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6 章 龜老

珍寶閣中的小二正在用撣子彈掃屋中的櫃臺。

這珍寶閣看上眼的寶物才會收,收一件寶物就送去龍宮一件,所以寬大奢華的空間裏,光禿禿的,貨架上也是空空的,只有一個散發着淡淡光暈的戒指被放在空蕩蕩的貨架上,約莫是剛剛收上來的,尚未送走。

方蕩境界有限,眼界也有限,看不出那戒指的特殊之處,不過能被龍族收藏,應該不是一般的物件兒。

小二一看就不是人,雖然這小二也有着人的面孔,身材也極為酷似,但那張僵硬的猶如甲殼般的面孔還是證明他不是人。

這小二架子非常大,聽到有人進屋,也不去招呼,繼續在那裏鏽花般的彈掃看上去點滴灰塵都沒有的櫃臺,眼皮都不擡一下。

豪九臉上露出笑容來,熱絡的道:“小二哥,我這次給你送寶來了。”

小二擡擡眼皮看了豪九一眼,又看了一眼豪九身後跟着的方蕩,随後撇了撇嘴,用聽起來格外別扭生硬的語音說道:“你也有什麽東西?”

豪九看了一眼身後的方蕩,幹咳一聲道:“掌櫃在麽?”

正在撣掃櫃臺的小二顯見是非常不耐煩,嘴巴忽然裂開,一直開裂到了耳際,露出內中一排鋒利細碎的魚齒,臉蛋上也出現四道腮裂,一雙眼睛也從眼眶之中突出許多,發出次哈聲響,看上去格外兇殘猙獰。

不過此時屋內傳來一聲幹咳,“叫他進來吧,這次沒有好東西的話,直接将他的金丹取走,這腌臜貨做不成大菜,做盤宵夜小點還是不錯的。”

小二收了一張猙獰面容,繼續專注的撣子撣掃桌面,在他眼中桌面上似乎有着永遠掃不完的灰塵似地。

豪九籲了口氣,低頭對方蕩道:“一會千萬別亂說話。”

說完豪九就帶着方蕩,挑開布簾,進了櫃臺後面的房間。

這是一座茶室,內中一張寬榻上面坐着一個光頭駝背的老者,老者身子很小,約莫只有一米三左右,再加上他駝背如碗,就越發顯得人小枯幹,潔白如雪的胡須在下巴上紮了一個小辮,看上去相當搞笑。

老頭瘦小的堆坐在寬大的茶桌前,相對于周圍的家具,這老頭看上去實在是相當迷你,叫人有種抓回去當寵物養的沖動。

方蕩抽了抽鼻子,對于茶方蕩還是有些了解,畢竟他的一衆祖宗們天天喝茶,全靠茶香來維持自己的神魂不滅,方蕩自從天下無敵後,曾經專門耗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在凡間四處搜刮名茶,一衆祖宗沒少告訴方蕩什麽樣的茶好,什麽樣的茶香,什麽樣的茶對他們的神魂有好處,弘光帝也沒少送茶來,所以方蕩對茶的了解是在潛移默化下完成的。

方蕩現在都有個遺憾,一衆祖宗一直都沒有将關于書房的秘密告訴他,當初方蕩一直都在潛心修行,閉門不出,也不着急問,結果沒想到忽然就成就了元嬰,想問都來不及了,現在看來,要想知道書房的秘密,方蕩還得想辦法回到三濁世,或者進入奇毒內丹去問爹娘才成了,可惜,爹娘恐怕也不一定知道。

方蕩正在心中琢磨,猛的瞳孔一縮,他感到一股力量轟的一下朝他襲來。

似乎此刻他變成了一個蘋果,而那股力量就像是一把刀,要将他一切兩半。

不過,這種力量切割的不是他的肉身,這是一種神念探查,這神念相當強大,正要強行剖析方蕩,将方蕩的一切看個真切明白。

這對于丹士來說,是極不禮貌,并且飽含敵意的探查,平級修士如此觀瞧的話,那九成九都會引來一場生死搏殺。

方蕩當然不想叫對方看穿自己的一切,偏偏這老者的神念強大得無邊無際,方蕩在這切割之力下毫無抵抗能力,方蕩也不想将奇毒內丹暴露出來,所以,方蕩選擇了退。

一退再退,方蕩想要退出這間茶室,不過茶室那輕飄飄的布簾此時卻好似金鐵一般方蕩後背撞在上面,布簾紋絲沒動,方蕩卻覺得後背生疼。

随後方蕩就覺得一道電光在眼前劈過,将自己一劈兩半。

轟的一炸之後,一切恢複如常。

方蕩知道自己被對方看光了,對方實在是太強大了,方蕩不知道對方究竟有多麽強大,但方蕩知道,對方的實力一定遠超五品玄丹境界,至少方蕩施展奇毒內丹的話,絕對不會這麽強,這種感覺就像是被那枯瘦老者按在地上打了一頓一般,毫無還手之力。

駝背老頭此時瞪着一雙圓滾滾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方蕩,一張臉上滿是錯愕和意外。

豪九在旁邊心情忐忑,緊張的注視着老者的臉上表情。

見老者如此吃驚,豪九不由得露出一絲驚喜的神情來,“龜老,怎麽樣品質還行吧?”

龜老震驚的胡子都微微發顫了,一張嘴巴大大的張着,一雙眼睛死死盯着方蕩,脖子卻緩緩扭動,帶動腦袋轉向豪九,随後龜老幹笑一聲道:“不錯,不錯,品質不錯!”

原來豪九所謂的寶物就是他方蕩,方蕩這是遇到了人販子。

方蕩卻似乎對此并不是特別吃驚,這豪九看似豪邁不羁,不知根底的很容易就将豪九當成是一個人物。

方蕩對自己的玄丹比較自信,他偷偷查看過這酒鬼豪九的修為,雖然不方便觀察得太仔細,但方蕩知道豪九的修為頂天也逃不出六品金丹的等級,擁有五品玄丹的方蕩自認為自己随時可以碾壓豪九,才跟着他轉來轉去,同時也是因為在這莫問城有不能殺人的規矩,只不過,方蕩沒想到會突然出現這樣一位龜老。

豪九此時一臉豪氣的走到方蕩面前,拍了方蕩肩膀一下笑道:“兄弟,哥哥我是真想帶你來之前請你大吃一頓,可惜,唉,在這莫問城想要活得下去,着實不容易,不做點什麽,連酒都吃不上,所以你莫要怪我,不過我豪九說話算話,一定請你喝一頓酒。”一邊說,豪九還做出為你的遭遇感到悲痛的神情,看起來真真的一點都不摻假。

見方蕩連聲表情沒有什麽變化,豪九不由得微微錯愕,不過在這龜老面前,他也不怕方蕩會翻出什麽風浪來,豪九看向龜老笑道:“龜老,您看這小子雖然長得一般,但金丹應該還不錯,不知他價值幾何?先結我幾顆雲丹,我買了酒菜與他送行!”

這豪九倒也光棍,說要請方蕩喝酒,還是真的要去沽酒買菜,不過上西樓嘗嘗女金丹丹士的滋味的話語,被豪九自動過濾掉了。

龜老呵呵一笑道:“酒菜我這裏都有,你就不用去買了。”

豪九聞言大喜,這龜老向來吝啬,此時竟然願意出血,顯然是這個家夥金丹品質不錯,貢獻給龍女能夠叫龍女歡愉開心,啧啧,這一次算是撿到寶貝了。

“順子,收了他!”

龜老将手中的茶盞放在唇邊吸溜了一口,外面的小二拿着撣子走了進來,撣子一伸一下就砸在了豪九的肩膀上,一張笑臉的豪九連躲閃都來不及,就被砸中。

小二的撣子看起來輕飄飄的,這一下卻在方蕩耳中炸開一道驚雷,豪九的肩膀直接就被砸塌下去一大塊,将鎖骨都砸斷了,那根看起來輕飄飄的撣子以一種奇怪的方式深深地嵌在豪九的肩膀上。

豪九大驚,連肩膀上的劇痛都顧不上了,“小二哥,你幹什麽?搞錯人了……”

小二那張嘴巴此時再次裂開,臉蛋上的魚鰓大大張開,滿口細碎的獠牙中傳來嘿嘿冷笑:“我看你不順眼很久了。”說着這小二竟然以一種古怪的姿勢猛的一擺動身子,猶如游魚在水中一樣,倏地‘游’到豪九身前,一張嘴巴陡然裂開更大,這一次,這張嘴巴從耳際一直裂開到了後腦勺,咔嘣一聲,一口就将滿臉驚詫不知道怎麽回事的豪九的腦袋囫囵個吞了下去。

方蕩看到這一幕心中震驚,原本以為在這莫問城中,誰都不能殺人,卻沒料到這珍寶閣竟然如此膽大,不光殺人還要吃人!

嘎巴一聲,方蕩能夠聽出這是豪九的腦袋在小二口中生生被壓扁的聲音,繼而咕咚咕咚幾聲,小二喉嚨鼓動幾下,塞得滿滿的嘴巴裏面就恢複原狀了,與此同時,小二的肚子鼓起來一個大包。

小二似乎并不滿意,豪九腦袋的味道顯然并不怎麽樣。

此時豪九沒有腦袋的身軀之中一下鑽出一顆西瓜大小的金丹來。

方蕩此時才知道,這豪九竟然也是甲級金丹,現在一想,甲級金丹丹士竟然如此簡單就被珍寶閣的小二收拾掉,那看起來極不起眼的小二修為該有多高?

方蕩如果用玄丹的修為的話,也能收拾了豪九,但未必如這小二般輕松随意。

還有這個龜老的修為究竟有多高?

豪九的金丹不管不顧朝着房外就跑。

不過,和剛才方蕩的遭遇差不多,豪九的金丹咚的一聲撞在了布簾上,直接被彈了回來。

金丹丢溜溜的亂轉,卻找不到出路,內中傳來豪九驚恐的叫聲:“龜老,龜老,小的做錯了什麽?這家夥我白送給您了,我不要您的報酬了,一顆雲丹都不敢要了,只求龜老開恩,放我一馬。”

龜老淡淡的道:“放你一馬?你已經死了,我也沒辦法放你一馬了。”

豪九莫名其妙的時候,龜老看向方蕩笑道:“耍毒的小兄弟,你說是也不是?”

方蕩聞言嘴唇裂開,憨厚的呵呵一笑,“可惜,我本來想要那顆金丹的,被你攪局了。”

第 395 章 衰人

面對張掌櫃當衆讨債,豪九沒有半點不好意思,也不客氣,大咧咧的當即扭頭問方蕩道:“兄弟有雲丹沒有?借我一萬顆解圍。”

方蕩深深地看了張掌櫃一眼,他方蕩一文不名,要錢還真是分文沒有,所以方蕩當即斷然搖頭。

那張掌櫃一張胖臉一下垮了下來,一臉無奈的道:“九爺,那個……”

豪九一笑,豪氣千雲的道:“菜掌櫃,不就是欠你些許酒錢麽?這樣,我将你隔壁那家酒樓砸了,這樣你就能做獨門買賣了,咱們兩個的欠賬一筆勾銷。”

“我姓張,九爺,您要是将酒錢給我結了,我直接就能用這筆錢将隔壁的館子買下來了。”

豪九微微一愣,随後一臉嚴肅的道:“菜掌櫃,你可不要诳我,我何時欠你這麽多?”

“我姓張,九爺,您每次來都要吃喝至少五十顆雲丹的酒菜,不光天天來,一天您來我這兒至少三回,算下來一年就是五萬四千顆雲丹,八年下來,您欠了我四十三萬八千顆雲丹,我給您摸個零算您四十萬顆雲丹,您老行行好,今天給結了吧。”

豪九皺眉想了想,似乎在思考張掌櫃的話語真假,但片刻後豪九就點了點頭,承認自己确實欠了這麽多,但豪九依舊豪氣千雲,似乎欠債的不是他一樣,哈哈一笑道:“這樣,菜掌櫃,你說,你看誰不順眼,我給你把他綁出莫問城,殺了抵賬如何?”

張掌櫃依舊是一張便秘臉,滿臉為難的道:“我姓張啊,九爺,不如您今天結一半?不,十分之一,四萬顆雲丹也好。小店也好能支撐幾日。”

豪九一張臉拉了下來,揉了揉耳朵罵道:“這也不行那也不成,憑的沒完沒了!”

罵雖罵,罵完豪九掉頭就走了出去,還不忘拉着方蕩一起走。

張掌櫃看了方蕩一眼,搖了搖頭,似乎是惋惜自己沒能從豪九手中要到錢財。

方蕩又看了張掌櫃一眼,沒說話,随後,方蕩跟着豪九走出了飯館。

一位堂堂金丹丹士,被凡人死纏爛打的趕出了酒館,這若是在濁世凡間簡直就是不可思議。別說一位堂堂金丹丹士,就算是一個煉血武者都不可能如此輕易打發掉。

這個豪九還真是好脾氣,換了別的金丹丹士,恐怕得拆了那掌櫃的房子。

當然,或許是因為這裏是莫問城的關系,在這裏普通人和丹士之間的關系相當平等,誰都不比誰低一等,全都站在同樣的高度上。從這一點上看,這莫問城還真是相當有趣。

“兄弟,先和我去一趟賭場,等我贏了,咱們再回來喝酒。”豪九胸有成竹的說道,将酒葫蘆放在唇邊,卻發現內中沒酒了,即便如此,豪九依舊豪氣千雲。

方蕩反正也不知道該去何處轉悠,姑且就将這酒鬼當成向導,走走看看,況且,方蕩也想看看,這個酒鬼究竟想要做什麽,當即方蕩就被酒鬼拽着一路進入財區。

這裏賭場林立,大大小小不下數百家。

大街上門口羅雀,看上去相當荒敗,但只要一進入賭場裏,就是滾滾熱浪撲面而來,吆五喝六的聲音此起彼伏,喧嚣成一團。

所有的人全都擁擠在賭場裏,外面自然就沒有人了。

方蕩對于賭并不熟悉,也不好賭,在方蕩的想法裏,賭這種事情,遠遠沒有直接動手搶來得簡單直接。當然,這也是方蕩對于賭之道并不了解所致。

豪九轉了一圈,剛好有一個眼睛輸得雙目放光的丹士垂頭喪氣的從賭桌上被轟下來,豪九毫不客氣,一屁股就坐了上去。

賭桌上是一副骰子,在賭大小。這是任何賭場中都最流行的賭具。

骰盅上被加持了一道藍幽幽的光芒,方蕩看了一眼,就知道一切目光全都被隔絕在外,想要靠法術觀瞧那是癡心妄想。

來這裏賭錢的大部分都是丹士,若是這點防範都沒有話,豈不是早就賠光了?

就算你修為确實高得達到了了不起的地步,也沒有用,這骰盅上有一層薄薄的禁制,若是強行突破,禁制立時破碎,所有的人就都知道有人做鬼。

方蕩心中不由感到有趣,他在濁世凡間的時候就在易城鬥場收獲不少,沒想到到了這上幽界轉眼間又來到了這麽一處莫問城,進入了這麽一座賭場。

不過,方蕩打定主意光看不動手。這種純憑運氣的賭博方蕩并不喜歡。

豪九坐在賭桌上立時換了一個人一樣,那雙被酒蒙黃的眼睛也清亮起來,伸手從懷中摸出一顆雲丹來直接拍在小上。扯着嗓子叫道:“開!”

那氣勢依舊是豪氣千雲!

不過周圍全是鄙視目光,一顆雲丹是最低賭本,這樣的賭注雖然能上桌,但基本上沒有誰好意思真的拿出一顆雲丹來賭,沒誰丢得起這個人。

方蕩站在豪九身邊都感到那鄙視的眼神将他推了一個跟頭。方蕩不得不退後幾步,和豪九拉開距離。

買定離手,一、二、三,開!

“大!”

豪九的那顆雲丹被收走了。

豪九坐在那裏有些發呆,随後就被哄了下去。

這家夥還真衰啊!

豪九坐在賭場門口,“兄弟,你想不想賺大錢?”豪九忽然扭頭對方蕩說道。

這話有些耳熟,似乎在凡間的賭場之中,方蕩也曾說過類似的話。

方蕩直接搖頭:“沒興趣!”

确實,方蕩不需要錢,在這裏雲丹能夠買酒、買肉、買醉生夢死,甚至是買金丹女丹士,錢可以買這裏的一切,不過,可惜的是,這裏的一切方蕩全都不需要!

無欲則剛,有了**,有了需求,人就下賤了,正如那些被醉生夢死奴役的金丹丹士們,為了一顆醉生夢死叫他們做什麽他們都幹。

方蕩沒需求,所以活得自我,活得純粹!

豪九看了方蕩一眼,眼中似乎有些不解,随後豪九似乎明白了,豪九啧啧兩聲後道:“不成,我和你一見如故,我一定要請你喝酒,來來來,我去做一票大的,回來我不光請你喝酒還要請你上西樓,叫你嘗嘗女丹士的滋味。”

西區是色區,那裏全都是一棟棟的三層、五層的小樓,所以在,莫問城西樓就是妓寨的意思。

老實說,方蕩看着那些鑽進妓寨裏面的金丹修士就覺得反胃,那裏來的半點興趣可言?豪九說着扯着方蕩就走。

方蕩微微皺眉,但被豪九扯着,也就跟着同行。

出了財區,豪九拉着方蕩進入氣區,氣區就是買兇地,是丹士們專門接活兒的地方,在這裏只要有醉生夢死,叫這些丹士做什麽都成。

豪九拉着方蕩來到了一座樓前,這座樓看上去相當豪奢,與四周的建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珍寶閣!

方蕩看着眼熟,随後想起來了,在濁世易城中也有這麽一座珍寶閣,經營者不是人,而是龍族手下的各種水族。

這是龍族的産業。

方蕩再次皺眉,龍族的珍寶閣從來都只進不出,他們是專門給東海龍族們收集各種各樣的新鮮玩意或者是寶物的。

龍族是這個世界上最貪婪的存在,他們喜歡一切珍貴的東西,不管那東西對他們是不是有用,只要他們知道了,他們都想辦法收集起來,這珍寶閣就是龍族收斂寶物的地方。

正因為龍族的貪婪,所以珍寶閣向來只收寶,絕對不會往外出讓。

這豪九拉着他來到珍寶閣,難不成豪九有什麽寶物要變賣?

不過看豪九的模樣,可一點都不像是有什麽寶物在手的樣子。

豪九呵呵笑着,拉着方蕩的袖口走進珍寶閣。

方蕩看了豪九一眼,眯了眯眼,舌尖上挑動了一下奇毒內丹,咯叻一聲吼,方蕩跟着走進了珍寶閣。

珍寶閣中的小二正在用撣子彈掃屋中的櫃臺。

第 394 章 酒鬼豪九

方蕩一腦門子官司,自己好不容易壓下好奇心,不想惹事,只想好好呆呆,仔細想想‘九竅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動靜。’之言,卻沒想到,就在自己馬上就要找到關鍵的時候被生生打斷,還險些就被引入一場漩渦争鬥之中,現在思維被打斷了,那本來已經抓在手中的關鍵,轉瞬溜走,方蕩現在又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說起來,那個女人下手還真是毒辣,動手就要殺人,方蕩此時微微一愣,對了,在莫問城中不是不能殺人麽,那麽那個女子當時在做什麽?

方蕩将那女子的兩枚冰晶放出,這兩枚冰晶當即就想要逃走,不過方蕩早有準備,怎麽能夠叫她們溜之大吉?

方蕩一伸手将兩枚冰晶攏住,仔細觀瞧,這冰晶還真古怪,被方蕩攏住逃不脫,就互相敲擊得叮當作響,顯見是在召喚自己的主人。

不過方蕩以五品玄丹的力量将其控制住,這兩枚冰晶撞擊的聲音根本傳遞不出去。

方蕩因為沒有将這兩枚冰晶煉化,所以暫時不能知道這兩枚冰晶究竟有什麽作用,不過現在細細想來,這兩枚冰晶入腦或許并不會殺死自己,但卻能操控自己,到時候,只要自己走出莫問城,怎麽死還不是女子說了算?

這樣一想,方蕩不禁在心中告誡自己,下次尤其要小心法寶,對于女人更是要小心。

方蕩不是怕這個女子,而是不想節外生枝,惹沒有必要的麻煩。

方蕩随便找了個地方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天剛亮,方蕩就聽到了一陣喧天鑼鼓在遠處響起,着鑼鼓一路走來,歡天喜地,方蕩納悶,他這邊的房間看不到外面的情形,方蕩摸了摸臉,換了一張面孔後,上了房頂,遠遠眺望。

就見那敲鑼打鼓的全都是一個個紙紮人,一個個竹編骨頭紙做的皮,紅仆仆的圓臉蛋,一臉假笑,敲鑼打鼓賣力無比。

在這鑼鼓喧天之中,有一座八匹紙馬拉着的紙紮靈車緩緩行來。

紙片漫天飛舞,猶如下雪了一般。

方蕩大白天看到這一幕就覺得頭皮發麻。

“第一次見仙君出巡吧?”方蕩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方蕩知道這聲音的主人比他晚來片刻,不說感知如何,方蕩的腦後可是還有一雙眼睛的。

“仙君出巡?”方蕩扭頭望去。

在方蕩身後屋瓦上半躺着一個胡子拉碴的丹士,這丹士手中拎着一葫蘆,咕咚咕咚的灌了幾口,一股濃郁的酒香蔓延開來。

方蕩皺眉去看這丹士的眼睑,完全沒有沉迷醉生夢死的黑眼袋,這說明這個家夥至少只是嗜酒。

“一看你就是第一次來莫問城,對了,你該不會是新晉的丹士吧?”那酒鬼男子,沒有直接回到方蕩問題,反道好奇的問了方蕩一個問題。

方蕩并不喜歡別人打聽自己的事情,所以沒有回答。

這酒鬼卻似乎完全沒有這個覺悟,繼續問道:“兄弟,說說看,你是為啥來莫問城?避難的?尋仇的?買兇的?還是貪圖城中金丹女修的美色?”

這些問題問出來本身就犯了大忌,方蕩雙目微微眯起,眼睛卻依舊看着那在大街上蜿蜒而來的紙紮隊伍。

“你的金丹是丙級還是乙級?”那酒鬼絲毫不理會方蕩對自己問題的不理不睬,繼續問道。

此時這房頂上又上來幾個丹士,愛看熱鬧的不光方蕩和酒鬼兩個。

這個問題問到方蕩的痛處上了,方蕩有些後悔了,應該将自己的金丹提升到乙級水準,不然這麽一點點的米粒金丹不露出來還好,一旦露出來,就等于暴露了身份,他的金丹太特殊,太容易辨認了。

對于這個問題,方蕩就更不願意回答了,對于酒鬼徹底無視,方蕩此時将注意都放在了底下敲鑼打鼓的紙紮小人身上。

這些紙紮人一個個真人大小,曲樂軒昂,整個隊伍中沒有一個活人。

從方蕩的角度看下去,還真就有種在看大戲般的感覺,只不過這場大戲看上去叫人毛骨悚然,大白天都能生出一層白毛汗來。

在這些小人簇擁之下八匹紙馬拉着的靈車緩緩行來,靈車也是竹編紙紮,內中有一團靈光,一呼一吸,其餘的方蕩看不真切,方蕩也敢輕易用五賊觀法觀瞧,現在的方蕩已經明白,五賊觀法觀瞧修為高深之輩,對方會立生感應,并且極端排斥,這靈車中的所謂仙君修為絕對不低,一但惹毛了他,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方蕩在這莫問城中還沒有待夠,暫時不想被人攆跑。

此時那酒鬼打了個長長的嗝,四周不少丹士紛紛避開,丹士們的嗅覺本就靈敏,這味道又沖,一個個膈應至極。

方蕩揮袖一掃,酒氣全消,方蕩的位置很好,正好能夠看到街上的全貌,所以方蕩沒動,繼續觀瞧着那如同流水般從街道上湧過去的紙紮小人還有那八馬靈車。

“仙君巡街是什麽意思?”方蕩捏着鼻子開口問道,聲調古怪。

酒鬼雙頰紅潤,見方蕩沒跑,大笑道:“你不怕我的酒氣。”

“收起來吧,那個丹士喝酒還弄得滿身酒氣?”方蕩随意說道。

酒鬼聞言呵呵一笑,大口一張,四周濃郁的酒氣立時被酒鬼收入葫蘆中,空氣立時變得清新起來。

“仙君就是莫問城的管理者,他們受仙宮委派,執掌天罰,誰若是在莫問城中殺人,仙君就會出手,劈死對方。”

方蕩看着那靈車漸漸遠去,對于執掌天罰四個字,他天生就有一種反感,天罰?就算是上幽界的丹士也不能代表天吧?畢竟上幽界之上還有太清界甚至還有道鏡界,動不動就用天罰這樣的詞來壓人,叫人聽着就覺得不爽。

方蕩正在心中琢磨,那胡子拉碴的酒鬼忽然一伸手抓向方蕩的手臂,方蕩微微皺眉,連忙扯手,卻不料這酒鬼速度出乎意料的快,沒有抓住方蕩的手腕卻依舊還是抓住了方蕩的袖子。

酒鬼顯然也有些意外,沒有料到方蕩竟然能躲開自己的一抓。

酒鬼笑得更開,如花一般,晃了晃空空的酒壺,扯着方蕩的袖子拽着方蕩就走,一邊大步走一邊道:“我這人有個壞毛病,就是好為人師,看你是個雛兒,我來給你講講這莫問城中有趣的事兒。不過有個條件,就是你得陪我喝酒。”這酒鬼渾身上下都是疲賴氣息。

方蕩确實沒有在這酒鬼身上感受到什麽惡意,更別說殺機之類的東西了,正好這莫問城對他方蕩來說,就是一個謎,有個人願意給他講開,方蕩是求之不得。

酒鬼拉着方蕩走入一家酒館,酒館掌櫃是個凡人,見到酒鬼來了,當即臉上露出剛吃飽了一堆屎,又看見熱乎乎的屎被端上來的表情,這個表情叫方蕩感到不妙。

“菜掌櫃好酒好菜擺上來,今日我豪九宴客!”酒鬼一臉豪氣的叫喚起來。

“九爺,我姓張,不姓菜,您老在我這吃了八年了,從未給過分文,你看是不是今日結算一些?我這小店兒也不容易。”這張掌櫃跟豪九說話,卻用眼睛看着方蕩,一臉期待,那模樣似乎方蕩能替豪九結賬一樣。

不過方蕩總覺得這掌櫃眼神中有些古怪。

第 393 章 惡女臨門

方蕩隐隐間,似乎悟到了一些什麽,‘九竅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動靜。’這一句在方蕩腦海之中不斷翻騰着。

方蕩覺得有些東西就在手邊,卻滑溜無比,猶如泥鳅,剛剛抓住,就被他出溜一下逃走,怎麽都無法捉到。

好在,天亮之後,方蕩開始看到一些正常的丹士。

這些丹士即便在這不能動手厮殺的莫問城,依舊一臉警惕,他們臉上沒有沉迷于醉生夢死特有的黑眼袋和青白的面色,更多的則是一絲疲憊,還有些彷徨。

這些丹士并未放棄希望,沒有沉迷在醉生夢死中,他們都是那些走投無路的丹士,他們或者在門中犯下大錯,或者得罪了強橫的仇家無路可逃,總之,他們躲藏在莫問城,躲藏在雲中城,他們依舊不斷苦修,等待着走出莫問城的日子,只不過,那日子遙遙無期,沒有盡頭。

方蕩看到他們,終于知道,在這裏,還是有些他想要找的人的。

方蕩跟在這些人身後,換了一茬又一茬,整整一天的時間,終于大概弄明白了,這些丹士們的行為軌跡和那些吸食醉生夢死的丹士們完全不同,彼此之間甚至泾渭分明。

方蕩經常看到丹士彼此之間打招呼,但一整天的時間,卻沒有看到任何一個不吸食醉生夢死的丹士和服食醉生夢死的丹士打招呼。

雙方就像是生活在一起卻永遠不會相交的兩條直線,彼此之間雖然近在咫尺,但永遠都不會有任何交集。

一個屬于黑夜,一個屬于白天,彼此相鄰卻永遠不會同時出現。

這一點叫方蕩感到欣慰。

眼瞅着天色又逐漸黑了下來,酒色財氣四個區域再次活躍起來。

方蕩懶得再看這些醉生夢死的家夥,他知道那些沒有放棄的丹士們基本上都住在幾家客棧中。

物以類聚,方蕩覺得還是那些沒有放棄自己的丹士們更适合他。

方蕩尋了一家就走了進去。

方蕩當然沒有雲丹,但沒有雲丹,和方蕩是不是住店沒有什麽關系。

方蕩以隐身匿跡之法走進去的時候無人發覺,找了間空房方蕩就直接住了進去。

身為丹士,當然不需要睡眠,至少不需要每天都睡,但在這喧嚣的城池中,你就會覺得自己需要一塊寧靜的空間,用來休息,用來和外面的吵鬧切割開來,在房間中,方蕩腦中不斷閃回着昨夜看到的那一幕幕,也就是這莫問城不能殺人,不然方蕩都想要動手宰掉幾個。

怒其不争,恨鐵不成鋼,或許就是這麽個意思。

雖然方蕩與他們素未謀面,但方蕩很清楚他們是如何艱難才進入了上幽界,成為堂堂丹士,他們現在如此堕落,如何對得起當初苦修的自己?

在方蕩躺在床上琢磨着所見所為的時候,隔壁的房門開了,這本來也沒什麽奇怪,丹士進出都是平常事,随後有四五個丹士走進了隔壁房間,彼此寒暄了兩句,似乎還準備了一些酒菜,就在此時隔壁房間忽然之間升起一道屏障,将一起想要延伸進這個房間之中的神念全部隔絕在外。

方蕩的聽覺裏瞬間一片空白,好似耳朵被堵住了一般。

這叫方蕩生出一絲好奇來,如此做法其實在這莫問城中并不稀奇,這種屏障的象征意義更大,表明一種我們有事情要談,誰都不要打擾的意思。

不過方蕩那裏知道這個規矩說法。

對方升起屏障,簡直就像是丢進河裏面的一個魚餌,對于方蕩這種有好奇心的家夥充滿誘惑力。

方蕩初來乍到,最需要的就是各種信息的收集,對于這個世界越了解,方蕩面對這個世界就越從容,這就是方蕩進入莫問城,什麽都不做,先在城中轉圈的緣由所在。

不過,雖然對方升起的屏障對于方蕩有誘惑力,但方蕩卻忍住自己的好奇心,沒有去窺探對方的私密事。

關門說話,肯定沒什麽好事就是。

方蕩剛剛到來,暫且不想節外生枝,況且對方四五丹士并不好招惹。他現在還在琢磨‘九竅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動靜。’這句話,他覺得自己已經觸摸到了一些什麽,就在指邊。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方蕩正覺得自己只差一點點就能抓住其中的關鍵了,隔壁忽然傳來一聲驚呼,“誰?”

随後隔壁就炸開了鍋,原本的屏障也一下消失無蹤。

方蕩成為丹士之後就算躺在床上,周圍房屋的一切依舊全都在眼中呈現,想要看多麽仔細全看方蕩仔細需要看多麽仔細,平時就是個模模糊糊的白色的影子,方蕩一下就察覺到有一道身影從那房間旁邊恍惚出現。

方蕩驚訝于對方的隐形匿跡的水平,他雖然一直都在思考事情,但警惕心卻一直都沒有放松,竟然一直都沒有發現隔壁房間外竟然已經有人潛伏,更不知道那人在房間隔壁潛伏了多久。

如果對方的目标是他而不是隔壁的幾個丹士的話,那可就當真可怕至極。

方蕩正心中一禀的時候,猛的感覺到有什麽東西翻窗進來,方蕩身形一晃,直接從床上鑽到了床底下,悄無聲息。

不過,緊接着,就有一道身影也擠了進來,雙方簡直就是手拉手一起鑽進了床底下。

黑暗之中,方蕩和那身影四目相對,腦袋幾乎和腦袋撞在一起。

方蕩還好些,對面藏身進來的那身影瞪大了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幾乎張口驚呼,一張秀美的面容配上震驚至極的表情,格外賞心悅目。

這竟然是個女子。

就在此時,房外猛的沖進兩個人來。

擠在床下的女子忽然又往裏面擠了擠,床下的空間本就不富裕,那女子簡直直接貼在了方蕩身上。

女子一伸手按在了方蕩的胸口,将方蕩的胸脯和自己的胸脯隔開,同時一雙美麗的眼睛眼神冰冷,內中竟然噴出兩道冰晶,這冰晶鋒利如劍,顯然是成套的法寶,此時刺在方蕩額頭,警告方蕩,若方蕩動一動,就殺了他。

“什麽人?給我滾出來!”外面有聲音炸響。

方蕩眉頭皺起,對面的那張嬌美面容上滿是警告殺機,一雙眼睛死死地瞪着方蕩,驚訝過後滿含嗔意,似乎在責怪方蕩為什麽要藏在床底下。

那懸在方蕩額頭上的鋒銳冰晶甚至開始觸碰方蕩的頭皮,冰寒的氣息侵襲方蕩的大腦。

只要方蕩有任何異動,這麽近的距離下,都将被這個女子刺腦而死,金丹修士,一想到當初那位死在方蕩手中的雄主門丹士,方蕩就覺得要殺死一個丹士實在是太容易了。

就在此時遮擋住床下的床單猛的被一陣風掀起,床下一覽無餘的同時,方蕩就感到一陣靈光将自己和對面幾乎面貼着面的女子給籠罩住,方蕩的注意力不由得被女子耳朵上帶着一對小巧的耳環吸引,正是這一對耳環散發出了陣陣靈光,水波紋般的籠罩住了方蕩和這女子。

方蕩能夠看到房間門口站着兩個身材壯碩的丹士,但那兩個丹士卻似乎看不到他們,目光仔細掃過床下後,就失望的搖頭轉身退出了房間,顯然這一對耳環有着遮蔽隐形的功效。

此時方蕩才感覺到對面的呵氣如蘭,還有那和他緊緊貼在一起的豐腴身軀,甚至那發絲中散逸出來的淡淡香氣,都叫人神迷,尤其是在這床下的狹小空間中,更是憑添一絲绮麗。

不過方蕩還遠遠沒有到被香氣迷惑心竅,被美色遮住眼睛的地步,甚至此時的方蕩頭皮發麻,渾身冰冷。

因為那懸在方蕩額頭上的冰錐猛的刺了下來,近在咫尺,這是想要方蕩的性命,這女子心機還真是深沉,躲過了危險之後就立即下殺手,不留一個活口。

也幸好方蕩沒有被對方迷惑,早有準備,方蕩雙目猛的一紅,雙目之中殺機龍卷猛的顯現出來,方蕩現在已經是金丹境界,不必再如當初在凡間那樣需要先赤化進入準金丹境界,然後才能施展殺機龍卷這樣的手段。

那枚近在咫尺的冰錐一下就被殺機龍卷吞噬下去。

那女子顯然沒有料到自己竟然會這麽近的距離下失手,那兩根冰晶可是她的法寶,法寶對于一個丹士來說作用極大,被人生生将法寶搶走,比搶走了他的老婆也不差什麽。

面目嬌俏的女子心中一驚,略微愣神的一剎那,金光爆閃,女子如中雷擊,被從床下直接砸飛出去,直直撞碎了牆壁被砸飛到了院落之中。

這一下聲勢不小,那兩個找了房間沒有發現的壯碩丹士此時也不過剛剛罵罵咧咧的走出房間而已,甚至被方蕩砸飛出去的女子還比他們兩個出去得更快一些。

其實方蕩完全可以在這個時候運用千葉盲草劍或者揮動人皇尺的力氣再大一點,直接要了這女子的性命,但方蕩沒有這麽做,這當然和憐香惜玉沒什麽關系,方蕩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殺了這個女丹士簡單容易,但如何擺脫外面的兩個丹士,甚至還有旁邊房間中尚未出來的三個丹士,就成問題了,方蕩沒有信心一個對五個,因為方蕩根本不知道那五個丹士究竟是什麽修為,萬一內中有個玄丹修士的話,方蕩恐怕這次就要翻船在這裏了。

所以方蕩沒有要那個女丹士的性命,甚至沒有重傷她,而是将她砸飛出去,吸引兩個丹士的注意力,他好趁機逃走。

其實,方蕩一瞬間的反應裏還有一件事沒有考慮到,那就是在這莫問城,是絕對不允許私鬥互殺的,方蕩若是殺了女丹士,後果異常可怕,丹宮執掌的天罰立時就會降臨,将方蕩劈個死無葬身之地。

說來說去,方蕩還沒有習慣這上幽界的生活。

方蕩分明看見那女子倒飛出去的時候雙目之中噴薄而出的恨意。

不過方蕩卻并不理會,他現在改變了容貌,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轉眼就換張臉,誰還能認識得了他是誰?

趁着兩個丹士和女子鬥在一處,方蕩身形一晃消失無蹤,悄無聲息,不知去向。

這當真是在無事家中坐,惡事卻臨門,“我這是找誰惹誰了?”

第 392 章 不見底的深淵

方蕩感受到身後的震動,卻沒有回頭,他運轉從《陰符經》中‘性有巧拙,可以伏藏’之語中新悟出來的隐形匿跡的手段,無聲無息的離開了火毒仙宮,外面守衛的肯定不會是修為太高的丹士,畢竟方蕩只是一個千年不遇的垃圾金丹丹士,方蕩的手段或許瞞不了玄丹境界的存在,但瞞一瞞守在這裏一整年,每天無聊多少有些懈怠的雄主門丹士還是不成問題。

修行!

在家中修行是為了鞏固根基,現在,方蕩走出家,就是猛獸出閘,出來覓食了!

方蕩沒有在火毒仙宮轉悠,因為這裏距離雄主門太近,萬一暴露了身形,想逃都沒地方逃。曾經被雲劍山舉派追殺的方蕩對于這段經歷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他絕對不想再來一次。

所以,方蕩的目标,是雲中城。

在那裏不是認慫的丹士,就是被逐出門派無處可去的丹士,總之那裏都是被放逐者,在那裏,方蕩殺誰都沒有問題,不必害怕被舉派追殺。

方蕩現在根基弱小,當然不能胡亂結仇。

方蕩一路飛遁,一年的修煉,是的方蕩感到自己飛行的速度變得更快了,周圍的風氣和他融為一體,他飛遁的時候,衣衫甚至只有輕輕地搖擺,也就是說,空氣對于他的阻力極小。

這是一種與天地協動的感覺,就如同魚歸大海。

雲中城有十座,雲中城只是一個統稱,他們其實各自有各自的名字。

距離火毒仙宮最近的一座,叫做莫問城,意思就是莫問出身莫問來歷。

這種地方不受任何門派管理,是丹宮規劃出來的人族丹士最後的避難地。

并且在這裏,不允許有任何私鬥發生,無論丹士犯了什麽滔天大罪,只要進了雲中城,就不許過問,當然,只要他走出雲中城,想怎麽殺他都沒問題。

方蕩要來狩獵,也是指在雲中城外圍轉悠,尋找目标。

因為是三不管的地方,這裏也是黑市交易最興旺的地方。

方蕩知道這個地方和凡間的易城只不過是換個名字而已。

方蕩起家就是在易城,所以方蕩将自己邁出的第一步選擇在雲中城。

和凡間不同,進城是不需要交錢的,任誰都能随意進出。

這莫問城根本沒人會管你,但會有一雙雙如饑似渴的眼睛盯着你。

夜色籠罩,莫問城燈火闌珊,在夜空下與四周的黑暗比較起來,就像是一顆綻放着奪目光色的寶石。

這座莫問城堅固異常,這種堅固感方蕩在火毒仙宮的建築之中曾經感覺到過。

顯然,這莫問城也是被某種力量加持過的,方蕩如果不動用玄丹的話,根本無法破壞這座城池的任何建築。

改變容貌,将自己變成三十多歲一看就不怎麽好招惹的中年男子後,方蕩一走進這座城池就有一種**的氣息撲面而來。

大街上喧嚣熱鬧,一個個吆五喝六,面紅耳熱,大街上到處都能看到走路東倒西歪的家夥。

方蕩抽了抽鼻子,這座莫問城到處都是一種糜爛的氣息,方蕩站在這裏只覺得自己和這裏格格不入,方蕩原本還琢磨着自己不光僅僅是易容了事,還要想辦法泯然衆人,叫人完全不在意自己,但是站在這莫問城的大街上,方蕩才知道自己錯了,他站在這裏,即便什麽都不做,即便一句都不說,也和這裏完全和這裏無法相容,就像是一滴油滴入水中,永遠無法相容。

方蕩用了一個時辰的時間,将整座莫問城走了個遍,大體上知道,這座莫問城被分為酒色財氣四個區域,泾渭分明,酒區酒肆林立,內中都是對于自己完全放棄之後的行屍走肉們在醉生夢死,虛度時光。

除了酒鬼外,方蕩看到不少吞煙吐霧的丹士,最初方蕩還以為他們是在修行某種詭異功法,但後來他才知道,他們在服食一種叫做醉生夢死的丹藥。

這種丹藥吃下去,丹士身上煙氣勃發,滾滾如潮,據說深陷其中的丹士可以體會到天下最绮麗的夢境,在夢境之中,要什麽有什麽,要誰生誰就生,要誰死誰就死。

并且這種丹藥需要以金丹之力才能催發,一般人根本享受不到醉生夢死的美妙之處。

在催發醉生夢死的過程中,丹士的金丹會被污染,服食的次數越多,丹士的金丹越昏濁,并且會逐漸成瘾,最終難以斷絕。

原本有五百年壽元的丹士在醉生夢死的作用下,只有區區一百多年的壽元,每當有丹士身死在醉生夢死中,他們的屍體和金丹就會被丹宮收走。

可嘆這些丹士在濁世之中拼命修行,每一個都是鼎鼎大名的驕傲之輩,好不容易到了上幽界,卻喪失了希望,沉迷于醉生夢死。

而一旦沉迷于醉生夢死,除非道侶兩人都服食,否則相依為命的道侶立即就會一拍兩散。

雙修并非是床底之歡,更是一種金丹與金丹的交流與融合,是一種極為親密的關系,如果只是床底之歡反倒沒什麽影響。

所以只要是沉迷了醉生夢死,哪怕是在上幽界最缺少的女修,共度魚水之歡可以,卻絕對沒有丹士敢與他們結為道侶了,因為她們的金丹污濁,與她們結為道侶,雙修的時候,會連自己的金丹都污濁掉,不光染上醉生夢死的瘾,還從此與大道無緣。

氣區則相對好些,內中也是吸食了醉生夢死的丹士,只不過,這些丹士已經沒有錢財購買醉生夢死了,所以不得不來到氣區出賣自己。

殺一個六品金丹修士能夠換取五顆醉生夢死,殺一個五品玄丹丹士,能夠換取十顆醉生夢死,殺死一個四品藍丹丹士,可以換取二十顆醉生夢死,以此類推,層層翻倍。

一顆醉生夢死可以叫丹士沉溺其中一個月的時間,有許多丹士殺了一個金丹之後就能放松五個月,五個月後再次跑出來接單殺人。

當然他們殺人都不是在莫問城中,目标都在城外,沒有人敢在城中動手。

而雇傭他們的,則是外面的諸多門派,畢竟各派對于這種髒活的需求都很大,又怕沾上腥膻,惹上麻煩,這個時候,來雲中城,找這些不問原因只管殺人的家夥動手,是最好的選擇。

上幽界也有類似于貨幣類的東西,那就是雲丹,這種雲丹被丹宮控制,只有丹宮才産出,所以,無論在上幽界那裏,雲丹的價值都是固定的。

不過,這種雲丹也就在雲中城和那些凡人聚集的城池裏才能體現價值,走出雲中城和凡人城外,修仙者的世界裏更多的交易都是以物易物,用法寶換取法寶,甚至用法寶換取元嬰種子。

什麽東西能換什麽沒有一定之規,完全看雙方如何劃價和一方的需求程度。

在凡人世界和雲中城,雲丹則融入生活的方方面面,十萬雲丹能夠換取一顆醉生夢死。

而一個尋常五口之家,勞作一年大概可以收成千顆雲丹。不吃不喝一百年,能夠攢下一顆醉生夢死。

財區則更加糜爛,這裏到處都是賭場,流連在這裏的都是賭徒,這些賭徒動辄就壓上一顆醉生夢死,為的是搏十顆甚至更多的醉生夢死,當然絕大多數丹士第二天就會紅着一雙眼睛出現在氣區,化身嗜血的猛獸,給他醉生夢死,他什麽都會幹。

而色區,是最叫方蕩心驚的地方。

這個區域到處都是勾欄妓寨,內中甚至還有金丹修士作為頭牌,不少凡人中的大颚,豪擲百萬雲丹,就為品嘗一下金丹女丹士的滋味。

一想到這些女丹士在凡間如何了得,呼風喚雨,再看到她們到了上幽界卻墜落在脂粉欄中,任人漁色,甚至連凡夫俗子只要出夠價錢也能在她們的身體上翻騰一夜,她們還要用自己苦修的身軀來迎合各種特殊需要取悅客人。

方蕩忽然覺得這裏黑暗得伸手不見五指。

這座燈火輝煌徹夜喧嚣的城池就如同深淵之中的一點燭火,非但不會叫人看到光明,反倒越發照亮了四周的黑暗。

這裏刷新了方蕩的底線,看到這裏,他就知道,一個喪失了希望,放棄了未來的人究竟能夠堕落到什麽程度。

怪不得石頭右衛一說起放棄希望的家夥就滿臉鄙視,沉迷在這裏的丹士确實完全不值得同情。

遠處朝陽緩緩升起,金色的光芒普照大地,在這裏陽光遠比在濁世凡間中更明亮,但卻照不亮方蕩心中的黑暗,照不亮這座莫問城的未來,在這裏的都是行屍走肉,一個人,一個丹士,一定要來這座莫問城中看看,看到了這裏,才知道自己如何幸運,看到這裏,才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看到這裏,才更珍惜自己的現在。

方蕩原本還想在這裏尋找一些丹士進入火毒仙宮,但是現在,方蕩完全放棄了這個想法,這樣的一群家夥,就算自願追随他進入火毒仙宮,他也絕對不要。

世界上如果真有垃圾的話,那麽就是眼前這群!方蕩也曾想過在黑暗無人之處弄幾顆金丹存起來,但他們的被醉生夢死污濁的金丹,白給方蕩,方蕩也不要。

朽木無用,至少還能被當成柴禾,他們連做柴禾的資格都沒有。

站在這座燈火通明的城池中,方蕩卻似乎站在了這座城池之上,俯身看到的是一個漆黑的大洞,無盡的深淵和內中數不盡的餓殍。

方蕩隐隐間,似乎悟到了一些什麽,‘九竅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動靜。’

第 391 章 那孫子跑了

天書天地,山河級別的寶貝,在空間類法寶之中也算是頂級了,九命至尊還真是有好東西啊!

方蕩原本還發愁将門派安排在那裏,雖然他也有将門派安排在天書天地之中的想法,但卻不知道是不是可行,現在看來這一切順理成章。

“你剛才說到龍族?龍族在這上幽界什麽地位?”

“龍族?龍族地位特殊,和濁世差不多,龍族是沒落的貴族,他們是天生的驕傲生命,但子嗣延續艱難,記得上次龍族開八龍大典慶祝誕生新的龍族生命的時候,還是一千百年前,或許更久。”

“龍族壽命雖然悠久,但也不過萬載而已,現在龍族越死越多,新生命卻跟不上,龍族滅亡只是時間問題。”

“現在龍族開始四處搜抓人族丹士,據說龍族之中有一個傳說,人族丹士和龍女交、能夠叫龍族誕下龍胎,也不算完全的龍胎,而是人龍,這是龍族用來延續血脈的唯一方法了。”

“數百年來,不知道多少丹士忽然之間就消失了,這樣的丹士不用問,九成九都被龍族抓走了,啧啧,到了龍宮中被龍女們百般折磨,精盡人亡,想想都覺得凄慘。”

方蕩哦了一聲,怪不得他殺了雄主門的丹士對方卻并不懷疑到他身上,原來還有這麽個說法,估計他們以為那不知名的雄主門丹士已經被龍族抓去抽精獻子去了。

“這龍族好殘忍!”方蕩感嘆一聲。

石頭右衛心有戚戚焉的點了點頭:“所以,千萬不要得罪龍族,更不要被龍女看上,見到龍族,最好把自己弄醜點,渾身長瘡的模樣最好。”

方蕩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不過也沒有多想,繼續詢問這一界的風土人情。

一堆石頭和一個人一直說了三天三夜,說得方蕩腦子發脹,石頭右衛閉着眼睛邊打瞌睡邊說話,終于方蕩都覺得反胃了,下令石頭右衛停止。

這石頭右衛在這一界中守門上萬年,知道的事情比一般的丹士要多太多,方蕩、叫他詳細說來,他能說個上百年不停。

方蕩揉了揉臉,得到了更多的資料後,方蕩就可以做出更多的規劃。

看着眼前的滿目瘡痍,方蕩心中感嘆道:“做門主難,做一個光杆司令的門主更難。”

正如之前石頭右衛所說,在這一界要想金丹成長,最快的途徑就是掠奪金丹,占有金丹。

龜縮在着仙宮中不出去,別說三年、三百年方蕩也難有太大的進境。

方蕩決定分幾步來走,一方面他要努力提高修為,三年內車翻雄主門門主,說起來,這實在是沒可能,但對于方蕩來說,沒有努力試過憑什麽去說不可能?當初冷容劍說三年內方蕩成就金丹進入上幽界的時候,方蕩也覺得不可能,最終如何?事在人為!

為不了怎麽辦?

那是後話,首先你得去為!

在這個過程中方蕩要想辦法汲取丹士加入火毒仙宮,等到三年之期一滿,就打包帶走,将整個火毒仙宮送入天書天地中,同時還要想辦法促進紅焰門和問神宮聯合,到時候他遁入他界,坐山觀虎鬥,若是雙方彼此實力相當,或者一方大勝,那麽他就藏起來數百年不冒頭,若兩敗俱傷,他自己實力又有所發展的話,那麽就一舉奪了三派道基。

這些說來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一般的丹士,不,就算是一派掌門恐怕也就只能想想而已,遠沒有方蕩這樣将如此的不切實際的目标當成是一件必須做的事情來運作。

當然現在對于方蕩來說,一切都要從頭開始,從零開始,計劃再好,不腳踏實地也是不成的。

方蕩在仙宮中苦修一年,這一年間,石頭右衛沒有和方蕩說一句話,他親眼看着方蕩幾乎不眠不休的修煉,也親眼看到方蕩那顆米粒金丹毫無變化,石頭右衛都被方蕩這種銳意進取的精神感動了,但看得越多,他越覺得方蕩是在做無用功,一年時光虛度過去,金丹毫無成長,這樣的情況或許方蕩繼續努力百年會有變化,但問題是,方蕩那裏來的那麽漫長的時間?

這一日,石頭右衛終于走到方蕩面前,一臉遺憾惋惜的開口道:“宮主,我很佩服你的毅力和向道之心,但,你做這些都是沒用的,我想辦法送你出去,拼了我的性命,拖住外面守衛的雄主門修士,趁他們不備,總能叫你逃走,你去雲中城吧,安安穩穩的度過後面的人生,有什麽不好的?”

方蕩張開雙目,石頭右衛和他一年不語,一開口還是勸他放棄。

方蕩能夠感受到石頭右衛心中的那片赤誠,方蕩只是一笑,沒有說什麽,就繼續修煉起來。

石頭右衛唉聲嘆氣,心中卻感動不已,方蕩這樣的苦心修行,若上天還不給機會,當真是沒天理了。

石頭右衛做出決定,要助方蕩一臂之力,此時石頭右衛雙目之中神情堅定。

他身上還有一件寶貝,不受門主之規控制,完全由他做主,若說道宮秘藏是仙宮的最後希望,那麽這一件由石頭右衛控制的寶物就是道宮崛起的基石。

一方面是石頭右衛确實被方蕩感動,另外則是因為時間沒有太多了,一年來沒有任何一個火毒仙宮弟子到來,事實上石頭右衛很清楚,就算有新晉的仙宮丹士出現,也應該在半路上就被雄主門碾殺了,他所守衛的根本就是完全沒有希望的孤城,方蕩能夠來到這裏簡直就是一個奇跡,奇跡這東西出現一次,還指望能夠出現第次?

石頭右衛心中其實早就知道,方蕩,是最後的希望,也是唯一的希望!只不過,方蕩的金丹實在是太垃圾了,垃圾到石頭右衛實在不願意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方蕩身上,不過,好在,這個方蕩後來的表現還叫他多少感到滿意。

同時,這件寶物,也是石頭右衛最後的尊嚴,他可以事事都聽從門主的,不得反抗,只能服從,但他知道,他不是一個奴隸,因為他掌握着自己能夠決定的事情,而且是一件對整個門派極為重要的東西。

這件寶物,是他的自由,是他不是尋常物件的區分标志。

不過,當石頭右衛想要交出這件寶物的時候,就是他石頭右衛告別這個世界的時候。

石頭右衛走遍了整個火毒仙宮,他看守了這裏上萬年,比火毒仙宮的任何一個人對這裏的感情更深,也更熟悉這裏的一草一木,他能夠說出那一塊磚是那一個人堆砌的,那一棵樹是那個時候栽種的,是什麽時候破土而出的,然後重新走到了大門口,将石頭左衛的殘破身軀重新擺放好,直到看上去威風凜凜為止。

然後石頭右衛也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挺胸擡頭就如同當初不知道多少門派來這裏看到他們的時候所懷着的敬畏之心一樣,他和左衛驕傲的守衛着仙宮大門。

轟隆一聲,左衛倒塌,右衛卻沒有傷感,而是灑然一笑,道:“老夥計,我這就來找你了!仙宮以後的事情我管不了了,交給那個家夥吧,雖然他根底極差,但總歸是個希望不是,咱們當初說過,永遠都不放棄希望!”

石頭右衛深吸一口氣,昂首挺胸,朝着方蕩的住處走去,每一步都充滿了悲壯,同時又有一種輕松和解脫,他不是放棄,他是在培育希望的種子,這件寶物,能夠幫助方蕩逆轉那可米粒金丹,甚至能夠幫助方蕩的修為突飛猛進,這是仙宮從八荒中獲取的寶貝!

石頭右衛大步走到方蕩修行的房間,攜着濃濃的情懷,和解脫,心中默念着臨別叫方蕩不要放棄努力修行,火毒仙宮就靠他了的話語,推門進入。

然而,等待他的,是空蕩蕩的房間!

石頭右衛一愣,眉頭皺起,方蕩一年來都在房間中苦修,從未走出過一步,怎麽忽然就不見了?

石頭右衛心中生出一種不妥的感覺,他邁步跑遍了整個火毒仙宮,嘶聲大吼呼喚方蕩,卻沒有回音。

從天亮到天黑,終于,石頭右衛确認了,方蕩那孫子跑了,方蕩堅持了一年,終于堅持不下去,跑了。

這種無從着落的感覺,使得石頭右衛渾身上下石頭咯咯爆響,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将仙宮堅硬的地面砸出一個大坑,這是他上萬年來首次破壞這座仙宮。

四周忽然間變得極度的安靜,靜得叫石頭右衛感到窒息,他知道最後的希望泯滅了,他最終注定将死在這一片叫他窒息的寂靜之中,而整個火毒仙宮将一起陪葬。

“那個該死的家夥為什麽不再多堅持一個時辰,一刻鐘也好,該死,該死,枉我被你感動……”

石頭右衛在黑夜之中對天大吼着,他從未如此失望,從未如此覺得這個世界毫無希望可言。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沒有希望,而是給予希望後又将希望無情剝奪……

第 390 章 山河至寶

“我要知道的更詳細!”方蕩喚來右衛直接開口道。

“什麽?更詳細?”石頭右衛一臉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方蕩在問什麽,難道是問他在心中詛咒方蕩吃了那麽多的丹藥腸穿肚爛的事情?

“你所知道的,關于火毒仙宮的一切,關于雄主門的一切,關于整個上幽界的一切,從風土人情到神話傳說,總之,你知道的都告訴我,你不知道的,想辦法查出來告訴我。”

“我沒時間陪你唠嗑!”石頭右衛很想說出這句話,可惜,受到束縛的他只能老老實實的從頭開始講起。

這個故事可就太漫長了,一切都要從古神鄭先開天辟地打造四極八荒開始。

所謂四極是指四個天地,最初世界有濁世凡間、有上幽界、有太清界,還有道鏡界,置于鬼冥世界是後來太清元嬰修士、金丹修士等存在一起自行打造出來的,不算在四極之中。

所謂八荒就是八個懸浮在空中的荒原,那裏被稱為極古遺骸,內中究竟有什麽金丹修士沒有資格知道,據說元嬰修士只要進去能夠出來,就必定會有所收獲,據說內中全都是先天至寶,不過有些時候,一些門派也會組織人手去八荒外圍轉轉,運氣好的話,也能弄到一些先天寶貝。這種寶貝得到一件,只要祭煉得當,就将是鎮派之寶,我火毒仙宮以前也曾耗盡人力在八荒外圍得到過一塊,可惜,祭煉的時候出了差錯,變成了廢品,一代宮主為此郁郁寡歡道心大亂,失去了進軍元嬰的機會。

“這裏也應該有妖族和蠻族吧?”方蕩想起凡間的妖族問道。

“當然有,妖族在吞天巢中,蠻族和我人族共享整個大陸,或許你不知道,在凡間人族和蠻族彼此厮殺,但到了這上幽界,人族和蠻族關系極佳,蠻族雖然粗魯,但信用極佳,你以後見到了蠻族,若是蠻族有什麽地方怠慢了你,你也不必在意,他們沒有壞心,可以這麽說,在上幽界,人族之中,蠻族比人族更受歡迎,很多人寧願和蠻族交朋友也不願意和人族打交道,我就曾經有一個蠻族朋友,可惜早就已經死去了。”

“甚至有不少丹士和蠻族結成道侶,說實話這種事情我是接受不了。”說到這個石頭右衛大搖其頭,一臉我不贊同的表情,好像他一塊石頭真能明白男女之間是怎麽回事似地。

“道侶雙修究竟是怎麽回事?”方蕩此時想起了自己和冷容劍之間的約定。

說起來,他還從未弄清楚為何要結為道侶,只是直覺上覺得冷容劍想要做的,他就應該拒絕。

“道侶雙修是凝聚元嬰的辦法之一,雖然不是唯一的辦法,但也差不多,有些人能夠自生陰陽孕育丹胎,那種異物天地間罕有。”說起來這石頭右衛滿臉猥瑣,也不知道在想什麽龌龊念頭。

“至于道侶雙修,就是以各自的金丹凝聚成一顆元嬰種子,金丹也是有陰陽的,有些道侶一次能夠凝聚出兩顆元嬰種子,有的只能凝聚一顆,雖然凝聚一顆,不過只要有一人能夠成就元嬰,兩人就能同赴太清界。到了太清界自然就會凝聚出一顆元嬰種子來,只是等級稍差,這也是那些有望成為元嬰修士的丹士會有無數其他丹士追逐的原因所在,啧啧,說道這個,還有不少丹士不惜吃丹藥轉變金丹的陰陽屬性,去做同性之修,哎呀呀,誰叫這一界女丹士那麽少。”

方蕩聞言微微一愣,随即臉上神情變得略微扭曲。

“當然,這其中也有異類,一次凝聚出數個元嬰種子,那就發財了,到黑市上,一顆元嬰價值連城,至少可以換十件地級法寶,亦或是一件天級法寶。”

“天級、地級?法寶還有這麽多的明堂?”

石頭右衛舔了舔嘴唇,才發現自己是石頭的根本不需要濕潤嘴唇,理所當然的道:“當然,法寶有天地人三級,天級法寶一般都是門派至尊掌握,地級法寶也得是綠丹丹士才能運用,至于人級法寶就太多了,良莠不齊,有些品質極佳,攻擊力強橫,但有些也就只是比一般的物件強大一點罷了,就這,一件人級法寶也足夠丹士們打破頭了,畢竟有法寶和沒法寶之間差距巨大。”

方蕩點了點頭,心中卻琢磨着自己的人皇尺還有天書天地外加千葉盲草劍和那顆鈴铛究竟是什麽級別。

不過方蕩并不抱太大的希望,從凡間見他們帶來都比較勉強,實力上自然不會太強橫。

“法寶裏面最有用最值錢的,你知道是什麽寶貝麽?”石頭右衛言不由衷的問道,他不想多說,但礙于方蕩的命令,使得他根本就管不着自己的嘴,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得告訴方蕩。

方蕩不用想直接斷言道:“一定是殺伐之寶。”這一界丹士和門派之間争鬥如此激烈,當然是殺伐之寶最值錢。

石頭右衛搖頭道:“錯,在上幽界,最值錢的是空間類法寶,這種法寶最難煉成,只有龍族才有,其實濁世凡間有不少這一類的寶物,只可惜,能夠帶入上幽界的就太少了,空間類法寶最是方便,丹士的金丹雖然也能存物,但內中空間終究逼仄,盛放不了大的器物,尤其是那些經常前往八荒游走的更需要大的空間之寶,不知道有多少門派在八荒邊緣游走的時候,碰到數十米甚至上百米大的先天寶物卻無法帶回,想要敲碎了卻因為寶物太堅硬做不到,只能兩手空空抱憾而歸。”

“這種法寶也分等級,五品叫做方寸,只有方寸空間,跟個荷包似地,四品叫做咫尺,內中自然有數尺見方,三品叫做畝許,這樣的寶貝就不得了了,內中有畝許大小,能盛放許多東西了,二品叫做百裏,啧啧,這種寶貝一般都是鎮派之寶,甚至能夠将丹士帶進去避禍,而一品就相當罕見了,叫做山河,內中江山如畫,疆域萬裏,若是有一件內有山河的法寶,那怕地方小點,其價值也比元嬰種子高得多。畢竟一個元嬰種子只能叫一人成就元嬰,而一件山河法寶,則可以叫一個門派遷入避禍,不知道多少大派在山河法寶之中開疆拓土打造道統。

“如果我火毒仙宮也有這樣一件寶貝的話,今日必不會如此落魄。”石頭右衛惋惜至極的說道。

不知道為什麽,石頭右衛的話方蕩怎麽就聽得這麽舒服捏?

一想到那天書天地中的山川河流,方蕩強忍着才沒有笑出來,上天雖然給了他一個垂死的門派,但卻也給了他兩顆金丹外加一件山河之寶,當然方蕩堅定的認為這些都是自己拿命拼來的,但這個時候不妨安排在上天身上。

石頭右衛看到方蕩神情古怪,一臉的莫名其妙,不知道方蕩為何在那裏搖屁股抖肩膀。估計是寶丹吃多了撐的!

第 389 章 天經手段

這清冷聲音一響起方蕩就覺得不妙,這聲音叫他想起一張臉,一張不食人間煙火的冰冷面孔。

冷容劍!

這家夥竟然找上門來了!

外面那聲音等了片刻,見沒有回音便再次開口道:“方蕩,你欠我雲劍山的,難道你想要賴賬不成?”

方蕩連忙悄聲對石頭力士右衛道:“就說我不在,說你沒聽說過這個人。”

右衛當然不能違抗方蕩的命令,揚聲道:“方蕩說他不在,他還說你沒聽說過這個人!”

方蕩驚詫的看着右衛,右衛那憨厚的石頭臉上擠出一絲愉悅的笑容。

右衛沒有違抗命令。

“方蕩,你不出來也無所謂,反正三年內你已經進入了上幽界凝結了金丹,從現在開始你得還債了,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道侶,我知道火毒仙宮還有三年時間,三年之內,如果你走投無路可以去求我收留,三年之後如果你還能活着,并且活得不錯的話,我就親自将自己送上門來與你雙修!”

“呵呵!”

随着呵呵兩聲,那清冷的聲音消失無蹤,不再響起。

相對于一進入上幽就甲級金丹的冷容劍來說,垃圾級金丹的方蕩和她之間簡直就是白富美和窮矮挫之間的對比。

方蕩用手指按住額頭眉心,他在考慮自己是不是假裝沒有聽見過這句話。

冷容劍最後的那呵呵兩聲實在是叫方蕩感到不妥。

方蕩倒不是因為身份差距才想要推脫,而是一想到和冷容劍結為道侶他就天然排斥,在他心中洪靖才是第一位的,結為道侶也是他和洪靖之間的事情。

随後方蕩就放棄思考這些了,三年,他先想辦法度過眼前這三年再說吧。天底下最難受的事情就是欠債,比欠債還難受的是欠人情債。

方蕩看了一眼心思壞透了的石頭力士右衛,随後邁步走進了仙宮道藏殿。

“沒用的,你以為在這裏閉門造車就能金丹一步步上升麽?沒用,要想金丹快速提升境界,最好的辦法就是吞噬別人的金丹,靠苦修的話,給你一千年你也不可能達到一品赤丹的境界,宮主,你放棄吧!”方蕩身後傳來那破爛石頭的叫聲。

方蕩權當是狗吠!

方蕩走入道藏殿,這裏有一排排的書籍,不過大多數都被損毀,但能被損毀的都不是真正的大道,真正的大道傳承是受到丹宮保護的,誰都損毀不了,正是因為有真正的大道道藏在此,所以道藏殿相對來說受到的損害最小。

當然如果三年後火毒仙宮禁制開啓,那個時候這大道道藏就屬于雄主門了。

方蕩在淩亂的書籍中找到了被加持了金光的完好無損的整本《煉毒天經》。

原來他在凡間看到的《煉毒天經》只是真正的《煉毒天經》的一小部分,濁世凡間的火毒仙宮不過成立數百年的時間,想必是那位火毒仙宮的弟子将道藏傳遞下去的。

上幽界各派會想盡辦法去下界傳承自己的道統,這樣才能不斷有新鮮血液彙入,一個在五濁九世之中沒有傳承的門派等于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至于誰去傳承道統,就看誰願意犧牲自己成就元嬰的希望了,畢竟回到凡間重新修煉,是一條不歸路!

方蕩将《煉毒天經》翻看起來。

《煉毒天經》中有內丹外丹之說,方蕩自然主修內丹,外丹煉制起來麻煩無比,對于殺伐手段沒有多少幫助,并且,方蕩也不會煉制外丹,最重要的是方蕩已經有了奇毒內丹,煉內丹要比一般人容易許多。

方蕩進入金丹境界後,自然而然的就能以毒氣化獸甚至化人。

方蕩随手一抹,毒氣竄出,就是一頭兇獸,再一抹又出現一個潇灑人物,但和那猙獰兇獸比起來,方蕩毒氣幻化出來的人物,遠稱不上活靈活現。

按照《煉毒天經》上的介紹,丹士修毒不提大道境界,只有三重神通,一重叫化身千萬,一重叫做奪丹,一重叫做鸠殺!

在濁世凡間,修行其實更注重道而不怎麽注重術,但到了這上幽界,因為丹士之中的争鬥無有止休,所以更加注重術,無論如何,你都得先想辦法保命然後才是修行。并且要想修行的比別人快,直接奪取對方當金丹永遠是最快的速度,凡間是個靠修行的地方,主要修心也就是道,上幽界則是個靠掠奪的地方,主要修術。

火毒仙宮的好處是方蕩不必再找通天大道,火毒仙宮的道法就能叫方蕩成就元嬰,不過這對方蕩沒什麽意義,方蕩真正在修煉的其實還是《陰符經》,方蕩堅信《陰符經》直指大道,能帶着他直入元嬰,甚至走到更高的境界。

所以,方蕩對于火毒仙宮的道并不怎麽專注,更多的去觀瞧火毒仙宮的法術。

方蕩細細研讀,才終于明白化身千萬就是一種分身之法,能夠以毒性塑造一個活靈活現身軀出來,就算是丹士都無法分辨,所謂化身千萬其實是有些誇張了,當然這個手段更大的用處是用來重塑自己的身軀,正如當初方蕩在濁世之中的時候以毒性來易容一樣,毒性易容很容易就會被看出來,更瞞不過但金丹修士,但這種化身千萬的化妝之術則不同,用《煉毒天經》中的說法是只要修到化境,瞞天瞞地瞞元嬰。

若是別的門派說這樣的話,方蕩一定認為是誇張之言,但火毒仙宮不同,方蕩見過的門派之中最腳踏實地的就是火毒仙宮,雲劍山尚且在起身後次之,這從火毒仙宮給丹藥起名上就可見一斑。

方蕩對于《煉毒天經》深信不疑。事實上如果你懷疑一種你自己修煉的功法,那就是大忌,你永遠不能将這種功法修得純粹。

而奪丹就更有趣了,是用毒來将對方的金丹給污染,可以用快速污染之法,也可以緩慢為之,快速污染就需要比對方更加高明的手段,強行碾壓玷污,至少你的境界要比對方高一個層次,如果是緩慢污染的話,只看毒性高低,不看修為相差多少,當然,你得有辦法緩緩下毒而不叫對方察覺。

方蕩對于奪丹相當感興趣,方蕩曾經用玄丹撞碎了雄主門修士的一顆金丹,那金丹爆碎成雨,對于玄丹滋潤不小,但看到這奪丹之中的內容方蕩才知道,這種強橫霸道的掠奪等級最次,能夠汲取的金丹之力最小,同時,以玄丹汲取金丹的跨界汲取,玄丹受益又要打一個折扣,所以一般的玄丹修士根本懶得汲取金丹修士的金丹,方蕩覺得受益不小,其實在玄丹修士看來,收益實在太差。

而奪丹不同,這種奪丹是據為己有的意思,不光是汲取金丹之力那麽簡單,而是能夠直接将對方的金丹剝奪,同時還能将這顆金丹留為己用或者賦予某人,不過如果賦予他人,因為對方無法對金丹進行修煉,所以只能純粹消耗金丹,什麽時候金丹的力量消耗殆盡,什麽時候金丹也就崩碎了。

如果将這種奪丹來的金丹進行汲取的話,至少會比方蕩那種粗暴的方式多汲取三成金丹之力。

方蕩看到這裏眼中不由得一亮。奪丹這種神通果然很妙!

再看鸠殺,這種神通是火毒仙宮修士們最常修煉的是神通,将一切以毒殺人的手段全都彙聚在一起,這就是一個大雜燴,什麽手段都有,總之就是用毒殺人的辦法。

方蕩觀瞧這一種法術的時候,甚至感覺紙張之中要滲出血來一般,這是**裸的殺人手法,從這些手法就能看出上幽界的丹士之争究竟有多麽殘酷。

方蕩看完這幾十頁,不禁在衣角上擦了擦手指。

随後方蕩發現了自己的可笑之處。

不過方蕩卻笑不出來。

這裏面有些手法殘忍至極,比如在人身上種下毒胎,毒胎植根于丹士金丹中,隐蔽性極強,很難發覺,當能夠發覺的時候,這種毒胎已經尾大不掉,深入金丹,與金丹結為一體,誰都無法剝離,最終丹士只能活活疼死。

還有一種叫做毒魔,将毒打入丹士身軀中,丹士最初毫無異樣,只要施術者動念,丹士就将瞬間發狂渾身劇痛,繼而對周圍的人亂砍亂殺。

種種手段,窮盡邪惡智慧,這鸠殺一道就是人族最猙獰的一面。

髒!

髒得叫人觸目驚心,但不得不說,這些東西行之有效,叫人防不勝防。

火毒仙宮若非是洪鐘下了那麽大的力氣潛伏進來三百年的話,絕對不會被輕易戳翻,光憑這些手段,就足以叫不少門派心中畏懼。

如此說來,雄主門和火毒仙宮實力相當,那麽雄主門的手段一定也好看不到哪裏去。

正如一個國家一樣,總要有正義之師,也必須得有暴力機構,一個人還有兩張臉,更何況是一個存續上萬年的門派了。

方蕩此時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麽樣的對手,就算明知道他是一顆垃圾金丹毫無威脅,對方也一定要追上來趕盡殺絕,這樣的家夥做事,會一下就将事情辦絕,斷然不會給你留下半點成長空間。

方蕩以往還覺得自己只要示弱,對方總會馬虎大意,正如對戰雄主門金丹甲級丹士一樣,但方蕩現在明白了,個人怎樣和一個門派怎樣是完全不同的,個人總會出錯,但一個門派,存續上萬年的門派,一切都運轉得如同精密的儀器一般,不是說不會出差,是很少出差。

遇到一個丹士你可以存僥幸心理,但遇上一個門派,最好還是将僥幸收起,那會要了你的命。

方蕩此時重新擺正自己的位置,收起一切僥幸。

方蕩再次開口,召喚石頭右衛。

第 388 章 萬載風雨

“石頭進來!”

外面傳來石頭力士極不情願卻不得不挪動步伐的聲音。這種呼來喝去的不尊重他的事情在以前根本就不曾出現過,怎麽說他也是萬年守門石,即便是宮主都要對他客客氣氣。

方蕩沒有去看石頭力士那氣哄哄的一張臉,而是雙目仰望着頭頂上被炸開的屋頂小洞,順着這洞能夠看到巴掌大小的一塊湛藍天空,看着這樣的天空,總是叫方蕩覺得自己又回到了爛毒灘地,回到了弟弟妹妹身邊,那種安穩,舒服至極。

“石頭啊,怎麽才能在三年內叫火毒仙宮與雄主門對抗,至少能勉強維持不被吞滅?”

石頭力士本來滿腔怒火,但此時這些怒氣卻消散不少,他定定的看着方蕩,看着方蕩那雙眼睛,他能夠感受的方蕩這句話是發自真心,是禪精竭慮之後的無奈之語。

三年,三年內叫火毒仙宮成為如雄主門那樣的上流門派,這根本就是個完全不可能的任務。

但方蕩沒有放棄,在苦苦思索尋找出路。

在這個上幽界最容易活下去的,是那些認命的家夥,服輸的家夥,那些以為自己就這樣的,再也不能進步的家夥,方蕩雖然擁有一顆千年垃圾金丹卻依舊沒有認命,還在琢磨如何改變局面,這樣的家夥就算不成功,也不算是孬種,值得敬佩。

但,這個兔崽子太會糟蹋東西了!

想到這裏石頭力士額頭不由得又崩開幾道裂痕。

“首先,咱們門中至少要有上千丹士,并且還是從一品赤丹到六品金丹,各種等級的都有,還要人手一件法寶,只要能夠做到人手一件法寶,那麽一千丹士足以對抗三千丹士,不過這太難,就算是雄主門也不能人手一件法寶。幸好我火毒仙宮的法寶獨特,并且大多是丹爐之類,一般丹士根本無法施展,他們得去無用,基本上全都封印起來,不然雄主門修士也得人手一件法寶了。”

“不過,這些都可以暫不考慮,如果你的修為足夠高,高得足夠碾壓雄主門門主洪鐘的話,就可以一局定輸贏,贏的門派可以要輸的門派做一件事,這一件事對于輸的門派不能傷筋動骨,比如你不能叫雄主門舉派自殺,但你可以約束雄主門上下百年內不許走出雄主門一步,這樣雄主門既不會傷筋動骨,在百年之內又不會再威脅我們,這是丹宮專門給咱們這種情況準備的出路,如果門中有頂級天才出現,那麽這個道統就理應傳承下去,不因門派規模大小而被吞噬掉。可惜……唉……”嘆息聲中,石頭力士深深地看了一眼方蕩的小腹處,那東西實在是太小了……值得鄙視,不值得同情那麽小。

方蕩沒理會石頭力士的鄙視目光,聞言一下坐了起來,埋怨道:“你怎麽不早說?洪鐘的金丹是幾品幾級?”

石頭力士撇了撇嘴,再次用餘光看了看方蕩肚腹處,再次輕蔑方蕩的米粒金丹,“吃了那麽多的寶貝,你的金丹還是那麽小,就算洪鐘只是六品金丹,也不是宮主你能夠對付得了的。”

不過石頭力士還是得老老實實回答方蕩的問題:“洪鐘是一品赤丹,乙級,這個水準普天之下罕有對手,一旦到了赤丹甲級就開始成胎凝嬰了。那個時候就沒人會出來拼命了。”

“三年內進入一品赤丹境界?”

“宮主,我勸你還是洗洗睡吧,明天一早就偷偷去雲中城,你認命吧!”石頭力士苦口婆心的道。

方蕩看了石頭力士一眼,道:“你會和我一起去雲中城麽?”

石頭力士聞言露出一臉驕傲神情來:“我寧可死在火毒仙宮也絕對不認命,絕對不服輸!任命服輸的都是孬種!”

方蕩聞言伸腳就踹了石頭力士一腳,“變着法罵我?”

石頭力士被趕出了方蕩的房間,看着院落之中的雜草中,往日越是堂皇,越顯現出此刻的荒敗。

石頭力士緩緩走到仙宮大門口,在自己曾經的位置坐下,他守在仙宮大門前上萬年,歷經風雨,目睹了一**的丹士走進仙宮,一位位宮主勵精圖治,将火毒仙宮一步步的擴展到了那騰達輝煌的地步。

有眼睜睜的看着大廈一瞬間傾倒。

石頭力士緩緩扭頭,看向被腰斬成兩截的另外一個石頭力士。

這個總和他不對付的左衛,他們吵了上萬年,無數次嘴拙的他都在吵架中失利,這叫身為右衛的他無數次都想甩掉這個永遠站在自己旁邊的左衛,但直到失去了,直到沒有人跟他吵嘴了,直到沒有人在嘴皮子上贏他了,右衛才知道,那個不講理的家夥究竟是如何可愛。

吵着吵着就是上萬年,時間過得飛快,當他靜下來,四周什麽都沒有的時候,時間慢得叫他感到一切都是凝固的一般,窒息得只剩下煎熬。

上萬載的時光多麽漫長?修士門主他送走了一撥又一撥,看着別人生生死死,才越發顯得左衛的珍貴,因為沒有人能夠陪我這麽久!從現在開始,我将孤獨一人,直到壽命終結直到天荒地老。

石頭力士的根就在這座仙宮,他注定在這裏生,注定在這裏死!

原本方蕩的到來,他以為是希望,只可惜,這叫他更加絕望。那種感覺,就像是饑餓無比的他頭頂上忽然掉下來一張餡餅,打開後卻發現裏面全都是屎!

右衛站起身來,将左衛被腰斬的身軀重新擺好,這樣的左衛看起來依舊威風凜凜,瞋目四望,似乎随時都會開口說話。

右衛長出一口,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也威風凜凜的站着,凝固不動,驕傲無比。

但一陣微風湧過,左衛的身軀轟然倒塌,右衛依舊站在那裏沒有動,卻已經淚流滿面。

方蕩站在宮殿頂上,看着這一幕,看着這蒼涼悲壯處處瘡痍的火毒仙宮。

“再差也還是比爛毒灘地上的石牢強些!”

喃喃自語的方蕩忽然笑了起來,這裏,是他的新家!

當初方蕩在爛毒灘地上,每天吃藥渣算着日子等死,還要四處獵食養育弟弟妹妹,劇痛襲來的時候簡直想要将心肝肺挖出來。

相比當初,現在這點算得了什麽?

一個人在年輕的時候将所有的苦都吃了,那麽後面的世界對于他們來說,就變得簡單輕松太多了。

“火毒仙宮的道統傳承在那裏?”方蕩揚聲問道。

石頭人抹幹眼淚,氣憤方蕩吵着他緬懷好友和過去,沒好氣的吼道:“就在你腳底下!”

方蕩哦了一聲,一躍而下。

就在此時外面傳來一道聲音,一道清冷的聲音。

“方蕩,出來見我!”

第 387 章 條條死路

“你想殺我?”方蕩忽然問出這樣一句話來。

石頭力士一愣,他不知道方蕩怎麽會感受到他心中的想法,方蕩的問話他不能撒謊,只能點了點頭。

“從現在開始,你不許動除了回答我的問題一切都不可以!”

随着方蕩的話語,石頭力士一下僵住了,真的變成了一塊石頭,動都不能動。

“我猜你不能直接殺我,所以你只能借別人的手來殺我,哦哦,你想要打開火毒仙宮的護派大陣?放他們進來殺我?”

“不對,不對,既然火毒仙宮是丹宮設置的禁地,肯定不會叫雄主門的人進來殺我,就算你開啓大陣也不可能,現在,回答我的問題,你想怎麽殺我?”

石頭力士一張石頭臉開始變得扭曲起來,艱難的道:“我确實不能殺宮主,甚至不能殺任何一個火毒仙宮的丹士,但我可以自殺,我有自爆之力,你的金丹那麽小,我自爆,就能殺掉你。”

方蕩哦了一聲點了點頭然後說出叫石頭力士絕望的一句話來:“一生一世,只要我活着,就不許你自爆!”

石頭力士徹底絕望了,他恨自己不夠堅決,不應該和方蕩廢話,應該直接自爆,炸死這個該死的害蟲。

這個金丹如米粒般的家夥除了浪費寶物外,根本一無是處,火毒仙宮的最後希望被這麽個混賬給抹殺了。

方蕩不再理會石頭力士,開始挨瓶吃丹藥。

方蕩的奇毒內丹就像是一個無底洞,來者不拒,全都被他汲取了去,一丁點渣宰都沒給方蕩的米粒金丹留。

方蕩其實是可以強行分派丹藥的,但方蕩想了想後還是決定先喂飽奇毒內丹,畢竟對于方蕩來說,米粒金丹就是他的一層保護色,若非有這層保護色,他當初也不可能那麽輕易就将火毒仙宮的無名丹士斬殺掉,不光奇毒內丹汲取了他的金丹,他還得到了那件金鈴法寶。

這座秘藏之中有大大小小瓶子壇子三十多個,這是火毒仙宮數千年積累下來的丹藥寶物,是留給火毒仙宮的最後一線生機,現在只用了十幾分鐘就被方蕩全部吃光喝光。

石頭力士現在團成一個球,真的就如同一塊大石頭,一動不動,他的心都死了。

方蕩用腳踹了踹這塊僵硬的石頭道:“第二層秘藏怎麽進去?”

石頭力士很想大喊不知道,但他的嘴巴卻遵循着他誕生之時就烙印在他身軀之中的規矩,開口道:“只要你修行到了第五品玄丹境界,将玄丹祭出,秘藏第二層的門戶自然為你開啓!”

方蕩哦了一聲,“好了,你出去吧!”

石頭力士一愣,但還是直接站起來,雙腳不聽使喚的直接走了出去,消失在黑幕之中。不過這次他倒是很放心,反正方蕩也進不去第二層。

方蕩将玄丹祭出,果然玄丹一出,第二層門戶立時浮現出來,依舊還是一團黑色的光暈瀑布一般流淌着。

方蕩徑直走進其中,一步之後,出現在方蕩面前的是數百平方的空間,四周有四個架子,陳列着各種各樣的丹藥。

方蕩沒有直接去吃,他吃了外面許多各種各樣的丹藥,此時需要的是消化掉它們,貪多嚼不爛,這也就是五品的奇毒內丹才能吃這麽多的寶物,換成是方蕩的米粒金丹,吃幾口就會被活活撐死,當然也有可能完全沒反應,正如石頭力士所說的那樣,完全無用,消化過後就排出體外,什麽好東西都沒能留下來。

顯然石頭力士看他這麽大吃大喝依舊無恙,就更加确定這一點了。

方蕩祭出天書天地,将那些瓶連同架子一起掃入天書天地中。

方蕩其實心中依舊還有些好奇,這天書天地邊界處的那個問他是誰的老者叫方蕩心中敲鼓不止,不知道這個老家夥究竟是什麽東西。

按理說,那老者在天書天地之中,只要不足以進入上幽界,那麽連帶着天書天地是無法進入上幽界的,不然方蕩早就将洪靖和弟弟妹妹們打包帶上上幽了。

除非那老者也已經達到了金丹境界。

數千年前就被囚禁在天書天地邊緣,現在方蕩想想,這個老者或許真的就是個金丹修士,不然這數千年歲月早就要了他的命,當然就算是金丹修士也只有五百年壽命,這老者活了數千年還不死,确實古怪萬分,或許真的就是一只鬼,或者其他什麽東西。

方蕩搜刮光了仙宮秘藏第二層中的寶貝後,走出了這座仙宮秘藏。

等候在外的石頭力士一看到方蕩志得意滿的走出來,就恨得牙根癢癢,尤其是方蕩吃了那麽多的金丹妙藥竟然一點成長都沒有,這就更叫石頭力士咬牙切齒了。

方蕩看着将石頭牙齒磨得咯咯作響的石頭立時,環視四周,道:“宮主的寝宮在那?我要休息一下了。”

吃了那麽多的寶貝,不想着怎麽利用起來卻只想着休息,廢物垃圾一個,石頭力士沒好氣的冷哼一聲,雙腿卻不由自主的邁動,朝着一座宮殿走去。

火毒仙宮前任宮主叫做五火,所住之處果然處處都與火有關,裝飾紋樣也全都是黑底紅火,看上去相當有氣勢,方蕩一看竟然也非常喜歡。

這座居處被毀壞的程度不大,除了頭頂上被砸漏了一個窟窿外,勉強還能住人。

方蕩看了一圈,随後一擺手,石頭力士心中罵罵咧咧的退下。在他眼中方蕩就是個好吃懶做,毫無用處的廢柴。

方蕩一頭紮在那張有着火焰熊熊花紋的大床上,松軟舒适,果然叫人沉沉欲睡,不過方蕩卻并沒有真的休息,而是雙目明亮,方蕩将奇毒內丹吐出。

吃了那麽多的金丹妙藥,方蕩的奇毒內丹也不過增長了一小圈而已,比核桃大一圈的依舊還是核桃,沒有什麽本質變化。

方蕩覺得這是因為這些丹藥是給金丹丹士準備的原因,一旦他開始吃秘藏中的第二層的各種丹藥,效果應該遠超一層這些丹藥。

不過方蕩沒有急着去吃,而是慢慢消化着那些丹藥的藥力,一絲一毫都不願浪費。

三年,對方蕩來說,這就像是死亡倒計時,三年內不能混出個模樣的話,那麽火毒仙宮就将徹底覆滅,對于方蕩來說他根本不在意火毒仙宮如何,火毒仙宮在凡間或許和他之間有些關系,到了這裏,火毒仙宮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門派,是不是被滅掉,方蕩完全不在意。

但身為火毒仙宮的弟子之一,方蕩不得不逼迫自己來想辦法解決眼前的問題。他不能解決,那麽就會有人來解決他。這個世界就是這麽殘酷。

擺在方蕩面前的唯一有利條件就是三年內不會有任何人進入火毒仙宮,不過雄主門想必也會守在仙宮外面叫他出不去,現在雄主門明顯還不知道他殺了追擊他的那個雄主門丹士,不然今天叫陣的時候就不是這樣一番幹巴巴的說辭了。

要想重振火毒仙宮,有幾件事要一起做才成。

第一,火毒仙宮必須得有弟子,他一個人的火毒仙宮有什麽意思?

第二,三年內,将火毒仙宮搬走,就算他用三年時間招收了上千弟子,到時候也會被雄主門一擊而破,秋後的螞蚱再怎麽掙紮,該死還是要死。

第三,想辦法聯合紅焰門和問神宮,按照石頭力士之言,紅焰門和問神宮如過能夠聯合起來,還是可以勉強和雄主門對抗一番的。想必他們兩個門派會願意看到火毒仙宮繼續存在。

其實方蕩覺得不需要他去做說客,說不定兩個門派現在已經開始談合作的事情了,畢竟時間對他方蕩來說相當緊迫,對他們兩派來說也是一樣緊張,三年之後,雄主門占據了火毒仙宮,就與紅焰門和問神宮正式接壤,在這段時間,雄主門也消化掉了從仙宮中搶奪的金丹寶物,到時候雄主門完全可以搖色子來決定先消滅紅焰門或者問神宮中的哪一個。

方蕩随後又琢磨起來,要想發展弟子,有三個辦法,去龍臺搶人,發展本地弟子,還有就是去雲中城拉攏那些被逐出門派或者走投無路的丹修。

這三個辦法能夠最快聚集起人氣的,肯定是第三個,去雲中城拉人,但且不說能不能成功,就算成功了,依舊後患無窮,就憑他方蕩的實力和資歷,想要叫別人聽從,奉為宮主,顯然不大可能。

龍臺搶人,速度太慢不說,搶到了人之後恐怕沒有回到仙宮就被雄主門的弟子殺死在半路上了,除非他能老是搶到誰都不能殺的先天甲級丹士。這一條路顯然也不打可能。

那麽剩下最後的一條路就是在本地修士之中尋找丹士了,方蕩在凡間的時候悟通了天發殺機,但一直不敢嘗試,因為他知道天發殺機不是他能夠駕馭的,但是現在,方蕩隐隐然有些自信,憑借着五品玄丹,他或許可以嘗試一下。

但如果他招引一次天劫能使一個修士變成丹士,要想湊夠上千丹士也至少需要引動上千次天劫,這還不算那些渡劫失敗的,榨幹了他方蕩都不可能做得到。

這三條路看上去條條都能走,卻條條都是死路。

思慮一番之後,方蕩惆悵不已。

三年,三年要搞出一個能夠和雄主門相抗衡的門派,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方蕩思來想去,找不到辦法,便揚聲道:“石頭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