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傀儡窺鼠

阿精一進入那霖天境的入口,就覺得身形一陣搖晃,一陣亮光自遠處毫無惡意的向自己襲來,阿精下意識的閉上眼睛,再睜眼時,周遭已換了一副模樣。

她現在身處于一片山谷中,四周樹木密布,遮天蔽日,将她頭頂的天空層層遮擋。

“這就是霖天境?”阿精狐疑的撥開擋住視線的亂枝,“怎麽除了樹就是樹?那秘寶出世的西南方到底在哪邊?”

阿精向着密林深處走去,卻沒發現在她身後的草叢裏,一只木質老鼠傀儡,正趴在草叢裏打量着她的一舉一動,并将這些傳回燕九哪裏……

而此時的燕九,正端坐于一處妖獸的巢穴中閉目打坐,這裏原本是一只火雲豹的巢穴。

本來這只火雲豹能成為縱橫山林的豹生贏家,奈何它遇見了兇殘的燕九,和比燕九更兇殘的季風。

不僅将巢穴拱手想讓,還貢獻了最後的光和熱,成為燕九身下坐着的柔軟皮墊,簡直不能更悲催。

當靈氣運轉二十四大周天後,燕九結束了自己的打坐,就在剛才,傀儡窺鼠傳來動靜,有修士進入了霖天境中。

燕九睜開眼睛,揮手施了一個水鏡術,就見從那水鏡術裏顯現出的,乃是阿精穿梭叢林時的景象。

秘寶出世?西南方?

燕九不由得思索起來,霖天境的西南方向,那不是黑水沼澤的方向嗎?那裏能有什麽秘寶?

黑水沼澤綿延幾百裏,不能依靠法器和修為飛行,只能一步步涉水走過,這麽一琢磨,還真像有秘寶的樣子。

燕九掐訣,那水鏡裏的景象一陣波動,又變成另外一副樣子,裏面的白袍修士一劍捅穿了自己的同伴,将發現的靈藥獨自收入囊中。

“倒是個心狠果斷的家夥”,燕九點頭贊嘆的同時,又覺得一陣心涼,自己可是看的清楚,那白袍修士的同伴,早在發現靈藥的同時,就拔出了手中長劍,只是慢了一步,被白袍修士捷足先登而已。

燕九一共制作了四只傀儡窺鼠,她将這四只窺鼠,放到霖天境不同的地方,就是想要借此,刺探進入霖天境的修士實力。

并非是燕九不想多做幾只,實在是燕九神識有限,也只能控制住這四只傀儡窺鼠,不過能控制這四只窺鼠也是因為燕九神識過人,要是常人,能控制一兩只都是十分不錯了。

盡管自己的神識高出同階修士,但燕九不得不承認,在霖天境中,自己是修為最弱的那個!

就連那個看似嬌小的小姑娘,都是築基初期的修為,此外更是不乏築基中後期的修士。

每一個大境界隔的都是天壤之別,其中築基更是修士之間的分水嶺,沒有經歷築基時的雷劫成就靈脈築下道基,就算不得是真正的踏入修行路。

燕九雙手變換再次掐訣,她要找出一條危險最小的路來走,盡管季風修為不錯,但是燕九仍然想依靠自己。

淡藍色的水鏡随着指訣緩緩凝現,這次,那水鏡裏剛剛傳來一個披着鬥篷的模糊黑影,整面水鏡就被一道劍氣擊中,“啵”的一聲消散無蹤。

“怎麽會這樣!”燕九驚疑道:“難道有人發現了窺鼠?”

可随即,燕九又讓自己的吃驚覺得一陣好笑。

“我為何要如此吃驚?我修為低下,窺鼠也只是一只低級傀儡,被築基修士發現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看來我這十三年來沒有接觸外界,實在是有些浮躁了。”

燕九深吸一口氣,緩緩平複自己的心緒,“這只窺鼠被人擊中,已經不能用了,就是不知另一只如何了……”

燕九再次施法,可這次水鏡裏顯示的卻是空無一物,連草葉也沒見上半根。

見此,燕九暗道一聲“不好!”

她趕忙連連掐訣,斬斷了自己和窺鼠之間的神識聯系!有人改動了自己的窺鼠,将之能夠反向窺探!

能做到此的,燕九只能想到一個,秘偶院!

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這次來到霖天境裏的修士,是自己之前想的太過簡單了,能挨過雷劫的築基修士,肯定都有自己的獨到之處。

而此時霖天境的某處湖邊上,一位披着鬥篷的修士緩緩的擡起了頭顱看向頭頂的天空,他戴着的兜帽掉落下來,露出一個帶着着面具的側臉來。

“真是有意思,竟然能識破我在窺鼠上的做的手腳,這次算你反應快,下次,可就沒那麽好運氣了。”

那戴着面具的修士輕笑一聲,沉入了眼前幽緑的湖水中……

而清硯也在這些進入霖天境的修士當中,他剛剛進入霖天境,就落在一片冒着水泡的沼澤上,四周灰色瘴氣彌漫林間,使得周圍一切都朦朦胧胧的,隐在其中的是毒蟲不時發出的嗡鳴聲。

清硯吞下一顆解毒丹,不知為何,在這片黑水沼澤上,飛劍無法飛起,禦空術也不能施展,好像這裏有東西禁止修士飛行一樣,只能一步一步的淌過地上這不知深淺的黑水沼澤。

清硯凝眸看向自己的腳下,不過這一會的功夫,地上這冒泡的黑水,就腐蝕了自己碰觸到的衣擺,看來這黑水也不容小觑!

而且清硯覺的,在暗處有人在窺探自己!他散下神識,果然,在某個不起眼的草叢後,有一只傀儡窺鼠正躲在一邊,暗自窺測自己的一舉一動。

清硯當即兩指一并,一道寒光自指尖飛射而出,将那只傀儡窺鼠毀了個稀巴爛。

卻沒想到,自己這下意識的舉動,使得自己錯過了與燕九的重逢。

而此時遠處的山谷裏,卻傳來一陣詭異的巨獸嘶吼聲,震的整座山林,都搖晃起來!随着那巨獸聲響奔跑而出的,是一身焦糊的阿精。

阿精連連叫道“倒黴!”實在是沒想到,這性格溫順的雷雲獸竟然會狂暴至此,更是莫名其妙的就對自己緊追不放!

思及此,阿精更是加快了腳下的速度,她可不想再被雷雲獸狠狠的劈一次了!必須想個對策才好!

遠遠的,阿精就看見兩位并肩而立的修士,走在自己前面的路上,她連忙招手大聲呼喊。

“這位道友,救命啊!”

待那兩人轉過身來,阿精不由得晃了一下神,這位姐姐好漂亮啊!

待她看清那女修身邊的男修時,更是一陣驚豔,這男修也長得太好看了吧!

雖一眼望去,眉眼間與那女修有三分相像,但若仔細看又能清晰的分出不同來,肌膚白皙如玉,面容冷峻非常,但阿精覺得最妙的,卻是那雙狹長鳳眼,眼尾狹長上挑,眸色深邃惑人。

只一眼,就讓人心神蕩漾,徒生相嫁之心。

“這位道友,不知喚我兄妹二人何事?”那生了一雙灰眸的漂亮女修,看着一身焦黑的阿精問道。

這自稱兄妹的,正是燕九和季風。

燕九雖表面上,好像初識一樣詢問,心中卻在暗自皺眉,不過這一會的功夫,這女修怎麽變得如此凄慘?

“兩位道友有禮了,我名喚阿精,本想經過這處山谷趕往他處,卻不知為何被一只雷雲獸給盯上了,說出來不怕道友笑話,我如今這副模樣都是拜那雷雲獸所賜。”

阿精抖抖焦黑的衣衫,又抹了把被劈的根根豎起的頭發,面帶窘迫的說到。

“雷雲獸?”燕九狐疑的看向阿精,“那不是性格溫和的妖獸嗎?怎麽會……”

還沒等燕九說完,她就見到了那傳說中性格溫順的雷雲獸!

只見那雷雲獸從密林裏跳将出來,霎時間遮天蔽日,那雷雲獸“轟隆”一聲落地,龐大的身軀使得燕九腳下的地面一陣震顫。

只見那雷雲獸至少身高五丈,披一身柔軟的長毛,本來性格溫順猶如雲團一樣可愛的雷雲獸,此時呲着滿嘴利齒,沖着燕九一行憤怒的吼叫,引的一陣腥風迎面撲來!

最恐怖的确是那頭上長出的軟角上一陣電光閃爍,隐有雷電蘊釀其中,“噼啪”做響。

阿精見狀,連忙躲到燕九身後,她可是吃夠了雷雲獸這雷電帶來的苦頭,她從燕九身後露出了半個腦袋,指着那雷雲獸說到。

“這就是那只性格溫和的雷雲獸!它已經追了我半天了!”

燕九看着那猶如和家長告狀一般模樣的阿精,心中既無奈有警惕!

燕九一個靈巧的轉身,避開了身後阿精,站向季風的另一側。

阿精見此,只能無奈的聳聳肩,不過是躲在身後一下下而已,這也太過警惕了吧。

燕九卻無暇顧及這些,她看着那焦躁的踱着步子,不停的圍着自己轉來轉去的雷雲獸,心中滿是疑惑。

這雷雲獸的軟角上劈出的閃電,是堪稱媲美天劫的存在,又怎會只是将這修士劈的焦黑?雷雲獸這不斷嘶吼的樣子,更像是威懾來的多一些,好像在顧忌什麽的樣子。

“你是不是在雷雲獸那裏取走了什麽東西?”燕九看着阿精問到。

“沒有啊,我連這雷雲獸的巢穴都沒見過,怎麽會取走什麽東西。”阿精面色坦然的看向燕九。

“真的沒有?”燕九狐疑的再次問道。

“絕對沒有!”阿精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

“那你在山谷裏有沒有發現什麽?或者帶走了什麽?”

阿精眨眨眼,好像,大概真的帶了點東西。

“我是帶了,不過那只是兩只小兔子而已!這雷雲獸不會就因為兩只兔子,就追我至此吧!”

小兔子?燕九思索,她轉臉看向雷雲獸那身白色的長毛。

“快把你取走的兔子拿出來!”燕九沖着阿精說到,天知道,這女修拿的是不是兔子!

“要那個做什麽?那還是我在草叢裏撿的哪,本想等到餓的時候烤來吃的!”

阿精嘟囔着,從腰間的靈獸袋裏,取出兩只毛茸茸的“類兔子”生物,這猛一看還真像是兔子,但那是雷雲獸的幼仔啊!

燕九也是醉了,這得心多大啊,才能把雷雲獸的幼仔當兔子,還烤來吃。

燕九看看阿精的“爆炸”發型,看,差點你先熟了吧。

果然那雷雲獸一見到阿精捧出的幼仔,就停止了暴躁的怒吼,那軟角上冒出的雷電,也收斂了幾分,只是還是憤怒的在那裏噴着氣,朝着幾人示威的呲着牙,但看上去已經好了許多。

阿精崇拜的看向燕九,“真的唉,原來這雷雲獸喜歡兔子啊!它們不是吃草的嗎?難道這只喜歡吃兔子?”

燕九只覺得頭大,這孩子心真大啊。

“那是雷雲獸的幼仔,你快點将這幼仔還回去吧!”

“呵呵”阿精幹笑兩聲,她看看手裏的“兔子”,再看看龐然大物兇相畢露的雷雲獸。

“騙人的吧,這倆長得一點也不像!這得吃多少草才能長成這麽大!”

雖然阿精嘴裏說着懷疑的話,可她還是捧着那對“小兔子”,緩緩的走到雷雲獸身前。那雷雲獸見阿精捧着自己的孩子過來,溫順的俯趴在地上,那雙湛藍色的眼睛,滿是急切,緊緊的盯着阿精手裏。

阿精将兩只“小兔子”放到地上,那兩只“小兔子”邁着短腿,跌跌撞撞的跑向雷雲獸的方向,親昵的依偎在雷雲獸身上。

雷雲獸輕舔着兩只小雷雲獸,那舐犢情深的模樣,把阿精感動的都快哭出來了。

“我想爺爺了!”阿精用袖子抹着臉上的眼淚,本就焦黑的衣袖,将她的臉塗成了可笑的花貓。

“我實在是太不聽話了,爺爺在外面肯定都快急死了!”阿精越說越難受,她幹脆坐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那一邊,雷雲獸一家氣氛溫馨的離開,這一邊,相交不過一日的女修哭成一個****!燕九頭痛的捏捏眉心,這是什麽神展開!

第 28 章 :霖天境開啓

還是在那間紫歧開辟的密室內,季風合着那只獨眼徒自躺在石桌上,除了腰間搭着一件青色的衣袍外,周身不着一物。

而季風身上的手臂、眼眶、胸腔,卻被人依次打開,裏面的金屬齒輪,刻有法陣的骨架,一覽無遺。

而燕九卻站在石桌的另一頭,彎着纖細柔軟的腰肢,停在季風上方。那雙宛若四月桃花的眸子,仿若氤氲着若有似無的情意,專注的望向近在咫尺的季風。

一雙青蔥玉指狀态親昵的貼在季風的臉頰上,那麽近的距離,幾乎鼻翼相觸,氣息交纏。

從遠處望去,一副情人間纏綿悱恻相依相偎的模樣。

實則不然。

卻見燕九眼神冷凝,神情專注的捏着那枚攬星珠,小心的放進季風那只,缺少了眼珠的眼眶裏。

“季風,動下眼睛。”燕九望着那顆攬星珠,對着身下的季風說到。

季風聽話的轉動眼睛,漆黑的攬星珠在空蕩的眼眶裏“滴溜溜”的轉動,這種《終結者》似的場景,帶着莫名的詭異和喜感。

燕九不由得湊的更近,纖長的睫毛幾乎碰到了季風的裸/露在外的眉骨。

燕九小心的調整着攬星珠,使它待到最最合适的位置。

“再動一下眼睛。”

随着燕九聲音傳來的,還有那撲面而來的,叫做“燕九”的氣息。

千機心內,蜷縮其中的季風,卻看着臉上獨眼傳來的景象,覺的心裏有些發悶起來。

季風臉上的獨眼,會将看到的所有景物傳給季風,而此時那雙眼睛裏,就只有燕九那張宛如神袛降臨的臉。

太近了,季風皺眉,即使是為了給自己修複眼睛,這也離得太近了。

而活偶季風的眼睛,卻輕輕的轉了轉,燕九看着那顆靈活轉動的攬星珠,滿意的點點頭,這才取過桌上放置的金屬零件,小心的安回。

一個個細小的零件被燕九依次放回,只一會,燕九的鼻尖上就起了一層細汗,燕九将它們随意的擦去,這才又修補起季風的“身體”來。

從破碎的胸腔,殘缺的手指,到只剩下骨架的手臂,燕九幾乎像是在完成一場考試,而考核的內容就是這十三年所學,紫歧教予的所有。

見修補的差不多了,燕九這才打開桌上放置的瓶子,用鑷子從裏面小心的取出一張透明如水,薄若蟬翼的東西。仔細的貼在季風殘破的軀體上,将那些修補好的,裸/露在外的金屬小心的覆蓋上。

那半透明的東西一挨到季風的臉頰,就瞬間變成了白皙緊致的肌膚,那潔白如玉的模樣,看上去比燕九的肌膚還要來的光滑。

燕九現在正在做的,乃是一場沒有助手的“整人手術”!雖然患者季風十分配合,但醫師燕九心裏卻沒有一點把握。

不是怕自己完成不了,而是怕做不好。

很快,季風的身體就被修補好大半,手臂,胸膛,這些地方都有金屬框架支撐,只要小心的貼上玉皮豬的豬皮就好,可是這臉應該怎麽“整”?

不知怎的,燕九腦海裏突然閃過前世看過的一個個影帝,“小鮮肉”來,要不然,整成那樣子?

随即,燕九思忖道:“不妥,不妥,你竟然能被燕管家騙得慘遭身死,從本質上來說,你的性格應該是傻、白、甜那一類。可你經過此事之後,應該也會有所改變,那些喜歡“賣萌”的小鮮肉,不大适合你。”

燕九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季風的身材,“身材修長,寬肩窄臀,應該把你弄的俊朗一點比較好,但是太過爽朗的面貌似乎看上去更好騙啊。”

燕九摸着下巴,暗自思索,“怎麽弄哪?”

“有了!”燕九一亮,“不如這樣吧!”

看着這樣的燕九,千機心裏的季風突然覺得背脊發涼起來,這種生殺大權交于他人之手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卻見那燕九捏了一個指訣,一面水鏡在燕九面前升騰而起,清晰的映出了燕九的面容,燕九看看水鏡裏的自己,再次捏起一片玉皮豬的豬皮,在調整好角度後,仔細的貼在季風臉上。

沒錯,燕九給季風用的“整容模板”就是自己,當然,燕九不是想要整出一個男版“燕九”來,她還沒那麽自戀。

而且,季風總有一天會蘇醒過來,如果他發現頂了一張和自己一般無二的臉,估計會發瘋的。

但是有些細微的地方,實在是只能參照自己來調整,霖天境裏又沒有其他人給自己當素材,而燕九恰好最了解的人就只有自己,最熟悉的也只有自己。

燕九将一片片玉皮豬的豬皮小心的取出,仔仔細細的貼合在季風的臉頰上,那濃密的劍眉,高挺的鼻梁,緊抿在一起的薄唇,都在燕九手下一一展現……

燕九夾起最後一片玉皮豬豬皮,小心的貼合在季風的額頭上,這才直起有些僵硬的腰身,站起來。

燕九轉轉脖子,這種高強度、高難度作業實在是太累人了!不過還好,燕九滿意的看着躺在那裏的季風,一切都是值得的。

“季風,起來穿好衣服吧。”燕九轉身,開始收拾起桌上散落的瓶瓶罐罐,和各式刀具鑷子來。

季風閉着眼睛躺在那裏,那張皎潔如玉的臉與燕九有三分相像,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季風張開了那雙狹長鳳眼,那一瞬間,在那漆黑的眸子裏,仿若有無數绮麗星雲幽幽轉動。

季風穿上搭在腰間的衣衫,舉手投足間露出的一截誘人遐想的猿臂蜂腰,那散落在背的如墨長發,更趁的肌膚細膩潔白如玉,宛若暗夜裏最上等的玉石一般,瑩瑩惑人。

燕九将收拾好的東西放進儲物袋,最後放入的,是紫歧的筆記、那口坩埚和從老山魈那裏取來的一對八角玉鈴。

燕九環視一周自己生活了整整十三年的密室,這才轉身看向身後季風。除了面容冷峻些,看上去與人修一般無二,這是一張十分完美的“美人皮”,燕九暗自肯定,可以為自己打9.9分。

“現在,”燕九笑着看向季風“我們可以離開這裏了……”

而此時的霖天境外,一幹人等早已等候多日,就見那空無一物的曠野上,隐隐出現一個恍若海市蜃樓一般的影像。

只見那景象裏顯示的真是,停止了大雨的霖天境內的景象,從那影象上隐約可以看到出巢覓食的妖獸,正在相互厮殺狩獵。

不過這還沒完,就見霖天境內的西南方向,彌漫出一陣耀眼的五彩霞光,閃爍幾息後,隐入群山中消失不見。

“那是什麽?”有人驚呼出聲。

“似有重寶現世,”一位儒雅的青衫修士搖扇而出。

“不知這位道友?”其中一位修士看着那青衫修士問道。

那青衫修士拱手報上家門,“在下天機閣方嘯。”

“原來是天機閣的弟子啊!”衆人一陣驚嘆,議論紛紛,“都說天機閣擅長推演天機,看來這霖天境內,真有重寶出世。”

“就算真有重寶出世,你們又能取到?”一道尖酸的聲音,銳利而出,自衆人身後走出一駝背老者。

“秘境但凡有秘寶現世,都會驚醒蟄伏在秘境裏面的高階妖獸,秘寶出世,所有修士無一生還的事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見這老者出來,衆人紛紛讓出一條路來。

“我道是誰,原來是駝道人,就算你有半步金丹的實力,可也不見得這寶物就是屬于你駝道人的。”

那青衫修士方嘯,搖着折扇,一派風輕雲淡的樣子,看向駝道人,“秘寶出在霖天境內,有緣者人人可得之!”

那駝道人卻“桀桀”的怪笑起來,聲音粗嘎宛若鴉啼,“天機閣的小子,我看是你想要這重寶,偏偏在這裏鼓弄人心,挑唆衆人。”

“我看也是!”一位身材嬌小的少女自駝道人身後走出說到。

“我爺爺早已是金丹真人,又怎會與你這築基修士搶這所謂的重寶,我看你這文绉绉的酸修,一點大門派的修養也無,該不是扛着天機閣的旗號,出來招搖撞騙吧!”

“你這丫頭!休的胡言!”那方嘯一收折扇,厲聲說到。

可下一秒,那方嘯卻被人一掌打的倒飛出去!方嘯徒自落地,捂住碎裂胸口,“噗”的吐出一口瘀血來。

那少女對着那方嘯落地的方向,俏皮的做了個鬼臉,“我有沒有胡言,你心裏清楚!堂堂天機閣弟子竟然連我一掌都接不住,你還說不是騙人!”

“我看這玉牌,還是交由我手來的好!”

阿精對着那方嘯掐了一個指訣,就見那方嘯腰上挂着的青玉牌,向着阿精的方向遙遙飛來,直接落在阿精的手心裏。

那方嘯見此,只能心中忿忿不平的轉身離開,他已經失去了進入霖天境的資格,再留在這裏也只是徒做笑柄。

“阿精,不是讓你等在一邊嗎?怎麽自己跑來了?今日霖天境開啓,修士衆多魚龍混雜,小心傷着。”一旁的駝道人,嚴厲又關切的向着身邊的阿精說到。

“我才不呢,”阿精搖着駝道人的衣袖,嘟着嘴巴撒嬌,“爺爺,我都已經築基了!你怎麽還當我是小孩子!”

阿精拿着一枚青玉令牌,沖駝道人炫耀的揮了揮,央求道:“這是我自己拿到的霖天境進出玉牌,你就讓我進去吧!”

“不行!”那駝道人的臉色瞬間冷凝下來,“霖天境內危險重重,你不過築基初期的修為,現在進入太過危險,還是等你築基後期時再進入來的好。”

駝道人看向無精打采的小孫女,安慰道:“阿精乖乖的,二十年對于我們修士來說很快的。”

且不說駝道人這廂如何安慰自己的小孫女,就見那曠野之上的霖天境,已在慢慢的旋轉,自那霖天境的中央處,緩緩的打開了一個缺口……

霖天境開啓了!

無數手持青玉牌的修士,仿若受到無形的召喚,不約而同的飛向霖天境打開的通道。

“爺爺,你看那是什麽!”阿精一聲驚呼,指向駝道人身後!

駝道人下意識的轉身看去,再回頭時那裏還有阿精的影子!

“阿精!”

“我會保護好自己的!”随着那聲音傳來的,是阿精沒入霖天境的身影。

在那之後,還有幾個披着黑色鬥篷的修士,也一同閃身進入。

第 27 章 :季風的懷疑

暗銀色的坩埚裏,仿佛滿載了浩瀚無垠的瑰麗星河,流動其中的是璀璨閃耀的顆顆星辰。

燕九捧着那本紫歧留下的筆記,一如十三年前一般,站立在坩埚旁邊。

只是從十三年前的總角小童,長成如今姿态娉婷,模樣傾城的女子。

有時候真是不得不感嘆基因的奇妙,盡管燕九不是原來那個“燕九”,可燕九還是完美繼承了燕卿身上所有的優點,尤其是那張臉。

長得漂亮是件值得慶賀的事,但有時候太過漂亮卻也是件麻煩事,尤其是這個漂亮的女人還有一雙妩媚醉人的桃花眼。

不笑的時候眼角暈染薄紅,眼睛大而修長,狹長的眼尾略彎向上勾翹,眼神夢幻迷離,形似四月桃花,睫毛密而纖長,眼波流轉間似醉非醉。

若是笑的時候,那眉眼彎彎如皎潔的月牙兒,十分勾魂。

燕九攬鏡自照時,都有一種快要愛上自己的沖動。

但此時的燕九卻無暇顧及這些,她美眸微凝,神情緊張的盯着那口坩埚,雙手上下交織不停的變幻着指訣,那坩埚中的銀河從緩慢的流轉,如同被攪動的池水,變得快速流動起來。

燕九見此,神情更是專注,只見她雙手上下翩飛手勢接連變換,指訣自雙手結印而出,打在那流轉的星河之上。

星河流動漸快,成漩渦狀極速旋轉于一點之上。燕九卻在此時收手,她取過放在一旁的玉瓶,将裏面的黑色粉末悉數撒入坩埚中,坩埚上的光罩一陣明暗變換,似乎快要承載不住,這星河的流轉。

燕九神情緊張的看着那星河彙聚的一點,連呼吸都放輕了許多。

“我等了十三年,用了整條凝星砂礦,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燕九對着那旋轉的銀河獨自喃喃,那雙灰白色的眸子裏滿是期盼。

或許是因為燕九身上的妖族血統,或許是燕九修習的功法,總之,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燕九的瞳色就開始逐漸變淺。

只是這種變化,在燕九身上不僅顯得不突兀,還意外的和諧。燕九那雙桃花眼襯着那淺淡的灰白色,有種說不上來的靈動妖異,宛若高高在上的天界神袛。

只一眼,就讓人心牽意繞心向神往。

那漩渦持續轉動,自中心處形成一個猶如實質的小點,那緊随其後的星河源源不絕的彙聚于那個實質的小點上,只一眨眼的功夫那芝麻大的小點,就變得如同黃豆大小。

當那星河停止旋轉時,燕九不由得眼前一亮,只見在那口暗銀色的坩埚裏,一枚漆黑的珠子靜靜的懸浮在那裏。

燕九撤掉光罩,欣喜的拿起那枚漆黑的珠子,湊到光亮出仔細觀看。

雖一眼望去宛若黑曜石一般濃重,但實則卻是一種幽深的藍,若你用神識仔細觀看,就會發現在那藍色裏,彙聚着無數璀璨閃爍的星辰,猶如星雲般瑰麗的運轉,宛若整個宇宙彙于手中。

“終于成功了。”

燕九看着那珠子展顏一笑,那雙不笑時就顯得迷離勾魂的桃花眸裏,此時宛若蘊着十裏桃花盛開時的明媚春光。

一整條凝星砂礦脈,也只煉出這一枚小小的攬星珠,雖然它最終不會屬于自己,但還是十分開心能将它煉制出來,盡管用了十三年。

“十三年了……”燕九感慨萬千的看着那枚攬星珠,“這一切的一切都恍若我小睡時的一場夢境”。

回顧這十三年間的種種,一切都顯得那麽的不真實。

剛到霖天境時,燕九只是一位小小的練氣五階,如今她已經是練氣大圓滿了,可是無論燕九如何努力,都無法再進一步,踏入築基的門檻。

反倒是自己的經脈,被一次次的靈力鼓漲、收縮,給拓寬了不少,儲存的靈氣也遠遠高出同階修士。

如果不是自己本身出了問題的話,那不能築基的原因可能就出在這霖天境上。

築基時天道會降下天劫,過的了,就成就道基經脈變靈脈,真正開始成為修仙者。若是過不了,那就只能魂飛魄散身死道消。

這霖天秘境自成一界,在這裏,無法感應到天地大道,自然不能經歷雷劫,成就築基。

若是燕九能離開霖天境的話,可能一出去就會面對天道降下的雷劫。

這種一出門,就遭雷劈的結果,也是醉了。

燕九無奈的搖搖頭,只要能出去,就算是糟雷劈,我也認了!

燕九實在是不想再待在這裏了,除了季風一個“類人類”,燕九再沒有見過其他活人。

人,畢竟是群居動物,就算修士孜然一身,可也得接觸正常人類啊,哪像自己,成日裏于妖獸、傀儡為伴,有時候燕九都會突發感慨,是不是如果自己就此死掉了,也不會有人知道。

數年後,有人踩過自己的枯骨,還會道上一句:“晦氣!”

燕九搖搖頭,一定是自己離開人類的時間太久了,連這種想法都自己蹦出來了!實在是太消極了!

不管怎麽說,還是要快點将季風修補好,來的要緊,不僅是為了美觀,也是為了不讓人察覺出季風的異樣來。

燕九可不認為,自己有能力護住如此珍貴的戰偶,更何況是近乎“逆天”一樣存在的活偶!

在沒有實力護住自己的東西前,就将它好好的隐藏起來吧。

燕九看向桌上,在那張不大的石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瓶瓶罐罐。燕九笑笑,“師父,這十三年來,我可沒有偷懶啊”。

燕九将那枚黑色的攬星珠收起來,這才發出一道傳音,召季風回來。

而燕九施展的“傳音”乃是一種小法術,可惜燕九修為太低,要施展這傳音的法術還需要一定的媒介。

燕九掐了一個指訣,就見那那載着傳音的紙鶴晃晃悠悠的飛起來,投入山腹內的界河消失不見。

這十三年,發生變化的不僅是燕九,還有季風。經過無數山魈的魂魄休養,沉睡在千機心裏的季風魂魄,已經隐隐有了要蘇醒的跡象。

若是再來一個十三年,季風可能就會真正的蘇醒過來,但燕九已經沒時間再去等另外一個十三年了,就在昨天,這霖天境下了十三年的大雨,終于停了。

而霖天境,就要再次開啓了……

而此時的季風,正在獵殺一只渡過雨季出巢覓食的大地黑熊。

那大地黑熊雖然身高兩丈,皮糙肉厚,還有一對駭人的獠牙,但并不是什麽太過厲害的妖獸,除了塊頭大些,對于季風這種擁有築基修為的戰偶來說,簡直就是晚餐後的散步消遣。

但季風卻不想那麽快結束。

是的,他不想。

季風的魂魄雖然沒有完全蘇醒,但是人的魂魄是分為三魂七魄的,季風已經恢複了一魂三魄。就像壞掉的機器,即使是破損掉一部分,另一部分也可以運轉是一樣的。

季風已經恢複了一部分神識,除卻情緒上的不完整外,他已經可以簡單的思考,但是季風卻隐瞞住了,自己已經恢複了一部分的事實。

沒有原因,沒有目的,就像是潛意識裏有個人告誡自己:不要讓別人知道,即便是燕九。

燕九,季風只要想到這個名字就覺得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紫歧讓燕九發下心魔誓時,自己曾有一瞬間的清醒。

季風是親眼看着那心魔誓的金紋,纏上燕九手指的。在那一瞬,季風的感覺既奇怪又複雜,就像一件價值連城的古董,被托付于一個黃毛丫頭保管一樣覺得無比荒誕。

紫歧實在是太草率了!

季風曾經不止一次的這樣想過。可是十三年來,燕九像是清水磨豆腐一樣,一點一滴的改變着季風的看法。

燕九這人,是一個很奇怪的人,無論是心智,還是年齡,甚至是就連自身都透着一種莫名其妙的古怪。

紫歧曾經是秘偶院裏的天才秘偶師,除卻他大膽的想法和創新,紫歧的神識才是他成名的關鍵!紫歧築基時,就有了不弱于金丹修士的神識,他的識海也比一般修士大一倍。

紫歧曾告訴過自己,他曾經得到過秘境中一段傳承,所以才能神識過人,輕松的操縱戰偶戰鬥。

但燕九在這方面就值得讓人揣摩了,一個年僅七歲的小丫頭,就可以用神識去制作低級傀儡,本身能制作出雛形就是一件奇事了,偏偏她還成功了。

不僅如此,燕九當日見到紫歧時乃是練氣五階的修為,她本應該被霖天境擠壓致死,可她卻意外的活了下來,季風開始以為燕九是否擁有什麽秘寶,所以才能躲過霖天境。

可是十三年來,燕九身上沒有絲毫藏有秘寶的跡象,除了她時不時拿出那麽一兩件奇怪的“吃食”,她顯得太正常了。

如果燕九沒有秘寶還好說,若是她有,又能隐藏十三年之久,那這燕九就實在太可怕了……

一只紙鶴機械的揮動着翅膀,飄忽而來。

季風兩指一并,一道庚金之氣直接劃過那大地黑熊的腦袋,鮮血噴濺中,那長有獠牙的黑熊腦袋直接被高高的抛起,滾入一旁的草叢中,又過了幾息,那大地黑熊的龐大身軀才“轟隆”一聲倒在地上。

季風的手指剛剛碰觸到那飛來的紙鶴,燕九的聲音就那麽簡潔的傳來。

“收拾幹淨,速回!”

你看,這簡潔冷淡的語氣,那裏像是一個雙十年華的女子能擁有的,季風随意的揮揮衣袖,那傳音的紙鶴驟然消失無蹤。

季風将大地黑熊的熊皮熟練的整張剝下,找到掉落在草叢裏的腦袋,雙手一個用力就掰下了那對手臂長短的獠牙。季風兩指捅穿了大地黑熊的眉心,在發現沒有妖晶後,将之嫌棄的丢到一邊。

曾幾何時自己也是威風八面的築基修士,如今卻淪落至此,成為為低階材料,為靈石苦苦奔波的窮散修。

想到此,季風臉上那只獨眼不由得一暗:“燕流雲,你殺我時可曾想到會命喪于親子之手……”

思及此,季風眼眸不由得一凝,燕流雲,燕九,這兩人怎會同姓?那燕九說她親眼看見燕流雲的兒子殺死了他,為何燕九當時會在場?

兩個築基修士之間争鬥,她燕九一個小小的練氣修士,如何能在一旁觀戰,而不被波及?

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幹系……

第 26 章 :執念

昆侖山巅,白雪皚皚,那扇自三年前就已經閉合的冰霜之門,終于被人自內一劍斬碎!劍氣激蕩,霜花飛舞中,有一男修踏着滿地冰霜緩步走出。

只見他眉峰高挑,眼神深邃銳利,一張臉猶如冰霜雕琢,棱角分明,天生一副君臨天下的王者氣勢。只一眼,就讓人冷到了骨子裏,心中生出一種莫名的壓迫來。

“恭賀清硯師兄(師弟)出關!”

見那男修出來,等在外面的一衆師兄弟,連忙齊聲道賀。

身為昆侖掌門關門弟子的清硯,無論是境界修為還是天賦,乃至于掌門關門弟子的身份,都值得衆人來此,賀上一聲。

那清硯肅着一張俊臉,對道賀衆人一律點頭謝過,并不多做其他言語。直至看見抱劍而立,等在一旁的清梧,清硯才顯現出幾分不一樣的神色來。

清梧笑着看向清硯,“沒想到不過短短三年,你不僅鞏固了築基初期的修為,更是到達了築基中期,真是後生可畏。”

“清梧師兄!”清硯拱手回禮,“我閉關前托于師兄的事,不知如何了?”清硯淡淡的張口,即使是詢問,那聲音中都蘊着冷冽的霜寒氣息。

“這個……”清梧撥開額上垂下的頭發,突然有些局促起來,“此事說來話長,不如你見過掌門師伯後,再聽我細細道來。”

見清梧如此,清硯心中已有了幾分隐約猜忌,但卻不敢多想,他只好點頭暫且應下,待見過師父,再向清梧問清個中緣由。

只見清梧一拍手中長劍,率先踏劍飛去,而清硯卻兩指一并,地上飛雪飄忽而起,在他腳下凝成一把冰雪長劍,帶着他消失在衆人視線中。

“那是徒手凝劍!”一位不過十二、三歲的弟子驚呼到。“師父不是說只有擁有劍道的修士,才能徒手凝劍嗎?難道他已經領悟了自己的劍道?”

“新來的吧,”一位師兄出現在那小修士身後,拍拍他的肩膀說道:“這你就不懂了吧。那可是我們昆侖的天才——清硯,不僅年僅十五就成功築基,更是在築基前就悟出自己的劍道。”

“那之前那位師兄哪?我聽見清硯師兄叫他師兄,那他不是比清硯師兄還要厲害?”

“那一位啊,”那解惑的師兄突然有些嚴肅起來。

“那一位可是乾元長老的弟子,走的乃是以殺止殺的殺伐一道,他手中抱着的那柄長劍,乃是聲明赫赫的殺戮之劍,名喚“三千殺”,”

“這麽厲害啊!”那弟子一臉豔羨的驚嘆道,“不知道我什麽時候可以擁有自己的劍道?”

“好好努力吧,總有一天,你也會擁有屬于自己的劍道!”那師兄望向清硯消失的方向緩緩說到,不知是說給那個小弟子,還是講給自己聽。

竹影斑駁的室內,正元盤膝坐在榻上,看着眼前的棋局颦眉思索。

窗外一帶瀑布垂流而下,松濤微擺,游魚野鹿穿梭其間,正元捏起一枚棋簍裏的白子,放置到棋盤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正元再次持子,只是這次他指尖捏的乃是一枚黑子,原來,這正元正在與自己互弈。

風吹動正元蒼白的頭發,香爐裏輕煙渺渺,他自巍然不動,只是捏着手中棋子,思索着如何再落下一子。那為眼前棋局困擾的神色,恍若塵世間再平常不過的衆生。

清硯進來時見到的,就是這樣的正元。如田家翁,如林間客,如衆生衆相,實難看出此人乃是昆侖掌門,化神期大能——正元。

“師父”,清硯緩步上前,躬身行禮。

正元卻随意的擺擺手,示意清硯上前一觀。

清硯點頭,緩步上前,就見在那方棋盤上,擺滿了密密麻麻的棋子,黑子白子兩條大龍,成膠着狀态糾纏厮殺。

“清硯,”正元看着棋局開口,“你覺得這白子黑子,那一方能更勝一籌?”

清硯坦然回到,“清硯不知。”

“什麽是知?什麽是不知?你是真不知,還是知而不言?”正元捏着手中棋子,在棋盤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

“清硯,你可還記得,我收你入門時說過的話。”

“清硯記得,師父曾說過,硯為黑,清為白,莫讓清硯心中失了方寸,混淆黑白。”

“你剛才明明看出了白子的頹敗之勢,為何不說?”落下手中棋子,黑子轉眼吃掉白子半壁江山。

“清梧以為,不到棋局結束,便沒有勝負,只要還留有一子,就談不上輸贏。師父的棋局還沒有結束,所以清梧不知。”

正元正要落子的手勢,不由得一頓,他看向眼前的棋盤,又像透過棋盤看向他處。

“清硯,何為劍?”

“身開雙刃,身直頭尖,橫豎可傷人,擊刺可透甲。兇險異常,生而為殺,此為劍。”清硯看着那白子凋零的棋盤回到。

“那何為劍道?”

“弟子不知。”

“劍是握在手裏的兵器,“道”是劍的靈、劍的魄、劍之根本。所謂的劍道,與其說是道,不如說是一種執念!”

正元落下一枚棋子,聲音緩緩的傳來,“心中有所執着,才能劍鋒所指無所畏懼!那些尋不到己身劍道,或劍道最終崩塌的劍修,不過是意志不堅,否定自身執念的失敗者,劍在他們手中只是一把兵器,一柄死物,他們終其一生,也碰不到大道的邊緣。”

正元看向恭敬的立在一旁的清硯,“劍生而為殺,而我之劍道卻是為了守護,你可知我為何收你為徒?”

“弟子不知。”

“若論天賦,你的冰靈根雖然稀少,但昆侖卻也有與你一般天賦的弟子,若論心性,你心中隐有魔障也不是十分适合。我之所以收你為徒,乃是在你身上,看見了和我相同的劍道。”

“一樣的劍道?”清硯凝眸,“弟子不明,怎會有相同的劍道?”

“正所謂大道五十,小道三千,有相同的劍道并不值得奇怪。我之劍道起于昆侖,昆侖不滅,我之劍道永存!”

正元看向暗自思索的清硯,那銳利的眼神,直探清硯心底。

“清硯,你可知執念亦是魔根!若有一****無法控制你的執念,你只會毀了自己!”

“清硯!”正元一字一句道:“你能堅守你的執念嗎!”

“我的執念……”清硯喃喃,眸中似有那麽一瞬迷茫起來。

我能堅守嗎?清硯問自己。

“十一,你是個勇敢的男子漢,以後會成為頂天立地的兒郎,我不求你成為呼風喚雨的厲害修士,只求你過的平安喜樂,現世安穩……”

燕九為自己束發時的情景,在清硯眼前浮現,恍若昨日,那語句字字攝人,聲聲炸耳。

“十一,你要記住,永遠不要否決自己的決定,你自己第一時間做的選擇,通常是對你最好的。”

清硯眼中迷惘散去,清明的眼眸中似有寒光一閃而過。

“回師父,弟子能!”

清硯看着正元,一字一句的回到,仿若這再尋常不過的一句話,承載了千鈞之重。

正元欣慰的點頭,那張滿載風霜之色的臉上微微的笑着,正元在那一刻仿若見到了當年的自己。

“正元,你能守好昆侖嗎?”昆侖山上,煉心臺前,那穿着羽衣的修士,問向身邊的小童。

“回師父,弟子能!”

這一晃眼的功夫,就過去了千年萬年,當年的小童子,也已經成為了昆侖掌門。

正元在心裏幽幽的嘆了口氣:師父,我做到了,可我也就只能做到這裏了。

正元将一枚青玉雕刻的令牌放到小幾上,這才開口說到,“此次出關,你已是築基中期修士,已經到了可以獨自下山歷練的時候,兩月後有一秘境開啓,你帶着這枚玉牌,進去歷練一番也好。”

“是”,清梧上前取過桌上的青玉令,只見在那枚青玉雕刻的令牌上,雕刻了小巧的“霖天”二字。

見清硯接過令牌,正元揮揮衣袖,下了逐客令,“你清梧師兄已在外面等了許久,你退下吧。”

清硯躬身行了一禮後,悄然退下,整間內室又恢複了先前的寂靜。

正元捏着手中的白子,思忖良久後,方才落在棋格上,這一枚白子的加入,使得整片凋零的白子,瞬間活泛起來,而那片黑子,終于走向了繁華過後的衰敗……

清梧抱垂眸倚在廊下,懷中抱着的赫然是那柄威名震震的“三千殺”,風吹動他額前垂下的發絲,那雙隐在其後的劍眼,露出銳利的棱角。

見清硯出來,清梧張眸率先開口“掌門師伯命我送你下山,你閉關前托我打聽的事,我們邊走邊說。”

清硯點頭,聲音清冷的問道:“清梧師兄,不知我家姐近況如何?”

“實不相瞞,我沒有燕九的一絲消息。”清梧看着清硯如實相告。

“你閉關前托我打聽燕九的近況後,我曾專門去了一趟烈炎城燕府,但是整座燕府已成廢墟一片,燕府一夜之間從烈炎城除名。”

清梧頓了頓,接着說到,“我曾找到目睹當日情形的燕府家仆,從他們那裏得知,似乎是家主燕卿與燕府管家發生了沖突,在燕卿殺死燕管家後,燕卿消失。與之一同消失的還有燕九和其他兩名燕家子弟。”

“從他們描述的來看,我懷疑燕卿可能是名邪修,或者修習了邪修的功法。燕九的消失可能也與此事有關。我曾托天機閣好友為燕九推演過一卦,雖然卦象撲朔迷離,無法勘測,但是卦象上顯示的卻是燕九性命無憂。”

兩人此時已行至昆侖山間,清硯擡頭,那書有“昆侖”二字的古樸山門,帶着某種大道韻律,巍巍屹立了千年萬年,仿若恒古未變。

燕九,這就是你讓我來昆侖的原因嗎?

清梧看向身邊的清硯,那個當年扮作丫頭的燕十一,已經成為昆侖裏年輕一代的佼佼者!而這一切只是因為——燕九。

沒人比自己更清楚燕九對于清硯的重要性,那個在煉心路上,可以為了一個虛幻的身影,一劍斬殺“自己”的清硯。

如今已經長大了……

清梧拍拍清硯的肩膀,安慰到,“燕九沒有消息,反倒是最好的消息!你不必太過憂心,日後總是能碰上的。”

清硯點頭,“此事多謝清梧師兄幫忙打探,若日後有事,還請相告”。

“都是同門師兄弟,不必如此見外。”清梧看向隐在雲霧間的山腳,“送君千裏,終須一別,此處就是下山的路,希望再見到清硯師弟時,已是劍道圓滿,凝成金丹的清硯真人。”

清硯點頭,抱拳相別,只見他兩指一并,一道劍光悠悠而出,帶着他消失于天際。

“不對吧,”清梧吹了下額上的頭發,“沒有燕九的消息,不應該是心焦萬分,憂心忡忡嗎?難道這冰靈根的修士,都是這麽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清冷性子?”

随即清梧搖搖頭,否定了這種猜測,“這清硯不是不在意,應該是隐藏的更深了才是!但是,有些東西越是隐忍不發反而不好,需知道凡事有個界限,一旦過了界限,就會像火山一樣,暴發出來”。

清梧笑笑,看向遠處,此時天邊薄雲卷積,似有風雨将至……

第 25 章 :十三年後

一只玉白色的小巧豬鼻子,小心的探出洞口,嗅着風中吹來的誘人丹藥香氣,貪婪的聳動着鼻子。

在半遮半掩的灌木叢裏,露出了小半張玉雪可愛的軟萌小臉蛋。

這玉皮豬長得真是可愛。燕九心中嘆到,簡直就是豬中的“白雪公主”。

在洞口徘徊的那只玉皮豬,機警的轉動着小腦袋,打量着周圍,一副不放過任何風吹草動的樣子。

燕九見狀,不禁趴的更低,半邊的臉頰已經貼到到地上被雨澆濕的泥裏。她屏住呼息,生怕驚擾了這只膽小的玉皮豬。

那玉皮豬遲疑的邁出了一條腿,片刻後又謹慎的收回,它在洞口周圍遲疑的打轉,甚至還有些想要縮回洞口的意思。

燕九在心裏默默的翻了個白眼,那好歹是枚下品聚靈丹!那群黑面山魈連過期的都吃的津津有味,你就不能不那麽堅定立場?偶爾受一下誘惑?

而此時那只玉皮豬,卻不知是因為什麽原因,它扭着圓滾滾的小屁股,又縮回了洞裏。

雨還在“嘩嘩”的下着,雨水順着草葉澆到燕九身上,燕九趴在草下又濕又冷。她用力的眨眨眼睛,擠掉了落在眼皮上面阻擋視線的雨水。

燕九安靜的俯趴在那裏,像只耐心等待獵物出現的狼。只要有收獲,任何的等待都值得……

“骨碌碌”一只玉皮豬打着滾兒,被擠出了洞口,它不滿的向着身後的洞口呲牙,一副警告的樣子。

見此,燕九心下一片了然,這只狡猾膽小的玉皮豬肯定一直躲在洞口!若是自己先前有一點動作,這次的狩獵可能就真的泡湯了。

可是驚喜的還在後面……

就在玉皮豬向着洞口呲牙示威的時候,那洞口處又走出了一只身形較大的玉皮豬。

不過這還沒完,在那只玉皮豬身後,還跟着三只小一些的玉皮豬。看樣子,那應該是那只體型較大玉皮豬的孩子。

就在燕九為玉皮豬數量而驚喜的時候,突又覺得一陣苦惱,這麽多的玉皮豬,在不受傷的情況下全部捉住真的好難啊,可若是捉不住,就此放過,自己也很不甘心!

這就像窮的沒肉吃,頓頓盼吃肉!現在有肉吃的時候,卻要讓人減肥一樣,真是令人苦惱。

燕九屏氣凝神,看着那只體型較大的玉皮豬聳動着鼻子,率先向着“陷阱”走去。

那只一開始就畏縮不前的玉皮豬,在後頭“哼唧、哼唧”的叫着,既像提醒她小心敵人,又像對那只玉皮豬的捷足先登有些抱怨。

此時那只大一些的玉皮豬,已經一腳邁進了陷阱的範圍內,她拱着聚靈丹上覆蓋住的草葉,銜住了那枚聚靈丹。可還沒等她向身後的玉皮豬炫耀,燕九就啓動了陷阱。那只玉皮豬毫無意外的掉進了地陷形成的坑洞中。

就在那只玉皮豬奮力掙紮,想要跳出不過一米深淺的坑洞時,就被緊随其後的漩渦牢牢纏住。漩渦拖住了玉皮豬的兩條後腿,将她死命的拉近泥沼形成的漩渦裏。

正是此時!

燕九從草叢中跳出,将手上的八角玉鈴,向着陷阱的地方飛射而去,那八角玉鈴直擊在玉皮豬的身上,那只玉皮豬連“哼”都沒有“哼”上一聲,就一頭倒進了漩渦裏。

見此情形,其他四只玉皮豬一哄而散,其中有兩只玉皮豬,幸運的在第一時間奔回洞裏。而另外兩只,卻在慌亂中踩在了燕九設置的陷阱上。

燕九毫不遲疑的甩出八角玉鈴,笑納了這兩只運氣不好的玉皮豬。

燕九手中這八角玉鈴,乃是從紫歧那裏得來。一共兩枚,一枚交于老山魈用來收集山魈精魄,另一枚就是燕九現在手上用的這只。

紫歧曾在留下的筆記上提過,這對八角玉鈴乃是偷盜千機心時,與之一同放在一起的,他當時見雕刻的頗為精巧,就順手牽羊,一并拿了出來。

本想着,這玉鈴能與千機心這等寶物放在一起,應該有它的不凡之處,可還沒等紫歧研究出個一二。季風就出現魂魄不穩的征兆,紫歧也就只能将這玉鈴丢至一旁。

卻沒成想,紫歧的魂魄在進入季風體內時,差點一時不察被這八角玉鈴給吸進去。

紫歧這才明白,這八角玉鈴不僅看上去精致,居然還有收魂斂魄的作用!要知道,紫歧身為金丹修士,神識不可謂不強大,竟然連他都險些着了這玉鈴的道。

那時的紫歧還能離開季風的魂魄一會,他就交給了當時還是一只小猴子的老山魈,用丹藥做餌,讓其替他收集山魈精魄。

彼時,那小猴子還只敢對那些将死的老邁山魈下手,但在嘗到了丹藥所帶來的體質變化後,卻是一發不可收拾。

後來,更是靠着丹藥帶來的強健身體,一舉坐上了山魈裏的“猴王”寶座,一直做到了幾百年後的今天……

而燕九手上的這枚,乃是燕九在收拾筆記時,從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找到的。當時的玉鈴落滿浮土,差點被燕九當做垃圾清理出去。

差一點就與這件寶貝擦肩而過。

燕九将那三只玉皮豬的屍體收進靈獸袋,這靈獸袋還是當初買極光蜥首鳥時,那店家贈送的。儲物袋燕九給了季風裝凝星砂的礦石,這靈獸袋也就只能用來裝玉皮豬的屍體了。

燕九将雙手放于地面上,施法恢複了那些因施展地陷,所留出的坑洞。

不是燕九對這群玉皮豬心懷歉意,只是她怕有和自己一樣,在霖天境非開啓階段進入的修士,發現自己的蹤跡。

“還是小心些的好,”燕九嘟囔一聲,“雖然季風擁有築基修士的實力,但那并不是自己的。我可不認為會有修士将我煉制成活偶,只為讓我活下去。千機心只有一個,紫歧也只有一個。”

燕九環視一周,發現沒什麽遺漏後,這才轉身離開了這片山坳,順着原路返回。

潑灑下的雨簾,很快就将燕九進入叢林裏的身影遮住。

燕九回到那個設有障眼法的洞穴,如同房檐一般凸起的巨大岩石,遮擋了大片降落的雨滴,雨水順着峭壁傾洩下來頗有幾分“水簾洞”的韻味。

燕九掐了一個“避塵訣”将身上的衣物弄幹淨,這才閃身進入紫歧的密室。燕九随意的抹了把頭發,顧不得仔細擦拭,就取出靈獸袋裏的三只玉皮豬開始收拾起來。

皮白膚細的玉皮豬即使是屍體,也美的如同羊脂細玉雕就的工藝品。指腹碰觸上去,是猶如上等玉石一般的絲滑。

燕九拿起礦鏟,輕輕的戳了一下玉皮豬的外皮,一陣金石相撞的聲響,清脆傳來。光憑聲音就能想象出,他這外皮究竟有多堅硬。

“真不愧是吃玉石長大的妖獸!這皮可夠結實的!”

燕九丢開手裏的礦鏟,指尖吐露出的蜜色土靈力,化為一把纖細的匕首,那薄如蟬翼的刀尖輕而易舉的刺進玉皮豬肌理上方,沿着玉皮豬的脊背熟練的劃動,将玉皮豬的皮膚完美的切割下來。

燕九抖抖手裏比水母還要晶瑩剔透的豬皮,甚至能透過那豬皮看清楚整間密室。

燕九暗自點頭,“師父的筆記上果然沒有說錯,這玉皮豬的豬皮雖然堅硬似鐵,可卻承受不了靈力的侵襲。果然,只要一碰上靈力,這堅硬似鐵的豬皮就軟嫩的如同豆腐一般。”

燕九将這張成人巴掌大小的豬皮,放進特殊的藥水中浸泡,這才開始對另外兩只伸出了魔爪。

季風站在不遠處,看着忙活的燕九,靠着牆壁站立,那只暗色的獨眼裏,有一抹幽深悄然閃過。

燕九将所有玉皮豬的豬皮泡好後,卻看着那三只沒有價值的玉皮豬犯了難。

吃了吧,自己親手宰殺成這副樣子,還真沒胃口。丢了吧,又怕引來其他野獸,燕九摸摸下巴,看來還是先收起來,留作以後一起丢掉。

見燕九忙完,季風趁着空暇緩步上前,将裝有凝星砂的儲物袋遞給燕九。

只半天功夫,那四只低級傀儡就已經挖了幾百斤的凝星砂礦石。燕九掂掂手心裏的儲物袋,這幾百斤的礦石,也就能提煉出不到一兩的凝星砂。若是更加精煉一番,可能還會更少。

一兩,雖然聽上去不多,但是凝星砂是論“撮”賣的。就是拇指、食指、中指,三指并攏,能拿起多少就是多少。

而每撮凝星砂至少能賣到七、八塊中品靈石,對于現在的燕九來說,這也算是一筆比較大的財富了。

不過出不去霖天境,說什麽都是虛幻,霖天境每二十年才開啓一次,自己進來時不知已經過了多少年了。

假設自己進來時,霖天境剛剛結束上一輪的開啓。那麽自己就要在霖天境裏呆上二十年,到那時,自己就已經二十七歲了。

或者說五十多歲?

如果加上前世活過的年頭,似乎,好像,大概真的是五十多歲!

這要擱在現代,都該到了專職看孫子的年紀了。要是擱在古代,那就更不好說了,沒準都三代同堂,成為祖奶奶了。

想到這裏,燕九不禁抹了把頭上的冷汗,還好還好,在滿地幾百歲的修士中間,自己還算是年輕的。

燕九在坩埚雕刻的法陣上,重新放入上次沒用完的中品靈石。暗銀色的坩埚,微光一閃半透明的防護光罩悠悠的撐起,開始進入了工作狀态。

燕九将凝星砂的礦石倒進坩埚裏,開始了對凝星砂的冶煉。坩埚裏的礦石漸少,渣滓下沉,一條淺淺的星河,在坩埚裏逐漸形成。

看着那緩緩形成的星河,燕九腦中突然生出一種想法來。

“不知道這樣可不可行?”

燕九摸摸下巴,然後投入到下一輪冶煉中……

都說山中才數日,世上已千年,時間就在燕九挖狩獵玉皮豬,挖掘礦石中悠乎閃過。

再回首時,已是十三年後……

第 24 章 :活偶季風

暗銀色的坩埚裏,粘稠的液體“咕嘟咕嘟”的翻滾着。浮上的氣泡不斷炸裂,不時飛濺出一兩滴液體,被坩埚周圍的防護光罩擋落,順着透明的光罩滑回鍋裏。

燕九一邊對照着紫歧真人留下的筆記,一邊按照上面的指示,将一兩塊金屬礦石,妖獸的骨骼,和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丢進坩埚裏攪拌。

燕九湊近坩埚上的防護光罩,見裏面的東西都融合的差不多了。這才取下坩埚上放置的中品靈石,結束了這場原料冶煉。

別看燕九像熬粥一樣輕巧,實則她已經在這種看似簡單的提取原料上,花費了二十多天。

而且在這二十多天裏,也就只有那麽一兩鍋成功,若不是燕九用的都是一些低階原料。就是再有兩個燕卿的儲物戒指,都不夠燕九霍霍的“”

到那時,燕九面臨的,可能就是要冒着生命危險,去危機四伏的山林裏尋找原料了。

好在暫時不用,不過,這也僅僅是暫時而已。

燕九掐動指訣,将坩埚裏冷卻的差不多的液體,牽引出來,用神識将它們精雕細琢,使得他們能完美的契合在一體,組合成一個個零部件。

這就是用來組裝最低級傀儡的零件。

在燕九身旁的石桌上,還攤放着一張低級傀儡的組裝圖紙。

只見在那張不過兩掌大小的圖紙上,不僅記載了繁多的零件毛坯形态,煉制時加入那些東西,甚至還繪制了應該在每一個零部件上的刻畫的法陣。

燕九将剛剛凝煉好的零件,放到一旁徹底冷卻。這才拿起身前已經繪制好法陣的零部件組裝起來。

不多時,燕九就組裝好了一只足球大小的傀儡。沒有任何修飾的低級傀儡,看上去就像長出手腳的豆芽菜,呆頭呆腦的帶着種詭異的萌感。

燕九在那低級傀儡手中,安放好帶有銳利尖頭的鏟子,這下子,本來就難看的低級傀儡,看上去更怪異了。

不過,外形并不重要!反正燕九組裝這只傀儡,也僅僅是用來挖礦而已。

是的,挖礦!

燕九在查看整座山洞時,發現在這座山下,有一條小型礦脈。

燕九曾對照着紫歧真人留下的筆記看過,這是一種名喚“凝星砂”的礦石。

凝星砂雖然是礦石,但是因為顏色絢麗如璀璨星光,所以多有女修用它煉制漂亮的法衣。

這個世界上,但凡女人認可的東西,從來都不愁銷路。

燕九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可以賺取靈石的機會,尤其是在選擇了“秘偶師”這個燒錢的職業後,燕九對靈石更加執着。

不過這也不能怪燕九,要知道,要想用坩埚煉煮原料,就需要用中品靈石啓動坩埚上的法陣。

而燕九只是一個小小的練氣五階修士。

在很多和燕九一樣修為的修士,還沒見過中品靈石的時候,燕九已經快被“坩埚”這個“奢侈品”小妖精,給折磨的欲生欲死了。

若不是之前從燕卿那裏,搜刮來一些中品靈石,燕九可能連啓動坩埚都是個大問題。

什麽你問我師父?燕九掏掏耳朵表示,風太大,我沒有聽清楚。

自己那個師父除了留給自己一腦袋的知識,和一個“活偶”季風外,什麽也沒留下。

對了,還有一個“燒錢”的坩埚。

大概,師父所有的積蓄都用來煉制“活偶”了。

別看季風看上去破破爛爛的,但是身為戰偶,他擁有築基修為!如果不計後果的話還可以與金丹一戰!

別看季風這等模樣,但實則每一個金屬零件,每一個法陣,甚至那裸露在外的骨架,都是紫歧能給予的最好的。

甚至季風那根少了手指的胳膊,都比燕九所有的身家還要來的值錢。

燕九将那只低級傀儡,連同之前組裝好的三只,一起裝進儲物袋,這才帶着儲物袋,離開這間紫歧設置在暗河下面的工作室。

燕九撐起一個氣泡,悄悄隐沒于暗河中,比山腹內的暗河九曲十八彎,暗河密布錯綜複雜,稍不留意,就有被沖到其他地方的可能。

燕九從另一處的暗河裏剛冒出頭,就見到與黑面山魈做完“交易”的季風,迎面走來。

走來的季風,還是那副動作遲緩,破敗不堪,神情木納的樣子,除卻不再有刺耳的“吱嘎”聲響,與燕九第一次見到時并無二致。

季風的魂魄雖然沒有繼續消散下去,但是卻魂魄受損,神識蜷縮于“千機心”中,需要長年依靠山魈的魂魄滋養,恢複之路遙遙無期。

而沒有魂魄的季風,只是一只聽話的戰偶。

見燕九走來,季風乖巧的跟在燕九身後。對于這種“保镖”跟随其後的生活,燕九表示習慣就好。

畢竟這種日子可能要過好久好久,總會習以為常的。

燕九看向自己的手指,那食指上的金紋,無時無刻都在提醒燕九:不要忘了對天道許下的誓言!對師父許下的承諾!

對于燕九來說,這是一場十分合算的交易。

雖然讓季風變成正常人的路途,麻煩且漫長,但是燕九卻因此獲得了難以想象的身為金丹真人的畢生所學。這無疑是放在乞丐面前的金山,其價值難以估量。

燕九帶着季風走向山腹深處,鐘乳石發出的微弱瑩亮,在暗夜裏晶瑩剔透,宛若海底水晶龍宮一般,照亮了燕九腳下的路。

燕九熟門熟路的停下腳步,在那巨大的鐘乳石柱後的洞壁上,裸/露出一小片,如爍星閃耀一般的石塊。

那就是凝星砂的礦石,盡管沒有經過處理,卻已經露出璀璨的一面。可以想像出他們經過處理後,會美的多麽驚人!

燕九将那幾只組裝好的低級傀儡從儲物袋裏取出,打開他們大大的“豆芽腦袋”,在裏面的凹槽裏放進下品靈石。

燕九試着用神識發下指令,那四只豆芽模樣的低級傀儡,轉動着有些滑稽的腦袋,齊齊的看向燕九。

呃,你別說,在這黑乎乎的夜裏看上去還挺瘆人的。

燕九接着發下指令,那幾只低級傀儡開始揮舞起手臂裏的礦鏟,挖掘起地上的凝星砂來。

燕九将空着的儲物袋遞給季風,“等一下,你将他們挖出的凝星砂收到儲物袋裏,我要出去一下。”

季風木木的點頭,伸手接過燕九遞來的儲物袋。

燕九看着季風那只缺少了手指的手臂,突有些心酸起來,紫歧當年為救季風,用自己金丹修士的魂魄,鎮壓季風的魂魄阻止其消散。

雖然季風沒有消失,但是紫歧也沒有辦法出來,繼續完成活偶的制作。只能和季風的魂魄,一同寄居在這副成“半成品”裏。

但也不知是什麽原因,即使是半成品的季風,也可以聽懂簡單的指令,燕九把這歸功于秘偶院的鎮派之寶——千機心。

聽說,那千機心乃是從“荒古門”中卷出,具體來歷無人可知,歷經百年後,被秘偶院所得,封在“藏寶閣”內,後被紫歧真人盜取,煉制活偶季風。

千機心來歷莫名,出身神秘,一看就知道有些不可言說的奇特功用,要不然,也不會被紫歧盜取,去做“活偶”這種根本不可能的事。

“活偶”顧名思義就是活着的戰偶,将被煉制人修的全身骨骼、血液、靈魂抽取出來,用秘法煉制入戰偶軀體中,佐以法陣鎖住靈魂,五識,修為。

但這也只能煉制出與修士差不多修為,或是修為退後的戰偶。

而活偶,不僅可以像人那樣自主修煉,成金丹化元嬰,得道飛升。其本身實力,也會遠遠的高出同境界修士一大截。

所以,燕九一直都覺得自己拜了個了不起的師父,不僅因為紫歧學識過人,還有因為他一顆“愛子之心”。

山洞外,大雨還在“嘩啦啦”的下着,燕九已經不記得下了幾天了,因為自始至終這雨就沒停過。

燕九伸伸胳膊,甩甩腿,然後提起靈氣,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沖進大雨裏,幾下閃爍後,消失不見。

燕九要趁着這雨勢,去獵殺——玉皮豬。

玉皮豬喜歡生活在遍布矮草的山坳裏,因為膽小所以群居在地穴深處,他們喜歡啃食玉石,所以通常會在玉礦旁邊做窩。

以上,來自燕九買妖獸時,購買的解說圖冊。

這種玉皮豬不僅只有巴掌大小,更是生的皮白膚細,憨态可掬,又因能尋找玉礦,所以十分受女修歡迎。

不過燕九可不是為了逮住玉皮豬養做靈獸,家裏那麽大只的季風就夠她忙的焦頭爛額了,那裏還有閑情逸致去養只寵物。

況且,自己這次冒雨獵殺玉皮豬的主要原因,還是出在季風身上。

燕九想要為季風做一張“美人皮”。

而玉皮豬的豬皮就是制作“美人皮”最好的材料,盡管對于現在的燕九來說,捉住它十分的困難!

玉皮豬這種妖獸,生來膽小,一有風吹草動,就縮回窩裏,嚴重時甚至會搬家。

不僅如此,這玉皮豬生的皮糙肉厚,他們沒什麽攻擊力,卻一身皮肉堅硬似鐵。

若是平常時候,燕九費點功夫也能弄死幾只,只是燕九這次要的是它們光滑的肉皮,是不能有一點破損的,這就大大增加了燕九捉住玉皮豬的難度。

燕九握住手中帶有鋒利尖頭的礦鏟,這種低級傀儡用來挖取凝星砂的礦鏟,是燕九用制作傀儡時剩下的“廢料”制作的,卻沒想到用起來意外的順手。

帶有銳利棱角的礦鏟無論是劈、刺、砍,還是此時用來撥開草叢探路,都意外的合适。

燕九自戀的想着:總覺得,自己好像無意間制作出了一件了不起的武器。

燕九掂掂手裏的礦鏟,若是以後找到合适的材料,不妨為自己煉制一件這樣的法器。再刻上合适的法陣,一定十分好用。

燕九握着礦鏟,在遍布矮草的山坳裏,細細的尋找着,玉皮豬會在下雨時跑出洞穴,到草叢裏玩耍取樂。

其實說白了就是拱土和稀泥,這是所有豬類生物的天性,在這點上,即使是妖獸也和家豬無異。

很快,燕九就發現了幾枚沒被大雨沖刷掉的玉皮豬腳印,看那腳印的模樣,分明是剛剛踩出來的。

燕九凝眸,“看來,剛剛有玉皮豬經過。”

燕九繼續撥開草叢,順着那腳印,一路跟到了山坳裏一塊長滿灌木的土坡上。

腳印在此處消失不見。

燕九停下腳步,看來這就是此行的目的地了。

燕九彎下腰用礦鏟撥開眼前的灌木,就見一個隐蔽的洞口,出現在某棵灌木的後面,半遮半掩的隐在灌木和雜草下。

只見這個洞口挖在高出地面半米的地方,上面生長的矮草和灌木既遮掩了洞口,又避免了大雨的澆注。且那洞口也就一只玉皮豬能通過的樣子,也算間接為玉皮豬抵擋了一部分捕食者。

所以說,這世間所有的妖獸都是建築大師!

不過此時不是感嘆這個的時候,燕九掐動指訣,在那土坡前的空地上,施展了“地陷”。

《禦土訣》上記載的堪比禁術一樣存在的地陷,此時已由“地坑”向着“地盆”的方向進化。

燕九連連掐動指訣,又在那幾個臉盆大小的“地坑”裏,施展了“漩渦”。

這漩渦在“凝土訣”中屬于比較血腥的一種法術,它會将生靈拖進旋轉的漩渦裏,将卷入其中的東西,活活攪碎。

但現在的漩渦只是“幼兒版”,也就只能将玉皮豬這種小體積妖獸,勉強拖住一時半刻。

不過,對于燕九來說,這也夠了。

等到一切都弄好,燕九這才在覆有薄土的陷阱上,放置了一枚下品聚靈丹,為避免被大雨沖跑,燕九還在那聚靈丹上灑了一把幹草。。

燕九将東西都放好,這才埋伏進事先選好的一處草叢,安靜的趴好等待。

層層疊疊的草葉,将燕九不大的身行擋了一個結實。但燕九還是能透過草葉間隙裏,看到自己設置陷阱的地方。

燕九支楞着耳朵,安靜的趴着,大雨潑灑于她的瘦小的後背上,順着鬓角滑下。為了不驚擾到膽小的玉皮豬,燕九連用來擋雨的護身光罩都沒敢用,只能默默的迎接這狂風暴雨的洗禮。

這也算一種修行吧,燕九樂觀的調侃,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還沒等燕九在心裏背完,那玉皮豬的洞口就有了動靜。

第 23 章 :師父紫歧真人

那只破敗不堪的戰偶,在燕九藏身的岩石前面,費勁的蹲下,每一下動作,都伴着堪稱折磨的“吱嘎”聲。

但這聲音在燕九聽來,卻是上斷頭臺時敲響的催命鼓點,聲聲迫人,宣告你即将死亡。

那戰偶就保持着這個蹲下的動作,看着地上那堆白色的沙子,僅剩下的一只眼睛中紅光閃爍。

“這位小道友,你還好嗎?”

只見那戰偶開口,聲音卻是意外的好聽。如果不是配上他這副“廢棄終結者”的模樣,簡直就像是老朋友之間的尋常寒暄。

“這位小道友,我觀你骨骼清奇,神識過人,有沒有和在下學習制作戰偶的意向?在下秘偶院棄徒——紫岐。”

燕九腦海裏簡直就是大寫的蒙圈!這種不是要你性命,而是收你為徒的神轉折,也是絕了。

燕九暗自送了一口氣的同時,一顆心又緊張的吊起!我沒聽錯嗎?

秘偶院!棄徒!紫歧!

他不是天才嗎?他不是金丹修士嗎?他不是已經失蹤了好幾百年了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又為什麽會是這副樣子?

“這位小道友,你不要亂想啊,我可是知道你在想什麽的。”

那自稱紫歧的聲音緩緩說到。

“我就是你想的那個紫歧,失蹤了幾百年的紫歧真人。”

那一瞬,燕九竟從這聲音裏聽到了上位者的氣勢,和閱盡千帆的滄桑感。

“我的時間不多了,我問你,你願不願拜入我紫歧門下,做我的弟子?”

燕九垂眸思索,聽起來是個很讓人心動的主意啊,只是不知幾分真?幾分假?若是真的,這紫歧真人平白無故就想要收自己為徒,到底是為什麽?為什麽會将如此珍貴的傳承,教予自己。

若是假,那就不好說了。

“小道友,我都說了,別想那麽多,你想的我都能知道。是不是覺得很神奇啊,快點拜我為師吧,我可以都教給你哦~”紫歧真人無比誘惑的說到,簡直與某些“奇怪”的組織有的一拼。

燕九解除掉“化沙”,在紫歧真人面前緩緩顯形,燕九用行動直接表明了她的态度。再者,燕九不認為在金丹修士面前可以搞這些小動作。

燕九睜着明亮的眸子,看着戰偶那只閃爍的紅色眼睛。

“告訴我,你想在我這裏得到什麽?我才能回答你,願不願意。”

聞言,紫歧有些驚愕,這個叫燕九的小丫頭看着不大的樣子,為人處世,怎的如此老到。

“幾百年沒出去,現在的小姑娘都已經變得那麽直接了嗎?”紫歧真人郁悶的說到,“這可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啊,你都不心動嗎?”

燕九笑着,聲音清脆的回到,“心動啊,可是這個世界教會我的第一件事——就是等價交換!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對你好,更何況我們從沒有過交集。”

燕九一揚下巴,接着說到,“你不是時間不多了嗎?快點說出你的條件吧,如果我能做到,就當是我給你的束脩好了。”

那紫歧真人“哈哈”的笑起來,盡管在那張裸/露出金屬的殘破臉上,顯得分外可佈,燕九卻知道,他同意了。

“好!好!好!”

那紫歧一連道了三聲好!這才用那只閃爍着紅光的獨眼,看向燕九。

“燕九!我要你答應我三件事!只要你能做到,我就将畢生所學,傾囊相授!絕不保留!”

燕九抱拳行了一禮,這是對一個金丹修士應有的尊重,也是對一位長輩的尊重!

“晚輩燕九,還請前輩相告!”

“第一件事,我要你殺一人!”

“敢問是何修為?”

“他叫燕流雲!幾百年前乃是築基中期修士,若是沒死,他現在應該已經結丹。”

“前輩,恕我見識淺薄,晚輩并沒有聽說過此人。”

“你當然沒聽過!”那紫歧一陣冷笑,“他在外一直用的都是“青竹翁”這個名號,你沒聽過也屬正常。”

燕九皺眉,這名字聽得好耳熟啊,好像在哪裏聽過?到底是在哪裏聽過哪?

對了!燕九一拍腦門,燕卿曾經提過的,他那時用的這個名號譏諷燕管家。

“敢問前輩,那“青竹翁”用的法器,可是一把喚作碧竹根的青竹杖?”

“你見過他!”紫歧轉頭厲聲問到,就連聲音都冷了三分。

“不瞞前輩,這“青竹翁”燕流雲已于一月前身隕,此乃晚輩親眼所見。所以前輩還是換個條件吧。”

“他死了!哈哈!他竟然死了!”

那紫歧一時大笑,又一時癫狂,看的燕九都有些不落忍了,他就不怕那戰偶承受不住散架嗎?

好一會,那紫歧真人才停了下來,他看着燕九問道:“你說你親眼所見!那你可知他是如何死的?”

燕九只能如實相告,反正自己說的都是事實!自己掉進這霖天境,還是因為這兩父子哪!

“回前輩,這燕流雲本想在他兒子燕卿身上種植道蓮,卻被燕卿識破。燕流雲最後戰敗,被他的親生兒子燕卿所斬殺。”

“哈哈,報應啊!燕流雲啊燕流雲你當初為奪取我兒的碧竹根不惜将它殺害!卻沒想到,你也有今天!”

紫歧轉頭,再次看向燕九,那刺耳的聲音簡直就像有人拿着電鋸,在耳邊鋸木頭!

“雖然你沒有完成第一件事,但你卻為我帶來了這個好消息,這一次就算你通過。”

紫歧看着燕九接着說到,“我雖然叛出了秘偶院,但秘偶院畢竟教養我數載。這第二件事,我要你答應我,若是有天秘偶院有難,在不傷及自身的情況下我要你盡力相幫!”

燕九想了一下,才點頭應到。

“可以,若秘偶院有難,我必傾力想幫!”

“好!”紫歧接道:“至于這第三條嗎,我要你起一個心魔誓!在我走後你要照顧好我的兒子,直至他恢複正常!”

燕九颦眉,照顧兒子?恢複正常?

燕九遲疑的問到,“不知,前輩的兒子?現在何處?又為何……”

那紫歧聞言,“哈哈”的大笑起來,“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我要你照顧的就是“他”,我的兒子——季風。”

燕九看看眼前這個破敗的“機器人”,這紫歧真人莫不是瘋魔了,這簡直比一些宅男的“戀物癖”還要來的可怕!

自己這個老師,看上去,好不靠譜的樣子啊。

紫歧真人的眼神卻意外的柔和了下來,沒錯,在燕九看來那就是一種莫名其妙柔和的感覺,仿若硬漢心中最最柔軟的地方,被他小心的提及。

“季風是個好孩子,天賦好,修煉的也快,短短二十幾年裏就築基成功。他對我說他想獨自出去闖闖,走一走,看一看,去尋找自己的大道。”

“後來哪?”燕九輕聲問。

“我答應了,這是我這輩子做的最錯誤的一個決定。”

卻聽見紫歧聲音裏滿滿溢出的自責和惱恨。

“季風回來了,他沒有找到他的大道,卻帶回了一位“好朋友”。恰巧那幾日霖天境開啓,他們便一同相約去霖天境裏碰碰運氣。而我,同意了。”

紫歧的聲音落寞下去,“然後他再也沒回來,魂燈傳回來的最後影像,是他那位“好朋友”殺死了季風,搶走了他手上的碧竹根。我動身趕往霖天境,卻發現他已無力回天。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哪!不過是一件死物!怎值得我的孩兒丢棄性命!”

紫歧大聲嘶喊,狀若瘋魔。那刺耳尖利的聲響,讓燕九都微微心酸起來。

這世間有燕流雲,燕卿那樣的父親,也有紫歧真人的這樣的父親,真是……

“所以我盜取了秘偶院的“千機心”,将季風做成了一具“活偶”!只是不知出了什麽差錯,活偶裏的季風魂魄,開始逐漸消散,沒辦法,我只能用“秘法”使自己的魂魄,進入季風的身體裏替他鎮壓魂魄。”

“你成功了嗎?”

“是的,我成功了。季風的魂魄是穩定了,可我卻因為離體太久,肉身腐化再也回不去了。”

“那你為什麽不奪舍哪?我的修為于你差距甚遠,奪舍不是來的更快捷嗎?”

“呵”紫歧苦笑,“你以為我沒想過嗎?你以為來到這裏的修士只有你一個嗎?可我的魂魄不能長時間離開季風的身體,只要我離開的時間一長,沒了我的鎮壓,他就會快速消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我的孩兒季風了。”

“那收集那些黑面山魈的精魄是怎麽回事?”

“山魈常年在林中行走,精魄屬陰,用來給季風鞏固魂魄最好不過。所以我才會拿丹藥做誘餌,驅使那只老山魈為我收集精魄。”

燕九摸着下巴,思忖一陣後說到,“雖然不想打擊你,可你憑什麽認為連你都做不到的事,托付給我,我就能辦到?”

紫歧一陣苦笑,“沒辦法啊,季風的魂魄正在消散,我只有将我的魂魄盡快和他融合,才能暫時保住他。”

末了,紫歧真人略帶小心的問道,“你願意嗎?”

那語氣裏的小心,讓燕九無比動容。

燕九朝着紫歧鄭重的跪下,中、食、無名三指,呈香狀指向天空。

燕九看着紫歧一字一句的發下心魔誓。

“我燕九今日向天道起誓,必定好好對待恩師紫歧真人的遺子季風,直到他完全恢複。皇天在上,後土在下,我燕九若違此誓,修為止步,大道無望!”

天道有感,在燕九食指的尾端,悄然出現一根金線,圍繞食指轉了一圈後,化為一道金紋,如刺青一般浮于指上。

說罷,燕九對着紫歧真人恭恭敬敬的磕了三顆響頭!這才起身,笑着看向紫歧真人,發自肺腑的喊了聲:“師父。”

“我的時間不多了,現在我将我畢生所學傳授與你,為避免你修為不夠好高骛遠,我會将一些東西封鎖起來,将來等你境界提升,自然可以觀看。”

紫歧大聲喝到,“凝神!靜氣!”

燕九聽命,盤膝坐下,在那具活偶身後,一位青衣修士的身形漸漸浮現,只見他對着燕九慈祥一笑,“嗖”的一下進入燕九的眉心識海。

無數玄奧的字符,法陣,花紋,陣圖,鋪天蓋地傾洩而來,燕九凝神靜氣,抱源守一,将這些東西全部收納進腦海裏,這是一位父親,一位師父給予的最好饋贈。

燕九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刻,或許是一個時辰,或許是一天。

燕九只知道自己睜開眼時,那身穿青衣的紫歧笑意盈盈的沖着自己點了點頭。

“若是有事,可以去找我的師兄東來真人,替我對他說聲對不起,我不求他原諒,只希望他別氣壞了身子。”

紫歧說完,飛至季風的眉心,消失不見。

燕九突然有些感傷,不過短短一天的相處,卻讓自己對這個父親,這個師父感觸頗深。

他消失了,然後再也不會回來……

第 22 章 :山魈的秘密

大雨還在“嘩嘩”的下着,燕九小心的貓在樹梢上,身形隐藏在濃密的枝葉後面,只露一雙眼睛,小心的觀望着樹下。

眼前這群如瘋似魔一樣舞動跳躍的猴子,燕九已經看了兩天。她之所以在樹梢上貓了兩天,絕對不是因為她對這種長相怪異的靈長類愛的深沉。

燕九之所以不離開,只是因為被這群猴子“堵”在了樹上。

本來,燕九是打算趁着雨勢,妖獸休憩的時候,進來這片森林觀察一二,好心裏有個準備的。

誰知出師不利,自己剛到這邊,就被這群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大猴子給“堵”在了樹上。

眼前的這群妖獸,乃是黑面山魈。

只見他們面部為黑色,臉上和腹部生有白色的長毛,背披一身綠褐色硬似盔甲的毛發。

他們可以直立行走于山林中,擁有生有利爪的健壯前肢也使得他們在樹上暢行無阻。再加上嘴裏鋒利無比的利齒,和後背的防禦,簡直就是妖獸界裏的“金/剛/狼”!

更何況在他們的菜譜上還有一道“人修刺身”。

單是一只就一副彪悍不好惹的樣子,更何況燕九遇到的是一群。

所以,燕九只能安靜的貓着,當一位安靜的“弱者”。盡管十分心裏十分焦急不耐,但是跟這種兇殘的妖獸碰上,自己就只有成為“刺身”的份,還是那種不用蘸芥末的那種。

只要一想到自己和一群黑面山魈對上,被他們鋒利的尖牙撕成碎片,燕九就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算了,我還是安靜的呆着吧。

只是這群黑面山魈什麽時候才能停止這種群魔亂舞的舞蹈?都跳了兩天了,你們不覺的累,我眼睛都看疼了!

“鈴”!“鈴”!

只聽得兩聲清脆的鈴聲傳來,眼前瘋了兩天的猴子,終于安靜下來。

一個個抖落身上的水珠,俯首帖耳的站在那裏,那副謙遜恭敬的樣子,更像是懼怕老師懲戒的學生。

燕九悄悄的往後,用樹枝将自己遮擋的更嚴密一些,這種“大人物”出場的派頭,自己還是躲一躲的好。

“鈴”、“鈴”那聲音在叢林茂盛處緩慢的由遠及近。燕九瞪大眼睛,卻見從那影影綽綽的樹林後,走出了一位年老的紫色黑面山魈。

而“鈴”“鈴”的聲響,正是出自他手裏握着的木杖上。只見在那根平凡無奇的木杖上,挂着一枚小巧的八角玉鈴。

見這位手持木杖的老山魈一出來,那群張牙舞爪的黑面山魈一個個噤若寒蟬,十分懼怕的樣子。

很快燕九就知道了,這群黑面山魈懼怕的原因。

一只年輕的黑面山魈因為擋了這只老猴子的路,被這只老山魈用手中的木杖輕輕的觸碰了一下額頭。

只一下,那只年輕不懂事的黑面山魈就軟倒在地上,再也沒有站起來。

燕九看見一絲灰色的霧氣,從這只黑面山魈的身上升騰而起,被那挂在木杖上的的玉鈴悄悄吸入。

燕九暗自咂舌,這是一言不合,就收你性命的節奏啊。

其他黑面山魈見此,更是瑟瑟發抖,不敢發出一絲言語,生怕惹怒了這只老山魈。

站在高處的燕九卻看了個分明。

那只黑面山魈,那裏是被那老山魈用木杖打死的,分明就是那挂在上面的八角玉鈴搞得鬼。

吸進玉鈴裏的,不是別的,應該是那只黑面山魈的精魄。

這一看就知道,這玉鈴不是凡物,這哪裏是一只黑面山魈能制作的精巧物件。

不知是這老猴子從哪裏弄來的,卻是用着玉鈴成全了這老山魈的威望。

那只紫色的老山魈站在高處,長滿紫色硬毛的手臂上,高舉着那根挂有八角玉鈴的木杖。

那只老山魈對着底下的黑面山魈,一陣長長的嘶吼,底下黑面山魈也齊齊的舉起雙臂高聲附和!

一時之間,整座少林裏除了下雨的聲音,就是這群黑面山魈的高聲嘶吼聲。

燕九卻覺得一陣喜感,為什麽有種《猩X崛起》的即視感撲面而來?

燕九凝神,接着看下去,卻見那只紫色的老山魈持着木杖,像位王者般率先走在前面,帶領着這群黑面山魈,向着叢林深處走去。

燕九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跟上去看看,總覺得會有什麽了不起的大事發生哪。

燕九輕盈的落到地上,努力收斂起自身氣息,趁着雨聲,遠遠的跟在這群黑面山魈的隊伍後面。

老山魈在前面帶隊,前面的黑面山魈盡管不敢吱聲,但是臉上是顯而易見的喜悅。跟在後面的幾只黑面山魈卻俱是一副垂頭喪氣,生無可戀的的模樣。

有古怪!

綴在後面的燕九暗自皺眉,這群山魈就像聽見,有香蕉可吃的大猩猩一樣欣喜。

在這大雨傾盆的密林中,究竟有什麽吸引着他們?

燕九悄悄的跟着,與這群山魈保持着相當長的一段距離,卻見這群山魈越走越遠,越走越深,直到走到一片峭壁前,消失不見。

只見那座峭壁成房檐狀凸出,刀劈斧砍一般渾然一體,既沒有什麽密道,也沒有什麽洞穴,怎麽可能會讓一大群黑面山魈消失無影?

燕九貼近峭壁,小心的靠近那群黑面山魈消失的地方……

一眼望去,全是凸出棱角的大片岩石,這群猴子去哪了?燕九沿着岩石一寸寸的查看過去,卻見到自己的手臂插入了一片遍布棱角,鋒利非常的岩石中。

“這是?障眼法!”

看來這群猴子,就是從這裏消失的。

燕九盤膝坐下,悄悄施展了“化沙”……

看似尋常的峭壁裏面,卻是另有一幡天地,只見山洞中通道曲折,遍布形狀各異的鐘乳石和暗河。

不時有水從散發着盈盈光芒的鐘乳石上緩緩滴落,落在地上的淺坑上,順着流入幽緑色的暗河裏。

幾只身材健壯,塊頭明顯大于其他黑面山魈的“大家夥”正趴在那暗河邊上,啧啧有聲的舔食那些喝水。

等他們喝完了,那剩下的黑面山魈才敢依次上前,舔食別人剩下的水滴。

喝過水的山魈都十分高興,他們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高興的撓着癢癢,梳理毛發,大山魈會将抓到的虱子丢進小山魈的嘴巴裏,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

那幾只沒什麽精神的山魈也聚在一起,與別的處的熱火朝天相反,他們之間沒有山魈開口言語,始終沉浸在一種詭異的沉寂中。

那只手持木杖的老猴子,見大家都喝完了水,這才指揮着那幾只率先喝完水的健壯山魈,帶着那幾只無精打采的山魈,向着山洞更深的地方走去。

一捧白色的沙子緊随其後,跟着那群黑面山魈,一同向裏走去……

只走了幾步,燕九就發現周圍的暗河消失,鐘乳石逐漸變少,整個山洞都開始變得幹燥起來。不僅如此,燕九還能感覺到有微弱的風在洞穴裏流動。

看來,這洞穴裏還有一個隐蔽的出口,只是不知道,這是不是這群山魈要去的地方?

燕九緊跟在這群山魈後面,興高采烈仿佛過年一樣的山魈,絲毫沒有注意到尾随其後的沙子。

可是他們不知道,不代表沒“人”知道。

洞穴七拐八折,終于,那持杖的老猴子揮手示意身後的山魈停下。

燕九也悄然的停下,躲在一塊岩石的後面,小心的觀看,還抽空取了一枚下品聚靈丹吞下。

這種吃“零食”看劇的感覺,真是久違了。

“吱…嘎…”

一陣木、石、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音,從洞穴身後隐隐傳出。那聲音簡直就像是八千年沒上潤滑油的機器人,拖着生鏽的雙腿堅強走路的聲音。

很快,燕九就發現,自己又一次不幸的猜中了。

那是一具戰偶!

不論是臉頰上裸/露在外的金屬齒輪,暴露在空氣中的金屬骨架,還是只餘下一只眼睛的眼眶,都證明他是戰偶無疑。

這真的不是在垃圾回收站帶回來的“廢品”?而是傳說中以一擋十的戰偶?

《中洲大陸風雲志》你果然是盜版書籍!

只見那戰偶,動作遲緩艱難的從山腹中挪動出來。那種鋸鐵的牙酸聲響,正是出自此處。

那戰偶遲鈍的轉動頭顱,不知是不是燕九錯覺,她總覺得那只戰偶,在看向自己這個方向時,停頓了一下。

難道他發現自己了?

那只戰偶再次将頭轉了過去,向着老山魈的方向走去。

見這戰偶走出來,那只老山魈忙用手中的木杖,連連點向那幾只帶來的焉焉的山魈。

那些被點中的山魈毫無抵擋的軟倒了下去,身上升騰起的灰色精魄,統統被那木杖上的八角玉鈴吸收。

而那只紫色的老山魈,也沒了之前威風凜凜領頭人的模樣,他向那戰偶模樣滑稽,神态恭敬的遞上手中的木杖。

那戰偶接過,遲緩的的取下玉鈴,破敗殘缺的右手掐了一個繁複的指訣。就見那八角玉鈴裏的精魄,化作白色的煙霧升騰而起,直至消失在那戰偶的眉心。

戰偶将玉鈴挂回木杖上,這才不知從哪裏摸出一瓶丹藥,放進那老山魈的手掌裏。

其他山魈見那老山魈收到丹藥,俱都嬉笑顏開,歡快的手舞足蹈起來。

老山魈動作熟練的從瓶中倒出幾顆,分到那幾位一同跟來的山魈手中,這才将瓶中的丹藥整瓶吞下。

燕九見此,不由得更是驚嘆。

一直都覺得自己命大,卻還沒有這只老山魈來的好命。修士的丹藥,那裏是妖獸能吃的,更何況是這種“整瓶吹”的架勢。

只是這老山魈也真是命好,看那丹藥的色澤應該是靈氣所剩無幾的“過期藥”,這才能讓這群山魈安然無事,而那只吃的最多的老山魈,好像還因此發生了變異。

瞧瞧那身洗!剪!吹!的豪華紫色毛發,一看就是一只喜歡“殺馬特”造型的黑面山魈。

真不愧是山魈的頭頭啊,就是有追求!

那老山魈見完成了“交易”,這才對着一同來此的幾只山魈鼓動嘴唇呼聲示意。

那幾只山魈,俱安靜的點點頭,拉着死去山魈的屍體,随着老山魈退出了洞穴。

燕九再次吞下一顆聚靈丹,心中暗自嘟囔:這種下品聚靈丹真是不耐用!

怪只怪燕卿的中品聚靈丹在修複骨骼的時候就用的七七、八八了,僅剩的幾瓶還是用來在關鍵時刻保命,自己真是命苦啊。

燕九眨眨眼睛,現在戲看完了,這位“戰偶大哥”你不需要挪個地方嗎?趕緊去忙你的吧,你走了,我才好出去啊。

!!!

你為什麽靠過來!

別啊,我只是一堆喜歡看熱鬧的“沙子”!!!

第 21 章 :霖天境

陰雲密布的天邊上,一道長龍似的閃電,“轟隆”一聲劃破長空!

緊接着,細密的雨珠飄飄揚揚的潑灑下來,澆落在這片低矮的灌木叢裏,也澆在離灌木叢不遠的一個俯趴着的人修身上。

只見那人修看上去不過是一個孩童的模樣,曾經潔白的衣衫已泥濘不堪,看不出原來的顏色,頭發板結散落在稀泥裏,看上去,已經在泥水裏泡了很長時間的樣子。

這模樣凄慘的人,正是消失不見的燕九。

冰涼的雨珠澆落在燕九臉上,凍的燕九一個激靈,燕九迷迷糊糊的張開眼睛,卻被這瓢潑大雨澆的睜不開眼睫。

“這是哪?”燕九想要掙紮仰起脖頸,卻渾身失力,一頭栽進泥水裏。

怎麽會這樣!

燕九心中大驚,這種全身骨折癱瘓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燕九試着調動了一下靈力,卻發現靈力枯竭經脈裏空空如也。

所以,我這是廢了?

不,我還有神識。

燕九用神識大概的給自己做了一個“檢查”,這一看,燕九更覺的自己凄涼無比。

燕九全身的骨頭就像是被牛蹄子踩過,十根骨頭,至少斷了七、八根,還有一根布滿裂痕,被自己醒來時“起身”的動作給震斷了。

好在經脈沒事,除了裏面沒有靈氣,看上去大概還能修煉的樣子。

冰涼的雨水夾帶着泥水,濺落在燕九的臉頰上,燕九閉着眼睛,心中卻如驚濤駭浪一般難以平息。

思緒繁雜混亂,燕九根本無法靜下心來安心修煉,她決定好好開始捋捋,自己是如何變成這副樣子的。

自己本來正乘着極光蜥首鳥,帶着燕十二一行逃命。

燕卿追來,自己用清梧贈予的劍氣傷了燕卿的丹田,燕卿撂狠話從空中墜落。自己正在為如何安頓燕十二與燕十四兩人時,就來到了這裏。

不對,不對,自己在來到這裏時,好像被什麽東西砸中了腦袋,所以才會從極光蜥首鳥上掉落下來。

那砸中自己的是什麽?又是誰下的手?

答案已經不言而喻,自己來中洲大陸的時間短暫,根本就沒結下什麽仇家,只除了燕卿。

下手的那個人一定是燕卿,至于用的什麽東西,這就有些讓人費解了。不過中洲大陸不同于現代,出現一些匪夷所思的東西也屬正常。

現在最重要的,應該是恢複自己的修為。

畢竟自己已經在這泥水裏不知泡了多長時間,這種被泥水糊住的感覺,讓燕九想到前世被泥石流淹沒的場景。

簡直不能在糟糕!

燕九鼓動臉頰,舌尖一勾,從自己的頰囊裏找了一顆聚靈丹出來,還好,自己的的頰囊裏還留有一些丹藥。

否則沒有靈力,自己連儲物袋都打不開,如何修煉?燕九靜下心來,就以這俯趴在泥水裏的姿勢,開始修煉……

這一修煉,就是十天。

十天後,燕九含着頰囊裏的最後一顆丹藥,将蜜色的稀薄靈力引到自己骨骼斷裂的地方。就像粘碎花瓶那樣,小心的修複着自己骨骼上的裂紋。

但是燕九骨骼碎裂的地方太多了,即使自己用了十天時間,也只修複了大半。而且,因為時間太短,被修複的地方脆弱的像紙一樣,只要動作稍大,被修複的地方就會被崩裂綻開。

所以燕九現在是一朵柔弱的“嬌花”,稍有風吹雨打,就會碎成一堆。

盡管這朵“嬌花”已被雨淋了十天,且還有繼續被淋下去的意思。

是的,十天了,這雨已經下了十天,或許還會下的更久。天空還是那副陰雲密布,絲毫沒有放晴的樣子。

燕九看看不遠處的叢林,在這大雨中顯得那麽的古樸寧靜。但燕九可不會小看他,這幾天從裏面不時傳來野獸的嘶吼聲。光憑聲音就能想象出那些野獸的體型,又或者是妖獸?

燕九打開儲物袋,取出一個防護法陣,放到自己周圍。

雖然自己在這裏修煉了十天,并沒有什麽野獸出來驚擾自己,但是有備無患,沒遇見不代表沒有,還是小心些的好。

燕九安放好防護法陣,這才将儲物袋裏的東西,一股腦的倒進自己的嘴巴裏,連同那個儲物袋一起丢了進去。

“我是看明白了,沒有什麽比自己的頰囊更好用了。沒有靈力,儲物袋就根本不買帳!不就是用點東西的時候得吐出來嘛,星爺說的好,吐着吐着就習慣了。”

燕九調侃完自己,這才再次瞌上了眼睛,這次她要一鼓作氣,養好自己的身體,然後進這叢林裏看一看。

弄清楚自己來的究竟是什麽地方,又為什麽會來到這裏。

大雨還在“嘩嘩”的下着,燕九來到這裏已經一個月了,她還是呆在原來的那個地方。只是在身體周圍撐死了一個靈力護罩,用來遮擋不斷掉落的雨滴。

燕九再次睜開眼睛,結束了這枯燥漫長的打坐。托這次漫長打坐的洪福,燕九不僅身上已經好的七七、八八,更是成功的進階練氣五階。

燕九将靈力護罩縮小,只在身體周圍像雨衣那樣薄薄的凝了一層,用來遮擋雨水。她起身收起防護法陣,這才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端坐了一個月,骨頭都僵硬了。

燕九擡頭看看陰雲密布的天空,“真是好奇怪啊,見過喜歡下雨的,可沒見過如此喜歡下雨的。這都下了一個多月了,怎麽還沒停?”

燕九摸着下巴,暗自思量,自己也很不對勁啊。自從來到這裏後,自己再也沒有變成花栗鼠的樣子。

難道說,這裏沒有白天黑夜?時間是靜止的?

可是随即,燕九又推翻了自己的推測,“如果時間是靜止的話,自己根本不可能吸收靈氣,又何談恢複進階。”

看來,問題還是出現在“襲擊”自己的那件東西上,只是,那到底是什麽哪?

只一下,就可以讓自己像“穿越”一樣,換了一個地方,莫不是傳說中的“仙器”?

燕九“呵呵”的幹笑兩聲,一定是自己想多了。若是燕卿有仙器,怎麽可能會被自己算計成功。

“可到底是什麽哪?”

燕九一邊想,一邊在原地踱步,像只螞蟻一樣轉來轉去,“真是費解啊”。

“咦,”燕九驚疑出聲。

她停住腳步,好奇的看向一旁,“這是什麽?看上去很眼熟啊。”

燕九彎腰,将那東西拾了起來。待看清了那東西的模樣,燕九不由得更是疑惑。

“這不是燕管家的卷軸嗎?怎麽會在這裏?”

雖只遠遠的看過一眼,但确是燕管家的卷軸無異。但當時,自己明明看見這卷軸被燕卿收了起來,又怎麽會在這裏出現?

難道當時燕卿就是用這東西“偷襲”了自己?

那自己會出現在這裏,又作何解釋?

燕九凝眸,看來答案就在這卷軸中,思量再三後,她決定展開手中閉合在一起的卷軸。

燕九拉住卷軸的兩側,向着兩邊緩慢的張開。只見在那張既像絹紙又像獸皮的紙張上,繪有一個個繁雜的陣發,層層疊疊的組合在一起,行成一個灰色的圓形圖案。

而在那木質的卷軸上,刻有“霖天境傳送卷軸”七個蠅頭小楷。

原來這就是《中洲大陸風雲志》上記載的——秘境傳送卷軸。

燕九不禁咂舌,暗道一聲,自己命大!

說起這傳送卷軸,燕九當時在《中洲大陸風雲志》裏看到時,還暗自贊嘆是比飛機票還要好用的東西。

用的時候只需要注入靈力,就可以啓動卷軸上,用妖獸血和用靈石粉末繪制的傳送法陣,将人傳送到指定地點。

簡直就是方便、快捷、無污染的好商品。

的确,傳送卷軸在修士間很受歡迎,簡直就是居家、旅行、逃跑必備。

但如果只是這樣,燕九也不會氣憤至此,這就不得不提“秘境”這個看似神秘,實則兇險無比的地方了。

秘境就是獨立于天地外的另一處空間,大多有固定開啓的時間,只要這秘境沒被把持在門派手裏。你只要滿足了秘境進入的條件,就可以進入秘境。

當然秘境開啓也是有限期的,一般都是幾天到十幾天不等。

但是,有些靈藥或許秘境開啓的時候沒有成熟,又或者是因為其他原因要在秘境不開啓的時候進入。

這個時候要怎麽辦哪?

所以說,有需要,就有商機。

傳送到秘境的傳送卷軸應運而生,這種價格昂貴的秘境傳送卷軸,燕管家那裏有,燕九并不意外。

只是燕九沒想到的是,燕卿居然會用如此昂貴的傳送卷軸,只是為将自己置于死地。

要知道,秘境一般分為兩種,一種是天然的。

即是天地造化自然形,自然形成的一處空間。正所謂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逐留一線生機。

如果把雲仙界比作一位母親的話,那麽這種自然形成的秘境,就是她送予自己孩子的禮物。

這種秘境裏不僅多有珍稀靈藥,稀有金屬,靈石礦脈,還有各類靈獸,有的還會蘊出天地大道。

當然,這種秘境需要有大機緣的人才能遇見。而且,即使你遇見了,也可能會因為修為不夠,穿透不了外面的結界,而與之失之交臂。

第二種是非天然的。

此種秘境,大多是高階大能因各種原因無法跻身大道。又遺憾自身道統沒有衣砵傳人,方才将自己建立的芥子空間,從識海中獨立割出,自成一界,留待有緣人。

此類秘境裏通常帶有秘境主人的傳承,是最受修士歡迎的一種。

但是想要進入其中,卻可能需要一些特定的條件。比如說:不依靠藥物獨自進階,或是某種特定的靈根,又或者多少歲之前達到ⅩX境界等等。

當然,此外還有一些從其他天界飛來的,上古修士的洞府碎片,又或是某座上古修士的仙府出世等等,都能屬于秘境。

但燕九來的這個霖天境又有些不一樣。

燕九來的這個霖天境,乃是天然形成的一處秘境。每二十年開啓一次,每一次開啓五天,但凡金丹以下練氣以上,都可持特殊的秘境令牌進入。

但是,來這種秘的大都是築基修士,因為當你進入秘境時,秘境會自主篩選,将那些修為不夠,和築基以上的修士,或碾壓致死或排斥出去。

燕九醒來時那副“癱瘓”的樣子,應該是霖天境排斥的結果,或許是因為自己有妖獸血統強大的恢複能力,才能僥幸活了下來。

可燕九卻絲毫沒有活下來的喜悅。

這天下的秘境并不是你随時都能去的便利店,沒有讓你賓至如歸的“顧客就是上帝”。

燕九進入的霖天境,分為雨季和旱季。

雨季裏大雨磅礴,妖獸通常會在巢穴裏休憩。但雨季過後就是妖獸們覓食的旱季。

即将面對燕九的是饑腸辘辘的妖獸,和霖天境開啓時進入其中的築基修士。

就算自己僥幸躲過了秘境碾壓,努力熬到二十年後的秘境開啓。自己也很有可能會被秘境開啓時,進入秘境的修士給滅成渣渣。

中洲大陸沒有尊老愛幼,孔融讓梨的優秀品德,沒有人願意将自己盤裏的美食拱手想讓,更何況那人比你弱上許多。

所以當務之急是:提升修為!

努力的活下來吧!燕九暗自想到,即便是為了不想死。

第 20 章 :消失的燕九

燕九将那卷軸模樣的東西,拿到眼前來。

“原來是這個!早就聽說你去過這個秘境,卻沒想到,你竟然還留了一張。”

燕卿鄙夷的看了燕管家的枯骨一眼,“我還以為你留有什麽“後手”幫你脫困,卻沒想到是這個。用這個逃命,你就不怕死的更快?真是高估你了。”

燕卿剛想收起卷軸,卻發現自己的儲物戒指不在自己這裏。想到自己在血池裏作小伏低請燕九搭救的情形,燕卿就不由得一陣惱恨。

燕卿閉上眼睛,卻發現自己根本感覺不到儲物戒指的位置,而且自己在中品聚靈丹上留下的氣息烙印,也消失不見。

燕卿睜開眼睛,那雙精致的桃花眼裏,滿是陰翳。

“不知這燕九躲到那裏去了,若是她出現,先了結了她再說!”

燕九捂住“砰砰”亂跳的小心髒,将燕卿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這燕卿簡直翻臉比翻書還快!

動不動就“了結”了自己,什麽仇?什麽怨?

燕九在心裏默默的翻了個白眼,我瘋了不成,鬼才會出去哪!

燕卿擡頭,曾經輝煌一時的燕府,已在自己和燕管家的争鬥中毀于一旦,仆從奴役死的死,散的散,後院裏的嬌妻美妾們也不知去向。

只能從滿地留下的殘垣斷壁中,看出燕府曾經的輝煌顯赫。也罷,修行路上,本就是孜然一身求取大道,拖家帶口的反倒不美。

不僅如此,燕卿只要想到,自己娶的諸多夫人,留下的諸多子嗣,不過是燕管家用來飼養道蓮的“玩物”,就覺得怒火中燒。

“誰在那裏!”

燕卿将頭轉向一邊,厲聲喝到。

“出來!”

燕九心中揣揣,難道這燕卿發現了自己?

先不說這忐忑不安的燕九,就見燕府塌陷了一半的花牆後,走出了局促不安的燕七、燕十二、燕十四一行。

除卻燕十二與平時一般無二,只是面容憔悴一些外。與之同行的其他兩人,就有些糟糕了。

燕七頭發披散,衣袍上遍布灰塵血漬,雙眼紅腫一看就是剛剛哭完的樣子。燕十四略略好些,只是穿着一雙明顯不合腳的鞋子,看那鞋子的樣式,應該是燕十二的。

在燕九看來,這應該是這三人自降生以來,遭受的最大劫難。

燕十四躲在燕十二身後,沖着燕卿小心翼翼的叫了聲“爹爹”。

也不知燕七是不是被這句“爹爹”喚起了什麽,突然站在那裏放聲大哭。燕七這一哭,也惹得燕十四落起淚來。

“爹爹,娘親被落石擊中,去了……”燕七哭泣着說到。

“娘親死了,我看見娘親流了好多血,爹爹,我好怕,我好怕……”

燕卿卻突然笑起來,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和藹,仿若一位寵愛子女的慈父。只見他對着哭泣的燕七招招手,喚燕七上前。

燕七不疑有它,揉着紅腫的眼睛乖巧的走了過去。燕十四下意識的也想跟上前去,卻被一旁的燕十二扯住了衣袖。

燕十二對着她輕輕的搖搖頭,示意她先耐下心來,仔細觀望。

燕十四小心的看向身旁的燕十二,雖然燕十二與自己只相差幾月,平日裏卻對自己照顧良多,只因為自己的娘親将失去母親的燕十二收在自己名下。

但燕十四心中也十分清楚,娘親收養燕十二絕不是因為“此子可憐”,而是為了給自己找一個合适的幫襯。

彼時,燕十四還以為母親十分愛護自己,竟然連自己以後的道路都已經設想到,直到……

燕十四輕輕的拽住了燕十二的衣袖,莫名的,自己信任的永遠都只有燕十二。

尤其是在燕府出事,自己得知母親連夜獨自逃回家族後,自己想到的不是去追回母親,質問她為何丢下自己一人!

自己的第一反映是去找燕十二,甚至匆忙到忘了穿鞋,仿佛只要有燕十二在,自己就有了主心骨。

而躲在一邊的燕九卻只覺得一陣毛骨悚然,燕卿這副和藹可親的樣子,簡直就像是拿着刀叉給雞拜年的黃鼠狼。

燕九心裏打起十二萬分的警戒,事出反常必有妖!

“爹爹,”燕七乳燕投林般撲進燕卿懷裏,放聲大哭。

燕卿拍着燕七的後背,輕聲細語的安慰着。

“不用怕,不用怕,爹爹在這裏……”

本來這是一出正常走向的親情戲,突逢大變的子女,找到了自己的父親做依靠。接下來上演的本應該是父女兩人抱頭痛哭的催淚橋段。

可接下來發生的事,卻讓燕九更加心驚膽戰。

燕七還在哭着,只是從原來的放聲大哭變成了小聲的啜泣。

燕卿還在輕輕的拍着燕七的後背,明明是溫馨無比的畫面,卻讓燕卿接下來的話,給割的支離破碎。

“阿七不用害怕,也不需要害怕,很快,你就會下去陪她了。”

“爹爹,你說什麽?”燕七揉着紅腫的眼睛看向燕卿,剛才是自己聽錯了嗎?

燕卿一如既往的笑着,“你沒聽見嗎?我說,你很快就要下去陪你的娘親了。”

燕七瞪大了紅腫的雙眼,圓潤白皙的臉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幹枯空癟了下去,只留下幹屍一樣的骨架,頹然倒地,那大張的驚恐眼眸,直直的盯着燕十四的方向。

“啊!”燕十四驚呼出聲。

卻見無數根須順着燕七的枯骨,收回燕卿身後。

怎麽會這樣!

燕十二護着燕十四小心的後退,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燕卿。眼中的戒備,一覽無餘。

燕卿抖抖衣袍,這才起身看向燕十二兩人。

“不用害怕,”燕卿輕聲說到,“不會太疼的,只一會就好。”

在燕卿身後,兩根藤蔓蜿蜒而出,向着燕十二和燕十四的方向糾纏而來……

眼看就要近前,碰觸到燕十二的衣角,燕十二一把推開燕十四,向着藤蔓主動湊過去,将兩根藤蔓盡數纏到自己身上!

“不要!”

燕十四被燕十二一把推開,眼睜睜的看着藤蔓将燕十二捆縛起來,已有細小的根須紮進燕十二的經脈裏……

燕十二艱難的張口,“快…走…!”

“你這個笨蛋!笨蛋!”燕十四哭着咒罵到!

她從地上爬起來,跑到燕十二面前,用手去扯燕十二身上的藤蔓。

“走……”燕十二被藤蔓緊緊的勒住脖頸,她拼命張口,想要阻止燕十四這種徒勞的行為。

“我不走!”燕十四抹去臉上的眼淚。

“不是說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嗎!如果我救不了你,那就一起死好了!”

燕十四抱住被藤蔓捆縛起的燕十二,将頭親昵的靠在對方的肩上。

聲若呢喃,“反正,我也就只剩下你了!”

藤蔓将兩人結實的捆在一起,細小的的根須探入經脈,貪婪的吞食着甜美的血肉。

“傻…瓜…”

燕十二聲若蚊哼的呢喃,她神情恍惚的看向天空,明亮的朝陽耀眼的升起,從薄雲之後迸發出萬道金光,而在這金光中,有人乘着一只火紅色的妖獸,破空飛來。

這火紅色的大鳥正是極光蜥首鳥,而坐在上面的不是燕九,還有誰。

其實燕九也不想出來,畢竟自己只是一個小練氣,一出頭就是給道蓮“送菜”的貨色。

不過自己還是出來了,燕九把這歸于“良心作祟”!“感情用事”!就好比自己放出的殺人犯,在自己面前殺人一樣。

讓人簡直就是不能忍!

“燕卿,你還要這個嗎?”燕九騎在極光蜥首鳥上,拿着燕卿的儲物戒指,大聲喝到。

“放了她們!我就把這個還你!若是不放,你就去拍賣行将它們一件一件的贖回來吧!”

燕九說到拍賣行,乃是中洲大陸有名的買賣盛事!像燕卿這種滴血認主,有精神烙印的儲物戒指,拍賣行裏也收。拍賣行裏有專門有修為高深的修士專精此道,可抹去他人神識烙印。

所以,燕九才會拿此作為要挾,要知道,修士所有的身家都放在身邊的儲物法器裏,燕卿修行多年,儲物戒指裏放置的是他多年的積蓄。

盡管現在裏面空無一物,但燕卿不知道啊。

盡管如此,燕九還是緊張的攥緊了手裏的另一樣東西,這燕卿若是好糊弄,死的那個就不是燕管家了!

所幸,燕卿還是在意的,燕卿雖然沒有沒有放開捆住燕十二、燕十四兩人的藤蔓,卻是收回了吸食血肉的根須。

只見他眉峰一挑,眼神戲虐的看向燕九,“你以為憑這個就能威脅我?”

見此,燕九也冷笑起來。

“燕卿,你別忘了,你現在可是在烈炎城,城主之所以沒有派修士前來查看,是因為你與燕管家是在燕府鬥法,也沒有發出求救的神識,所以城主不能幹預。”

燕九舉着手裏的儲物戒指,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我想,他們一定很想知道,堂堂燕府家主為了提高修為,将吞噬親緣血肉的道蓮種在自己的身上這種事。想想吧,你會成為所有正派修士口中人人喊打的邪修!而這枚儲物戒指連同你身上的儲物腰帶,都将會成為最終的戰利品!”

燕九笑笑,接着說到,“燕卿,就算你有道蓮,就算你是築基大圓滿修為。可你能打的過十個築基修士?二十個?一百個?再有能耐的猛虎,能敵得過一個狼群?”

燕卿眸中隐有火光跳動,這個多事的燕九!不殺你簡直難消我心頭之恨!

“所以,你想好了嗎?是放過兩個根本無法對你造成威脅的孩子,還是過上東奔西走的逃命生涯?我數三聲,若是你不放人,我就将這儲物戒指丢到烈炎城最繁華的街道上,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找的回來!”

燕九舉起手中的儲物戒指,眼神堅毅的看向燕卿,頗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意味。

“一!”

燕九大聲喊到,底下的燕卿卻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燕九暗暗想到,看來用儲物戒指逼迫燕卿放人的方法行不通。

此時的燕卿也看着乘坐在妖獸上的燕九,心中一陣思量,這個奪舍者,也不知是什麽來路。竟敢拿自己的儲物戒指作為威脅,真是不可饒恕!

“二!”

燕九眼眸一凝,垂在一旁攥握東西的右手掌心裏,滿是粘膩的細汗,看來只能這樣了,成敗在此一舉。

“三!”

燕九沖着燕卿相反的方向,狠狠的丢出了手中的儲物戒指。自己則趁勢控制着極光蜥首鳥向着燕十二的方向飛去。

燕卿下意識的去接,卻見燕九騎着極光蜥首鳥一個俯沖,拎起了地上還捆在一起的燕十二與燕十四。

“那裏走!”接過戒指的燕卿折返而來,将燕九在半空中堵了個結實!

“看我的暗器!”

燕九大喝一聲!雙手向着燕卿的方向使勁一揚,只見幾道黃光閃射而出,向着燕卿面門急射而來!

燕卿急忙避過,卻見那幾道黃光還沒蹭到自己的衣角,就消散開來。

原來這只是燕九倉促間用土靈力凝成的“暗器”,看似厲害,實則根本就是個樣子貨,中看不中用!

燕卿見此更是惱怒非常!本想着這“燕九”是個奪舍者,肯定有一些隐藏的手段,卻不曾想到竟是一場戲弄!想到剛才自己如臨大敵的樣子,燕卿就恨不得将燕九活活撕碎!

燕卿欺身而上,眨眼間距離燕九不過幾丈的距離。

燕九再次故計重施,向着緊跟在身後的燕卿大聲喊到,“看我的暗器!”

燕卿卻輕蔑一笑,相同的招式怎麽可能次次管用。

燕卿不避不躲,任由那些黃光打在自己身上。

突然,燕卿眉頭一皺,不可置信的低下頭,卻見自己的丹田位置被一道劍氣穿腹而過。

而丹田,是道蓮寄居的地方。

“啊!”

燕卿仰天嘶吼,道蓮穿透眉心而出,五瓣花瓣已開其三,無數藤蔓根須自燕卿身後破體而出,遠遠看去,好似一棵模樣古怪的樹。

但這只持續了一瞬,繁花過後,等待他的也就只剩凋零。

燕卿自半空中墜落,額上道蓮徒然枯萎凋落,因道蓮而生的根須也在道蓮枯萎後化為飛灰。燕卿也因此丹田受損,修為倒退,一直退到築基初期,才堪堪停住。

燕卿眼神兇狠的盯着燕九,衣袍翻飛,發絲飄舞,一雙紅眸宛若淬血。

“我不會放過你的,燕九!”

燕九坐在極光蜥首鳥上,看着燕卿自空中跌落。

“終于逃過一劫”,燕九暗自舒了一口氣。

極光蜥首鳥的鳥背上,燕十二陷入昏迷,唯剩下燕十四睜着晶亮的眸子,一臉崇拜的看着燕九。

“九姐姐好厲害!九姐姐最厲害了~”

燕九不由得扶額,頭好痛啊!為什麽自己每次救完人,都會後悔?

可還沒等燕九想好怎麽安頓燕十二、燕十四兩人,就被一從天而降的古怪玩意,“啵”的一聲擊中腦袋。

燕九的身體一下子失去平衡,從極光蜥首鳥上翻身掉落,消失不見……

燕十四滿眼星星,“燕九不愧是燕九,說不見就不見!”

一刻鐘後,燕十四一臉期待的左顧右盼,“九姐姐你快回來啊,我還被捆着哪!”

一個時辰後,燕十四一臉蒙圈,“九姐姐,你去那裏了?”

一天過後,燕十四聲音嘶啞的放聲大喊:“救命啊!我不會操縱妖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