次傳來爺爺那如同蠅嗥般的叫嚷聲。

“蕩兒,這個老女人還是不要殺了,你看那姐妹兩個都不錯,尤其是那個姐姐,屁股大,一定能生小子,而且我看明白了,這一對姐妹極有孝心,爺爺我就喜歡這樣有孝心的孩子,你現在就娶了她,趕緊給我們生個孫子,我們也好立馬就用心調教他,包準你的兒子将來能夠成就一番大的事業。”

“蕩兒,蕩兒,你怎麽就不聽爺爺的話呢……”

方蕩走到母蛇蠍身前,一伸手,直接捏住母蛇蠍的脖子,将母蛇蠍一下就給拎了起來,用力一捏,母蛇蠍便發出痛苦沉悶的叫聲。

第 59 章 母蛇蠍

第五十八章母蛇蠍

收拾了方蕩的東西,姐姐彎腰俯身,妹妹艱難的将方蕩抱着胳膊擡起來,搭在姐姐的後背上。

方蕩不算太重,但也有一百四十多斤,此時神志不清,死沉死沉的。

而姐姐身高不過一米六出頭,常年熬藥,不見陽光,再加上貧窮造成的營養缺乏,身材過度消瘦,差一點被方蕩直接砸在地上起不來。

姐姐咬着牙,憋紅了一張臉,才緩緩的直起腰來,但一想到回家的道路至少還有七八裏地,姐姐就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骨頭都要酥掉了。

不過,別說七八裏地,就算是一百裏,她也得将這個叫做蔫壞兒的家夥擡回去,這是娘最後的希望了。

她不知道的是,方蕩的腦袋搭在她的肩膀上的時候,一只眼睛微微張開一線……注視了一下姐姐,随後又緩緩的閉上了。

好沉啊……

步履維艱,用這個詞來形容此時的姐姐再恰當不過了。

兩姐妹輪流背着方蕩往家裏走去,原本最多小半個時辰就能走完的路途,兩姐妹足足走了三個時辰。

這一路上,兩女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濕了,頭發被汗水緊緊的貼在臉頰上,背着猶如煤炭不斷掉渣的方蕩使得她們一個個也由白皙的出水芙蓉,變成了漆黑的煤球。

一路走去,方蕩的身上掉了一路的黑渣。

當兩女終于看到自己的家的時候,簡直是喜極而泣,就差抱頭痛哭了。

看到了家,兩女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竟然一鼓作氣,将方蕩連背帶扛,挪到了家門口。

兩女是沒有那麽多的錢財能夠住在易城中的,并且因為她們要熬毒,所以也不能居住在人多的地方,不然光是那個味道,都要熏死人,就算她們有錢,城中的人們也絕對不會允許她們生活在城內,沒有人願意和她們做鄰居。

兩女和娘住在易城外的半山腰上,這裏邊上有一條瀑布,環境清幽,稱得上是一個神仙般的住處,當然,這裏看着美好,實際上,只要居住在這裏就知道生活究竟有多艱難。

神仙般的居處,聽起來叫人無限向往,其實,這樣的地方只适合那些餐風飲露的仙人。

兩女剛剛拖着方蕩走到門外,門內就傳來焦急、沙啞的聲音:“苦兒?酸兒?是你們回來了麽?”

兩女似乎一瞬間甩掉了滿身的疲憊,連忙應聲:“是,娘,我們回來了!”

姐妹兩個從小父母雙亡,險些被凍死在雪地之中,所以,她們兩個一個叫做苦兒,一個叫做酸兒。

姐姐叫做丁苦兒,妹妹叫做丁酸兒。

“你們兩個小妮子,死到哪裏去了?每次去一個時辰就回來了,今天足足在外面野了四五個時辰,我看你們還是趕緊滾蛋吧,好叫我清靜清靜,我厭煩死你們兩個了。”

房間內的聲音一下變得極為粗暴,怒氣勃發。

“好啦,好啦,娘,我們知道了,以後再也不敢晚回來了。”姐姐笑着應道,似乎一點都不将母親的大罵當成一回事。

兩女對視一眼,随後看到對方一身黑炭般的模樣,齊齊搖頭,随後兩女用最快的速度将擦洗了臉頰雙手,整理了疲憊的面容後,才推門進屋。

“你們怎麽不死在外面,還回來幹嘛?趕緊走,趕緊給我滾蛋,我母蛇蠍懶得養着你們,你們是不是看中了我這間房子,我告訴你們,別做夢了,我死了也不會将這房子留給你們兩個忘恩負義的東西的。”

丁酸兒丁苦兒的娘煉毒的時候,有一個綽號,叫做母蛇蠍,當時提起來,鼎鼎大名,以至于修仙者都來找她煉毒,可見她煉毒手法的高妙。

丁苦兒,丁酸兒一打開大門,就是這樣的痛罵之聲沖了過來,再加上屋中那股腥臭的味道,不明所以得能被頂一個跟頭,兩女似乎早就習慣了,一點不适都沒有。

房間很黑,似乎主人十分畏光,僅有的一扇窗戶也只有巴掌大小,根本進不來多少光亮。

從腥臭無比,和狹小窗戶這兩點看起來,這裏似乎和爛毒灘地中的石牢沒有什麽區別。

床上坐着一個披頭散發的老女人,黑暗之中,一雙眼睛冒着幽綠色的光芒,借着微弱的光亮仔細觀瞧的話,就會發現這個老女人身形浮腫,一臉爛瘡,面目全非,臉上還長滿了綠毛,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妖怪盤踞在那裏。這老女人和她的綽號倒是相當匹配了——母蛇蠍,确實叫人望而生畏。

“好啦,好啦,娘,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們就是看中了你這間房子,等你百年之後,我們姐妹就霸占了這裏,所以呢,你想要攆我們走是絕對不可能的,我們絕對不會走的。”丁苦兒如此說着,手腳勤快的燒火,在火爐上放了一個銅盆,裏面是漆黑的藥湯,被火焰一蒸,便立即有濃郁的藥香味散逸出來,這藥香和那充斥滿屋的腥臭味混合在一起,變得越發難聞。

“哼,你們不想走,我早晚趕你們走,哦,哦,我想起來了,你們是觊觎我陰毒門中的《煉毒天經》吧?我死了一定将這秘籍一起帶進棺材裏,絕對不會給你們留下只言片語……”

丁酸兒壓抑不住,打斷母蛇蠍的話,興奮的道:“娘,你看我們帶了什麽回來。”

說着,丁酸兒拼命的将方蕩拖了進來。

床上坐着的母蛇蠍愣了愣,随後大發雷霆,咆哮道:“你們兩個小賤人,往我的房子裏面拖什麽髒東西?這是什麽玩意?”

丁酸兒絲毫不理會床上如同妖怪般的老女人的謾罵,丢下方蕩的一只腳,直接爬上床,坐在渾身爛瘡散發着濃烈血毒臭味的母蛇蠍身邊,一臉興奮的道:“娘,這個家夥吃了鑽心透骨丹都沒有死掉,我們姐倆兒覺得他身上一定有拔毒排毒的寶貝。”

母蛇蠍微微一愣,随後一把抓住丁酸兒的手道:“你說鑽心透骨丹?”

丁酸兒明顯被抓痛了,但卻沒有表現出絲毫不适,甚至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化,興奮得眼中放光,重重的點頭道:“是的,在這之前,他還吃了蜂王膏,跟沒事人一樣。”

母蛇蠍雙目微微眯起,內中碧綠色的油光滾動,随着她眉頭皺起,母蛇蠍的額頭上爛瘡立時流出碧綠的帶着熏人臭味的液體,随後母蛇蠍目中露出絕望的神情來,微微搖頭,緩緩松開了丁酸兒的手,顯然不認為自己一身血毒還有辦法能夠療治。

丁苦兒把燒溫了的藥湯倒入盆中,将毛巾放在藥湯中浸濕,擰幹後走過來,小心翼翼的擦着母蛇蠍破潰的皮膚道:“可惜我們将他身上翻了個遍,就是沒有找到那件寶貝,我們兩個沒了辦法,所以才将他拖回來,娘,你看看這家夥究竟是那裏不同。”

母蛇蠍看着姐倆一臉關切的面容,臉上的神色緩和了不少,目光也柔和下來,但随後母蛇蠍的眼神立時變得狠厲起來,一把打開姐姐的手和毛巾,然後用雙手努力支撐起自己的身子,大聲喊道:“還不快抱我去看看,是不是等我死了,再抱着我去看?”

丁苦兒也不惱,将毛巾從床上拿開,免得弄濕了被子,然後兩姐妹一起努力,将母蛇蠍抱了起來。

母蛇蠍渾身血毒,皮膚腫脹、破潰,哪怕是皺眉,都會弄破了皮膚流出膿血,更何況被這樣抱起了,一時間血毒的臭味滿屋都是,刺鼻觸腦,相當難聞。

母蛇蠍被兩女抱着,兩女就如同母蛇蠍的兩根拐杖一樣,來到方蕩的身軀前。

随後兩女俯下身子,好叫母蛇蠍能夠看清楚方蕩。

一雙碧綠色的眼睛上下打量方蕩,不過母蛇蠍忽然觸電般的扭頭看向姐姐,冷聲道:“你們竟然用了我給你們的雷擊木牌?你們瘋了,那是我給你們的嫁妝,誰允許你們用的?誰允許你們用的?究竟誰允許你們用的?”

母蛇蠍幾乎是在咆哮,雷擊木牌是她用性命換來的,現在卻被如此用掉,大違她的初衷,叫她心痛不已,畢竟這個家夥對她一身血毒有沒有效果還在兩可之間,或者說,母蛇蠍根本就不認為自己的一身血毒還有救,畢竟連《煉毒天經》內都沒有這方面的記載。她來看看方蕩,其實并非是真的心懷希望,只是怕她人失望罷了。

在母蛇蠍心中,她這一身血毒反正是療治不好了,這雷擊木牌就算是白白浪費掉了,浪費得叫她心中如在滴血一般,甚至叫她生出這一輩子白活了的感覺,畢竟她能夠留下來的,就只剩下這麽一塊雷擊木牌了而已。

丁苦兒見娘真的生氣了,連忙安慰道:“好啦,好啦,娘您快消消氣,已經用了,您還是先看看這家夥究竟哪裏不同,對您身上的血毒有沒有用吧。”

母蛇蠍目若喪子般的悲恸,長長地嘆息一聲後,才勉強點了點頭。

兩女再次俯身,使得母蛇蠍能夠盡可能的靠近方蕩。

母蛇蠍此時萬念俱灰,根本就沒有對生存有半點奢望,所以她根本沒有興趣看方蕩,只是随便掃了一眼,便道:“破爛東西,沒用,這麽一個半死不活的家夥對我能有什麽用處?丢出去吧。”

第 58 章 方蕩的憤怒【求收藏】

吃過了那只下了佐料的燒雞之後,方蕩眼中的世界整個都變了,眼前的四周的房屋建築,行人都如同被煙沙遮掩,而近處的一切變得五彩斑斓,光色流轉,美不勝收。

猶如置身于億萬螢火蟲中。

爺爺的喊叫聲,如同遠在千百裏之外,不知道傳遞了多久才緩緩進入他的耳中,卻再也無法進入他的心中。

最後爺爺的叫聲也消失不見,無影無蹤。

方蕩覺得自己就像是在一個巨大的五色火焰中,到處都是絢爛的極光游走,藍的、綠的、黃的、紫的,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這些極光變成一只只大手,輕輕地拉扯着他,使得他一路蹒跚,卻并非是向前,而是在向後。

方蕩被拉扯得不住倒退,不,他感到不是他在往後退着走,而是時間在倒退,他的身形在倒退,忽然,一片漆黑,那億萬光螢如夢幻泡影般消失不見,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見。

随着方蕩努力的從一片黑暗中張開雙目,漆黑一片之中,一閃狹窄的如同縫隙般的光亮之下,他看到了一雙溫暖明亮充滿慈愛的眼睛。

這雙眼睛方蕩見過,在方蕩的記憶之中,這雙眼睛從始至終,都在那漆黑一片的小窗子裏面,飽含深情的看着他,陪伴他度過了無數個白天黑夜。

這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暖、最溫柔的眼睛。

方蕩忽然發覺,自己縮小了不知道多少倍,被那雙眼睛的主人緊緊抱在懷中,這種溫馨的感覺,使得方蕩舒适的幾乎要哭出來,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被她抱在懷中。

方蕩随即感受到抱着他的人身子在抖,劇烈的抖動着。

随後方蕩感到自己的臉頰上濕潤了,是那人的眼淚,滾燙灼熱,燒灼得方蕩心中痛苦莫名的情緒不斷高漲。

是了,是的!

是娘親的眼睛,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給他溫柔慈愛的眼睛,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永遠不會嫌棄她的眼睛,是那個給他講天地間無數美好無數向往的眼睛。

一個聲音在旁邊響起:“風柔,送蕩兒去外面吧,外面的世界多麽寬廣,這裏的世界多麽狹小,你難道想叫他永遠活在這一片漆黑腐臭之中?”

這聲音,方蕩聽過,但只聽過一次,是那個一身龍袍的家夥來到父母的石牢後,石牢之中發出的怒吼,這個聲音,是父親。

方蕩掙紮着想要扭頭去看,他從未見過這個男人的面容,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看到過。

這個父親,除了名字親切外,對于方蕩來說就是空氣,或許存在,但永遠感覺不到他。

方蕩根本不喜歡他,現在想起來,方蕩甚至非常的恨他,因為正是這個家夥追求他的蕩氣回腸,所以娘親被牽連被關進了石牢中,承受不見天日的痛苦,而這個家夥從始至終卻一句話都不曾說過。

方蕩讨厭這個人,用厭惡來形容也一點都不過分。

但這并不能阻止方蕩想要看一看這個人的面容。

可惜方蕩看不到。

方蕩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哪怕是扭動一下脖子。

不過,很快,方蕩看到了一張面孔,還有一雙在黑暗之中依舊堅定的眼睛,如同寶石一樣的眼睛,這樣的眼睛,方蕩很熟悉,因為他也有一雙同樣的眼睛。但方蕩一點都不喜歡這雙眼睛,厭惡這雙眼睛,方蕩頭一次生出想要将自己的眼睛挖出來的想法。

種種情緒正在方蕩腦中不斷醞釀,方蕩感到自己被一下拽住,對,方蕩被自己的父親從娘親手中用力的奪了過來。

緊接着方蕩覺得自己身子一輕,似乎飛了起來,繼而眼前一片驟烈的光芒刺目耀眼,在那漆黑一片的身後,是娘親撕心裂肺的哭聲,方蕩從未聽到過世界上有這麽悲傷的聲音,而方蕩感到無與倫比的失落感,一種從此之後天地之中孤獨一個的痛苦,方蕩更能夠體會到的是娘親心中的那種剜心之痛,割裂之苦。

此時的方蕩不禁淚如泉湧。

他恨,他恨,他恨!

他恨這個無情的父親将他從娘親的懷抱中生生奪走,他恨一切叫自己的娘親悲傷哭泣的家夥,他恨這個奪走了他娘的家夥,如果能夠選擇,方蕩寧願就呆在那石牢中,只要有娘陪着,只要,他能陪着娘就好。

随後方蕩的世界支離破碎,驟烈的白光如瓷片般爆裂,從這爆裂的瓷片之中浮現出一雙眼睛來,一雙興奮緊張,小心翼翼的眼睛,随着鄭先張開雙目這雙眼睛顯然受到了不小的驚訝,瞪得圓圓的,內中飽含恐懼。

方蕩此時淚流滿面,滿腔憤怒,幾乎毫不猶豫的攥拳朝着那雙眼睛砸過去。

一分鐘前,丁氏姐妹在遠處等了片刻,見方蕩一直都沒有半點動靜,似乎真的已經毒發。

姐姐壯着膽子逐漸靠近方蕩,而妹妹則捏着那塊雷擊木牌,緊張得呼吸都在顫抖。

姐姐遠遠的将竹筒取出,噴出一根塗抹了麻藥的針頭,刺入方蕩的脖子上,見方蕩就像是一塊木頭,依舊完全沒有任何反應,這才松了口氣,略微大膽的走到方蕩身前。

結果,姐姐的手剛剛在方蕩胸口摸了一下,準備翻找,方蕩就如同詐屍一般猛然竄起,一拳朝着姐姐的眼睛砸過來。

丁氏姐妹是煉毒的,所有的時間都在熬毒,不會武功也根本沒有時間練武,事實上她們連吃飽飯都成問題,就算想練都練不了。

所以,姐姐根本就避不開方蕩滿懷憤怒的一拳,眼瞅着姐姐就要被方蕩一拳砸死。

一道雷霆憑空炸裂,劈擊在方蕩身上。

方蕩的身軀僵硬在揮拳的動作上,随後咚的一聲直挺挺的摔倒在地。

焦糊的氣味瞬間四散開去。

妹妹緊張得要死,手指都在抖着,原本她緊緊攥在手中的那枚雷擊木牌已經消失不見。

一股漆黑的黑煙騰空而起,地面上出現一塊焦炭般的東西。

姐姐此時此刻心髒還在咚咚敲鼓般的跳動,她原本盤起的頭發被方蕩的拳頭帶起的風力炸開,此時披頭散發,滿臉驚容。

可以想見,剛才那一拳要是直接砸在姐姐的臉上,會是怎麽樣的後果,估計現在姐姐的半張臉都沒了。

生死門檻上走一回,兩姐妹心髒咚咚直跳,幾乎要被生生吓死。

姐姐最先緩過神來,對着妹妹用力點了點頭,連忙俯身下去,伸手按在方蕩的脖頸上,随後露出驚訝的神情,低聲道:“好硬的名,竟然沒能一下劈死他,不過看他這個樣子,受創極重,就算醒過來也沒什麽危險了。”

說完姐姐便在方蕩焦糊一片的身軀上搜摸尋找。

方蕩身上此時就是一層焦爛,棉麻的衣服早就成了灰渣,沒摸兩下,姐姐白嫩的手指就變成漆黑一片。

姐姐滿懷希翼的摸遍了方蕩的全身上下,連腳趾縫裏面都找過了,卻依舊沒有找到什麽特殊的寶物,只找出了一個耙子,一個原本應該藏在袖子裏面的暗器,一把短劍,一個能夠套在五指上的鐵蓮花,這些東西一看就是凡品,沒什麽了不起的地方,這使得姐姐眼睛有些發直。

妹妹比姐姐更加着急,連忙動手搜摸,同樣是摸遍方蕩全身,就連那不知羞恥的對方都翻了查找,依舊沒有什麽特殊的東西,更別說驅毒拔毒的寶物了。

妹妹額頭上冒出滾滾的汗水來,焦急的道:“姐姐,該不會是我将那寶貝給劈壞了吧?”

姐姐眼神此時還有些發直,緩了緩神後,依舊還是拿不定主意了,希望太高,失望太大,這樣的落差使得一向頗有心計的姐姐都變得無所适從。

姐姐忽然想起方蕩一直背着的那個布袋子,還有那把被破布包裹的長劍。

或許這兩樣東西有什麽玄妙。

鄭先背着的布袋和包裹長劍的破衣服此時也已經被雷劈成灰燼,此時此刻,就只剩下一把鏽劍,還有一顆黑秋秋的蛋,兩女眼睛放光,或許這把劍還有這顆蛋就是驅毒的寶貝。

但兩女辨識了半天,他們對劍并不了解,雖然能在劍身上看到如同秋水湖面般的一小塊,但兩女依舊無法看出此劍的特殊之處。

所以,兩女只能嘗試将毒、藥抹在劍身上,鏽劍卻毫無變化,顯然,這把劍不是驅毒之寶。

兩女又将毒、藥抹在那枚蛋上,那枚蛋就如同石頭一樣,玩全沒有半點變化。

兩姐妹依舊不死心,将方蕩的東西都用毒試了一遍,結果非常不好,沒有任何一件東西和毒、藥生出反應。

兩女沮喪的不得了。

妹妹眼圈開始發紅,這可是救娘最後的機會了。

姐姐忽然道:“或許寶貝不是別的,就是這個家夥呢?咱們将這個家夥帶回去,娘對毒的了解極深,說不定她能夠知道這家夥究竟是那裏不同尋常。

妹妹聞言精神不由得一振,當即點頭。

兩女二話不說,開始收拾方蕩的東西,這些東西雖然看起來不像是什麽寶貝,但都是線索,一個都不能放過。

第 57 章 黃雀在後

第五十六章

沒多久,方蕩手中的烤雞已經被吃得淨光,除了雞嘴外,連骨頭都沒有剩下一根。

方蕩打了個飽嗝,滿臉的滿足。

一個燒雞自然不會填滿方蕩的肚子,但那顆鑽心透骨丸卻着實将方蕩吃撐着了。

尤其是奇毒內丹,此時在方蕩嘴中丢溜溜的亂轉,說不出的興奮,甚至有些興奮過頭了。

以往奇毒內丹轉動的時候,路線圓潤,很有規則,或者很有自己的想法,往左往右都明顯有自己的軌跡。

但是現在,奇毒內丹就像是掉進了一口水缸中,被人用力晃動水缸,在方蕩的嘴裏面叮叮當當的敲擊着方蕩的牙齒。

最初方蕩還沒有什麽太大的感覺,但一小會後,方蕩用力搖了搖頭,覺得有些迷糊,撐着身子站起來,走路都開始明顯的不穩,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醉漢,東倒西歪。

遠處的兩姐妹從震驚之中醒轉,随後兩女臉上都露出極為興奮的目光來,臉上浮現出無法抑制的喜悅。

她們不明白鄭先為什麽還能夠活着,但她們相信,鄭先身上一定有什麽能夠幫助消化毒物的寶貝,并且這個寶貝的強大程度遠超她們的預料,得到了這件寶貝,一定能夠清除掉娘親身上的積毒。

在娘親命不久矣的情況下,能夠碰到這個家夥,簡直就是不幸中的萬幸。

更叫她們欣喜的是,方蕩顯然并非完全無恙,此時走路歪斜就是最好的佐證,說不定這個叫做蔫壞的家夥走不了幾步就摔倒在地,到時候她們就可以搜遍他的全身,将他的寶貝找到拿走。

兩女興奮不已,連忙跟在歪歪斜斜的方蕩身後。

就見方蕩一路歪斜,有數次都幾乎要摔倒在地上了,結果卻還是站了起來,以至于兩女的一顆心,忽高忽低,随着方蕩的腳步上下起伏不休。

“姐姐,太好了,他要走出易區了。”一向純真的妹妹眼中閃過一絲殺機。

姐姐重重的點了點頭道:“若是他自己暈倒了,不反抗,咱們拿了東西就走,要是他反抗的話,咱們就只能說聲對不起了,和他的命比起來,咱們娘的性命更重要!萬一他還有力氣的話,你就一個雷劈在他身上。”

兩女跟着方蕩走出易區,易區的外面是易城。

跨過易區門檻般高矮的城牆,就像是進入了完全不同的世界。

眼前的易城到處都是一片混亂,而身後的易區則安靜許多。

在易城之中時不時的就能夠聽到打鬥聲,厮殺聲,這種聲音在易區太難聽到了。

方蕩歪歪斜斜的走路,四周的人都對方蕩投以熱切的目光,方蕩身上挂着的三趾收命耙怎麽說也價值一顆十草丹,為了一顆十草丹,很多人什麽都幹得出來。

更何況方蕩還有一個大包,外加一個看起來應該包着一把劍的破布包,這兩個包,叫人遐想聯翩,叫人心生好奇,叫人萌生探索之念。

再加上方蕩的武功等級一看就不高,是以方蕩就像是一塊肉,吸引了無數的蒼蠅圍着他嗡嗡亂轉。

不過,方蕩晃來晃去,就是不倒,使得不少人跟了許久都不由得暗暗罵娘,但也有人直接退出。

弱肉強食的世界,豺狼跟蹤獵物的時候也得看看是不是獅子也在跟蹤同一個目标。

最開始足足有三十多個人跟着方蕩,但到了後來,就只剩下兩個人跟着方蕩了。

這兩個人都是淬血層次的存在,兩人修為上彼此相差不大,平日裏又有一些小小的仇怨,所以誰都不服誰,沒有人主動退出。

半路上倒是有兩個鑄骨境界的看到了方蕩,不過,一顆十草丹不值得他們出手,那耙子他們也不怎麽看得上,至于方蕩的兩個包,一個是破布包成的,一個是更加破的破褲子包成的。光這個賣相,就是在叫鑄骨境界的存在生不出興趣來。

也幸好他們兩個一直都在較勁,所以都沒有先出手,不然在這裏可沒有人在乎是不是當街殺人。

方蕩越走越遠、越走越偏,很快就走出了易城,眼瞅着方蕩猶如不倒翁一樣,就是不倒,兩個跟着方蕩的家夥終于沒有耐心了。

齊齊朝着方蕩走去。

“灰狼,這只羊是我先看到的,你得知道先來後到的次序吧?乖乖離開吧,我不和你計較今天的事情。”一個渾身上下蒙着一層如同銅皮般的皮膚的瘦小男子趾高氣揚的說道。

灰狼是個胖子,一身肥膘,眼睛都被肥肉擠得只剩下兩條線,眯着眼睛一笑,下巴上的肉先顫了幾下,“姓嚴的,這家夥是我先看上的,我看應該滾蛋的是你吧?”

姓嚴的男子怪笑一聲道:“既然你不願意讓,那好,就看咱們兩個誰手段高明了。”

說着嚴姓的男子邁步就朝着方蕩疾奔過去,而灰狼一驚,随後大罵不休,他身形膘肥,跑起來速度自然遠沒有瘦小的嚴姓男子快。

嚴姓男子嘿嘿冷笑,眼瞅着就要跑到方蕩身後,他已經打定主意,追上方蕩,一巴掌拍碎方蕩的腦殼,然後将那寒光閃爍的三趾收命耙據為己有,至于那兩個包裹,老實說,他興趣不大,但并不妨礙他先搶到手,以後再看看的想法。

然而嚴姓眼瞅着要接近方蕩了,一只手已經高高擡起,男子忽然覺得自己腳下一軟,雙腳麻痹如木,如同不是自己的一般。

接下來,啪的一聲,嚴姓男子摔了個狗吃屎。

後面晃動肥胖的身軀拼命追趕灰狼見到這個場面,不由得哈哈大笑,高呼報應,結果報應兩字剛剛吐出來,他便也跟着噗通一聲摔倒,滾地葫蘆般,砸在了嚴姓男子身上。

随後兩人臉對着臉,大眼瞪小眼,一臉驚詫,一臉駭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有一點很清楚,他們一定是中毒了。

丁氏姐妹從始至終都遠遠的跟着,姐妹兩個各自将一個圓形的竹管小心收起,放入一個鹿皮袋子裏,絲毫沒有理會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兩個家夥,繼續遠遠的跟着方蕩。

以她們煉毒的經驗來看,方蕩應該堅持不了多久了。

果不其然,方蕩搖搖擺擺的走入易城邊上的一片森林中,當走到一株大樹下,方蕩噗通一聲栽倒,當即就沒了動靜。

兩女幾乎要歡呼出聲,妹妹立即就要跑過去,卻被姐姐拉住。

為了以防萬一,兩女等了起來。

此時躺在林中厚重腐葉的方蕩,雙目緊閉,卻忽然間淚如泉湧。

第 56 章 作死的孫子

“姐姐你看到了麽?”

“嗯!”

“那個家夥吃了咱們的毒竟然一點事情都沒有,他身上一定能夠驅毒拔毒的寶貝!”

“嗯!”

“姐姐,咱們要是能夠将那寶貝拿到手,就有辦法救娘了!”

“嗯!”

“但咱們姐妹不會武功,那家夥已經到了蛻皮地步,咱們兩個就算變成十個也鬥不過他,而且身上還有驅毒的寶貝,咱們的那些小手段對他一定一點用處都沒有,怎麽樣才能從他身上、将那件寶貝拿過來呢?”

一直嗯嗯作聲的姐姐這一次沒有回答,臉上的神情短暫的變化之後,重新變得堅定起來。

“妹妹,如果有機會救娘,你願意付出什麽?”

“我什麽都願意,哪怕用我的命去換我也願意。”

“不錯,當初你我姐妹兩個父母雙亡,流浪在蠻荒山中,寒冬未至,卻大雪天降,我們兩個在雪地中抱在一起取暖,那一刻我覺得我們會就這樣死在着寒冷的冬天,是尋毒的娘救了我們,帶我們吃上熱飯,帶我們來到了城池之中,過上了安穩的生活,我們兩個的命是娘救的,所以,我也如你一樣只要能夠救娘,叫我做什麽都願意。可惜林掌櫃救不了娘,他若是能夠拔走娘身上的積毒,別說叫我嫁給他,叫我做什麽我都是願意的。”

妹妹重重的點了點頭,顯然她和姐姐的想法一模一樣。

姐姐從懷中取出一枚泛着金屬光澤的木牌,将其交給妹妹道:“見機行事,只要他離開了易區,一有機會,就一個雷劈下去,就算炸不死他,只要能夠将他炸暈,咱們也有機會從他身上、将那驅毒的寶貝找出來。

妹妹接過木牌,這木牌乃是一件寶貝,名叫雷擊木,內中存儲有一道雷霆電力,乃是修士煉制的寶物。

只要丢出去,就能夠招來一道霹靂,這個牌子至少價值十顆百草丹,還是有價無市,任誰得到這樣的牌子都只會藏起來,絕對不會拿出來買賣交易。

這是當初一位修士找到兩姐妹的娘,拿出諸多材料,要其煉制一顆水火共濟丹,報酬就是這兩枚雷擊木牌。

當時娘耗用一年時間煉制奇毒水火共濟丹,熬出數十根白發,毫不猶豫的就将這兩塊牌子給了兩姐妹一人一塊,當時娘就笑着說,這一筆買賣,就是為的是給她們掙這兩塊防身傳家的寶貝,以後當成她們的嫁妝,不會叫人小瞧了她們。

娘雖然煉了一輩子的毒,對她們卻有着一顆天底下純善的心,那時候的兩姐妹過得完全是另外一種生活,雖然依舊不算富裕,但至少要比現在強上百倍,那是兩姐妹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

不過也正是因為那水火共濟丹,一年的煉制中,不知不覺間,娘的身上積毒極重,初時連造毒一輩子的娘都沒有發覺,當毒發的時候,已經毒入骨髓,萬難拯救了,現在全靠着兩姐妹幫助林掌櫃造毒掙錢,換取一種叫做回還丹的丹藥,幫着續命,但兩姐妹都很清楚,如果沒有奇跡出現,娘熬不過今年了。

從那之後,娘說天底下的修仙者沒有一個好人,因為娘料定,那修士一定知道煉丹會有這樣的結果,卻從不曾提起,用兩塊雷擊木牌,換了她一條姓名,還反複和兩女說,一生一世都絕對不能給修仙者煉毒。

兩塊木牌,其中一塊在一年前,迫不得已的情況下,被妹妹拿去買了,換了錢財給娘親買回還丹,有時候世界就是這麽可笑,你拼盡全力去掙得的,最後卻又流水般的消失掉。

現在,娘親性命換來的累計木牌,就只剩下這最後的一塊了。

妹妹捏着木牌,一萬個舍不得,但她也知道,留着木牌沒有半點用處,而那個家夥身上卻有着娘親活命的最後希望,上天在這個時候将這個希望放在她們面前,她們姐妹要是把握不住的話,一定會後悔一輩子。

妹妹好奇道:“姐姐,你一向比我有穩重,還是你來吧。”

姐姐聞言一笑道:“我到時候想辦法吸引他的注意力,只要他背對着你,你就給他一擊,咱們就算成功了。”

妹妹聞言,知道自己肩膀上責任重大,重重點了點頭。

“姐姐,那家夥竟然真的買了一只燒雞,難道他真想将鑽心透骨丸砸碎了和雞肉混在一起吃掉?那可是連修仙者都能毒死的毒、藥,天底下有那麽厲害的驅毒寶貝麽?”

姐姐也是疑惑,蹙眉道:“有是肯定有的,畢竟修仙者也不是百毒不侵,也需要一些特殊的寶貝驅毒避毒,不過那些都是仙家重器,他一個蛻皮層次的武者根本不可能擁有那麽強大的寶貝。”

“咦?這個家夥!”姐姐一邊跟蹤方蕩,一邊說着,忽然呆了呆。

妹妹也愣了愣,随後露出一臉驚訝神情。

就見方蕩拎着燒雞,直接坐在街角,然後就不管不顧的吃了起來,一點形象都沒有,完全不在乎旁人的目光。

遠遠的看到方蕩的眼神,專注無比,似乎整個世界上就只剩下了他和燒雞兩個。

“這個人……這是放、蕩不羁呢,還是邋裏邋遢沒有家教呢?”姐姐皺眉自言自語道。

……

“蕩兒,你沒事吧?你真的沒事麽?”

“蕩兒,你沒事吧?你真的沒事麽?”

“蕩兒,你沒事吧?你真的沒事麽?”

方蕩腦袋裏面就像有一只蒼蠅,嗡嗡不斷的亂叫,方蕩一邊撕着雞肉一邊聽爺爺在耳邊扯着嗓子叫喚個不停,實在鬧心。

方蕩的脾氣其實一向非常好,別人不惹他的話,他很少生氣。

但現在也有些忍不住了,任誰也受不了幾十遍幾百遍的不斷重複一個問題,并且還是在方蕩反複回答了幾十次後。

“爺爺,我都說了,我沒事,你要是再問,我就将手剁下來,把手上的那塊黑石頭丢得遠遠的,對就丢到那邊的茅房裏!

“你、你、唉,氣死我餓了,我不是關心你麽,你真的……咳咳,好吧,你怎麽會沒事?那可是毒、藥啊!”

方蕩的爺爺此時還有些接受不了之前的事情。

方才毒店前發生的事情,林掌櫃受到的沖擊自然是最大的,但方蕩的爺爺也受到了不小的影響,以至于從剛才到現在一直有些語無倫次。

方蕩将嘴巴一張道:“我娘給了我一顆珠子,這顆珠子能夠汲取毒液,我吃掉的所有的毒都被它吸收了。”不知道為什麽,方蕩雖然不喜歡這個喋喋不休,愛吹牛又沒擔當,好打毒又輸了不認賬的爺爺,但卻極為相信他,對他完全沒有一點戒心。甚至連奇毒內丹都不保密。

方蕩的爺爺愣了愣,随後奇道:“什麽珠子?我怎麽看不到?”

方蕩将嘴巴再張大一點道:“看到沒?”方蕩本想給自己的爺爺看看奇毒內丹,爺爺不是說自己什麽都知道麽,正好問問看爺爺知不知道這東西的來歷。

結果奇毒內丹好似捉迷藏一般,方蕩一張嘴,就嗖的一下鑽進了方蕩的肚子裏。

方蕩的爺爺狐疑的道:“根本什麽都沒有,你小子是不是在說假話,難不成你在消遣你爺爺?”

方蕩的的珠子從未給人看過,沒想到這珠子如此害羞,他也懶得爺爺怎麽想,直接道:“我的珠子不喜歡被人看到。”

撕碎了整只雞,在油紙上攤開,方蕩從懷中、将那個藥瓶拿出來,将藥瓶蓋子打開,一股濃郁的香氣立時飄逸出來,方蕩當即深吸了一口氣,這味道使得方蕩幾乎要完全陶醉在其中。

“啊啊啊啊啊啊……”公雞打鳴般的尖叫再次響起。

“乖孫子,乖孫子,你要幹嘛?千萬不要想不開,千萬不要想不開啊,爺爺知道你很厲害,之前那什麽什麽毒對你完全沒有作用,但這鑽心透骨丸你萬萬不能吃下去啊,這毒、藥的名字,我以前就曾聽聞,據說連修仙者都能毒死,你區區凡人一個,修為還在脫皮層次,絕對不能沾染這顆鑽心透骨丸,不然必死無疑。咦咦咦?乖孫子,你別用手抓,萬一這東西能滲進你的皮膚裏就糟了……”

方蕩的爺爺是真的急了,說起話來,連珠炮似地,一口氣吐出上百個字來。

就見方蕩舔了舔嘴唇,完全将他的話當成耳邊風,直接将鑽心透骨丸倒在了手上。

方蕩的爺爺大叫道:“啊啊啊啊……乖孫子,手沒事吧?手沒爛掉吧……快丢了,快丢了……”

方蕩用力的摳了摳耳朵,依舊覺得爺爺的吼聲震耳欲聾。

方蕩将鑽心透骨丹放在眼前看了看,就是一枚土黃色的丹藥,沒什麽特殊的地方,當即啪的一聲,将鑽心透骨丹捏碎,然後就方蕩聽到爺爺被人捏到蛋蛋般的慘叫。

方蕩在慘叫聲中、将鑽心透骨丸捏成粉末,小心翼翼的灑滿了油紙上的燒雞,随後擦了擦嘴角,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舔手指,滿臉陶醉,看到方蕩的表情,你就能夠知道,方蕩幾乎都要融化掉了。

方蕩的爺爺此時再也叫不來了,神思不屬的呆在那裏,口中喃喃道:“完了,完了,這一下真完了……作死啊,作死啊,我有個作死的孫子啊,我太倒黴了啊……我祖宗九輩兒都太倒黴了啊……”

而遠處的丁氏姐妹此時猶如石化了一般,張大了嘴巴,呆呆的看着方蕩。

看着滿嘴流油的方蕩。

看着時不時還露出一個這雞太美味了的笑容來的方蕩。

第 55 章 我執着于我道

一顆圓珠懸浮空中,圓珠上有一道道的光色流轉,只不過光色很暗淡,如同狂風下的燈火,随時都要熄滅。

噗,一口猩紅的鮮血噴在圓珠上,圓珠上暗淡的光芒陡然壯大幾分,茁壯幾分,變成火苗朝着某一個方向竄起,這珠子懸浮在空中,如同一個箭頭一樣,給人指點方向。

“終于找到那個卑劣的狗崽子了!”子雲山一張臉扭曲如鬼,猙獰面目猶如金剛降世。

此時的子雲山須發皆白,渾身上下透出一股蒼老枯朽的意味。

子泥之死對這位雲劍山一層劍首來說等于是剜心之痛,煎熬得他一夜白頭,門中前輩傳承下來的千葉盲草劍被污濁損毀,更是叫他五內俱焚,心焦難耐。

此時又不顧性命的施展熒魂索劍大、法,不斷催高熒魂索劍珠上的力量,從而終于追蹤到了方蕩的一線薄弱的方位。

可以說,此時的子雲山,在燃燒自己的生命尋找方蕩的下落。

一個蛻皮層次的武者,逼得一位堂堂的練氣境界開竅層次的修士耗用心血來查找位置,簡直就是曠古奇聞。

“這下你還不死?”子雲山擦了擦嘴角上的鮮血,咬牙切齒的說道。

四周的雲劍山弟子們紛紛露出殘忍至極的喜悅神情來,他們在這裏看着劍首用自己一口口的心血去追蹤那個卑鄙的家夥,每一口心血就是子雲山的一道修為,耗用了整整四天時間,子雲山不知道噴出幾百口心血,終于在不可能中找到了那個該死的家夥。

靠着熒魂索劍珠微弱的光芒雖然不能準确的鎖定那家夥的方位,但卻已經距離抓捕兇手只差一步之遙,只要熒魂索劍珠上的光、氣不熄滅,那麽找到那家夥只是時間問題。

“糟糕,這個方位,似乎是易城!那小子要是躲進了易城中,咱們就只能看着他逍遙自在!”

林師兄看着熒魂索劍珠上噴出的光芒所指方位,臉上的神情變得極為凝重。

“那家夥雖然已經将千葉盲草劍上的烙印完全抹去,甚至還污染了千葉盲草劍,但污濁的并不夠徹底,使得千葉盲草劍的劍氣游走出一絲來,這就是他自掘墳墓!”

子雲山說話的聲音如同一道鋒芒畢露的長劍,在空中劈斬穿刺,每一個字中都蘊含着一道劍意,四周的雲劍山弟子,受益匪淺。

這種言語,叫做法音劍鳴,是劍術修習到了磨劍後三層才有的境界,一般情況下不會輕易用出來,只有在情緒激蕩的時候,才會言出劍随,法音劍鳴。在平時,就算子雲山想要施展都施展不出來,可遇而不可求!

子雲山絕對不相信一個區區的蛻皮層次的武者能夠殺掉子泥,并且還能夠洗煉污染千葉盲草劍,在子雲山心中,方蕩背後一定有人在給他撐腰,而這一切一定都是火毒仙宮的龌龊手段,畢竟天底下沒有什麽人比火毒仙宮的家夥更龌龊卑鄙了。

所以這筆賬,子雲山直接記在了火毒仙宮頭上。

“去易城!殺那火毒仙宮的狗崽子!”子雲山一句話,千劍同行。

上千雲劍山弟子負劍而行,如同一陣狂風吹過,所過之處,如馬蹄敲地,地面被生生踏出一條道路來。

每一個雲劍山弟子心中都憋着一口氣,掖着一股火,不抒發不快意,不抒發,不能活!

必殺那狗崽子!

林師兄一路疾馳,不過他眼神之中有着一絲憂慮,他的目光投注在前面疾走的劍首子雲山身上。

看着子雲山身前飄在空中帶路的血跡斑斑的熒魂索劍珠,林師兄臉上的憂色不由得更深了。

“師父,您正在沖擊肉身劫的境界,這個時候這麽耗費修為……”

子雲山一邊急行一邊淡淡的道:“我這一生,就只有兩件事最重要,一個是我的女兒,第二個還是我的女兒,我的女兒被殺,白發人送黑發人,我萬念俱灰,只想不惜一切代價手刃仇敵,所以,對于此刻的我來說,什麽肉身劫,一概都不重要!”

“以前,我以為劍才是我的道,是與我來說最重要的存在,但在子泥死後,我才驀然發現,子泥才是我的道,那歷歷在目的往昔似乎就在方才,卻在轉眼間土崩瓦解,我執着于我道,手中的劍不斬那狗崽子頭顱決不罷休!”

子雲山聞言,不由得微微一嘆。心中的憂慮更重,肉身劫是煉氣修士面臨的第一道大門檻,這一道門檻若是無法邁過去,那麽就如同肉身劫這三個字一樣,劫數難逃!

此時此刻的子雲山,已經完全沒有能力越過這一道門檻了。

……

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方蕩離開的林掌櫃覺得自己憋屈,憤怒,羞惱,甚至還感到委屈,種種情緒如同一座座大山般砸在他的胸口,砸得他再也站不住,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現在的他,喘氣都覺得費勁。

三十年的英明付諸東流,三十年的努力頃刻間土崩瓦解,林掌櫃甚至看到了自己生命的盡頭。

不應該這個樣啊,最初不過是一點點的小事,不過是一個家夥來買毒,被他輕蔑而已,怎麽就一步步發展到了這樣地步?精明如林掌櫃此時都依舊一頭霧水。

不過林掌櫃終究是見過大風浪的,或許沒有潑天那麽大,但能夠在易區混了這麽久,林掌櫃還是經得起風浪的。

沒多久,林掌櫃便重新站了起來,咬牙切齒的看着方蕩離開的方向,一雙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此時的林掌櫃臉上烙刻着喪心病狂四個字,任誰都看得出,林掌櫃內心深處有不惜任何代價一定要弄死方蕩的決心。

林掌櫃一扭頭正好看到兩女,咆哮道:“你們姐倆做的什麽狗屁毒、藥?本來我還想和你們好好商量,現在我也懶得兜圈子了,你們兩個要麽就給我做小妾,衣食不愁,要麽就等着鐘武還有邊丁兩個粗人把你們給娶了去,你們自己選吧!”

此時的林掌櫃已經喪失了應有的冷靜,或者說,他已經不在乎了,臉都已經丢光了,他已經沒有什麽臉面可以繼續丢的了。

兩姐妹此時的心思卻不在林掌櫃身上,她們齊齊看着方蕩,随後互相看了一眼,順着方蕩消失的身影疾步追了過去,從始至終,根本就沒有搭理林掌櫃。

林掌櫃愣住了,這兩個女人怎麽回事?被那個小白臉,不被那個小黑臉給迷住了?

站在空曠的藥店門口的林掌櫃只覺得自己的人生一下就被毀掉了,被一個看起來就像是土渣般的臭小子給碾壓得支離破碎……

原本林掌櫃覺得自己被碾碎的是生意,是聲譽,是三十年的辛苦,他在幾秒鐘之前,一度認為自己已經沒什麽可以再失去的了,但現在,兩女理都不理他看都不看他徑直離去,林掌櫃才驀然發現,自己竟然有種連老婆都被那叫做蔫壞的家夥拐走了的感覺……

蔫壞,蔫壞,蔫壞……不殺你我誓不為人!

第 54 章 你他娘的壞透了

方蕩一邊嚼着那顆蜂王膏,一臉享受的從毒店之中走出來。

所有的人都震驚了。

林掌櫃下意識的伸手去掐自己的大腿根,那種劇痛都無法将他拉回現實。

雙生姐妹此時美目瞪得大大的,身子僵硬無比的站在那裏,一雙眼睛之中滿是不解。

她們的腦裏此時就只有一句話叫她們覺得萬萬不可置信的話。

“她們親手熬制的毒竟然真的毒不死人!”

對于一個手藝人來說,做出來的東西是殘次品是一回事,完全沒有用處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這對于她們來說,簡直就是人生中的最大污點。

方蕩一邊嚼着蜂王膏,一邊笑着走出來,這蜂王膏的味道比起巢毒來自然要差了不少,再加上沒有燒雞佐毒,味道就又打了個折扣,但方蕩也還算比較滿意,奇毒內丹對于這蜂王膏也相當滿意。

對于奇毒內丹來說,在爛毒灘地上吃的藥渣都屬于粗糧,而這煉制好的蜂王膏就不同了,是精加工過的精糧,內中的毒素不斷的浸潤着奇毒內丹,使得奇毒內丹更加圓潤,并且更加通透。

“等我有錢了,再來!”

方蕩跟林掌櫃擺了擺手,說完邁步就要離開。

四周傳來嗡嗡的聲響,在極遠處圍觀的衆人們竊竊私語着。

易區的武者不是不愛圍觀,而是不敢随便去圍觀,生怕一不小心被牽連。

此時他們距離得遠,又有那麽多的圍觀者湊在一起,一個個的膽氣就略微大了點。

“怎麽回事?那不是尖酸刻薄鬼毒林麽?他剛才鬼叫什麽呢?聲嘶力竭的。”

“嘿嘿,有趣了,你看見那個正在蛻皮的家夥了沒?估摸是來砸場子的,他吃了鬼毒林的蜂王膏,你看現在活蹦亂跳的,一臉享受,鬼毒林的生意恐怕以後的不好做喽。”

“蜂王膏?那東西從蜂王身上的毒刺中提/煉出來,吃了之後渾身生刺,痛不欲生,沒有蜂王游子作為解藥必死無疑啊,這家夥真的吃了蜂王膏?”

“當然了,你看鬼毒林現在那張臉,以前我就覺得他是賣假藥的,現在看來,果不其然。”

林掌櫃雖然聽不到遠處的嗡嗡議論聲,但作為生意人的他擁有敏銳的直覺,方蕩今天等于砸了他的場子,若是無人看到還好,但現在四周這麽多的人都在遠處瞧着,用不了多久,他家毒店賣假藥吃不死人的事情就會傳揚開來,到時候他就只能關門大吉了。

在易區這巴掌大的地方,聲譽比什麽都重要,林掌櫃坑蒙的都是方蕩這樣的外來戶,真正易區的坐地戶,林掌櫃可是從不坑騙的,聲譽這東西經營起來極為困難,但敗壞起來,就在一兩句話間。

眼瞅着方蕩要走遠了,林掌櫃額頭蹦起幾條青筋來,維護他半生心血就在此刻,要是方蕩今天就這樣大搖大擺的走掉了,那麽今天将成為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易區的人會牢牢記住今天的事情,那些不堪的傳言會将他毒店的給碾成齑粉。

毒/藥這種東西,必須得比黃金還要真,一次失敗,就信譽盡失。任誰也不想自己處心積慮的投毒,最後吃了毒/藥的人卻什麽事情都沒有。

“等等,我這還有更好的毒/藥,你想不想要?”林掌櫃大聲叫道。

方蕩扭頭看向林掌櫃,開口道:“我只有一枚十草丹了。”

林掌櫃一張臉此時都是扭曲的,似乎想露出那種生意人特有的笑容,但看上去卻比哭還要難看。

“一枚十草丹确實不多,不過你腰間的那耙子也不錯,我願意用一瓶價值一顆百草丹的斷魂湯來跟你換,只要那耙子外加一顆十草丹就行!怎麽樣?”

此時的林掌櫃看上去簡直就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易區最忌諱的就是光天化日之下死人,但林掌櫃現在必須要叫方蕩死在光天化日衆目睽睽之下。

因為不是方蕩死,就是他死。

毒店的生意一旦破落,就算有潑天的身價,在這易區之中也熬不了多久。

三天一顆十草丹,一個月就要一顆百草丹,一年需要是二顆百草丹,他全部身家也就能熬個兩年左右,兩年之後就是他被驅逐出易區的日子,離開了易區,他的下場不會別人好。

就算抛開生死不談,林掌櫃雖然刻薄尖酸人品風評極差,但他在易區做了快三十年的毒/藥生意,他非常喜歡自己的生意,喜歡那些來買毒/藥的人身上的那種陰毒的味道,更加喜歡,随着一筆筆的錢財交易,一條條生命消逝流走的感覺。他大愛這個行當。

就算店鋪被夷為平地,所有的存貨全都付之一炬,林掌櫃也不怕,畢竟他鬼毒林三個字就是金字招牌,比這家毒店中所有的毒/藥都值錢。

他最怕的就是名聲掃地,那樣的話,他三十多年的辛苦經營就全都化為泡影了。

此時此刻,為了保衛自己的買賣,林掌櫃已經無所顧忌,哪怕仙人降下天罰,他也在所不惜。

當然,商人的本性之中有投機的成分,林掌櫃也不是白癡,不會真的魚死網破,既然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要用吃毒/藥來坑害他,他就用更猛的毒來叫這家夥自食其果!

這小子自己将毒吃下去,那麽就跟他沒什麽關系了。

如此一來,仙人的天罰未必就一定降臨在他的身上。

他現在要賭一把,施展全力,以搏回自己的名聲!

用一瓶價值一顆百草丹的斷魂湯來跟方蕩換一個最多只值一顆十草丹的耙子,林掌櫃直接就賠了九顆十草丹,這對于從沒做過賠錢買賣的林掌櫃來說肉疼的要命,但此時此刻,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遠處圍觀的也有幾個行家,咋舌不已,當即将斷魂湯的價值一說,四周的武者們也都倒吸一口涼氣,林掌櫃這是破釜沉舟了。

“不換,這耙子我要用來送人。”方蕩當初看到這耙子的時候就想起了鴿子,鴿子練的是鷹爪功,這一對三趾收命耙實在是太适合鴿子了。

他拒絕了?他怎麽敢拒絕?

一顆百草丹換一顆十草丹加上一個破耙子,他怎麽敢不換?

圍觀的人也都瞪大了眼睛,這樣的買賣竟然都有人拒絕?

林掌櫃左邊的嘴角猛烈的抽了抽,一雙眼睛都憋紅了,随後叫道:“好,就一顆十草丹,我這斷魂湯就算是送給你了!”

“不換!”

聽到這簡單幹脆卻有着極大打擊力的兩個字,林掌櫃覺得一股熱氣從腳心直沖頂門,沙啞着嗓子,吐氣如刀般的尖聲叫道:“為什麽?”

遠處圍觀的所有的人也同時在心中吶喊,為什麽?

這樣的買賣遇到了不是應該馬上成交麽?

“我就一顆十草丹了,我還想在易區多呆兩天,掙多點錢來買你的那枚鑽心透骨丸。”方蕩非常誠實的将自己的心裏話說了出來。

這一次,林掌櫃左右兩邊的嘴角全都抽到耳根子上了,他這輩子從沒有見過這麽獅子大開口的家夥,而且表情還那麽平淡,那麽純真。

鑽心透骨丸是他的鎮店之寶,一顆鑽心透骨丸價值十顆百草丹,是丁氏姐妹耗用了三年時間,用千年蜈蚣的猛毒煉制而成的,別說是凡人武者了,就是修仙者都能毒死。這寶貝他從未想過要賣掉,從來都是擱在面上給大家瞻仰,是準備當傳家、寶的,萬一碰到那個修仙者想要,沒準能得到潑天一樣的好處。

對面這小子竟然要把一顆十草丹當成十顆百草丹來花銷,上下就是百倍的利潤,他一輩子都沒有做過利潤這麽高的大買賣,甚至都沒有聽過。

方蕩見林掌櫃猶如一只鴨子,兩邊嘴角裂到了耳根裏面,一張臉上滿滿的震驚不可置信,就知道不成。

方蕩自己也覺得這筆買賣不可能成交,當即扭頭就走。

随後他就聽到身後傳來跺腳的聲音,“好好好,成交!”

無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和他林掌櫃三十年心血經營的毒店比起來,一顆鑽心透骨丸算不了什麽!

四周傳來震驚至極的抽氣聲,此時人人佩服林掌櫃,就算和林掌櫃有仇的都不得不豎起一根大拇指,贊嘆一聲林掌櫃好大的魄力。

方蕩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來,當即就将十草丹丢給林掌櫃,然後拿了那瓶鑽心透骨丸轉身就走。

林掌櫃本以為方蕩拿了鑽心透骨丸立馬就會當衆吃下去,誰想到方蕩玩了這麽一手,竟然轉身走了,以至于方蕩都要走沒影了,林掌櫃還在那裏傻站着。

四周忽然響起哄堂大笑的聲音,遠處圍觀的人們實在是憋不住了。原本他們都對林掌櫃敬佩無比,別的不說光是這魄力他們誰都比不了,但是現在,所有的敬佩全都化為無情的嘲弄。

在易區中讨生活的,都不是傻子,都能夠看出林掌櫃的心思貓膩。

林掌櫃這一次賠了夫人又折兵,不但信譽丢了,名聲臭了,還成了易區的笑柄,用不了一個時辰,他吃了大虧的消息将傳遍整個易區,他聰明一世的鬼毒林非得被人當成是傻子林不可。

面容從驚訝不解變化為羞憤扭曲的林掌櫃,一張臉幾乎要滴出血來,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他精明了一輩子,怎麽這次蠢得和豬一樣?

對,就是因為那個家夥的眼睛,太清澈了,太容易叫人相信他,太容易叫人放松防備了!長了一張純真娃娃的面孔卻有着魔鬼的邪惡心靈,這家夥實在是太壞了!

林掌櫃不甘心啊,怎麽能這樣,怎麽能吃這樣的虧?

林掌櫃攥緊了拳頭,忽然大叫道:“你,等……等等……你等等……”

方蕩已經快要走出街道了,扭頭好奇的看向林掌櫃。

“你反悔了?反悔的話,我就還給你。”方蕩還不大習慣占別人這麽大的便宜。

林掌櫃面容一下僵硬起來,他真的想反悔,但若反悔,四周這麽多人看着,本就已經顏面掃地的他連直起腰來做人都不可能了,這家夥實在是太壞了,竟然當着這麽多人問他是不是反悔。

林掌櫃喉嚨裏面咕嚕嚕的響了半天,深吸幾口氣後,林掌櫃露出個艱難的表情來,渾身難受痛不欲生的道:“……沒,沒事了……”

方蕩轉身要走。

林掌櫃艱難的表情變得痛苦至極,似乎他的女人被方蕩當着衆人的面給領走了一樣,他使勁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用自己聽着都覺得慎得慌的聲音問道:“客官,您,您難道就不嘗嘗味道麽?萬一是假貨呢?萬一貨色不純正呢?萬一缺斤短兩呢?萬一……”

方蕩扭頭純真的笑道:“我相信你,這個一定不是假的。現在吃浪費了,我要砸碎了拌到燒雞裏面吃。你家的毒/藥,最好吃了……”

“我相信你……最好吃了……我相信你……最好吃了……我相信你……最好吃了……”

這八個字在林掌櫃的腦海之中不斷盤旋,很有可能成為林掌櫃這一輩子的噩夢。

林掌櫃捂着心髒倒退了幾步,眼瞅着方蕩就要消失掉,咬牙切齒的嘶聲問道:“你,你,你叫什麽,你是誰?”

方蕩扭過頭來,覺得這個林掌櫃話未免太多了。

“我叫蔫壞兒!”

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林掌櫃,喃喃道:“你,你,你他娘的壞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