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回家

鴿子帶着方蕩回到公主府,一直都緊閉着的公主府大門此時完全敞開,門口站着鄭守等人,似乎已經等了有一會了。

這些人看到方蕩的官服的時候,和鴿子臉上的神情變化差不多,不過看到方蕩背着破口袋腰胯破劍如同乞丐的時候,尤其是方蕩看到他們後雙目放光,笑得親切的表情後,都忍不住輕松起來。

鄭守手中轉動着那一對核桃,嘎吱嘎吱的聲音,叫方蕩感到說不出的親切。

一衆人上下打量方蕩,若說方蕩身上的官服叫他們不自然的話,那麽方蕩已經蛻皮成功,就叫他們驚訝無比了。

鄭守用力錘了方蕩一下,贊嘆道:“好小子,有出息。”鄭守算是方蕩的師父,就算方蕩地位再高,師父就是師父,所以鄭守可以随便錘上方蕩一拳,但其他人可不敢跟大都統放肆。

在這個世界之中,身份地位之間的距離,遠比天塹鴻溝更加難以逾越。

不過看到鴿子和方蕩之間那種親切關系後,衆人心中也不由得放松了不少。

方蕩忽然将背後背着的包裹打開,從中、将王胡子給他的袖裏一根金,還有鄭守給他的短刀,豹子給他的鐵蓮花,鴿子給他的護身玉佩一樣樣的拿出來。

四周人見到方蕩這個行為,一張臉上輕松地神情立時變化起來。

方蕩看向娘娘腔還有憨牛惋惜的道:“水壺逃命的時候弄丢了,衣服半路撕壞了,現在就只剩下布條了。”說着方蕩晃了晃纏劍的破布條。

鄭守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張張臉都開始陰沉下來。

什麽意思?

還沒進門就開始還東西,這是要和他們割裂以前的情意麽?

送出去的東西哪裏有還回來的道理?

有了王火的前車之鑒,鄭守等人對這種事情相當敏感。

鴿子覺得其中有不對頭的地方,從他剛才對方蕩的接觸來看,方蕩不應該是這個意思,連忙問道:“方蕩,你要幹嘛?”

方蕩也明顯感到大家氣氛不對,撓了撓腦袋道:“幹嘛?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啊?這不是憨牛輸錢後常念叨的話麽?”

衆人一聽,齊齊哈哈大笑起來,原本繃緊的表情氣氛瞬間放松開來。方蕩不是要借着還東西而割裂彼此的關系,而是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他們本來就知道方蕩的性格,曉得方蕩對一些東西懵懵懂懂的,現在看來,方蕩依舊沒啥變化,還是那個懵懵懂懂的家夥。

鄭守看了看方蕩腰間被破布條捆着的千葉盲草劍,方蕩搶了千葉盲草劍的事情衆人皆知,知道自己的這寶貝遠遠比不上方蕩的長劍,自己的寶貝短劍對于方蕩來說可有可無,就将短劍收回,笑道:“還以為你小子穿上一身黑皮,将一顆心也染黑了。”

“要是真的變成黑心了,小心苦嫂給你的飯菜裏面下毒,叫你将心肝脾胃全都吐出來。”豹子說着,将鐵蓮花拿回來,方蕩現在身份不同,這鐵蓮花方蕩以後要多少有多少。

王胡子捋了捋胡子,也将自己的袖裏一根金收回。

方蕩對于他們的話,完全莫名其妙。

憨牛此時佯怒道,“方蕩你不會要将破布條還給我吧?那袍子我可一直都舍不得穿,準備娶媳婦的時候用的。”

方蕩咧嘴嘿嘿一笑,當即就開始脫衣服,要将這一身官袍還給憨牛,憨牛吓了一跳,連忙擺手道:“算了算了,你這衣服太重,我穿上還不得壓趴下?我不跟你要了。”

鴿子卻将玉佩推給方蕩道:“這玩意本身不值錢,送你了。看我又雕了一個。”鴿子說着拉開衣服,裏面果然還有一個新雕的玉佩,這玉佩是鴿子準備送給亡弟的戴在方蕩身上,鴿子心裏舒服。

方蕩嘿嘿一笑,将玉佩直接挂回脖子上。

鄭守此時道:“走吧,去晚了,苦嫂要不高興了,這次沾了你的光,咱們都跟着開葷。”

方蕩當即緊張起來,苦嫂實在是太威嚴了,整個公主府,除了靖公主外,誰都怕她,尤其是大勺子敲鍋的聲音,方蕩每次聽到都心驚肉跳的。

方蕩緊張的問道:“苦嫂會不會不給我飯吃啊?”

哈哈哈……

方蕩被帶着走進以前從未進過的一棟房子,裏面擺着一張大桌子,足夠二十多人一起吃東西,看樣子這桌子好久沒有用過了,雖然擦得幹淨,卻無法掩飾上面裂開的漆面。

苦嫂正在擦桌子,看到方蕩進來後,一張臉依舊漆黑一片,吓得方蕩剛剛邁進門口的腳往後縮了縮,躲在鄭守身後。

“好厲害啊,大都統,以後你要是敢跟王火那樣忘本,我就用勺子敲碎了你的腦袋!”說完苦嫂抖了抖抹布,抱着大盆走了出去。

提到王火鄭守臉色不大好看,拍了拍方蕩走進了房間。

公主府并不富裕,這大桌子還是玉夫人時候留下來的,這樣的桌面有幾十張,但現在的公主府內所有的人加起來,都坐不滿這一張桌。

早管事此時從外面走了進來,他臉上已經不腫了,不過被踩碎的胳膊還用繃帶纏着吊起,一時半刻好不起來。

早管事一直都在家養病,今天聽到靖公主宴請方蕩,特意跑來的。

早管事見到方蕩便露出一個笑容來,方蕩當初等于救了他一條命,更重要的是沒有耽誤早到進京赴考,所以早管事對于方蕩相當感激。

“小子,以後當官有什麽不懂得都可以來問我,我在這火毒城厮混了大半輩子,雖然沒啥大出息,但官場中的門道還是挺精通的,給你當個啓蒙老師,綽綽有餘。”

方蕩咧嘴一笑,重重點頭,其實他也不大清楚當官是什麽意思。

熱騰騰的飯菜開始不住的被送上來,方蕩等人的眼睛便開始盯着一道道的食物。

公主府寒酸,吃的東西自然不會太好,但燒雞還有悶排骨這樣幾年不見的硬菜還是被端上來了,并且是用大盆,菜量不小,人人有份,這可着實有些鋪張了。

飯菜上齊,靖公主從門外走了進來,房間中的人們立時齊刷刷的站起。

靖公主還是老樣子,只不過一張面孔顯得有些清瘦了。

靖公主看了方蕩一眼,尤其是方蕩身上的官服,眼中閃過一絲不大容易察覺的驚訝。

她見到的方蕩一直處于灰頭土臉的狀态,此時的方蕩洗刷幹淨,褪掉了一身黑皮,又穿上了一身大都統的官服,模樣英俊,氣質非凡,最重要的是方蕩的一雙眼睛純淨清澈,幹淨得叫人不敢相信是這肮髒濁世中的産物。

方蕩腦中響起爺爺的聲音:“蕩兒,這個女人看上去雖然也不錯,但在沒有搞清楚洪正王和你父母之間的事情前,最好不要和她有任何交集。”

“最重要的是,你曾說過,這女人一心天道,想要修仙,這樣的女人你絕對不能碰,她們心中只有問天求道四個字,是不會心甘情願給咱們方家傳宗接代的,我們方家絕對、永遠,不歡迎這樣的女人。”

說這句話的是方蕩的十祖奶奶,說到後來,十祖奶奶聲音冰冷起來,顯然對于修仙的女人一丁點好感都沒有。

也不知道那個祖爺爺嘆息出聲,內中飽含着難言的情緒,顯然這位祖爺爺曾經有過一段特殊的經歷。

靖公主随口道:“坐吧。”

衆人這才齊刷刷的坐下。

靖公主落座後,衆人便開始用餐,大家都不說話,跟一桌子飯菜厮混,并且各個都相當斯文。

靖公主吃了幾筷子後,便站起身來,所有的人立時将筷子放下,看向靖公主。

靖公主道:“今天算是家宴,你們放開了吃,我在這裏你們吃不開心,也不自在。”

說完,靖公主看向方蕩道:“方蕩,不管你現在身份如何,總歸都是我公主府中走出來的人,我幫不上你什麽忙,送你一個劍鞘,收斂鋒芒,你心思淳樸,并不适合官場,我勸你想辦法離開火毒城,越遠越好,當官沒有半點趣味,這官場沒準就是你的墳墓。”

靖公主丢下這語氣冰冷的話語後,便走出了房間。

房間之中的衆人一時間有些呆住了。

“這個女人對你倒還不賴。”爺爺的聲音在方蕩腦海中響起。

別人或許不明白靖公主為何如此,要知道靖公主在火毒城中如同獨木一般,苦苦支撐公主府,沒有任何人能夠幫助她,好不容易方蕩成了大都統,在衆人心中只要方蕩不忘本,怎麽都能夠幫靖公主一把,使得公主府不至于繼續那麽艱難,卻不料靖公主竟然叫方蕩棄了大都統的官職,遠離火毒城,傻子才會這麽做。

方蕩卻明白,他是從爛毒灘地中走出來的,這裏距離爛毒灘地太近,一不小心暴露身份,這火毒城就是他的墳墓。

苦嫂見靖公主走了,便抱着一壇子酒走了進來,将酒往桌子上面一墩,濺出不少來,潑了旁邊的早管事一臉,聲音粗大的道:“公主說了,今天大家高興,敞開了喝,喝死你們這幫臭男人。”顯然後面一句話是苦嫂自己的意思。

等黑着一張臉的苦嫂走了,有酒有菜,靖公主之前冷冰冰的言語立時當真如冰消散。

一夥人開始大吃大喝起來,靖公主不在,氣氛自然放肆。

不過可苦了早管事,他的一口牙被打掉不少,只能挑撿豆腐之類的來吃,不過酒卻沒少喝,一張臉紅撲撲的。

在座的都是苦哈哈,平時喝不到酒,碰見了如同餓死鬼一般,酒水下肚後氣氛熾烈,平時不敢幹的現在也敢了,大家紛紛叫嚷着要看看方蕩的千葉盲草劍。

老天爺,雲劍山的寶貝,平時別說摸了,看都看不到,哪怕聽聞到個一鱗半爪的都當成寶貝似的四處炫耀。

方蕩當即将被厚布纏繞得緊緊的千葉盲草劍拿出來,當破布一圈圈的被扯開,所有的人呼吸都停止了,瞪着大眼睛,就等着看金光閃爍的畫面,結果卻只看到一把生鏽了的破劍。

就這玩意兒丢在大街上,恐怕都沒人去撿,殺人?用來掏爐子還嫌不夠趁手。

第 72 章 殿如墓穴

方蕩眼前的這座宮殿門口只有兩個黑甲劍戟軍士守衛,四周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看起來,就像是一座陵墓。內中埋葬着冰冷的屍體。

從那敞開的黑洞洞的大門中吹出一陣陣的冷風來,使得院子中的一切都冷冰冰的,即便上午最溫暖的陽光照射在臉上,也感受不到半點暖意。

冷風一吹,方蕩後背上炸起一層雞皮疙瘩來,不由得深吸一口氣,這層雞皮疙瘩才緩緩平複下去。

咯叻一聲,方蕩用舌尖挑動了一下奇毒內丹。

若是在從前,這種時候,奇毒內丹一定會被驚醒,在方蕩口中不住轉動,散發出一股股的力量彙入方蕩的身體中,幫助他抵禦這種無形的冷氣和壓力,但是現在,奇毒內丹似乎陷入冬眠,完全沒有了任何反應。

爛毒灘地中野獸般的生活使得方蕩對于危險有着格外的敏感。方蕩整個人都開始繃緊起來,随時準備逃走。

方蕩身前的侍女走到這裏本就已經有些發白的一張臉變得更白了,沒有半點血氣,不過她也松了口氣,站在原地恭聲道:“王爺宣你,大都統請自行進入。”

方蕩沒有理會這個女子,邁步朝着那黑洞洞的大門走去。

守門的兩個黑甲劍戟軍士同樣沒有阻攔方蕩,從始至終,這兩個守衛都像是石雕一樣,一動不動,沒有任何聲息,就算方蕩走過他們身旁,也沒有聽到他們的呼吸聲。

尚未步入大殿,方蕩就聽到咯吱吱的咀嚼聲,這聲音就像是深夜無人之時,床底下傳來的動靜,叫人毛骨悚然。

方蕩微微眯了眯眼,繼續前行。

方蕩一跨過門檻,身上的壓力驟然增加,好似背負千斤重擔一樣,每一步都走得極為艱難。

并且那原本細細弱弱的咀嚼聲驟然變得如同雷鳴一樣可怖。

轟隆隆巨響不止,在方蕩眼前,好似有一座大山一般的巨人,橫卧在寬大的椅子上,不住的用雙手抓着一節骨頭啃咬。

巨人實在是太大太高,以至于方蕩只能擡起頭來仰視,卻也看不到這巨人的完整模樣。

在這巨人面前,方蕩還沒有他的腳趾高,光是巨人吃東西的聲音,對方蕩來說都是一種雷鳴劈擊般的折磨。

“說說當初寶貨被劫的事情。”此時方蕩才注意到在巨人身側站着一個身材如同圓球般的滑稽小醜,這聲音就是從他口中發出的,那巨人從始至終看都沒看方蕩,只是在不快不慢的啃着骨頭。

方蕩此時完全不能說假話,心神被震懾,不由自主的将當時運送寶貨被劫的經過說了出來,當說到一半的時候,方蕩腦海之中陡然響起一道霹靂,将方蕩有些迷迷蒙蒙的精神劈開,方蕩激靈一下清醒過來。

“蕩兒,切不可将我們還有十世大夫玉的事情告知別人。”方蕩爺爺的聲音響起。

方蕩連忙收斂精神,避開了最後關于十世大夫玉的事情。

“也就是說,你也沒看到究竟是誰奪走了寶貨?”那滑稽小醜般的家夥沉思了下後問道。

方蕩點了點頭。

“你有沒有見到一塊墨色如石般的玉?”滑稽小醜問到這句話的時候,方蕩明顯感覺到自己被一雙眼睛掃了一眼,是那巨人的眼睛,好似一把利劍,穿透了方蕩的心,打透了方蕩每一寸肌膚,若之前沒有爺爺喚醒他,方蕩現在一定将自己掌心中的玉的事情全都說出來。

“沒有。”

“退下吧!”随着小醜這句話說完,方蕩身上的壓力驟然一輕,身前那如同大山般的巨人瞬間縮小,同時方蕩被一股力量排斥,一步退出大殿。

從始至終,方蕩其實只邁進大殿一步。

走進大殿到走出大殿,對于方蕩來說,簡直就像是做了一場夢,方蕩深切的體會到了洪正王的強大和可怕。

在洪正王面前,方蕩就像是一只螞蟻。只要洪正王輕輕擡擡腳,就能将方蕩踩扁踩死。在方蕩眼中,洪正王簡直就是一尊神邸。

方蕩走出大殿,被風一吹,才知道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此時方蕩爺爺的聲音響起:“蕩兒,不管十世大夫玉是怎麽落入這個洪正王手中的,你的父親和母親被害的事情和他一定有關系。所以,對這個人你要一萬個小心,絕對不能叫他知道十世大夫玉落在你的手中,同樣,更加不能叫他知道你是方文山的兒子。”

方蕩沒有在意爺爺口中被害兩個字,而是問道:“十世大夫玉究竟是什麽東西?”方蕩在人間打滾了這麽久,開始逐漸有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和洞察力。

他感覺到自己的父母被害或許和十世大夫玉有些關系。

方蕩的爺爺卻停頓了一會後才回答道:“十世大夫玉,是我方家傳家之寶,只有方家血脈才能喚醒,內中就有我們十個老頭子十個老婆子們駐守,本來你爹和你娘也應該到這玉中來的,可惜……以後你死了也自然會到玉中來,目前來說,你知道這些就成了,這玉的一些其他秘密,等以後,我們會一點點的告知你,總之,你要明白一件事,玉中的秘密,不是我們不告訴你,而是你現在沒有必要知道,并且知道了對你只有害處沒有好處。”

方蕩曾經對自己的弟弟妹妹隐瞞奇毒內丹的事情,所以明白即便是親人之間也有秘密。

方蕩對于親人之間的情感完全來自于石牢中娘親的傳授,娘親方蕩形容的親情是世間一切美好中的一種,方蕩深信不疑。

這種對于親情的信任,樸實得猶如尚未琢磨過的原石一般,方蕩只知道親人不會害自己就成了。

方蕩回到自己的房間,赫然發現鴿子正站在門口等着自己。

方蕩當即跑了過去,對于方蕩來說,鴿子、鄭守、憨牛、豹子等人雖然和他一起相處的時間并不算太長就如同他的親人一樣。

鴿子看到方蕩的時候幾乎沒有認出來,畢竟方蕩現在頹褪掉了一身厚皮,相貌英俊不凡。

哪怕認出方蕩後,鴿子的表情明顯有些局促,尤其是方蕩身上那身大都統的官服,更是臉色變化。

但見到方蕩滿臉歡喜的跑過來的樣子和從前沒有什麽變化,鴿子緊張的情緒才稍微放松一些,但方蕩還沒有走到跟前,鴿子已經鞠躬到地,恭謹的說道:“小人拜見大都統。”

鴿子這個舉動搞得方蕩一愣,頓足在原地,眨着眼睛看向鴿子,随後方蕩繞到鴿子背後,用力的在鴿子屁股上用力踹了一腳。

鞠躬到地,撅着屁股的鴿子險些被踹個狗吃屎,當初鴿子沒少這麽偷襲方蕩。

鴿子當即大怒,蹦起來抓方蕩。

兩人在院子裏你抓我逃,猶如恢複了在靖公主府的練武時光。

玩鬧一陣後,鴿子和方蕩一起坐在院子中央喘氣。

鴿子嘆息道:“真沒想到啊,你小子一眨眼就變成大都統了,啧啧,掌管一千兵馬啊,太牛了。還有,你怎麽現在變得比我還帥了一點點?你蛻皮成功了?娘的,我這麽辛苦修煉都沒有追上你,簡直沒天理啊……”

方蕩忽然想起什麽,拉着鴿子走進自己的房間,從桌子上-将那三趾收命耙找出來,塞進鴿子手中。

鴿子一看這寶貝當即雙目放光,他修煉的是鷹爪功,這三趾收命耙對于他來說,簡直就是量身打造的一樣,用手輕輕觸摸三趾收命耙,剛摸上去就被切開一道口子,顯然刀鋒非常鋒利。

鴿子看了方蕩一眼,随後滿臉貪婪的道:“送我的?你可千萬別說就是拿出來給我看看而已,不然我一定抱着就跑,你知道的,你追不上我的。”

方蕩咧嘴一笑,“當然是送你的。”

鴿子用力的揍了方蕩胸口一拳,興奮的叫道:“好兄弟,這家夥可以當我的傳家-寶了。”說着鴿子當即就将三趾收命耙戴在胳膊上,揮舞兩下,得意無比。

鴿子跑到院子裏,拉開架勢耍了一套鷹爪功,一時間銀光閃爍,破風聲凜冽如刀,耍完了後鴿子一拍腦袋叫道:“糟糕,忘記正經事了,公主設宴邀請你呢。咱們公主,呃,不,我家公主可十幾年沒有設宴邀請過外人了,你小子天大的福氣啊。”

方蕩聞言不由得愣了愣,疑惑的問道:“設宴?外人?”

鴿子敲了方蕩肩膀一下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懂這些,走,咱們邊走邊說。”

方蕩進屋,将自己的一堆東西都拿上,收拾着,完全是一副準備回家的樣子。

鴿子看到這裏眼神變化了下,想說什麽,卻沒有開口,等方蕩收拾完,将一個破口袋背在身上,一把滿是黑鏽的破劍用破布纏繞着挎在腰間的時候,鴿子再也忍不住了,指着方蕩哈哈大笑

方蕩一身官服,潇灑無比,卻背着乞丐的家夥式兒,反差實在是太大了,叫人忍俊不禁。

方蕩看着笑得打跌的鴿子,一臉茫然。

鴿子笑過後,拍着方蕩的肩膀道:“雖然我不想這麽說,但你現在已經不是公主府的人了,你是大都統,就算你現在只有官職沒有兵馬,卻也依舊還是大都統,你會有自己的府邸,你也不再是公主府的侍衛了,不能再住在公主府了。”

方蕩愣了愣後,一臉震驚的問道:“那苦嫂就不給我飯吃了?”

鴿子聞言噗的一聲,剛剛醞釀起來的悲傷情緒全都随着口水噴了出去了。

第 71 章 魅惑天音

方蕩何曾見過這麽勾引人的身姿?在爛毒灘地上,女人基本上除了身形略微瘦小一點外,和男人并沒有多大的區別,別說這種眉目春_情,就是那一颦一笑的細微作态,方蕩也不曾見過。

方蕩本就是處男之身,正是最煩躁易起火的年紀,當即就覺得胸中火焰升騰,邪火亂竄。

方蕩的爺爺此時在方蕩的腦海之中開口:“蕩兒,洪正王應該是新封的王,這個人我雖然沒有聽聞過,但爺爺我知道一個規矩适用于這個世界任何地方,到了別人家中,最好不要染指一草一木,這個女人渾身上下透着古怪妖嬈騷~媚,路數奇詭,以後你遇到這樣的家夥最好立即敬而遠之,因為每一個這樣的女子背後都有着太多太多的故事,而且,用屁股去想也能知道,這些故事沒有一個是好的。”

爺爺的絮絮叨叨,使得方蕩逐漸高炙的情_欲緩緩降低,方蕩神情複雜的看了眼身前的曼妙女子,那女子略微低着頭,似乎感受到了方蕩的目光在凝視着自己,抿嘴微微一笑,紅唇如火焰般在燃燒,一直燒到了方蕩的心中。

方蕩眼神之中有些迷亂,但方蕩還是控制住了這種本能的欲、望之火。

侍女似乎在等待什麽,卻什麽都沒有等到,侍女不由得微微一愣,擡頭看了方蕩一眼,皺了皺眉角後,捧着官服,柳腰輕擺,轉身引着方蕩走出房間。

方蕩跟在這侍女身後,一雙眼睛不由自主的盯視在侍女搖擺的腰肢上。

這侍女不知道是天生如此,還是受過什麽特殊的訓練,每一步邁出,肥-臀輕搖,內中似乎蘊含着某種極為特別的韻律,使得剛剛清明一點點的方蕩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吸引過去,無法自拔。

一股股的邪火竄起,鑽入方蕩的小腹中,如同往火堆之中不斷添柴,使得火焰高漲,升騰起來的是熊熊欲、望。

此時方蕩腦海之中傳來一道聲音:“蕩兒,這女人絕對有問題,她在用一種叫做天音邪法的魅惑之術誘惑你。”

說話的是方蕩的四祖爺爺。

“這種魅惑之術來自百象帝國,乃是巫術的一種,施術者誘惑男子升騰欲-火,這欲-火将焚燒男子的心神,遇到心神不堅定者,什麽都不需做就能使其精神萎靡不振,若是有了肉體交-合,甚至能夠叫男子主神喪失短暫瘋癫。”

“雖然不至于當時就死,但中了這種魅惑之術,無論是體力還是精神都會受到極大影響,我當初就曾經中了這種巫術,險些搞得家破人亡……”聽得出,方蕩的四祖爺爺對這種叫做天音邪法的巫術恨之入骨。

旁邊還有四祖奶奶的冷哼聲,當初兩人之間看來有着一段相當不愉快的經歷。

方蕩聞聽此言,心中驟然清冷一片,一雙原本已經開始迷失的眼睛逐漸變得冰冷起來,欲-望和死亡比起來,還是死亡對方蕩的影響更大一些。

在方蕩前面蓮步輕挪的侍女驟然感到背後一寒,似乎被獅狼虎豹盯着一般,在這一剎那她覺得自己變成了一頭獵物,身後的大老虎随時都有可能張開大嘴将她一口吞下。

侍女腳下立時一亂,原本搖曳生姿的腳步彼此拌在一起險些摔倒。

什麽魅惑之法,此刻蕩然無存。

魅惑之術比的就是心智,是用堅定去迷惑不堅定,只要方蕩對她懷有一絲不理智的欲-望,侍女就能在方蕩心底幻化出一頭魔來,這魔會将這絲不理智變成方蕩心靈中的一道裂裂痕,不斷的撕開,到時候方蕩心底的欲-望将一瞬間噴湧出來,占據方蕩的身軀,一旦欲-望主宰身體,那麽方蕩将徹底喪失理智。

但若是對方心志堅定,或者有旁人在旁邊指點幹預,那麽魅惑之術便會大打折扣,甚至完全沒有用武之地了。

若是沒有祖宗們在旁邊示警,方蕩現在肯定已經着了這侍女的道兒。

魅惑之術這種迷惑類邪法最怕的就是旁觀者清。

侍女穩定了下情緒,繼續在前面帶路,不過在方蕩眼中,此時的侍女再也沒有了之前的風情萬種,走路起來,也和尋常女子沒有任何區別,甚至似乎還有些跛足。

看到這裏方蕩越發清醒,方蕩驚訝至極,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的法術,實在是太新奇了。

侍女引着方蕩來到了一處洗澡池處,池中放滿了熱水,蒸汽騰騰,霧氣滾滾,侍女修長的手指輕輕掠了掠鬓角,眼神之中閃過一次篤定和好強。

侍女見自己之前的魅惑之術對方蕩竟然完全沒有用處,心中不免生出争勝之心來,原本侍女只想要迷惑方蕩就成了,沒有想過和方蕩發生些什麽,但現在,她要用自己最厲害的天音玉體來降服方蕩,在這水汽騰騰的地方,赤身裸體,最能發揮玉體天音的威力。

侍女臉上挂着淡淡的自信笑容,正要回頭,卻不料被一雙手陡然推飛,一頭栽進水池中。

噗通一聲,侍女落水,濺起了大片水花。

侍女完全沒有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腦袋之中一片空白,只想着在水中掙紮,浮起頭來,結果她的腦袋剛剛浮出水面,就被一只大手一下按入水池中。

這侍女只是精通一些魅惑之術,并不會武功,身上也沒有多少力氣,被那只大手牢牢按住腦袋無論如何掙紮都不能從水中浮出,急切間吃了不知道幾口水。

眼瞅着侍女就要在水中被活活憋死,侍女猛的感到腦袋上壓力一輕,連忙浮出水面,如同出水的鯉魚一般,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息。

女子面前,是一雙冰冷的沒有任何感情卻又純淨無暇的眼睛,好似沒有受過任何污染的寶石。

在這雙眼睛注視之下,女子完全有理由相信,下一秒鐘的時候,對方會毫不猶豫的将她活活淹死。

甚至,說擁有這雙眼睛的家夥會活活吃了她,她都完全相信。

在這雙眼睛背後,是兇殘的野獸,是滿口滴血的嘴巴,是無視生命的冰冷。

在方蕩眼中,原本那風情萬種的女子此時完全變了模樣,一對掃帚眉,一張鴨蛋臉,塌鼻子,外加高顴骨,那裏還有半點美姿可言?

如同畫皮遇水洗去妝容一樣。方蕩此時想起了娘親曾經跟他說的一句話:“天底下,好看的女人大都不符實。”以往不懂,此時卻略微懂了點。

“問問她為什麽要來誘惑你,無緣無故不會有人非要害你。”方蕩的爺爺的聲音在腦海之中響起。

“誰叫你來害我?”方蕩開口問道。

侍女那裏敢說,正要矢口否認,卻不料對方問出問題後,似乎根本不想要答案,完全不等她開口,就再次将她一下按入水中。

在水中掙紮到幾乎快要窒息,那大手松開後,侍女一句謊話都說不出來了,将一切都和盤托出。

原來是二王子要他方蕩手軟腳軟,精神疲憊,神智萎靡,若是有可能的話,最好叫他精神失常,只要短暫的瘋癫就可,以這樣的狀态去見洪正王。

洪正王是一個暴君,方蕩只要在他面前稍有不慎,使得洪正王厭惡,下場就不是凄慘能夠形容的。

提到二王子,方蕩就想到了靖公主府外的轎子,想到了自己将無卵男兒的牌匾狠狠地砸在二王子車上的情形。

對于方蕩來說,別人要殺他他一定會感到好奇,但這個人是二王子的話,方蕩一點都不奇怪。

方蕩不再理會侍女,脫光了衣服,開始自顧自的洗澡。

方蕩現在的皮膚褪去了一身厚皮,看上去相當細膩白皙,洗掉髒污後,方蕩的模樣越發顯得英挺起來。

走出水池,方蕩将那大都統的黑色綢質官服穿上身。

佛靠金裝,人靠衣裝,穿上這一身威風官服,方蕩完全變了一個模樣。

此時的方蕩英姿挺拔,方蕩的身高在爛毒灘地中算是最矮的,但在凡人之中卻也算中等,吃了八顆回生丹後,身體再次發育,現在已經有接近一米八的身高,尤其是方蕩那雙眼睛,如同鑲嵌在夜空之中的寶石一樣,閃爍着純淨清冷的光芒。

方蕩戴上大都統的帽子後,将被毒火燎傷的頭發遮起,連最後一絲破壞皮相的污點都給遮掩,随着方蕩一動,帽子上的翎羽微微顫動,這樣的方蕩使得蜷縮在角落之中的侍女都看得呆住了。

這樣的方蕩,誰能将他和爛毒灘地中的卑賤火奴聯系在一起?

方蕩看了侍女一眼,如同落湯雞一般的侍女謹小慎微的站起來,随後低着頭悶聲不響的在前面帶路,水滴了一路,蜿蜒如同一條小河,方蕩就不緊不慢的走在這條小河上。

方蕩對于洪正王并不了解,其實他也沒想要去了解洪正王,但按照一衆爺爺們的要求,方蕩詢問了侍女關于洪正王的事情。

不過,侍女雖然敢說二王子指使她來誘惑方蕩,卻萬萬不敢評價洪正王一個字,哪怕是說好話她都不敢。

這使得方蕩的一衆爺爺們直接告訴方蕩,這個洪正王絕對不好對付,脾氣定然古怪暴戾,叫方蕩打起一萬個小心來。

行不多時,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出現在方蕩眼前,方蕩從未見過這麽奢華的宮殿,宮殿之中漆黑一片,如同黑洞洞的深淵,內中似乎盤踞着什麽可怕的兇獸,看到這裏,即便沒有爺爺的提醒,方蕩也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來。

第 70 章 灼地墨蟲

迎來新生的方蕩将一直寸步不離的千葉盲草劍抓起,爛毒灘地中的生活使得方蕩極愛武器,但方蕩愛武器卻并非是那種癡愛,而是将武器當成是一種工具。

所以,方蕩雖然喜愛千葉盲草劍,但需要的時候,千葉盲草劍也一樣用來割草砍樹,串了食物在火上燒烤武器就是工具,不管外面的世界給劍賦予了多少光輝的形象,深刻寓意,在方蕩眼中,劍,依舊還是工具。

這并沒有什麽貶低劍的意思,哪怕是自己與生俱來最珍貴的雙手,不一樣也要用來擦各種髒東西?

此時方蕩用手指輕輕撫摸黑色粗糙,如同遍布鏽跡的劍身。

當手指觸摸到那塊崩掉鏽斑,露出秋水一般有着如同葉脈一般漆黑紋路的劍身的時候,方蕩感覺自己和千葉盲草劍之間已經開始建立起了一些極為特殊的聯系。

方蕩說不清楚這種聯系,似乎這千葉盲草劍開始成為他的手指的一部分。

他似乎變成了千葉盲草劍,能夠感覺到劍身被自己摸着,這種感覺,就像是左手摸右手,一個能夠感覺自己在摸東西,另外一個能夠感覺到自己被摸着。

方蕩握劍的手開始和千葉盲草劍融合為一體,方蕩即便不用五指去抓劍柄,這把劍也依舊和他的手牢牢黏在一起。

一根根的血管順着方蕩的手臂一路向上,最後貫通到方蕩舌尖,奇毒內丹似乎也和這把劍聯系在一起,通過方蕩的血管,将方蕩、奇毒內丹、千葉盲草劍聯系在一起,變成了一個完整的整體。

這種感覺,就像是有了一個朋友,一個對你永遠不離不棄的朋友,這種感覺很好,很舒适,這個朋友很值得信賴。

甚至,這個朋友似乎還在呼喚方蕩去揮舞他,去了解他,同樣這個朋友也有着強烈的願望,想要了解方蕩。

方蕩深吸口氣,下了床,随後開始在寬大的房間之中揮舞手中的千葉盲草劍。

方蕩專注認真,仔細體悟着千葉盲草劍帶領他揮出的每一劍,方蕩每一劍揮出,都如同有個老師在手把手的教他,可以這麽說,只要不是傻子,只要肯下苦功,千葉盲草劍的是最基礎劍招都能夠學會。這或許就是雲劍山能夠成為夏國第二門派的原因所在。

方蕩從未學過劍,但方蕩有足夠的耐心和刻苦來一招一招的學習,每一劍方蕩都灌注自己全部力量。

千葉盲草劍随着方蕩的不斷舞動,不住的有細細小小的黑色灰渣簌簌落下,同時千葉盲草劍的劍尖上有一道黑色的氣息流淌,方蕩很清楚,是奇毒內丹通過血管送入千葉盲草劍中的毒,方蕩若是用力極大的時候,甚至能夠将這毒霧化,無形無影,氤氲在空中,方蕩對此,相當感興趣,野獸般的直覺告訴他,這樣的手段對他非常有用。

方蕩揮劍如同着魔一樣,從清晨到日落,方蕩再次恢複了那種每天只睡兩三個時辰的生活,雖然他身邊沒有了鄭守的督促,但對于方蕩來說,根本不需要別人的監督。

方蕩向往修仙者的神通力量,正如當初他在爛毒灘地向往火毒城一樣。

方蕩更清楚,這個世界上只有力量不騙人,擁有力量就擁有一切。

只有他強大了,才能夠給爹娘報仇,才能帶弟弟妹妹離開爛毒灘地。

對于此時的方蕩來說,這是非常遠大,值得奮鬥一生的目标。沒有見識到外面的世界,無法理解爛毒灘地的貧瘠,方蕩幾乎一刻都無法忍受自己的弟弟妹妹繼續在爛毒灘地上過那種艱難的生活。

方蕩在小房間中一呆就是十天時間,這十天中,方蕩似乎被遺忘了,甚至連方蕩都遺忘了自己,他的世界現在就只有劍。

揮劍、揮劍、揮劍、揮劍、揮劍,疲累無比,睡覺,揮劍、揮劍、揮劍、揮劍……

好在食物跟得上,并且吃的不錯,不然根本無法支撐方蕩這樣的大量消耗。只不過,在五天左右的時候,方蕩便不再往劍身中灌注毒性了,因為吃的東西不缺,但奇毒內丹之中的毒性卻不容易補充。

第十天的時候,方蕩正在舞劍,就聽到床上傳出一聲清脆的聲響,這聲音不大,但對于在這房間之中呆了十天,一切都無聲無息的方蕩來說,卻堪比驚雷。

方蕩詫異的收劍望去,就見他從易城中弄到的那顆堅硬無比的蛋竟然崩開了一塊外殼。

方蕩雙目放光,湊了過去,仔細看着那顆蛋。

就見蛋中微微有光芒閃動,與此同時,方蕩口中的奇毒內丹也開始晃動起來,似乎滿是期待。

咯叻一聲,蛋殼再次迸裂開一塊,方蕩湊到跟前的腦袋下意識的後退,随後再次湊過去,想要順着那蛋殼裂口處往裏面望去,随後就見一股碧綠色的液體從蛋中流淌出來,異香彌漫整個房間。

咯叻一聲,整個蛋陡然裂為兩半,咕嘟嘟的,碧綠色的液體泉湧出來,內中包裹着一個圓滾滾如同松鼠一般的東西,這東西有着一條光禿禿的大尾巴,渾身上下披着一層絨毛,身上散發出一股難言的奇香,至少在方蕩的嗅覺之中,這個是香味,興許在別人的鼻子裏這個就是惡臭。

這小東西被碧綠色的液體包裹着,小嘴咧開,似乎打了個哈欠,随後有些艱難的張開一雙霧蒙蒙黑溜溜的大眼睛,看向方蕩,随後這小東西微微歪了歪頭,朝着方蕩伸出兩個小小的爪子,似乎要方蕩抱一抱。

方蕩卻一下流出口水來,這東西一看就非常好吃的樣子。

尤其是包裹這小東西的粘液擁有極強的腐蝕力,将小東西身下的桌子瞬間溶出一個大洞,這小東西如同呆在泥地上,正在飛速的下沉着。

劇毒,這綠色的粘液一定是劇毒!

就在方蕩準備将其抓起來嘗嘗味道,甚至開始琢磨一會送來午餐饅頭後就夾着這小東西吃的時候,奇毒內丹一下從方蕩口中竄出,朝着那小東西飛去。

那原本還朝着方蕩伸出兩只爪子的小東西一見到奇毒內丹,立時露出驚慌的表情,似乎遇到了天敵,艱難轉動尚不熟練的身軀,想要逃走,正巧此時碧綠色的液體溶開了桌子,小東西吧嗒一聲掉在地上,随後這小東西揮舞爪子在地上抓撓,配合着碧綠色液體的腐蝕之力,竟然如同在水中游泳一樣,急速下潛,逃走。

奇毒內丹在空中微微一頓,猛的膨脹一下,從中噴出一群螞蟻來,這些螞蟻頭頂上嫣紅一片,赫然正是當初奇毒內丹吞吃下去的那些巢蟻。

巢蟻兇猛,如同一群戰士,視死如歸的沖殺上去,将如同松鼠般的小東西四周的地面挖開,形成一道道的壕溝,同時不少巢蟻趴在壕溝中等着那小東西的到來。

那小東西一旦遇到壕溝,前行的速度變立時緩慢下來,如同車輪陷入雪中一樣,一群群的巢蟻沖上去,嚼吃碧綠色腐蝕性極強的毒液,不過巢蟻顯然不是毒液的對手,吃下毒液的同時,便腸穿肚爛,融成黑水。

在這些巢蟻的努力下,小東西的速度越來越慢,此時奇毒內丹從天而降,一頭就撞在了那小小的東西身上。

奇毒內丹似乎變成了一個海綿,将松鼠般的小東西還有包裹着他的碧綠色的液體盡皆吸入到了奇毒內丹之中。

随後奇毒內丹晃晃悠悠的東倒西歪,原本嬌翠的顏色變得極為暗淡,如同一個疲憊的孩子,在空中艱難的挪動,撞了方蕩鼻子兩下後,才找準了方位,鑽進了方蕩口中,沉睡不起。

這一切來得太快,方蕩還沒有來得及吃,就被奇毒內丹搶了先,這使得方蕩多少有些不開心。

不過方蕩也沒太在意,因為這東西他吃下去,也是為奇毒內丹吃的,方蕩砸吧砸吧嘴,相當遺憾,将蛋殼拿起一塊來,放在嘴中,這蛋殼現在沒有之前那麽堅硬了,嚼起來嘎吱嘎吱的,吃起來味道還不錯的樣子。

方蕩吃掉了蛋殼,心中的遺憾早就抛到腦後,用舌尖晃動了下奇毒內丹,奇毒內丹完全沒了之前的活潑狀态,死氣沉沉如同一塊石頭。

方蕩閉上眼睛仔細感知了一下奇毒內丹,奇毒內丹似乎完全陷入了冬眠,一點聲息都沒有了。

不過方蕩确信,奇毒內丹完全沒有任何問題,或許就是吃飽撐着了。

“爺爺們,你們不是說這蛋是盤古始定混沌的寶貝麽?龍卵龍胎?或者是某種法寶?我怎麽覺得,這東西和這三樣都不搭邊?

四周一片沉默,不久之後,方蕩的爺爺最終興奮的開口道:“蕩兒,我們查到了,若不是這東西破殼而出,還真就叫人看不出端倪來,這東西應該叫做灼地墨蟲,在異蟲錄中被歸為劇毒妖類,這東西在無盡妖洞之中也算罕見,成蟲後在地下打洞,盤踞百裏地盤,百裏之內一切存在盡皆被其當成食物吞吃,相當可怖,不知道那個王八蛋竟然将這東西帶到了玄天大陸上。”

方蕩沒怎麽太在意這灼地墨蟲,畢竟這看起來像是動物的蟲子已經被奇毒內丹給吞吃掉了。

方蕩的爺爺開口道:“蕩兒,以後有不認識的東西,盡管來問我們,就算一時看不透,但總能在如山典籍中幫你找出來歷端倪來。”

方蕩用力的挖了挖耳朵。

随後方蕩的日子再次恢複如常,每日除了吃飯睡覺就是舞劍。

四天後,方蕩依舊還在舞劍,此時有敲門聲響起,方蕩看了下窗外,似乎還不到送飯的時間,心中詫異的同時收了劍,打開房門。

房門外面站着一個一身翠衣的侍女,侍女雙手捧着一個托盤,盤中是一件繡着豹紋的黑色綢質袍服,袍服上還有一雙做工精良的千層底快靴,在旁邊放着一頂黑色帽子,帽子上插着一根雉雞翎羽,顏色跳脫威風凜凜。

“大都統,請随我去沐浴更衣,王爺要見你。”

侍女說話口音軟糯,身子猶如風中柳樹般微微擺動,眉目間,有着說不盡的風情。

同時一股淡淡的香風吹來,使得方蕩先酥軟了幾分。

第 69 章 新生

眼瞅着雲劍山弟子如同潮水般退走,方蕩背後卻依舊如同懸着一把鋒利寶劍,随時都要刺透他的皮膚,斬下他的頭顱.

因為雲劍山弟子臨走之時看向方蕩的眼神實在是太恐怖了,鋒銳的目光就像是一根根刺入心髒之中的冰錐,冷得人渾身發抖。

不過,在爛毒灘地長大的方蕩沒什麽值得畏懼的,大不了就是死亡罷了,而對于方蕩來說,在爛毒灘地中的日子,他每天、每時、每刻都在面對死亡。

送走了雲劍山衆弟子,笑容可掬的毒冢尊者一張臉陡然變了模樣。

冷漠!

只有這個詞才能形容此時的毒冢尊者,他的眼睛之中看任何存在的光都充斥着冷漠的情緒,就像是一只昆蟲在看着四周一樣,似乎此時站在那裏的不是毒冢尊者,不是一個大活人,而是一只披着人皮的大蟲子。

與此同時,從天而降的一團團碧火在空中直接迸碎,化為星星點點的火光消散無蹤。

一刻鐘之後,退走的子雲山忽然一愣,猛的扭頭,他們此時已經退出了爛毒灘地,從這裏回頭看去,一切都被爛毒灘地上的藥渣丘陵遮掩,只能隐隐約約看到山巅上的火毒城。

子雲山驟然停下,立時引起了連鎖反應,近千雲劍山弟子盡皆停下來。

林師兄頓足在子雲山身邊,好奇的道:“師父,怎麽了?”

子雲山臉上的肌肉抽動幾下後道:“上當了!”

淩羽此時臉色也是一變,“對,以火毒仙宮的陰狠性子,萬萬沒有理由就這樣放咱們離開,咱們走得太輕松了,他門中一定有什麽別的事情,無法分派出人手來抓我們。”

林師兄腦子相當好使,聞聽此言當即恍然,捏住手中劍道:“師父,咱們殺回去。”

子雲山搖了搖頭道:“已經沒有機會了,火毒仙宮是不允許外人進入的,那小子顯然還不夠格成為火毒仙宮的弟子,只能被安放在火毒城。”

“只要那小子在火毒城中,咱們就還有辦法,罷了,一切等你的幾位師兄和大師姐回來了之後再說。”子雲山似乎一下又蒼老了許多,額頭上蹦出數道皺紋,眼角也生出密密的細紋來,整個人臉上露出一種心力交瘁的疲憊來。

林師兄扭頭看向火毒城的位置,用力捏了捏拳頭,可惜他沒有足夠的力量,不然此時一定一劍斬破火毒城。

淩羽怎麽不知道林師兄的想法,嘆息一聲道:“可惜,我的劍奴尚未煉成,不然有劍奴相助絕對不會叫那小子逃離。”

子雲山扭過頭來道:“我輩不想遭受無端屈辱,不想無力拯救親人,所以要辛苦修行,磨砺劍法,希望今日之辱是你們前行大道上的踏天石,以我為教訓,每當你們修行懈怠之時,就想一想我的事情,女兒被殘殺,卻無力拯救,門中寶劍被掠奪,卻無能為力,記住,這就是弱者的待遇。”

一衆雲劍山弟子盡皆默然。

無盡妖洞邊緣,一個身材粗壯的男子,不知道原本是什麽顏色的衣服此時已經被鮮血染成血衣。

一直不停地揮舞着一把十米長巨劍的血衣劍客手中的巨劍劍身陡然铮鳴一響,聲音急促。

血衣劍客猛的收劍,不理會四周朝他潮水般湧來的妖魔,凝眉望向東南方向,臉上神情凝重至極,此時那些無形幽影般的還有化形擁有身軀的妖魔已經沖到了他的身前,如同一道大浪一般拍擊下來,眼瞅着他就要被大浪淹沒,此時他身下的影子赫然竄出,收走他的寶劍。

一劍殺四方!

這一劍将四周的妖魔盡皆劈成兩半,血衣劍客如同矗立于一朵菊花的正中央,鮮血飙飛,化為一場豪雨,将血衣人的黑色血衣再次塗抹上一層豔紅的顏色。

滿臉鮮血的血衣人此時依舊雙目凝望遠方,似乎此時此刻身周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血衣劍客名叫劈山劍,在雲劍山中排行第四。

在無盡海域,潛入深海之中剛剛殺掉一只五百年成精巨蚌,從白嫩的蚌肉中挖出一顆珍珠的少年,用手中三十厘米長,熒光閃爍如同水下燈火的短劍片下一塊細嫩蚌肉,送入嘴中,和着海水嚼吃下去,一臉滿足。

短劍驟然大放光華,顫動不休,少年神情忽然一動,不由得驀然扭頭,一頭長發在深海之中如同海藻一般劇烈的搖曳晃動。

少年看向漆黑的遠方,随後少年雙目放光,伸手一捏手中剛剛得到的珍珠,身前的海水驟然分開,大海海水在他面前如同布匹般撕裂,少年急速上升……

大海深處陡然傳來一聲咆哮,整個大海陡然震顫起來,海底污泥翻滾,氣泡升騰,如同水沸。

是龍吟,這少年竟然惹了大海之主的龍族。

少年劍客名叫子午劍,在雲劍山中排行第五。

山巅上,膝上橫放一把龍紋寶劍,長發飄飄,一張仙子般清麗面容,身後如同影子一般的捧劍劍奴在規規矩矩的捏肩敲背,山下是數不盡的身形巨大的蠻族屍體,頭頂上烏鴉亂叫,不時落下來啄吃新鮮的屍體。

女子一直眯着眼睛,膝上長劍微微一顫,女子忽然張開,天地間好似炸開一道霹靂,流光亂閃,女子合上雙目,提劍起身,身後的劍奴老老實實的将龍紋寶劍捧在手中。

閉目女子名叫冷容劍,在雲劍山中排行老大。

玄天帝國皇都中最大的青樓中,一個英俊潇灑的中年男子滿面汗水,正在床上折騰,正是緊要關頭,男子雙目忽然一亮,騰然擡頭看向遠方,原本因為興奮而潮紅的一張臉瞬間陰沉下來,在他身前不遠處的桌上的長劍嚓的一聲竄出半尺,然後開開合合,嚓嚓作響,發出焦急的催促聲。

中年男子看了眼身下一臉莫名的花魁的面容,他在這裏許下千兩白銀的代價,才得以登堂入室,和這號稱人中花,蜜中蕊的花魁嬢女颠鸾-倒鳳。

中年男子嘆息一聲,拔吊便走。

身後只留下龜奴們的一聲聲呼喊:“客官給錢啊,給錢啊,他娘的狗**#,狗入的雲劍山的弟子嫖-娼不給錢啊……”

中年男子名叫倜傥劍,在雲劍山中排行第二。

此時此刻,散布在玄天大陸,無邊海域,無盡妖洞,嗜血蠻國的雲劍山弟子紛紛開始啓程,不管自己此時在做什麽,都暫且放下。

方蕩被帶回火毒城中。

此時的方蕩已經被洪正王親口加封為大都統,再非以往靖公主門下侍衛的身份,不過至少現在,方蕩還沒有感覺到自己和以前有什麽不同。

方蕩被直接帶入王府中,被關入一間還算寬敞的房間中。

随後,除了按時送來的衣食,還有幾個大夫來給方蕩療治傷勢外,就沒有人理會方蕩了。

方蕩似乎被完全遺忘掉了。

方蕩并不知道什麽叫做大都統,不過他的爺爺們知道。

此時方蕩的爺爺們聚成一個圈,圍坐在方蕩周圍,齊刷刷的看着方蕩。

一個個老家夥沉默不語,似乎想要用自己的眼睛先将方蕩看透。

而方蕩閃爍着一雙叫人一眼就能夠看透到底的清澈無暇的大眼睛,腦袋轉過來轉過去的看着四周的老家夥,眼中充滿疑惑,顯然不理解為何這些爺爺們要圍着他看個不休,而且一個個眼神咄咄。

茶水滾滾,香氣四溢,發出沸騰的聲響。

捧着花白胡子的十祖爺爺終于眨了眨眼睛,随後四周的老家夥們齊齊揉眼睛,他們都覺得方蕩這雙寶石般清澈透底的眼睛實在是太明亮了,亮的似乎能夠灼傷他們的眼睛。

他們不得不承認,和方蕩對視,是一件不大容易的事情。

“你說你含着一顆叫做奇毒內丹的東西?有了這顆內丹,你就開始喜歡食毒?并且這內丹能夠給你帶來力量?”方蕩的三祖爺爺開口問道。

方蕩點了點頭,張口伸出舌頭來,不過上面卻沒有奇毒內丹。

“你說你的這顆奇毒內丹是你娘給你的?”四祖爺爺一臉凝重的注視着方蕩問道。

方蕩再次點了點頭。

四祖爺爺沉默了片刻看向方蕩的爺爺,方蕩的爺爺臉色極差,緩緩開口道:“文山那小子和我們這些老家夥不同,他從小就喜歡鑽研道法,但我不認為他能夠達到練就金丹的地步,我死的時候,他也不過剛剛進入練氣境界。可是,在爛毒灘地的石牢之中,不見天日,怎麽可能弄到奇毒內丹這樣的東西?”

一直都沒有開口只是搖頭點頭的方蕩忽然雙目一亮,問道:“你們說我爹也是修仙者?”

方蕩經歷了一場大劫之後,見識到了修仙者之間的争鬥後,對于修仙者有着格外濃厚的興趣,他不會放過任何一條關于修仙者的信息。

十位祖爺爺此時卻一個個面色沉重,心事重重,全都沒有說話。

許久之後,十祖爺爺開口道:“這件事我們以後再和你說!你有奇毒內丹的事情,絕對不可告訴其他任何人,再親近的人也不行!切記切記!大都統雖然只是個芝麻小官,但也算是能夠有所作為的職位,遇到事情多來問問我們這幫老家夥,保你仕途無憂。”

方蕩四周轟然一蒸,再張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頭頂上的房梁。

方蕩打了個哈欠,從床上坐起來,外面的天色還處于蒙蒙黑的狀态,正是一天之中最冷的時刻。

方蕩床頭側面就是一面鏡子,鏡子之中,方蕩幾乎不認識自己,他的皮膚光滑細嫩,臉色也白皙透亮,除了頭發被碧火燒焦太挫外,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美男子。

方蕩忽然伸手去摸額頭上的那原本烙印着奴字的烙印,竟然已經不見了,或許是随着他的蛻皮,被一同褪下。

算了下時間,靖公主說的一年一次的火奴點名時間也已經過去,也有可能是因為火奴死典上已經沒有了他的名字,所以他才褪去了那烙印,總之,現在的方蕩,是全新的,再也不是爛毒灘地上的卑賤火奴了。

如蠶化蝶,這是方蕩的新生!

第 68 章 不得不退

此時所有的人的目光都彙聚在方蕩身上,不是因為方蕩有多麽了不起,而是因為方蕩現在成了兩個門派的面子。

對于火毒仙宮的弟子們來說,若雲劍山弟子跑到火毒神宮的地盤上殺了方蕩,那麽雲劍山就将火毒神宮的臉狠狠地踩在了自己的腳下。

而對于雲劍山弟子來說,若是不能将方蕩斬殺奪回千葉盲草劍,那就不光是丢掉面子的事情了,更是違背了雲劍山祖訓破壞了雲劍山中寶劍不能落在火毒神宮之手的規矩,他們在場的每一個都是門派的罪人。

凡人要臉,修仙者比凡人還要臉!

方蕩不知不覺的成了漩渦的中心。

半空之中的方蕩眼瞅着就要落入群狼之中,眨眼間就将被分屍,連渣都剩不下一點。

就見方蕩猛的揮動手中的長劍,朝着身下湊過來的數十個雲劍山弟子斬去。

下面的雲劍山弟子簡直要笑出聲來了,他們是幹嘛的?雲劍山弟子,在他們面前舞劍,簡直就是關公門前耍大刀。

莫說此時方蕩面對的是數十個雲劍山弟子,就算他們這邊随便走出一個雲劍山弟子,也足以将方蕩斬殺劍下。

雲劍山弟子紛紛揮劍迎接,随後這些雲劍山弟子們便露出吃驚的神情,他們都是用劍的行家,一眼就看出來,方蕩手中的劍法竟然有了幾分火候,并且還是他們最熟悉的千葉盲草劍的盲劍亂斬。

這劍法乃是盲劍最初的根基劍法,如同盲人舞劍,四處亂斬,這盲劍亂斬不适合一對一對戰,但卻極為适合以一戰百的群戰。

這一手劍法施展出來,加上方蕩一路墜落下來的力量,竟也威風凜凜,虎虎生威。

此時方蕩雙目瞳孔驟烈的顫動着,和他口中的奇毒內丹的顫動頻率完全相同。

方蕩進入那種一切時間都變慢的激進狀态,在他眼中,地面上朝着他斬擊過來的劍速度都非常的慢,并且和之前面對淩羽那一劍完全不同,在那一劍下,方蕩只能看到一劍刺來,快到了方蕩肉身無法避開的地步,而現在,這些人的動作比淩羽的動作不知道慢了多少倍,一點點的往前蠕動,這樣的速度,方蕩完全不擔心自己是不是能夠避開這些劍,甚至方蕩覺得自己還有些時間可以用來思考一下,如何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用最小的力量來賺取最大的成果,将這些家夥斬殺在自己劍下。

就在此時,一道流火天降,比方蕩下降的速度快了十幾倍,如一道寬大的雷霆劈下,悶聲一響,這流火便在方蕩身下的雲劍山弟子之中爆裂開來。

雲劍山弟子當即如同被狂風吹動的紙片一樣,四處亂飛。

這一道流火生生在方蕩下降的位置上炸出一個大坑來,被波及的雲劍山弟子非死即傷。

方蕩瞳孔的顫動立時停止,舌尖上的奇毒內丹也同樣不再顫動,最終方蕩平安墜地。

方蕩竟然不為自己死裏逃生感到慶幸,反倒生出一種遺憾來,在剛才的一剎那,方蕩是真的覺得自己能夠殺掉好幾個雲劍山弟子。

随着方蕩一起落下來的,還有天空中一道占地數百平的大團火雲,徐徐降落下來。

火雲上站着一個大腹便便,笑容可掬的大胖子,火毒神宮的弟子一般都相貌英俊,身材消瘦,罕有這樣身形胖大的,不過他腳下的那朵火雲展現出了火毒神宮弟子的身份。

這大胖子陰恻恻的呵呵笑道:“雲劍山的人膽子越來越大了,以前偷偷摸摸在背地裏耍些手段也就罷了,現在竟明目張膽的跑上門來作死,啧啧,本尊應該誇你們膽色見漲呢,還是腦袋被驢踢了呢。”

能夠自稱本尊的在火毒仙宮之中地位一定不凡,至少在丹成之下的修士之中,已經算得上是佼佼者了。

地位上起碼和雲劍山的劍首子雲山不相上下。

這樣的家夥當然不會是無名之輩。

果然,子雲山見到這胖大的家夥,臉上便露出詫異的神情,驚奇道:“毒冢老賊,一年前聽說你煉丹走火,被毒王反噬,死無全屍,為此我特意歡宴三天,原來你竟沒有死。”

毒冢尊者一張肥大的臉上笑容如同菊花般綻放,竟然有些猥瑣,呵呵的道:“死了,确實是死了。”說着毒冢尊者将寬大的衣衫敞開。

這個舉動引來雲劍山弟子一片驚呼。

就連子雲山都雙目微微一直,顯然比看到本應該死掉的毒冢尊者還要吃驚。

雲劍山弟子當然不會因為裸體而驚呼,他們吃驚的是,毒冢的身軀竟然不是人的,而是一只甲殼大蟲的身軀,上面一層層的硬甲還有一個個微微顫動的小小觸手,看上去似乎像是一只大蜈蚣,但卻比蜈蚣肥大太多。

毒冢尊者竟只有腦袋和雙手是人的,剩下的軀幹乃至雙腳全都是蟲子模樣,這樣的模樣怪異驚悚,叫人看到就覺得心中難受。

與雲劍山弟子們露出惡心至極的神情不同,火毒神宮的弟子們臉上盡皆是驕傲的神情。

在火毒神宮弟子眼中看來,這人相蟲身乃是奪天地造化的大神通,相當了不起。

毒冢尊者呵呵一笑道:“子雲山,本尊煉成這玄蟻真蜈身軀之後,修為更勝從前,距離丹成只差一步之遙,而你呢?啧啧,滿頭白發,一身枯骨,這是垂死之兆啊,想當初你我一同修煉,你進了雲劍山,本尊進了火毒宮,依稀記得你的天賦可是比本尊略高一些的,看到你現在這個模樣,本尊真為你感到惋惜,好可憐呢,唉,也不知道本尊在成就金丹之前,能不能看到你身死道消,若是能等到你死,到時候本尊登天你入地,也算是一段佳話,啧啧,想起來,本尊就覺得興奮,到時候本尊定當舉辦盛大的歡宴,大醉三天以慰你在天之靈。”

子雲山和這毒冢尊者顯然是老冤家,都盼着對方早死,不過現在看來,子雲山是一定會死在毒冢尊者前面的了。

子雲山不願繼續這個話題,放目望去,頭頂上又有數百道流火降下,這裏是火毒仙宮的地盤,在這裏争鬥,火毒仙宮占盡了天時地利,除此之外,還有火毒城中的巨弩和正從火毒城中沖下來的黑甲劍戟軍士。

一旦等到火毒神宮尤一切準備就緒,別說殺了方蕩搶回千葉盲草劍,他們這些人恐怕連逃走的機會都非常渺茫。

殺方蕩的最佳時機已經錯過。

子雲山心中扼腕嘆息,眯了眯眼,開口道:“我今天一定要帶走這個狗東西,你火毒仙宮怎麽說?”

毒冢依舊是笑呵呵,一張肥大的臉如同彌勒佛一樣,這家夥越是笑得如此和善,越叫人想到他那蟲子身軀,叫人越是感到頭皮發麻。

毒冢尊者看向方蕩問道:“小子,你可願意跟他去?”

方蕩瞪着寶石般的大眼睛連連搖頭。

毒冢看向子雲山做了個沒有辦法,我幫不上你的表情。

子雲山咬着牙道:“好,這小子我暫且饒他一命,我現在只要千葉盲草劍。”子雲山說這句話的時候當真是心中在滴血一樣,叫他放棄女兒的仇恨簡直等于要了他的命,一千把千葉盲草劍也比不上一個子泥,不過子雲山現在也只能暫且放下自己的小仇,先顧全門派臉面。

毒冢尊者再次看向方蕩,方蕩還是瞪着那雙純真清澈的大眼睛不住搖頭。

毒冢尊者再次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來,随後語重心長的道:“子雲山,咱們也鬥了三四十年了吧?本尊勸你還是打消要回千葉盲草劍的念頭,不然這裏就是你的埋骨之所。”

毒冢尊者掃了方蕩手中的千葉盲草劍一眼,随後露出失望的神情:“可惜這把劍尚未生出靈性,要是生出靈性了,我保證将其的靈性抽出來,與雲劍山其他七把寶劍的靈性一起釘在仙宮大門上,為我火毒神宮看守門戶,這樣一來,本尊也算是在仙宮中揚名了。”

雲劍山之所以立下規矩,規定雲劍山中的寶劍絕對不能落在火毒仙宮手中,就是因為火毒仙宮竟然将歷次和雲劍山争鬥得到的寶劍靈性抽出,生生釘在火毒仙宮大門上,從此受盡苦楚,還要為火毒仙宮看守門戶如同看門狗一般。

要知道,雲劍山的寶劍所生出靈性往往是歷代劍主烙印在劍身之中的精神力量所化,釘了一把雲劍山寶劍的靈性,其實就等于将這把劍多則數十位少則十數位的劍主一起釘住,再加以折磨羞辱,将雲劍山歷代劍士當成看門的奴役。

這手段卑劣至極,叫雲劍山上下弟子嘗盡屈辱。

當然火毒仙宮最初也不是這麽做的,是雲劍山将火毒仙宮的十位尊者廢掉修為後丢入糞坑中浸泡數年致死才做出這樣的報複舉動。

兩個門派之間誰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所以再惡劣的手段用在對方身上,自己一方上下都覺得心安理得。

“好好好,這人我一定要殺,劍我也一定要拿回來。我倒要看看,火毒神宮能夠包庇保護這個家夥多久。”子雲山說着,一雙眼睛死死的看了方蕩一眼,随後朝着身後一擺手,雲劍山弟子當即齊齊退走。

事情已經不可為,現在就算雲劍山将所有的弟子的性命都交代在這裏,也未必能夠殺得了方蕩。

子雲山已經調動其他十二位目前身處各地的雲劍山精英,到時候就守着火毒城四周圍獵,見人就殺,即便弄不死方蕩,要不回千葉盲草劍,也要惡心死火毒仙宮!

第 67 章 巨鬥

一頭碧色,滿臉邪魅笑容的男子腳踏碧火,嘿然一笑道:“原來是雲劍山的雷音飄羽劍,久仰大名,今日一見不過爾爾,想來傳言之中的話大多名不符實。”

淩羽被碧色男子挖苦,目光凝固在男子身上,眼中光澤流轉,随後冷笑一聲道:“原來是火毒神宮的碧霄,怪不得臭氣熏天,毒味觸惱,我說,你最好離我遠點說話,我怕髒了我周遭的空氣。”

雲劍山和火毒神宮彼此之間有着數百年的恩怨,兩派弟子,未出山門之前,對于外界認知最多的就是對方門派之中的各個佼佼者。

淩羽和碧霄,都是兩派之中排的上號的存在,彼此之間雖然未曾見過,但卻很容易就能夠從對方身上的一些特點對號入座。

與此同時,天空之中如同下了一場火焰暴雨,一道道的火焰從天而降,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天破了,流火亂飛。

咚咚咚咚,爛毒灘地上遍地開花,藥渣在空中便燒焦成灰,随風遠去,簌簌然如同下了一場黑色暴雪。

一個個英俊非凡的男女出現在雲劍山弟子對面,這些男女盡皆身穿碧色長袍,背後一個大圓,內中有寫毒字,也有寫着獨字,還有些寫着林字城字的,他們大部分身後都背着攪爐劍。

這些男女顯然都是火毒仙宮的弟子,在數量上和雲劍山弟子旗鼓相當。

方蕩坐下的兇獸一路狂猛的上竄,方蕩卻震驚無比的扭頭望着身後。

方蕩的腦中,完全沒有想到過修士原來是這個樣子,此時此刻,方蕩心中甚至都沒有了生死的概念,滿腦子的只有一個念頭——我也要成為修士!

怪不得靖公主好好的公主不做,每日拼命練習,放棄了一切,只為修仙!

眼瞅着方蕩一路向上,淩羽雙目眯起渾身上下傳來爆豆子一般的聲響,遠遠看去,就見淩羽身上的衣衫之下似乎有什麽東西彈動一般,突突亂跳,從淩羽雙手露出的皮膚上可以看到淩羽身上的一個個竅穴如同嘴巴一般的張開,突突彈動。

見到對景,碧霄那張邪魅的臉上露出認真的神情來,雙手十指微微搓動,血管開始在皮膚上顯現出來,別人的血管都是青色的,他的血管卻是純黑色的,看上去千萬道溝壑,這些血管之下同樣有一個個竅穴張開,內中噴吐出袅袅碧色煙氣,使得碧霄如墜霧氣之中,遠遠看去,只有一個煙團懸浮空中。

雙方出手,一個必殺方蕩,一個絕對不允許方蕩被殺。

現在這個時候,原因不重要,要殺的人是誰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進了我的家門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殺人,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氣,這口氣火毒神宮要是都争不到的話,那麽火毒神宮的弟子們以後都沒臉再走出火毒神宮了。

夏國第一修仙門派的名號,也将直接讓給雲劍山。

可以說,此時此刻,已經是門派之争,而不是私人恩怨。

方蕩身後如同有兩顆隕石在互相撞擊,咚咚巨響,方蕩最初後了一眼之後,就再也不敢去看,爆裂的炸力雖然距離他還有一段距離,但一U就将他的面容刺傷。

而且方蕩坐下的那頭虎面兇獸也險些被從山腰上被震下去。

在方蕩頭頂上,就是一片混亂爆裂。

一道道的碧火游走,落在方蕩身上,便将方蕩的皮膚灼出一個深坑,痛入骨髓。

不過這些碧火叫方蕩痛苦的同時,卻讓奇毒內丹開心無比,因為這碧火之中竟也含毒,并且這毒非比尋常,凡間少有。

好在這碧火只是零星撞擊在方蕩身上。

碧火和破碎的劍氣夾擊之下,方蕩只能如狂風之下的小草,緊緊的趴在兇獸的後背上,乖乖等待兇獸吞噬掉甚至連頭都不敢擡。

眼瞅着方蕩就要被虎頭兇獸背負着攀上懸崖,只要上了懸崖,就能回到火毒城,就在此時方蕩忽然感到周遭猛的一空,那種感覺就如同睡夢之中猛的一腳踏空一般,渾身上下驟然生出一層白毛汗來。

方蕩的身形直線下墜,耳畔傳來一聲哀鳴,那頭背負方蕩的虎頭兇獸被一道劍氣刺中腦袋,虎頭般的腦袋當即爆炸開來,如同爆米花一般破裂。

抱着虎頭兇獸的方蕩随着虎頭兇獸的身子一起墜落下去。

此時此刻方蕩口中的奇毒內丹開始急速的顫動起來,方蕩眼中的世界開始驟然變得緩慢起來,除了碧霄還有淩羽的動作外,其餘的一切都變得如同慢鏡頭一樣,一個格一個格的跳動。哪怕是碧霄和淩羽,原本的動作方蕩根本看不清,但現在雙方的動作卻都落在了方蕩眼中。

四周傳來的聲音也一下拉長了語調,聽起來充滿奇幻,似乎深海海底遙遠處傳來的聲響一般。

鄭先清楚地看到一道鋒銳的劍氣朝着他激射過來,直灌腦門,這一道劍氣在正常情況下,或許比人眨眼的速度還快,但在此時的方蕩眼中,這劍氣的速度只相當于強弩之末,雖然依舊很快,但方蕩有信心自己能夠避開。

然而,腦海之中的想法和肉身的速度存在着巨大的差距,方蕩覺得自己能夠避開,那是憑借着平時的經驗來預估,但肉身卻遠遠達不到他腦海中想象的自己能夠達到的速度。

這是一種巨大的反差,似乎自己的腦子存在于另外一個世界,身軀和大腦之間的聯系差了數十秒的時間,之前方蕩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不是方蕩以前和現在有什麽區別,而是攻擊他的這一道劍氣太快太急。

方蕩雙目瞪得大大的,拼命地想要挪動身軀,卻根本無法躲開這一擊。

就在這個時候,一團碧火襲來,撞擊在那劍氣上,雙方在方蕩身前不到一米的距離撞擊爆裂,巨大的爆炸将方蕩直接炸飛,咚的一聲撞擊在大山陡峭的岩壁上。

方蕩趁着這個機會連忙死死的攀住岩壁,流火亂竄,深深嵌入放大的胸口之中,每一道碧色流火都如同一個火炭,方蕩的皮肉簡直就像是雪堆的一樣。

方蕩咬緊牙關,忍住劇痛,開始拼命爬山。

一道道的劍氣朝着方蕩激射而來,卻都被一團團碧火的撞擊下崩散無形。

方蕩就在這聲聲爆炸之中蹒跚向上,大多數時候每一次爆炸都将方蕩炸得從岩石上跌落,炸得岩石酥爛破碎,此時此刻方蕩後背上的衣服已經褴褛當成了一條條,頭發都被迸濺的碧火燒光,用狼狽不堪來形容方蕩實在是再恰當不過了。

不過雖然方蕩狼狽無比,但方蕩心中卻如同燃燒着一團火,雖然他再沒有回頭去看身後淩羽和碧霄之間的争鬥,但方蕩心中卻已經都充滿無限向往,他現在想的不是自己在這爆炸之中會怎麽死,而是如何才能成為身後争鬥的那樣的存在,那才是真正的執掌了天地權柄的存在。這樣活着才擁有真正的尊嚴!

方蕩堅定地認為,只有這樣的存在,才能夠見識到天地之間最美的風景,享受到天地之間最美的一切。

方蕩堅定的攀登着,似乎自己正朝着變成修仙者那樣的存在一路狂奔。

然而,轟的一聲巨陣,方蕩身後爆開一個巨大的火球,內中包裹着上前把四處飛濺的分揀,雙方的劇烈爆炸,直接将大山半山腰挖出一個大坑來。

原本一路向上攀爬的方蕩随着破碎的岩壁再次跌落下去。

就如同美夢被現實碾碎,方蕩覺得自己距離身後亂鬥的修仙者們距離只有咫尺,此時夢醒,咫尺變天涯。

方蕩的身子在空中翻轉着,在他的眼中,倒影着雲劍山弟子和火毒仙宮弟子們之間的人影對撞。

山下火毒神宮和雲劍山弟子之間的大戰已經開始。

那些等級較低的弟子之間的争鬥還好說,沒什麽太驚世駭俗的地方,但那些等級較高的弟子之間的争鬥便完全不同了,基本上這樣的弟子之間對的争鬥周圍數十米內再無任何存在。

藥渣翻滾,毒氣流溢,如大海亂湧,長江澎湃。

一方碧煙滾滾毒氣騰騰,另外一方則劍氣縱橫,龍蛇游走。

方蕩看得熱血沸騰,恨不得能夠加入其中,但他知道自己的力量遠遠不夠,一旦牽扯其中必死無疑。

夏國最大的兩個門派火并,并非是因為一個方蕩,而是雙方數百年的積怨爆發,方蕩只是點燃爆竹的火撚,一旦火撚引燃了第一個爆竹,剩下的事情,就和火撚完全無關了。

方蕩不住的下墜,但方蕩并不放棄,方蕩不斷的伸手在空中抓住一塊塊石頭,希望能夠借力靠近距離他只有兩三米遠的岩壁,但這區區兩三米遠的距離,對于方蕩來說就像是天地之間的差距,正如他和修仙者之間的差距,似乎就是方蕩永世無法到達的彼岸。

眼瞅着方蕩身形急速下降,地面上的雲劍山弟子發了瘋般的朝着方蕩身下彙聚過來。

一夫拼命萬夫莫敵,火毒仙宮的弟子雖然并不遜色于雲劍山弟子,甚至因為用毒的關系,手段花樣繁多,。

但他們和懷着雪恥之心而來的雲劍山弟子不同,終究不願為了一個區區方蕩和雲劍山弟子以命換命。

是以在雲劍山弟子不要命的甚至是以命換命的沖擊之下,火毒神宮弟子們不得不退,直接将方蕩暴露在雲劍山弟子的劍下。

只要方蕩跌落在地,數十個雲劍山弟子将如同車輪一般的碾壓過來,将方蕩碾壓成為一塊廢渣。

第 66 章 碧火撞雷音

淩羽一劍當空,腳下是近千雲劍山弟子。

在淩羽對面,是上百騎着各色兇獸,威風凜凜,列陣迎敵的黑甲劍戟軍士。

雙方對持針鋒相對,任誰都不會後退,可以說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火毒城內,如同一座小山一般堆坐在城牆上的洪正王,依舊斜靠在寬大的椅子上,眯着一雙眼睛,雖然現在陽光當頭普照,但他所在的位置明明陽光燦爛,卻好似處于背陰之處,站在旁邊就能夠感到冷飕飕的風直往脖頸裏鑽。

洪正王身後,分別站着禽、獸、不、如四個幹兒子。

在城牆兩側,還站滿了洪正王的兒子孫子,他們有的戰戰兢兢,有的則滿臉憂慮,有的一臉無所謂,各色姿态都有。

靖公主也在其中,不過她可沒有想到下面的是方蕩,所以雙目眼觀鼻鼻觀心,正在默默修持鞏固自己好不容易才踏入的鑄骨境界。眼前的一切對于靖公主來說,完全是事不關己。

二王子和四王子也沒有想到方蕩會捅了這樣大的蜂窩,四王子眼中桃花尚未散去,顯然是從床上雲雨中得到了洪正王召集的消息,事情沒有辦完就急急跑來,所以此時精神完全不在狀态。

二王子還是一副病恹恹的神情,他一直都在偷偷觀察洪正王,心思有一半都放在洪正王身上了,而另一半則放在大王子身上。

在洪正王面前擺放着一張圓桌。

圍坐着專門給洪正王出謀劃策的十常侍。

桌前出謀,椅上劃策,這是洪正王給予十常侍的待遇,以彰顯洪正王的開明大度。

是洪正王招納賢才的一種方式,不過洪正王總是感到很郁悶,自己已經如此低姿态了,依舊沒有多少有謀略的人來投靠他,叫人費解,殊不知,十常侍之中就有三個是專門投奔過來的。

可惜洪正王信不過那些能生孩子的家夥,認為這樣的家夥私心必重,給他出謀劃策的時候,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必然瞻前顧後,所以洪正王的解決方式,就是直接閹掉,如此一來,有本事的那個還敢投靠洪正王?

“雲劍山追殺的家夥究竟是誰?”十常侍中的一個消瘦太監将佝偻着的後背面前抻直,手搭涼棚,雙目微微眯着,看着遠處被黑甲劍戟軍士團團圍住的方蕩,自言自語般的低聲言道。

“管他是誰,雲劍山弟子在火毒神宮的地頭之外,就算是殺了皇帝咱們也管不着,但他要在火毒神宮的地盤上殺一只螞蟻,都絕對不成。”十常侍之中的一個陰沉沉的開口說道。

“對,若咱們服軟,火毒神宮的面子就全都丢光了,咱們王爺還要在這火毒城中稱王百代,惡了雲劍山無所謂,一旦惹了火毒神宮中的仙人,後果不堪設想。”

“不過,那小子的來歷終究也得查查,我去問問。”十常侍中的一位站起身來,走到城牆邊上,從懷中抽出一枚玉佩,對着玉佩低聲說了兩句,遠在千米之外的黑甲劍戟軍士中的将領不一會就回話過來。

那十常侍聽了之後,臉上露出詫異的神情,随後一張臉上滿是陰恻恻的怒氣。

“王爺,雲劍山弟子追殺的是前幾天押運王爺送入京都寶貨的衛士,叫做好運,是靖公主府的一名侍衛。”

一直眼觀鼻鼻觀心的靖公主雙目陡然一跳,張了開來,臉上的驚訝神情抑制不住的流露出來,當初運送寶貨的隊伍全軍覆沒的消息傳來,靖公主還着實為這個好運惋惜許久,覺得好運這個名字也救不了方蕩的性命,誰能想到,竟然在此時聽到了好運這兩個字。

靖公主的目光連忙去撲捉那個黑點,可惜距離還是太遠了,看不真切,不過靖公主還是心中生出疑惑來,因為她雖然看不清那黑點的容貌,卻能清楚的看到,那個黑點身上沒有粗厚的老皮,皮膚白皙,這和方蕩離開火毒城的時候判若兩人,難道方蕩在這短短數天的時間中竟然已經蛻皮完成,跨入淬血境界了?

不可能,不可能,怎麽可能?

靖公主震驚,但卻并不是最震驚的人,最震驚的是二王子還有四王子,當初他麽聽到押送寶貨的隊伍全軍覆沒的時候,還着實冷笑過幾次,兩人正琢磨着怎麽進一步找靜公主的麻煩,萬沒料到此時竟然又聽到了這該死的名字。

全軍覆沒這小子竟然沒死,名硬的出奇。

一直坐在那裏一動不動,沒有任何表情的洪正王聞言,眼皮不由得微微一張,內中的情緒複雜至極,卻又冰寒直接,如同屋檐上的冰溜子一樣,鋒銳刺目。

十常侍中那個去公主府要了方蕩的水公公咬牙切齒的開口道:“我說有誰膽敢搶奪咱們王爺送入京城的寶貨隊伍,原來是這幫狗、娘養的幹的,怪不得他們寧可沖進爛毒灘地也要殺掉好運,原來是要殺人滅口,該死,該死!”

“不錯,咱們這數天時間中每天都在絞盡腦汁尋找兇手,卻從未懷疑到雲劍山頭上,原本以為他們雖然龌龊,卻沒有必要和一車寶貨過不去,現在看來,咱們當真太高看他們了。”

此時山下傳來子雲山的聲音。

子雲山雖然修為下降的厲害,但此時勉力提升,言語出口依舊如藏匣長劍驟然出匣,聲若擂鼓,四野遍聞。

“洪正王,這狗東西殺了我的女兒,搶走了我雲劍山的千葉盲草劍,我雲劍山上下必誅此寮,你若明白道理,不想惹出天大的禍事,就速速退兵,我子雲山保證,抓了此子扭頭就走,絕對不在這爛毒灘地逗留片刻。”

子雲山這個态度,已經非常難得了,算是在和洪正王商量。以子雲山的身份和洪正王一個王爺商量事情,已經算是掉價了。

但上人家裏殺人,說什麽殺了就走,絕不逗留,任誰聽到都覺得對方嚣張得欠揍。

“哦?你們雲劍山的人非要殺這個小家夥?”洪正王的聲音再次響起,沒有子雲山的聲音那麽闊大,但也嗡嗡震震,攜着一股枭狠霸道,散布開去。

“不錯,今天非殺不可!”子雲山的聲音充滿了一往無前,正如一劍灌心,永不回頭。

“嘿嘿嘿嘿,哈哈哈,好,好好好!你雲劍山要他死,本王卻偏要他活,不光要他活,本王還要他活得好,活得比誰都好。”

“侍衛好運,你殺雲劍山劍首之女有功,升百夫長,掌百人,奪雲劍山的千葉盲草劍,有功,升小都統,掌五百人,還有,本王看你氣得雲劍山劍首吹胡子瞪眼,搞得雲劍山上下雞飛狗跳,本王開心,升大都統,掌一千人!”

洪正王的言語差點将二王子和四王子吓得跳起來,但随後,二王子長出一口氣,掌兵千人?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整個火毒城只有軍士過萬,并且都有統領,根本沒有方蕩立足的地方,顯然洪正王許下的是個空職,有名無權,有銜無兵。

二王子聰慧想得通,四王子卻不成,一雙眼睛顯得有些焦躁,一個勁地看向二王子,二王子I輕輕搖頭,示意沒關系,四王子這才略微安穩一些。

洪正王的言語,差點沒把子雲山的鼻子氣歪,整個雲劍山弟子們臉色鐵青。

子雲山嘿嘿冷笑,“好,洪正王,我讓你一分,你還真把自己當成一個東西了。今天我就屠了你的火毒城,将你從火毒城中抓出來剝皮拆骨!”

子雲山說完,扭頭看向身後的一名修士,那修士從懷中取出一個卷筒來,上面有根繩子,卷筒豎起,一拉繩子,立時有一道煙花急竄而出,當空炸裂,這一次是一把巨大的紅色長劍懸浮空中。

随後紅劍崩解,內中飛出九道紅色流光,各奔天南地北。

這種傳訊和之前的天空中無數小劍完全不同,師門中示警的傳訊方式,被紅色流光找到的,不管此時在做什麽,都得全力趕來。

事情涉及到千葉盲草劍和火毒神宮,根本沒有周旋的可能,可以這麽說,方蕩殺了子雲山的女兒,子雲山追到爛毒灘地,就只能駐足了,但方蕩手中拿着千葉盲草劍,就不同了,子雲山身為一層劍首,無論如何,都必須将千葉盲草劍拿回來,這是雲劍山數百年的教誨規矩。

洪正王嘿嘿冷笑,“來吧,本王看你們雲劍山的弟子之中也有幾個年輕女子,正好用來做菜,本王還沒有嘗過劍修的血肉滋味呢!嗯,不知道這些修士之中有沒有揣崽的?”

天空之中,腳踏一劍的淩羽勃然大怒,伸手在腳下一點,那把一直被他踏在腳下的雷音飄羽劍嗖的一下飛到了淩羽手中。

随後雷音飄羽劍扯着淩羽朝着那上百黑甲劍戟軍士圍成的陣勢之中沖去。

這是淩羽首次動用雷音飄羽劍。

翩若驚鴻!

剎那就至!

人仰馬翻!

一人一劍,直透重甲,一路飙去,所有的黑甲劍戟軍士還有他們坐下的兇獸盡皆如同豆腐般被切割開來。

在這把劍下,世界似乎是由四方體構成的,劍到一切都崩解成為四四方方的形狀。

而那些黑甲劍戟軍士也各個悍不畏死,如補決口的河堤一般,拼命地朝着淩羽沖去。

黑甲劍戟軍士構築的陣法叫做砥石陣。

當真如同大河咆哮中屹立的巨石一般,那裏受到的沖擊最強,就往哪裏彙聚,凝聚成一塊磐石。

這陣法需要陣勢之中的每一個軍人都不惜生命,任何一個軍士惜命畏死,便是一道缺口,整個大陣當即崩解。

此時此刻這上百黑甲劍戟軍士完全發揮出了這砥石陣的威力,洪正王兇名卓著,人人不齒,卻鮮有人知洪正王在練兵之道上格外有一套手段,相當了得。

這也和洪正王山匪出身的經歷有關,在洪正王眼中,根本就沒有安閑的日子,今日的富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夠享用多久,在洪正王心中,炫龍皇帝賜予的,随時都能被炫龍皇帝收回,只有他自己親手掌握的東西,才是自己的。

兵,就是洪正王的命脈。

世人只知道炫龍皇帝為了報答洪正王救母之恩,賞了他一個異姓王,卻不知道後來炫龍皇帝至少有十次動了要削掉洪正王異姓王封號的念頭,但最終都未能成功。

其中有三成原因便是因為洪正王手中有兵,更重要的則是不知道洪正王如何經營的,竟然和性格乖僻的火毒神宮諸多弟子關系極佳,如此一來,洪正王就成了一顆誰都不能輕易去動的棋子。這火毒城久而久之,就成了洪正王的私家地盤。

不知底細的只将洪正王當成是一個肥頭大耳的酒肉蠢蟲,知道底細的,都要對洪正王倒吸一口冷氣,天底下,能夠坐上這個位置,一坐十幾年的,就算表現出來的再蠢,也不會蠢到那裏去,至少要比那些認為他們真的很蠢的人聰明一百倍。

在這個世界中想要靠着對皇帝的一些功勞來換取一世榮華比登天還難。

上百黑甲劍戟軍士構成一面面牆壁,攔阻在淩羽的雷音飄羽劍前,雖然這牆壁不斷的土崩瓦解,但淩羽一人之力終究有限,一劍斬殺近六十個黑甲劍戟軍士之後,淩羽不得不退!

因為從火毒城上飛來的一根根鋒銳弩、箭如同漫天游蛇亂走一般,朝着淩羽飙射過來。

淩羽急退,一根根如同小樹般的弩、箭直接紮入藥渣裏,沒入其中的同時,炸得煙塵四起,藥渣飛舞,同時驚動了藥渣下層中的那些劇毒氣泡,洶湧翻騰上來,炸裂之聲接連不斷。

沖上來準備給淩羽助陣的林師兄等雲劍山弟子也不得不退。

煙塵散盡,僅剩下的三十多名黑甲劍戟軍士駕馭着兇獸,堅如磐石,原地未動。

方蕩則被一頭兇獸馱着朝着火毒城一路狂奔。

淩羽再來,三十多名黑甲劍戟軍士發出整齊大吼,抽劍而上,赴死沖擊。

淩羽方才看起來殺得痛快,一劍斬殺六十黑甲,同時破了砥石陣,但一口氣殺掉結成陣法的六十多個黑甲劍戟軍士已經使得他消耗過度,此時勉力再沖,手中劍的威力直線下降,一時間,竟然被三十多名黑甲劍戟軍士圍攻起來。

原本淩羽一劍出手,至少三五個黑甲劍戟軍士肉身迸碎,但是現在,一劍出手,也就只能換一條黑甲劍戟軍士的性命。

淩羽接連揮了三十三劍,三十三個黑甲劍戟軍士肉身如同積木般崩解在地。

至此,上百黑甲劍戟軍士全部陣亡,明知是死,卻無一人後退,面對修仙者,無一人生懼。

而此時方蕩已經一路狂奔到了山下,他坐下的兇獸虎頭馬身,屁股上一溜銀光閃爍的逆鱗,攀山而上,竟然比靈猴還要靈活,轉眼間就上了半山腰。

林師兄咬碎舌尖,噴出一口心血,手中長劍,立時幻化出一道影子來。

影子劍氣!

這對于林師兄來說,有些太難,不但要耗費心血,施展十次,也未必能夠成功一次,此時竟然一舉成功,林師兄心中大喜,認定方蕩必死無疑。

林師兄揚聲叫道:“十師兄,我送你一程!”

說着林師兄将影子劍氣當空一點,林師兄劍身上發出寶劍出鞘般的龍吟虎嘯,一道漆黑的影子從劍身上一竄而出,速度快得叫人咋舌。

淩羽叫了一聲來得好,手中雷音飄羽劍劍尖當即調轉,扯着淩羽朝着那影子劍氣疾飛過去。

淩羽雙足踏在影子劍氣上,那影子劍氣微微一沉,随後驟然發力,帶着淩羽化為一道流光直逼半山腰上的方蕩,雷鳴驟烈,震耳欲聾。

一根根巨型弩、箭紛紛落在淩羽身後,在這種速度下,根本無法觸及淩羽的衣角。

乘坐着虎頭兇獸的方蕩,背脊上乍寒如同千劍切割,駭然回頭,就見淩羽那張稱得上是英俊潇灑的面容出現在距離他只有三十米左右的距離外,這個距離,方蕩甚至能夠聽到淩羽的呼吸聲。

下一刻,方蕩将被切割成無數碎片,亂石般的滾下山崖。

就在此時天空之中一道碧色烈焰急墜下來,咚的一聲撞擊在淩羽的雷音飄羽劍上,火花四濺,淩羽身形急退,雷音飄羽劍劍尖上火焰熊熊。

淩羽用力一抖,才将雷音飄羽劍上的碧火甩掉,不過雷音飄羽劍的劍尖此時漆黑一片,顯然是被那碧火中不知道有什麽邪門的東西,污濁了雷音飄羽劍。

那從空而降的碧火和淩羽撞擊在一起,也倒飛出去,升空數十米,随後碧火一斂,內中顯現出一個滿臉邪氣,一頭碧色長發的英俊男子來。

淩羽算是美男子,而這個一臉邪氣的男子卻稱得上是美男子中的美男子,尤其是他眼圈微黑,劍眉濃重,顯得眉目深邃,一張微黑發紫的嘴唇微微翹着,有着用不盡的邪魅笑容。

這笑容對天底下大部分的女子有着難以抵禦的殺傷力。

淩羽和這個一身邪氣的男子比較起來,一正一邪,完全是兩種風情,但在女人眼中,顯然淩羽略遜一籌。

第 65 章 劍發雷音

方蕩從小就被當成是獵物追逐。

爛毒灘地之中的重重變異怪獸,還有各種饑餓火奴賤狗,都曾經緊追在方蕩身後,要将方蕩變成自己牙縫之中的美食。

沒有來到過爛毒灘地,沒有真正看到過這裏的荒涼兇殘,就永遠不可能知道,一個剛剛出生幾個月的孩子,是如何艱難的存活下來的。

所以,對于被追趕,方蕩有着太多的經驗,有着太多的對策,可以說,逃命,對于方蕩來說,比吃飯還要熟悉。

但再多的花招計策,也比不上真正的實力和速度,方蕩能夠做到的,也只不過是暫緩被追上吧了,卻根本不可能改變自己被追上的命運。

方蕩身後,林師兄為首的雲劍山數十個持劍弟子,一字排開,如同大海中湧起的大浪,朝着方蕩拍擊過來,只要追上方蕩,輕輕一卷,方蕩就将被吞沒掉。

方蕩的速度再快,耐力再好,經驗再豐富,也終究比不上這些修士,不眠不休連續兩天多的追逐,現在的方蕩,在雲劍山修士眼中,已經到了近在咫尺的地步,如同水中的月亮一樣,只要伸手,就能給撈上來。

方蕩甚至能夠感受到鋒利的劍芒已經切割在他的皮膚上。

心髒跳動都開始變得無力起來的方蕩,生出這回真完蛋了的想法。

就在這個時候,一座被黑色煙塵籠罩的大山出現在方蕩的前方,腳下的地面也開始變得松軟起來。

爺爺指點的道路果然沒錯!

回家了!

回到爛毒灘地了!

“劍首,糟糕,前面是火毒神宮的地盤了。”一名雲劍山弟子飛奔到子雲山身旁說道,言語之中對火毒神宮顧忌極深。

不過是兩天而已,子雲山完全變了一副模樣,一頭白發,胡須眉毛也已經全白如雪,一張臉不自然的消瘦,雙目深陷眼窩,但那雙眼睛之中的光芒卻越發鋒銳起來。

喪女之痛,心神煎熬,奪劍之恥,毀劍之仇,加上極大的消耗,将這位一層劍首的胡須和頭發染得銀白如雪。

子雲山現在的感覺,方蕩就是一只兔子,在雄獅面前上蹦下跳,四處亂竄,上千雲劍山弟子,竟然追了數天時間,還沒能将這個家夥抓住殺掉,簡直就是恥辱。

但有些時候,力量強大無邊,也比不上跑得夠快,你再強大,走不到他跟前,拳頭打不在他身上,一切都是白扯。

子雲山只恨自己為了追蹤方蕩的行跡耗用了太多的力量,不然這麽一只小小的蝼蟻,就算跑得再快,還能快得過他的劍?現在子雲山不得不随着大隊伍一路前行,甚至都無法跟上林師兄等人的腳步。

遠遠看到那座火毒城,子雲山面色之中竟也閃過一絲猶豫。

雲劍山和火毒宮在夏國的仙道門派之中,一個第一,一個第二,向來勢成水火,彼此之間有着數百年的恩怨糾纏,任何雲劍山的弟子都不會輕易踏入火毒神宮的地盤,就如同火毒神宮的弟子不會踏足雲劍山一樣。

當然,私底下,雲劍山和火毒神宮彼此之間互相惡心對方的事情數不勝數。

數百年鑄就的仇恨,根本無法化解。

如他這般帶着上千雲劍山弟子進入火毒神宮的地盤的事情,上一次發生還是一百年前,一個不小心,恐怕就是兩派之間的火并,不知道要死掉多少人才能再次偃旗息鼓。

但子雲山認定方蕩是火毒神宮派來刺殺子泥盜走千葉盲草劍的,總之,子雲山絕對不相信一個區區的蛻皮修士能夠殺得了子泥!

你做出一我做十五。

按照雲劍山的規矩,來而不往非禮也,你殺我一人,我就屠你一城,更重要的是,千葉盲草劍流落在那裏都成,就是絕對不能落在火毒仙宮手中,雲劍山的劍,一把都不能落在火毒仙宮之中,這是雲劍山歷來的規矩!

所以子雲山略微猶豫了一下後,便無所顧忌的道:“殺了那雜種,奪回千葉盲草劍,再回門中!”

雲劍山弟子上上下下同仇敵忾,得了命令之後,氣勢高漲,若是叫他們在這個時候撤回雲劍山,他們非得被郁悶死不可。

尤其是緊追在方蕩身後的林師兄等人,更是拼盡全力加速。

林師兄很清楚,他必須要想辦法,在驚動了火毒仙宮之前解決掉方蕩,奪回千葉盲草劍,然後,迅速撤離,這樣是最安全的辦法。

現在他們就是要和時間賽跑,林師兄此時完全不留半點力氣的狂奔,務求在最短的時間內,用最快的速度來抓住方蕩,奪回千葉盲草劍。

看到那片再熟悉不過的松軟大地,方蕩疲憊得有些渾濁的眼睛都開始再次放光起來,口中的奇毒內丹猛的轉動起來,不住的叩擊方蕩的牙齒,顯然奇毒內丹也非常歡快。

方蕩腳底下的地面幾乎一下就變得松軟起來,方蕩一邊狂奔一邊低頭,從地上抓起一把藥渣,直接往嘴巴裏面塞。

爛毒灘地上的藥渣都有毒性,可以幫助方蕩恢複體力,到了這裏,方蕩等于到了一個遍地都是食物的地方,爛毒灘地上的惡臭氣味熟悉親切得叫方蕩想要在地上打滾。

以前的方蕩總是想要離開爛毒灘地,但現在,方蕩覺得整個世界中,最叫人舒服的就是爛毒灘地了。

方蕩在松軟的爛毒灘地上奔跑的速度竟然比在實地上還要快。

而追到了方蕩身後一裏左右的林師兄眼瞅着方蕩在藥渣上健步如飛,并未覺得這些藥渣土地有什麽特殊之處,要說特殊,就是這裏臭氣熏天。

身形如同點水的燕子一般一步十數米疾馳的林師兄,身形潇灑,猛的拔高身形,加速追趕方蕩,結果他身形下落,一腳踏在松軟的藥渣上,點水的燕子一下就變成了落水的鴨子,噗通一下,整個身子陷入藥渣之中。

緊接着,跟在林師兄身後的數十個持劍弟子如同丢進茅坑中的石頭一樣,一個接一個的陷入爛毒灘地之中。

趁着這個機會,方蕩再次拉開和林師兄等雲劍山弟子之間的距離。

林師兄從藥渣之中拔出身形,渾身上下沾染了惡臭的藥渣,還有一些顏色不明的粘液,惡心至極。

林師兄胸中怒氣騰起,追了方蕩兩天時間,這對于林師兄來說簡直就是人生中的恥辱,是他人生之中最大的污點,此時此刻誰都不能攔住林師兄殺掉方蕩的念頭。

但林師兄就算心中一萬個狠厲在爆炸,再次急追方蕩的時候,速度依舊明顯比之前降低不少。

在這松軟的藥渣上,可以說是一步一陷,林師兄要盡快追上方蕩,就要腳下生力,但一腳踩下去,就是一個深坑,稍稍用力,這松軟的藥渣地面就直接将他的整條腿都給吞了下去。

一時半刻之間林師兄尚不能适應這藥渣鋪就的地面。

不光林師兄不适應,身後趕來的一衆雲劍山弟子們各個不适應,速度比林師兄要慢了不少。

地面松軟難行,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些不知道什麽時候忽然會從地下湧出爆裂的毒氣泡,這種毒氣泡在地下淤積了不知道多少年,翻湧上來後,便嘭的一炸,五顏六色的藥渣翻滾飛舞,比煙火更加燦爛,也比煙火更加震撼人心,因為所有被這毒氣炮籠罩住的存在,全都被腐蝕得骨爛肉糜,相當可怖。

後面追上來的雲劍山大隊伍中的一名弟子,便成了這毒氣泡的犧牲者,被炸得半邊身子都沒了,死得時候嗷嗷亂叫,是雲劍山弟子親自下手才結束了他的痛苦,總之下場可怖。

這使得本來速度就已經降慢下來的雲劍山弟子們現在每一步都走得顧慮重重,速度自然變得更加緩慢。

原本以為自己的徒弟馬上就要追上方蕩了,林師兄等人卻一下陷入了沼澤瀚海般的藥渣灘地之中,使得那小子趁機再次拉開了距離,眼瞅着到手的東西,又如同泥鳅一樣的從指縫中溜走,這使得子雲山的肺都要氣炸了。

心中越想,子雲山越是氣憤,胸中一口灼熱不斷滾動,到了嘴中,又被子雲山惡狠狠地咽了下去。

子泥的音容笑貌此時在子雲山腦海中不斷回蕩,從哇哇出世到牙牙學語,再到蹒跚學步,第一次握劍,第一次耍開一套劍法,等等等等,越想,子雲山越怒!

方蕩若是修為高深,他半個怨字都沒有,都說修仙者長生不老,卻又有多少人知道修仙者往往橫死,在修仙者的世界中,技不如人無話可說。

但殺了他的心肝寶貝的家夥不過是蛻皮層次的武者,一定是這個家夥用了什麽陰損的招數,能夠叫一個蛻皮武者殺死堂堂雲劍山持劍弟子的,只有火毒神宮的陰毒手段。

可以這麽說,子雲山恨的不光是方蕩,他還恨自己,恨自己這個做父親的無能,沒有一眼識破火毒仙宮的詭計。

從而使得自己的愛女死在這樣的家夥手中。

子雲山不惜一切的追殺方蕩,為的是給女兒一個交代,同樣也是在懲罰自己,發洩心中對自己的怨氣。

“師父,十師兄來了!”一個興奮的聲音在子雲山耳邊響起,子雲山雙目陡然一亮,朝着身後望去,就見有一線流光,橫空而來。

子雲山揚聲道:“我徒淩羽,給為師活捉此獠!”

子雲山聲音中飽含怒氣,張口吐出這句話來,子雲山嘴角不由得溢出一道血線來。

天上的那一道流光速度更快,嗖的一下從衆人頭頂上掠過,發出隆隆震響,如同雷鳴。

玄雲劍塔首層中,修為最高的十三劍子常年都在域外磨砺劍道,正常情況下并不在雲劍山中。

林師兄在玄雲劍塔首層的衆弟子中也只能排在第十四位。

在雲劍山中,從來不以年歲排行,而是以修為來排序。

這排行第十的弟子淩羽是子雲山的三徒弟。

淩羽對小師妹最是疼愛,原本他在無盡妖洞邊緣歷練,斬殺妖魔磨砺劍道,驟然得到小師妹被人殺死的消息後,憤怒無比,當即趕回。

淩羽腳下踏着的長劍叫做雷音飄羽劍,能自行飛遁,對于修士來說,有了這把劍如同肋生雙翅,當然,要想駕馭這把劍,需要相等的修為。

“劍發雷音!”

“是劍發雷音,淩羽師兄的修為又進一步,估計至少開啓了三百枚竅穴。”

“啧啧,淩羽師兄當真了不起!照着這個速度,淩羽師兄或許在明年就能踏入肉身劫了,一但熬過劫數,金丹立成,再非凡間人物。”

雲劍山弟子們大喜過望。

能夠劍發雷音,這種境界距離子雲山也差不了多少了。

子雲山成為首層劍首,并不完全是因為他修為最高,而是他修為達到了練氣層次的頂峰,但潛力卻已經用的七七八八,很難在修為上更進一步。

畢竟子雲山的歲數已經不小,就算能夠丹成也不會再有什麽大發展了。

真正驚采絕豔的弟子,是不會被牽絆在門派的瑣事中的,這些精英之中的精英,往往都被撒出去,在無盡妖洞,嗜血蠻國甚至是九域龍宮邊緣歷練,掙紮求存,以争取早日突破,更上一層樓。

淩羽如同刺透穹蒼的一把瀝血古劍,朝着爛毒灘地上的那個黑點急急刺去,在這把劍前,一切障礙都不存在,這把劍只有一個目标,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就在此時,高山上的火毒城中響起一聲悶哼。

“雲劍山的殺才好大的膽子,敢來我火毒城搗亂,當我洪正王是吃屎的麽?”

這句話言語粗俗,卻飽含無邊霸氣,整個爛毒灘地都随着這聲音在晃動,天空中的雲彩都被這聲音震散。

空中那一道流光的飛行軌跡瞬間變得曲折起來,與此同時,火毒城下的大山上一道鋼鐵大門開啓,從中如同潮水般奔湧出上百頭怪獸,這些怪獸後背上綁着馬鞍,一個個黑甲劍戟軍士端坐其上,踏地如雷,朝着方蕩和淩羽猛沖過去。

火毒城的城牆上,此時也站滿了一個個精壯漢子,吱嘎嘎的拉動一個個巨弩,将弩、箭上弦,不斷調整箭尖,正對着空中的淩羽師兄。

“放!”巨弩旁邊的持旗軍士猛的揮舞手中的彩旗,當即有如同小樹般粗細的巨弩破空而出,如龍出閘,發出驟烈的尖嘯直奔淩羽。

淩羽在空中身形晃動不穩,此時那巨弩襲來,不吝于雪上加霜。

這巨弩粗大有力,弩尖鋒銳無比,能洞破城牆,威力極大。

淩羽距離方蕩此時只有不到百米而已,但這百米,哪怕是淩羽都一樣無法橫渡。

淩羽是一個面目英俊,身材俊朗的大好少年,十八歲的年紀有現在的修為,絕對是人中之龍,年輕一代之中的佼佼者。

弩尖旋轉着發出刺破空氣般的烈響,弩、箭已經到了淩羽眼前,距離淩羽不過一米遠。

這個距離,以淩羽向前急沖的速度加上巨弩從高山上居高臨下的射下,疾馳而來的速度,幾乎等于兩者已經撞在了一起,淩羽被刺個窟窿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巨弩臨頭,淩羽的目光卻沒有看那巨弩,而是深深地看了眼在前面如同螞蟻一般拼命逃竄的方蕩一眼。

淩羽深吸一口氣,似乎要将胸中的澎湃怒火生生咽下去。

“出劍!”

淩羽一聲輕喝。

叮的一聲叫人牙酸般的巨響,那巨弩在淩羽身前被直接斬為兩截,從中破開,如同被劈開的柴禾一樣。

而淩羽急速前沖的身形終究再也無能為力,被巨弩攜帶的巨大力量撞擊得倒飛出去。

淩羽在空中如同燕子一般輕巧轉折,劍發雷音,再次朝着方蕩疾馳而去,此時又有一根巨大的弩、箭從高山中怒吼着俯沖下來。

淩羽距離方蕩依舊只有百米,再次被這弩、箭攔住。

破弩、箭,淩羽轉身再追。

弩、箭再來,淩羽再破!

地面上留下一根根被劈成兩半的金屬弩、箭,如同被伐倒劈開的小樹一般,跌入爛毒灘地的藥渣中後,便一下沉了下去。

淩羽先後破了八根弩、箭,當他再次追到方蕩身後的時候,遠處上百怪獸馱着的黑甲劍戟軍士呼嘯着沖了過來,如同一道堤壩一般,更像是一雙手,直接将方蕩收攏在身後,牢牢保護住。

淩羽動作絲毫未停,如同一把長劍,刺入黑甲劍戟軍士隊伍中,橫生殺戮,頃刻間血如雨落,淩羽如同一把推子在推頭發一樣,所過之處,頭發紛紛傾倒在地。

劍如霜寒,人命如草芥。

淩羽如同筆直的箭頭直刺方蕩,似乎那些黑甲劍戟軍士完全不存在一樣。

一劍在手,天地無物!

嗡的一聲,三根弩、箭并排來襲,淩羽目中幾乎噴出火來,他距離方蕩又只剩下百米而已,卻不得不再次止步。

這百米距離,好似一個魔咒,使得淩羽次次只差那麽一點點,就能擊殺方蕩。

叮的一聲,三根弩、箭被斬為六段,淩羽的身形這一次如同斷線的風筝一般,急速倒飛出去。

此時數百黑甲劍戟軍士已經完成隊列,将方蕩團團包圍在其中。

單獨的黑甲劍戟軍士拿出來,一百個也不是淩羽一個的對手,但若是黑甲劍戟軍士完成了隊列,擺下軍陣,威力便十倍百倍的成長。

這些黑甲劍戟軍士們當然無法追殺飛來飛去的淩羽,但淩羽想要突破黑甲劍戟軍士的防守外殼,也絕對不容易,甚至付出一定的代價都未必能夠成功。

至此,淩羽終于停了下來,腳踏雷鳴,懸在空中。

有淩羽淩空在此,駕馭上百頭怪獸的黑甲劍戟軍士竟然不敢亂動,更不敢撤退,只能如同鋼甲長城一般守衛着方蕩。

淩羽身後滾滾的雲劍山弟子沖了過來。

“雲劍山的狗東西,跑到我火毒城來撒野,藐視我洪正王無所謂,你們竟然連火毒神宮也不放在眼中了?就不怕神宮弟子降凡,叫這爛毒灘地變成你們的墳墓?”

第 64 章 回家

“我絕對不會告訴你那千刀萬剮的家夥去那裏了!”母蛇蠍瞪着眼睛惡狠狠地說道,似乎方蕩做下了多麽叫人痛惡的事情一樣。

兩女詫異的望向母蛇蠍,娘怎麽能說救命恩人是殺千刀的?但兩女随即就明白過來,心中暗叫娘親了不起,這種言語是一種試探,可以很容易試探出這些家夥和恩人之間的關系。

林師兄聞言非但不惱,臉上還露出一絲喜色,他們沿着子雲山以竅穴之中的真氣催動的那一道米粒光珠的指示一路追到這座山下,可惜,劍首子雲山竅穴真氣的力量只能支撐光珠飛到這裏,尚未進山,光珠便已經迸碎,他們只能上山找人。

老實說,即便是林師兄都已經開始有些絕望了。

他們雖然有上千人,但要想将一座大山翻個底朝天,根本不可能,只要方蕩随便找個山溝鑽進去,他們找上一個月都未必能夠将方蕩找出來。

沒想到竟然在這裏峰回路轉,找到了關于方蕩的消息。

林師兄當即棄了兩女,看向母蛇蠍道:“你見過他?”

母蛇蠍對修仙者沒有半點好感,冷哼一聲道:“那該死的混蛋搶走了我們僅有的幾顆十草丹,還險些将我掐死,你說我見沒見過他。”

林師兄眯眼看向母蛇蠍的脖子,果然被掐得凹陷下去,現在還有青紫色的勒痕,若是再用一點力,母蛇蠍的脖子怕是都要被掐斷了,對方下手的力度果然不輕。

林師兄當即問道:“他往哪裏去了?”

母蛇蠍将額頭一揚,一副打死我也不說的模樣。

林師兄身後的一名雲劍山弟子開口道:“快說,我們追上去将他切成十幾塊,你難道還不高興?”

母蛇蠍心中一禀,臉上卻露出驚訝的神情問道:“你們真的要殺他?好好好,我就等着他死!”母蛇蠍咬牙切齒的說着,然後面不改色的朝着鐘武他們上山時的道路一指,“他從這個方向下山了。”

林師兄雙目微微眯了眯,随後扭頭道:“東鼎,你帶人去另外一條路下山,追出五十裏,若是找不到什麽蛛絲馬跡就調轉回來找我們!”

林師兄的話叫丁家姐妹心中不由得一緊,這些修仙者一個個比猴子還要精明,要想騙了他們,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要下山無外乎只有這麽兩條路,不是這條就是那條,分兵兩路總有一路不會撲空。

丁家姐妹原本對于方蕩沒什麽太多的想法,只是将其當成是一個身上懷有異寶能夠給娘親治病的家夥,或者說,丁家姐妹将方蕩當成是一味藥材,一枚丹藥,但在方蕩抽走了母蛇蠍身上的一身血毒,頭也不回的離開後,兩女覺得,方蕩那光着屁股的背影,是最帥氣,最坦蕩的,她們姐妹本來接觸的男子就非常少,那些拼命湊過來的,都是鐘武邊丁還有林掌櫃之類的貨色,突然有方蕩這麽一個眼神清澈的家夥闖進來,使得她們兩個一下就覺得方蕩與衆不同。

現在方蕩是她們的救命恩人,她們無論如何都要維護方蕩,當然,眼前這些袱劍修仙者也是她們的救命恩人,她們萬萬不希望兩個恩人打起來。

丁苦兒猶豫了下,開口問道:“這位仙長,請問你們和那個該死的混賬家夥有什麽仇恨?若你們真的找到他,能不能幫我們将他奪走的十草丹要回來?我們母女三人終日辛苦,數年時間才攢下了幾顆十草丹……”

林師兄淡淡的道:“若我們碰到那個狗東西,必定會将其抽筋扒皮,他搶走了你們幾顆十草丹?”

丁苦兒不敢猶豫,直接道:“七枚,這是我們娘仨準備用來過冬的。”

林師兄手掌一翻,丢出十顆十草丹,丁苦兒的手随即如同被人抓住一樣,憑空被拉起來,那十顆十草丹如同長了眼睛一樣,滴滴答答的落在丁苦兒手中。

丁苦兒不由得一愣,她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修仙者竟然如此大方,直接給了她十顆十草丹。十顆十草丹在她們眼中足夠她們母女過上大半年的日子,這對于凡人來說不吝于是一筆巨財,但對于林師兄這樣的修士來說,或許根本算不得什麽。

母蛇蠍每每和丁苦兒還有丁酸兒說起修仙者的時候,都是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所以在丁苦兒還有丁酸兒心中也将修仙者當成是妖魔鬼怪,醜陋可憎,也正是因為如此,雖然林師兄等雲劍山的弟子也救了她們,她們依舊還是偏向于方蕩。

看着丁苦兒的手接過十草丹,林師兄卻忽然眯了眯眼,一伸手直接将丁苦兒的手掌給抓了過來,放在眼前觀瞧。

丁苦兒什麽時候被人抓過手?當即大吃一驚,連忙想要将手抽回來,卻不料,不知道林師兄用了什麽手段,她渾身上下竟然完全不能動彈,這種感覺和被麻冥鼠咬了一口的感覺差不多,但比那個時候更加無助,更加無法反抗。

丁苦兒旁邊的丁酸兒本來還覺得這個林師兄是個大好人,卻不料林師兄忽然就抓住了姐姐的手不放,心中大急,大叫道:“你要幹什麽?放開我姐姐。”

林師兄只是看了丁苦兒的手一眼,哪怕他看得仔細,對于常人來說,也不過就是瞅了一眼的時間罷了。

林師兄抓住丁苦兒的手捏了捏,捏得丁苦兒額頭上冷汗滾滾,痛入骨髓,好在I林師兄随即就放開了丁苦兒的手,不然帝國苦兒的手非得被捏斷不可。

不過,林師兄轉身又将丁酸兒的手抓住,同樣上下打量一番,捏了幾下。

丁酸兒、丁苦兒兩個羞憤交加,卻不敢發作,畢竟她們身後還有娘親在,她們不能拼命,不然娘親死活誰來管?另外,兩女并不完全有被林師兄調戲的感覺,因為他們沒有在林師兄眼神中表情上看到任何淫、蕩不堪的神情,相反,林師兄非常專注,不含任何雜念。

林師兄看了丁氏姐妹後,點了點頭道:“根骨不錯,手指修長,指根纏中有勁,你們兩個姐妹是練劍的材料,從今之後,你們就是我雲劍山弟子了。”

林師兄完全不管丁氏姐妹心中怎麽想,自言自語般的給丁氏姐妹安排人生。

丁酸兒、丁苦兒兩姐妹當即便愣住了。

“什麽?”

林師兄淡淡的,又不容置疑的道:“從今之後,你們是我經劍門弟子,我就是你們的師父,跪下磕頭,我還有事,沒時間耽擱。”

兩女呆呆的,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這對她們來說絕對是一個天大的機緣,天底下誰不知道一入仙門就是天地之別,人生從此大不相同?哪怕只是成為修仙門派的外圍弟子,從此都不必再為吃穿發愁,這對于過慣了窮日子的兩女來說,誘惑力實在是太大了。

丁酸兒無比心動,小聲問道:“我們要帶着娘。”

林師兄看了渾身無力的母蛇蠍一眼,當即一口回絕道:“不行,我雲劍山只有弟子的修煉茅廬,沒有親人的住處,況且,帶着你娘你們兩個如何修行?”

丁苦兒聞言,原本激動的眼神立即平淡下來,在她的眼中,林師兄就算将金山銀山搬到她的面前來也不能将她們的娘換走。

是以,丁苦兒堅定的道:“不,我要照顧娘,我不要去雲劍山。”

丁酸兒也如丁苦兒一般,娘親對于她來說比天都還要大,說話也有了底氣,不似方才那般聲若蚊蠅,直接道:“對,我們要照顧娘,那裏都不去。”

母蛇蠍站在兩人身後,眼神之中滿滿的暖意,她這輩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在雪夜之中撿了這兩個孩子,每每想到那兩雙絕望無助的眼神,母蛇蠍就總是覺得自己要多疼愛她們姐倆幾分,不過現在,這一對姐倆來疼愛她了。

母蛇蠍雖然讨厭修仙者,但若是兩個女兒能夠成為修仙者,母蛇蠍是絕對不會有任何不滿的,因為那是另外一種生活,另外一種精彩,母蛇蠍哪怕現在就死掉,也不能拖累兩個女兒。

所以母蛇蠍張口準備勸說。

不過,此時四周忽然傳來笑聲,原本一個個怒氣沖沖的雲劍山弟子們大部分都在笑,搖頭輕笑。

丁苦兒拒絕的話說出來,原本還以為雲劍山弟子們會勃然大怒,怎麽都沒有料到他們竟然會笑,笑得丁苦兒還有丁酸兒有些無措。

站在丁苦兒面前的林師兄也輕輕搖頭,随後雙目微微一張,冷光四射:“丫頭,沒聽說過一句話吧?天底下沒有誰能夠拒絕雲劍山,不論是善意,還是惡意。”

林師兄說着伸手隔空在兩女身上一點,兩女當即軟到在地,瞬間喪失一切感知。

林師兄身後走上來兩個女弟子,将兩女扶起,然後一行人徑直按照母蛇蠍所指點的方位追下山去。

林師兄并未立即前行,而是看了母蛇蠍一眼,淡淡的問道:“可好?”

母蛇蠍神情複雜的重重點頭。

“從今之後,你和她們再無半點關聯!”

林師兄伸手從懷中取出一顆散發着珠光的丹藥來,手指一彈,丹藥直接撞入母蛇蠍的身軀中,母蛇蠍當即昏死過去。

當母蛇蠍醒轉過來的時候,漫天星鬥。

“苦兒、酸兒……娘渴了……以後娘只能自己給自己倒水了……”

念叨着兩人的名字,躺在地上嘴唇幹裂的母蛇蠍淚流滿面。

母親的孩子被人生生搶走,那種感覺,如何形容?痛不欲生,撕心裂肺,都不足以形容其中的萬一。

母蛇蠍感到自己身上多了不少力氣,皮膚也開始有了彈性,不再是之前那般皺巴巴的一團。

顯然林師兄臨走之前,彈出的那顆丹珠能夠滋養肉身,祛病除害,這樣的丹珠凡人可着實不容易得到,尤其是這種能夠強身健體祛病除害的,遠比劇毒值錢,畢竟有些人要別人死,還需要琢磨一下價錢,但若是有辦法能夠叫自己更好的活下去,大多數人都是不惜代價的。

但母蛇蠍寧願不要這顆丹珠,不要恢複強壯的身體,因為她很清楚,林師兄給的這顆丹珠并非那麽簡單,而是要用這一顆丹珠買走了她的兩個女兒,換言之,這丹珠是賣女兒得到的。

母蛇蠍心中疼痛得無法忍耐,臉上卻洋溢着燦爛的笑容。

成為修仙者,遠比守着她這麽一個老婆子要強上百倍,她心痛,她大笑,她流淚,她欣慰,荒山之中,瀑布隆隆作響,母蛇蠍又哭又笑……

雲劍山弟子從來都任性而為。

他們輕易的殺人救人,踩死螞蟻般的将活人踏成肉泥,救了丁家三口,如同菩薩降世。

但轉眼間,他們就輕易的将丁家姐妹從母蛇蠍手中搶走,完全不理會別人心中所想,比強盜還要霸道。

修仙者心中本就沒有那麽多的條條框框。

為何修仙?圖個自在而已!

這是大部分修仙者的初衷,不過不少修仙者早就忘記這個初衷了。

……

“去通知林師兄!那家夥從這裏走了。”借着月色,東鼎彎着腰從地上撿起一跟被斬斷了的草梗來,雙目放光,開口說道。

他們已經在這條道路上耽誤了整整兩個時辰的時間,畢竟在山林中尋找一個人的行跡,實在是太耗費時間了。

天都黑透了,東鼎本來已經準備放棄,去和林師兄彙合。

沒想到事情總是在絕望處峰回路轉,竟然還真的被他找到了那個卑劣的混賬的地址。

一朵燦爛的煙花在山巅上綻放,內中一道道的銀色小劍四處飛舞,

數百毫無頭緒,依舊還在山腳下尋找方蕩的蹤跡的雲劍山弟子,此時驟然感到天光大亮,立即齊刷刷的猛然扭頭。

林師兄雙目光芒猛的一凝,當即帶着數百雲劍山弟子,朝着煙花炸開的方向疾馳過去。

山下一名閉目陽神的老者陡然張開雙目,花白的眉毛之中凝聚着一縷煞氣,随後,老者彈袍站起,卻微微晃了晃,老者前後噴了數百口精血,又調用竅穴之中的真氣,同時狂奔百裏,消耗顯然太大。

不過老者咬了咬他,邁步如飛,身形如劍疾馳……

拼了命,他也要弄死那個該死的家夥,殺女之仇,奪劍之恨,他就算為此陪上一條性命也在所不惜,雖然那個家夥的爛命和他的命比較起來,天差地別,不可同日而語。但

……

“哇,這個好漂亮啊!”方蕩正摸着黑一路往火毒城的方向走去,猛然感到天地一白,驚訝的扭頭看到身後的那朵煙花,眼中滿是新奇。

不過他腦中驟然響起警報般的尖叫:“糟了,那是雲劍山弟子彼此聯絡的信號,他們就在那座山上,他們馬上就要來抓你了,快跑,快跑,快跑,有多快跑多快……”

方蕩當然明白被雲劍山弟子追上的後果是什麽,當即邁步狂奔,這是在逃命。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方蕩感覺自己的肺葉都燃燒起來了,在他身後數裏之外,是如同千軍萬馬般的雷鳴聲。

整整兩天了,方蕩一路狂奔,一刻都不曾停歇,并且速度一點都沒有變慢。

對于方蕩來說,身後的那馬踏雷鳴般的聲音就是催命符,什麽時候,這聲音到了他身後,什麽時候,就是他方蕩的死期。

也就是方蕩,換成別人,早就已經脫力昏死在地上了。

八顆回生丹将方蕩的身軀塑造得遠超常人,耐力更是驚人的強大,在蒺藜缸中方蕩就表現出了自己強大的耐力。

而吃得飽飽的奇毒內丹,此時也在方蕩嘴中顫動不休,不斷的吐出力量灌注進方蕩的身軀之中,使得方蕩能夠一連狂奔兩天的時間。

奇毒內丹成為方蕩不斷驅動自己向前的動力。

但即便如此,雲劍山弟子和方蕩之間的距離一直都在飛快的拉近,最初方蕩和雲劍山弟子之間的距離至少有七八十裏山路,畢竟雲劍山弟子在山下尋找方蕩的行蹤下落就用了數個時辰。

後來雲劍山弟子在方蕩的小手段下,追錯了方向,使得他們和方蕩之間的距離一下拉開到了上百裏,但這個距離在以一天三、四十裏的速度彼此拉近。

當雲劍山弟子出現在方蕩身後三十裏外的時候,方蕩的任何手段,任何計謀都不管用了。根本不可能再制造假象,迷惑雲劍山弟子了,現在的方蕩,就只能玩命的向前跑。

一路追着方蕩的雲劍山弟子其實也咋舌不已,若不是親眼所見,他們簡直不敢相信世界上還有如此耐力的剛剛特如淬血層次的武者。

可惜的是,子雲山消耗太大了,現在已經施展不出禦劍縱橫的手段了,不然,禦劍疾走,十裏之外,取方蕩人頭,并不是難事。

林師兄修為最高,遠遠超出了身後的一衆雲劍山弟子,和方蕩之間的距離只有不到三、四裏,這樣的距離,對于林師兄來說,已經将方蕩手到擒來了。

方蕩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堅持下去了,疲憊感不斷充斥他的大腦,林師兄的劍似乎也已經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冷嗖嗖的只要輕輕一抹,他就将人頭落地。

方蕩甚至生出一種在劫難逃的感覺來。

就在此時,方蕩眼中,遠處的地平線上,陡然出現了一座大山,大山山頂被塵埃遮掩,看上去灰騰騰的,在山巅上,有一朵紅雲不斷躍動着、

方蕩心中一陣狂喜,火毒城!

随後出現在方蕩腳下的是松軟的爛毒灘地。

對于方蕩來說,他回家了!

爛毒灘地就是他的家。

爛毒灘地,是他方蕩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