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父子相殘

燕管家剛趕到荒園,還沒來的及下去查看血池。

就聽的“轟隆”一聲巨響!

整座荒園就在他的眼前驟然塌陷下去,只幾息的功夫,就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在原來荒園的位置上出現的巨大深坑。

塵土翻飛,黑暗噬人的深坑正對着下方的血池,當塵土散去,呈現在燕管家面前的就是,安靜的躺在血池裏的燕卿。

那安詳的模樣,與周遭的破敗廢墟形成鮮明的對比。

只見燕卿随着血池裏的水波上下起伏,而燕卿身後的血池,随着他每一次的起伏,顏色變得越發淺淡……

顯然,燕卿正在吸收血池裏的親緣之血。

當血池的顏色變成淺淡的薄紅之時,燕卿懸空而起,而他眉心上寄生的那朵道蓮,此時已隐隐開出兩瓣,第三瓣已呈開合之勢,呼之欲開。

見此,燕管家心中不由得一陣大喜!只要這道蓮開花,結出道果,自己何愁不成金丹!燕管家本想近前查看,卻突然停住腳步。

本來應該被道蓮吞噬神志的燕卿,卻緩緩張開了眼睛……

只見燕卿張開的眼瞳之中血紅一片,先前與紅色對峙的黑色,已經悄悄融入這紅色當中,成為紅色的一部分。

而那朵道蓮,也漸漸隐沒于燕卿的眉心當中,只在燕卿額上留下了兩朵紅色花瓣模樣的額印。

“沒想到吧,”燕卿勾唇而笑,看着燕管家悠悠開口。

“我天生木靈根,與這道蓮屬性相和,你将這道蓮種于我丹田中,卻是成全了我。如今它已經于我融為一體,我現在與你乃是同等境界,我倒要看看你能奈我何!”

燕管家聞言,不由得吃了一驚!怎麽會這樣?道蓮不應該把燕卿吞噬殆盡,吸收燕卿的大道,結出道果嗎?怎麽會與燕卿相融?

不知怎的,燕管家突然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段對話。

“阿燕,若是我們以後有了孩子,他一定會繼承我們“虛空一族”的天賦神通。”

記憶中的白衣女子總是笑魇如花的樣子。

“我們這族繼承的乃是上古“吞天”的血脈,傳聞在上古時期,我們的祖先可以吞噬天地萬物,化為己身道統……”

那模樣傾城的白衣女子,拉着自己的手臂,嬌憨的說到。

“可惜我的血脈太過稀薄,并沒有繼承“吞噬”的特性,阿燕,你會不會嫌棄我……”

“怎麽會,我愛你還來不及哪,又哪裏會嫌棄你。”

燕管家摟着白衣女子,鄭重說到,“能得你垂青,實在是我三生有幸,我必永不相負”!

……

所以,燕卿雖然沒有繼承妖族血脈,卻在血脈裏帶了一些母族的“吞噬”特性,因此能與道蓮同化?

風卷起燕管家散落的發絲四下飛舞,那霜白的顏色,深深的刺痛了燕管家。

燕管家眼神陰翳,眸中似有火光跳動。

“既然道蓮已與你同化,那我就毀了你的神智!”

燕管家握緊手中的青竹杖,“反正,我要的也只有道果而已!”

燕管家連連揮動手中的青竹杖,一道道青芒呈彎月狀飛射而出,向着燕卿的方向襲來!

卻見那燕卿輕描淡寫的擡手,看似無比随意的将那青芒撥開。

燕卿嘴角微勾,譏笑道:“我還以為赫赫有名的“青竹翁”有多厲害,原來不過如此。真真埋沒了你手裏的碧竹根!不如送給我好了!”

燕卿展臂,身後萬千藤蔓蔓延而出,卻停在在燕卿身前,層層纏繞成一把長劍。

“你不是一直想要得到我的“道”嗎,今日我就讓你瞧瞧我的無情劍道!”

燕卿握住身前的劍,那一瞬劍氣激蕩,衣袍無風而起。

燕卿握住劍柄,舉劍眉前,再擡眸時已換了一副模樣。

那雙曾經多情無垠的桃花眼中,如盛滿冰雪霜凍一般冷酷。

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裏,一捧白色的細沙趁着夜色悄悄的挪動,躲到了一塊同色的碎石下,這做賊一樣小心翼翼的,正是燕九。

燕九透過碎石的縫隙遠遠看去,那正在厮殺酣戰的不是燕卿父子,還有誰!

燕九看看天色,星子漸隐,月亮西落。

在過一會恐怕就要天亮了,天一亮自己就會變成原型,看來得找個好時機趕緊逃開才是!

就在燕九這一晃眼的功夫,燕卿已經期身而上,手中利劍直指燕管家的眉心!而燕管家的青竹杖早已被燕卿打落一邊。

而燕管家只能嘴角溢血,像個破布娃娃一樣,無力的癱倒在地上。

這種一上一下的體位,這種“x咚”的場景,看的燕九是浮想聯翩,這簡直就是某些耽美文裏的經典橋段。

燕九只能攤手表示,賣腐真是無處不在。

這要是在一些不可言說的雜志上,肯定會寫這樣的标題。

親生父子刀劍相向為哪般!?

驚!驚!驚!兒子竟對親父痛下毒手!

慘!慘!慘!親父算計兒子,竟反被送命?

我和我兒子不得不說的故事……

燕九撓撓頭,是不是那裏有些不對?

“咳!”燕管家咳出一口血,看着燕卿虛弱的說到:“你要殺我,我無話可說,只是,在殺你我之前,我想讓你看一件東西。”

“你覺得,我會給你耍花招的機會?”

燕卿手中的劍離燕管家的眉心又近了幾分,鋒利的劍尖,已觸碰到燕管家的眉心,在燕管家的眉心上刮出一道狹長的傷口,細密的血珠順着傷口滲了出來。

燕管家卻絲毫不見慌亂,他直直的看着燕卿,“那可是你母親留給你的東西。你不想知道,她臨死前都說了什麽嗎?”

燕卿的确是有些在意,燕卿出生于木之森的北部,雖然在妖獸部族出生,卻生來是個凡人模樣,比半妖還要來的低賤。

而自己的母親乃是從別處流浪而來的,在本就有些排外的部落裏生存的很是艱難,更何況她還沒有妖丹。

妖丹是妖族修煉的根本,沒有妖丹,就沒有修為,沒有修為根本無法在弱肉強食的妖族部落中生存下去。

可即使是這樣,母親也還是将自己一點一點撫育長大,盡可能給予自己最好的。

本來只是日子過的苦一點,忍忍總是能熬的下去的。

可誰知,母親也死了,就死在她每天取水的那條路上。

然後,這個自稱是自己父親的家夥就來了,帶着自己離開了部落,踏上漫漫修行之路,直到來到烈炎城,直到今日……

想到從前,燕卿更覺眼前之人該死!他舉起手中長劍,就在燕管家以為事情有了轉機的時候,一劍刺下!

“你死了,我一樣能看!”

說着燕卿一劍捅穿了燕管家的丹田!

修士丹田受損不會立即死去,除非燕卿刺中的是燕管家眉心紫府。

不過燕卿要的,也不是燕管家立即死亡。

燕卿身後的根須蜂擁而上,刺進燕管家的經脈中,緩慢的抽取着燕管家的血肉。

既不會讓他立即死掉,又能讓他飽受折磨。

燕卿抱臂,享受的觀看着燕管家掙紮的模樣,冰涼的聲音不帶絲毫溫度的傳來。

“我很好奇,你為什麽要殺死母親?她沒有絲毫修為,能對你造成什麽阻礙?”

“為什麽?”燕管家輕輕的笑着,即使身處滔天的痛苦折磨中,他也笑得一臉雲淡風輕。

“我當年本想留她一命,誰知她竟懷了我的孩子!怪只怪你天賦太高!我怕啊,我怕有天你知道了當年的真相,死的會是我啊。”

燕管家看着布滿星辰的天幕,眼神已有些渙散。

“所以,我才殺了她,在她以為我幡然悔悟,帶你們母子離開木之森的時候……”

“你,真是該死!”

燕卿身後伸出的藤蔓将燕管家緊緊的勒住,藤蔓上的根須直接紮入燕管家的軀體裏,大口大口的吞噬着親緣血肉!

燕管家卻恍然未覺,只覺得恍惚間,好似回到了那年……

那年自己深受重傷,只能躲進多有妖獸出沒的木之森,然後重傷昏迷。

當自己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身處于一間木屋中,一位美的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白衣女子輕靈湊過來,對着自己好奇的問道。

“你是人修嗎?我叫白奴,你叫什麽呀?”

“在下燕流雲……”

燕卿将燕管家的血肉吸收殆盡,空留一具枯骨燕卿身後的藤蔓這才餍足的退卻,收回燕卿的體內。

而燕卿眉心上的花瓣額印已由兩瓣,變成了三瓣,第四瓣已經開始隐隐的顯露出花瓣的輪廓。

燕九心想,這燕管家真是大補啊!六個孩子才能隐隐開出一瓣,燕管家一個人就承包了兩瓣,真是厲害!

燕九看看那具套在寬大的衣袍裏的枯骨,這“吃”的也太幹淨了吧!

突然,燕九又将目光挪回來。

那燕管家平日裏用來束腰的腰帶,此時在暗夜裏發出熠熠寶光,這燕管家之前應該是用了障眼法,平日裏看上去平凡無奇的腰帶,竟然是燕管家的——儲物腰帶。

好想要啊!!!

躲在暗處的燕九,突然感到備受煎熬,那可是築基後期修士的儲物袋啊!即使裏面啥都沒有,光那個儲物腰帶也能賣不少錢啊!

可是拿到的代價,卻是死!

燕九大度的表示,那還是算了吧,千金散盡還複來!面包會有的,靈石也會有的!

但性命只有一條!

果不其然,成王敗寇,燕卿在收起燕管家掉落的青竹杖後,彎腰拿起了自己的最終戰利品。

就在那腰帶快要被抽出時,一個卷軸樣的東西随着腰帶的抽動,從燕管家手裏“骨碌碌”的滾了出來。

見此,燕卿嗤笑出聲,“竟然還留了後手!”

燕九也凝神看向燕卿手裏,不知燕管家這“後手”是什麽?

而一心看寶的燕九卻沒有發現,東邊的天際已隐隐綻開萬千霞光,天,就要亮了……

第 18 章 :紅绫的鏡花水月

燕九站在燕府外的圍牆下耐心等待,此時天色漸晚,夕陽斜斜的挂在西邊的山角上搖搖欲墜,不一會就落下了大半,将天邊的晚霞映成豔麗的火紅,大片大片的潑灑于天際。

燕九靜靜的觀看着,直到天空開始暗下來,當最後一絲光亮也被黑暗吞沒時,燕九這才翻身躍入燕府……

燕府外不遠的酒樓裏,紅绫将沙漏倒轉過來放到桌上,裏面的沙子傾刻間連成一道細線,“簌簌”掉落……

燕府地下,花栗鼠燕九,邁開四肢,在自己挖掘的隧道裏狂奔。不一會,就到了荒園下面,燕卿的囚禁地。

燕九拿出一個沙漏放在身邊,此時,那沙漏底部只積了薄薄的一層沙子。

見還有時間,燕九将自己将要用到的東西拿出來仔細的看了一遍,尤其是燕卿說的那件寶器。

只見這件寶器通身呈青銅色,形狀一頭粗一頭細,長得有點像不帶花紋的螺絲。

“這就是能将燕卿救出來的寶器——破陣錐?”

燕九心中狐疑的想到,為什麽看上去跟老太太納鞋底的錐子沒啥區別?随即,燕九搖頭,反正燕卿不會害他自己,他說是就是吧。

燕九又仔細的看了一遍,鼓起頰囊對着東西用力一吸,講這些東西收進自己的頰囊裏。

燕九看向身旁的沙漏,此時沙漏下方的沙子越積越多,眼看就快要與上面的沙子齊平了。

時間就快到了……

燈火輝煌,熱鬧喧天的酒樓裏,靠窗的那桌客人,不知何時走掉了,只剩下桌上用來結賬的銀角子和酒盞裏微微晃動的酒水。

只聽的“轟隆”一聲巨響,燕管家居住的房屋就被一擊推倒,一時之間只見斷瓦殘橼,塵土飛揚。

伴随房屋倒塌聲響的,是燕府四散而逃的奴役,和各式女人的尖叫。

紅绫踩着臂上搭着的那條披帛上,站在半空中俯視着整座燕府,夜色濃重,紅绫翻飛,紗衣揚起,端的是冷豔非常。

待看清是紅绫攻擊的燕府,那些知道紅绫來歷的仆從,不由得面面相觑,不解有之,狐疑有之,各種猜測更是不勝枚舉。

但讓大家吃驚的卻在後面!

本來應該死在房屋倒塌下的燕管家,居然就那麽雲淡風輕的走了出來。腳尖輕點間,就飛身于上,踏在半空中與紅绫隔空對恃,那滿頭華發在黑夜中醒目非凡,而他腳下空無一物。

好高深的修為!紅绫心中暗自警醒。雖然已經提前知道燕管家是築基大圓滿的修為,但燕管家還是超出了紅绫的想象。

恐怕,這是一場惡戰!

紅绫率先揮動披帛,那火魄幡上頓時火光大盛,一條火蟒蜿蜒而出,張着血盆大口一口咬向燕管家!

燕管家揮手招出一枝青竹杖,以杖代劍向着那火蟒用力一揮!一道劍光呈三角竹葉狀向旋轉着向那火蟒劈來!

那火蟒見勢不好,晃着龐大的腦袋艱難躲過,身形剛定,就将尾巴用力一擺!一記狠厲的尾鞭向着燕管家破風襲來!

燕管家持着青竹杖,連揮三下!只聽的“噗噗噗”三聲悶響,那青竹杖射出的竹葉刀就直接将火蟒的尾巴釘在原處!

不僅如此,那火蟒被竹葉刀射中的地方,頃刻間就變黑,腐爛起來,轉眼間就在火蟒的尾巴上腐蝕出三個大洞!

火蟒吃痛,張着大嘴大聲嘶吼起來!

紅绫暗叫“不好!”

沒想到這燕管家如此厲害!

紅绫閉上眼睛,雙臂張開,慢慢放在胸前合起,雙手連連掐動繁複異常的指訣,一面巨大的鏡子輪廓,在紅绫身後漸漸顯現。

紅绫睜開眼睛,那雙秋水明眸的眼睛裏,此時是一片妖異的粉紅。

那是紅绫的道——鏡花水月。

“鏡花水月”顧名思義,就是幻境!它會讓你看見你這一生中最不願被提及的回憶。鏡中時虛時實穿梭交錯,當你以為那是你的回憶時,它就會變成取你性命的利刃。當你小心對待時,它又會把你拉入最痛苦的回憶。

不過,紅绫修為太低了,對于鏡花水月也只是窺見其一,也就是将将困住燕管家的程度。

不過,這也夠了。

那鏡子的虛影從燕管家身上輕輕穿過,燕管家只覺得眼前一黑,再次睜眼時,已是換了個地方。

燕管家疑惑的看向四周,這是哪裏?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生有巨木藤蔓的森林裏,一棟精巧的樹屋搭建其中,透過繁茂枝葉照射下的綠色的陽光中,隐約可見一位白衣女子的身影,穿梭其間,彎腰撿拾地上掉落的果子。

“這裏,是?”

燕管家看着周遭陌生又熟悉的景物,自己似乎來過這裏。

“咦,你怎麽下床了?”那白衣女子見自己到來,無比熟撚的問道。

只見那白衣女子生的無比清麗脫俗,一颦一笑動人心弦。只是眉心生有銀色的精致紋路,表明了這女子的身份,這女子乃是妖族……

見燕管家開始沉浸于自己的“鏡花水月”中,紅绫趁機召回負傷火蟒。

這火蟒雖然沒有什麽太大的攻擊力,卻陪伴了自己數十載。

自己發現它時他就是魂魄的狀态,而自己那時候恰好擁有了火魄幡這件法寶,就順手将它收進了火魄幡中,誰知時間一久,這火蟒竟然借助火魄幡的靈力重塑肉身。

那火蟒搖頭擺尾的回到紅绫身邊,委屈的看着紅绫,一雙兇狠的三角眼裏寫滿了可憐。

紅绫掏出一些解毒的靈藥,放在指尖揉碎,輕輕的塗抹在火蟒的受傷的地方。

靈藥的汁液一碰觸到那腐毒就發出“滋滋”的輕響,猶如熱油鍋裏倒上了水一樣翻騰不止,那腐蝕的傷口眨眼間就擴大了一圈!

紅绫連忙拿出燕九給的那幾瓶丹藥,一股腦兒的倒了上去。那深可見骨的傷口雖然沒有立即愈合,但那蝕骨的腐毒卻沒有再繼續蔓延下去。

火蟒耷拉着腦袋,虛弱的搭在紅绫的肩膀上。紅绫安撫的摸摸火蟒的大腦袋,這才将他收進了火魄幡。

紅绫看着陷入幻境的燕管家,心中焦灼萬分,這鏡花水月雖然多有妙用,但自己現在只是築基初期的修為,對鏡花水月的了解并不是十分透徹!只怕用不了多長時間,這燕管家就會勘破幻境。

“燕九,你可要快啊”……

而此時的燕九也忙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見鬼的燕卿!你為什麽不告訴我這破陣錐如此消耗靈石!若不是有燕卿儲物戒指裏的靈石做支撐,燕九早就破産了!

見沙漏裏的沙子落得越發多,燕九也更加焦急!最怕的不是燕卿過河拆橋,而是紅绫支撐不住,燕管家趕來!到時候,自己恐怕只一個照面,就被燕管家弄到閻王殿了!

燕九直接吐出二、三十枚中品靈石,紮堆放在地上,這才念動口訣,驅使着破陣錐繼續破陣。

破陣錐的每一次旋轉,都會将燕九體內的靈力吸收殆盡,燕九只能一邊握着靈石恢複靈氣,一邊用恢複的靈氣驅使破陣錐。

即使如此,燕九全身的經脈都不堪重負,猶如萬千牛毛小針,千紮萬刺。

但燕九的付出也得到了回報,那破陣錐終于從搖搖晃晃的陀螺旋轉,變成了旋轉中的沖擊鑽!只一會,就将那結界外的厚實石板鑽出了一個拳頭大的洞口。

燕九又吐出幾十塊中品靈石,這才退後幾步繼續驅使破陣錐。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身邊的沙漏幾次翻轉,那破陣錐還在不停的旋轉着,在那層猶如水母般的結界上,悄悄的鑽出一條裂縫。緊接着裂縫增多,在破陣錐接觸的結界上形成一小片蛛網般的裂痕……

而與燕九同處煎熬中的,還有紅绫。

紅绫雙眸緊閉,額上布滿冷汗,合在胸前的雙手連連掐訣,即使如此,在她身後的鏡子虛影還是輕微的晃動起來,如同陽光下将要破滅的泡沫。

“阿燕,我知道哪裏有壽元果,你在家裏等我,我很快就會回來!”那白衣女子笑魇如花的說到。

躺在床上滿頭華發的男修,虛弱的睜着眼睛,境界無法提升,壽元将近!天人五衰已現其一。

在嘗過修士的呼風喚雨後,誰還願意自己雞皮鶴發,行将就木!

燕管家嘴皮微張,輕輕的開合了幾下,發出輕微的聲響。

“阿燕,你想說什麽?”那白衣女子湊近燕管家面前,想要聽清楚燕管家說的話。

燕管家手臂呈虎爪狀從那個妖族女子的身上穿腹而過!在那白皙沾滿血跡的手掌裏,赫然握有一枚遍布銀文的妖丹。

燕管家舔着唇角濺上的血,輕輕的笑起來。

“我說,我想要的不是壽元果,而是你的妖丹!”

那白衣女子軟軟的倒了下來,那張絕美的臉上寫滿了震驚。

“阿燕,為何?”她虛弱的問道。

“你問我為何?”燕管家輕笑出聲。

“因為我不想死啊!”

燕管家邪肆的大笑起來,“紅绫,你居然想要用這不成熟的大道困住我,你,還差的遠哪!”

在紅绫身後的鏡子虛影,變得越發虛幻,終于在波動了兩下之後乍然消散!

紅绫雙眉緊皺,一絲血跡在唇角悄悄隐現,這次她識海受損,只怕要将養許久了。

想着,紅绫臉上一陣苦笑,只怕這次連將養也省了。

燕管家眼前白衣女子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周圍的景物如同烈陽下的薄雪迅速消融,只眨眼的功夫,就回複了原樣。

“你竟敢探究我的秘密!現在,你可以給我死了!”燕管家收起青竹杖,雙手握拳,對着紅绫直沖而來!

紅绫連忙撐起一面火牆,抵擋燕管家的攻勢!只是倉促間撐起的火牆,那裏是築基後期燕管家的對手,更何況紅绫還受了傷。

燕管家毫無阻礙的穿透了那扇火牆,貼到紅绫跟前來!那一拳結結實實的落在紅绫的腰腹上,紅绫被這巨大的力道直接從半空中擊落,直直砸入先前倒塌的管事院中。

“噗!”紅绫半卧在碎石上,一口吐出嘴裏的瘀血,

只這一拳,就使得自己丹田受傷,經脈受損,再也調動不了靈脈中的一絲靈氣。

不遠處,燕管家邁着悠閑的步子,步步逼近,一直走到紅绫近前,對着她舉起了手裏的青竹杖……

而紅绫卻只能半卧在哪裏,無法調動靈力,無法施展法術,此時已經無力回天。

“燕九,我幫不了你了……”紅绫閉上了眼睛,靜靜的等待死亡的到來。

“該死!”燕管家懊惱出聲。

就在剛才,自己設立的結界,破了!

他沒有再看地上的紅绫一眼,就急急的趕赴血池。

火魄幡微微一閃,那頭火蟒探出半個腦袋,見沒有了燕管家的蹤跡,這才慢慢的爬出來。

将紅绫卷到自己的背上,消失于濃重的夜色中。

血池裏,燕卿張開了那雙半紅半黑的桃花眼……

第 17 章 :未雨綢缪

見清梧帶着燕十一消失于天際,燕九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一顆心又緊張的懸起來。

安頓好一個,還有一堆難纏的麻煩事等着自己哪,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要搞定紅绫。

燕九心中吶喊:老天!我一點都不想說謊,可我卻在誠實的大道上越跑越偏!

燕九收起所有的心緒,淡然的注視着紅绫。

“燕卿就快死了,你願意救他嗎?”

紅绫眉峰一挑,疑惑的看着燕九,“燕卿不是閉關了嗎?他的儲物戒指怎麽會在你這裏?”

“此事說來話長。”燕九整理了一下思路,這才娓娓道來。

“我天生土靈根,修習的也是土屬性功法,那天我在練習法訣時,在燕府底下發現了被困的燕卿,而将他困起來的是燕管家。”

“燕管家?”紅绫眉峰微皺,“他不是個凡人嗎?”

“不!他是個魔修!”燕九神色忿忿的說到。

然後燕九就開始了她面不改色的胡扯。

“燕管家曾經很喜歡一個女修,但這個女修卻為救燕卿而死。為此,他十分嫉恨燕卿。甚至不惜委身于燕府,做了一個小小的管家,為的就是伺機報複燕卿。這一次他趁着燕卿閉關時,暗下毒手,将燕卿囚禁在地底,并在燕卿身上種了一棵魔植,用來折磨燕卿。我知你曾經受過燕卿的恩惠,現在我将一切都告訴你,紅绫你能幫我嗎?幫我救救燕府,救救我的父親。”

燕九眼神哀哀的看着紅绫,心中卻在打鼓,不知紅绫信了幾分。

紅绫審視的看着燕九,心中卻已經信了幾分。燕卿那張臉,的确是招蜂引蝶的厲害。

“那你手上的儲物戒指從何而來?”

“是燕卿告訴我這戒指放置的地方,他說只要拿這個戒指給你看,你就會相信我。”

燕九掏出儲物戒指,期待的看着紅绫,“紅绫現在能幫我的就只有你了!”

紅绫看向遠方,碧藍的天空上,偶有薄雲飄過。

很多年前,好像也是在這樣的一個天氣裏,自己遇見了燕卿……

“夫君!你猜我拿到了什麽?”

彼時的紅绫還帶着初為人婦的喜悅,那天她正賣了在萬獸山獵殺妖獸所得來的晶核,加上自己多年所得,與其他修士換了一枚築基丹。

紅绫高興的返回自己的居所,她要将這枚築基丹送給自己練氣圓滿的夫君。

誰知推開房門時,面對自己的不是夫君悱恻溫柔,而是至自己于死地的“斷魂針”!

只見那三枚斷魂針,破空射來!直擊自己上、中、下三路,即使自己努力避開,可是在如此倉促的情況下,自己也只堪堪避開兩枚。

其中一枚擊中了自己的左腿,斷魂針上面淬着的毒液,随着經脈游走其上,傾刻間就讓自己動彈不得。

而斷魂針的主人不是自己的夫君,還有誰。

就連在斷魂針上淬毒都是自己給他出的主意。

卻誰知,如今自作自受。

紅绫躺在地上,眼睜睜的看着舟生,将築基丹從自己懷裏拿走。

這個曾經對自己無比小意溫柔的夫君,自始至終都沒有看上自己一眼。

紅绫放聲大笑起來,笑自己癡,笑自己傻,笑自己眼瞎,笑自己癡心一場不過是笑話。

她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毒素在經脈裏游走,很快,就蔓延至腰腹,紅绫躺在地上,等着迎接最後的死亡。

她張着眼睛,看向遠處,那天的天氣可真好,天空湛藍,偶有風吹來,夾帶着不知名的花香,不遠處的草叢裏,還有小蟲聲聲鳴唱。

“這世間什麽是真?什麽是假?”紅绫茫然的呢喃。

曾經笑容缱绻的夫君,也只不過是如今奪走自己性命的儈子手。

曾經的甜蜜過往,不過是此刻流淌于身體的毒藥。

自己一直追逐的幸福不過一場虛幻,猶如鏡中花水中月,只能臆想,卻遙不可及。

紅绫閉上眼睛,獨自呢喃道:“我空自情意綿綿,但屬意的卻是鏡花水月一般的虛幻。”

紅绫在這生死關頭,悟了。

“我之道,名為鏡花水月”!

紅绫一雙明眸,猛地張開!似有玄妙的道文在眸中一閃而逝。

若是我能活下去,舟生,你可要給我好好的等着。上窮碧落下黃泉,我紅绫也要将你碎屍萬段!

可是毒素卻沒有絲毫停留,已經游走至心髒附近。紅绫絕望的閉上眼睛,一滴清淚在睫間搖搖欲墜,我悟了,可惜我就要死了。

“用我救你嗎?”

一道聲音猶如天籁,遙遙傳來。

紅绫睜開眼睛,看見的就是眼帶戲虐的燕卿。

紅绫渴求的看着燕卿,眼中求生的欲望,不言而喻。

燕卿輕笑起來,那一瞬,紅绫頓生:郎豔獨絕,世無其二之感。

“我能救你,可你能給我什麽哪?”

“我将我的命給你……”

紅绫從回憶中走出,這才看着燕九淡淡的問道:“怎麽救?”

燕九大喜,這就答應了!?

“我有辦法救燕卿出來,你只要盡可能的拖住燕管家就好!”

燕九拿出幾瓶丹藥遞給紅绫,其中不乏幾種效果不錯的中品丹藥,當然,裏面還夾雜着燕卿給自己的中品聚靈丹。

“這是燕卿親手煉制的丹藥,你一并拿去用來修煉吧,關鍵時刻用來恢複靈氣也是好的。”

紅绫接過那枚玉瓶,拔開瓶塞輕輕的嗅了一下,靈氣充盈,清香四溢,确實是上好的丹藥。

“你真的要給我?”

“當然,我們現在可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你實力越好,我們成功的幾率越大。”燕九笑着回到。

其實不止如此,燕九也是為了證明自己的猜想,那天燕卿發現自己躲在暗處。原因不可能出在自己修煉的功法上,反倒是自己當時含在嘴裏的“聚靈丹”,來的更加可疑。

而那枚聚靈丹來自燕卿,很有可能是燕卿在上面做了什麽手腳。

一但救出燕卿,面臨自己的很有可能是“卸磨殺驢”,自己還是要早做打算,提前準備好退路。

畢竟,燕卿修的可是無情道啊!無情道下,斬親緣!斷情念!

燕九本來以為只有具有“反/社/會/人格”的人,才會選擇修煉無情道。卻沒想到燕卿這個處處留情的“種馬”,也會修無情道。

而自己卻還在這裏絞盡腦汁的設法搭救,想想也是蠻佩服自己的。

不過,與其成日裏提心吊膽,擔心自己會成為花肥,還不如現在就玩把刺激的。

燕九拿出一個沙漏,這才對着紅绫說到,“太陽落山後,你就将沙漏倒轉過來,當沙漏裏的沙子漏到一半時,你就動手!”

燕九再三叮囑到,“切記!燕管家已是築基大圓滿修士,你只需要拖住他片刻,千萬不要與他硬碰硬!若是不敵,只管逃脫就是!”

紅绫聽言,不由得心下一暖,“放心吧,我雖然不是燕管家的對手,但是拖住他還是綽綽有餘的。”

紅绫話鋒一轉,裝作随意的問道:“那你哪?”

“我?”燕九有些意外的看着紅绫,似乎詫異于對方對自己的在意。

真沒想到,看上去冷冰冰的紅绫,也會對自己表露出關心。

燕九笑着說到,“當然是去做其他準備啊。”

紅绫點頭,這才與燕九分別,雖然她嘴上說說的輕巧,可燕管家畢竟是築基大圓滿的修為,自己要做的準備,也很多哪。

見紅绫離開,燕九轉身進入了門上挂有兩朵彩色荊棘花的——丹藥坊。

有荊棘花紋飾的店鋪,是為修士服務的,而花朵的數量,決定了店鋪的等級。

通常兩朵荊棘花的丹藥坊,代表的是:你不僅可以在這裏買成品丹藥,還可以把手裏的丹藥賣掉。

據《中洲大陸風雲志》上記載,标有五朵荊棘花的丹藥坊,可以帶着丹方和丹方內記載的各種靈藥,讓丹藥坊裏的煉丹師們,親手煉制。

只是這種“私人訂制”不僅費用十分高昂,而且還不一定能成功出藥。

不過燕九此行進丹藥坊,只是為了買一些練氣期能用的上的尋常丹藥。雖說燕卿也會煉丹,可是燕卿畢竟是築基後期的修士,他的儲物戒指裏,練氣期能用的上的丹藥,少之又少。

沒辦法,燕九只能為自己親自置辦。所幸有了燕卿儲物戒指裏的靈石做支撐,這點東西當然不在話下。

半個時辰後,燕九方才從藥閣裏出來,還沒等她來得及歇口氣,她就馬不停蹄的趕往烈炎城東邊的妖獸交易市場。

妖獸交易市場,顧名思義就是買賣妖獸的地方,在中洲大陸有一種享有聲譽的職業,名為——馴靈師。

就是将各種各樣的妖獸馴養成溫順的靈獸,賣與修士從中獲利。而成年的妖獸通常不好馴服,所以馴靈師們通常會收購修士手裏的妖獸幼仔和妖獸蛋。

妖獸交易市場就位于烈炎城的東邊,大小與兩個燕府差不多。燕九一走進妖獸交易市場,就有一種進了動物園的即視感。

本以為妖獸都應該和史前怪獸恐龍一樣高大威猛,猙獰嗜人!誰知這些妖獸,除了樣子千奇百怪,就跟現代動物園裏的那些老虎一樣,安靜的俯卧在那裏。

小一點的妖獸被困在籠子裏,大一點的妖獸直接被困在地上放置的法陣裏,簡直比動物園還要随意。

大概是因為妖獸價格的原因,妖獸交易市場裏的人并不多,一見燕九到來,幾個馴獸師也都顯得愛搭不理的。

畢竟燕九的年齡擺在那裏,七歲的小姑娘喜歡的無非是一些月光兔之類的低階妖獸,而這類妖獸通常也就三、四快下品靈石,還不夠浪費精神的。

燕九卻十分享受這種“冷落”的待遇,她要的就是沒人打擾,她好安心的挑選一只代步靈獸。

“啊,這是只“疾風豹”!奔跑時速度快,但是時間不長,不好不好。”燕九拿着手中的小冊子,一邊觀看籠子裏的靈獸,一邊對應上面的圖片解說。

這種解說手冊,在妖獸交易市場随處可見,只要一塊下品靈石,就可以拿走十冊。實在是觀光旅游,文物浏覽的不二佳品。尤其對燕九這種不了解妖獸的人來說,實在是貼心之極。

燕九走向下一只靈獸,這一次的靈獸直接被困在地上的法陣裏,裏面呆着的,乃是一只長着蜥蜴腦袋的火紅大鳥。

“不知道這個是什麽?”燕九翻動手上的書冊,“原來是一只“極光蜥首鳥”,優點:飛翔速度迅猛,溫順。缺點:食量極大。”

燕九摸摸下巴,“這個倒是值得考慮一下。”

很快,燕九對着圖冊,就将這些靈獸看了個七七八八,當然重點在那些跑的快、飛的高、又便宜的靈獸身上。

最後燕九選定的依然是那只長得醜,但是性格很溫柔的“食素主義者”——極光蜥首鳥。

見燕九連連打量籠子裏的極光蜥首鳥,那極光蜥首鳥的主人即使再眼瞎,也看出了生意上門。

“這位小道友,可是看上了我這只極光蜥首鳥?”那留着八字胡的店主,笑得一臉親切。

“沒有,我只是覺得它長得太奇怪了。”燕九接着說到。

“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麽醜的妖獸!你确定會有人買它?”

聽到燕九如此回答,那小胡子店家臉上立刻顯現出幾分不快,這是誰家的小丫頭,莫不是來砸場子的?!

見店家面色不愉,燕九也知道點到為止。這買東西“砍價”講究的就是一個度。

“哎~”

只見燕九面色苦惱的嘆了口氣,神情郁悶的小聲嘟囔到。

“我實在不喜歡這種長得醜的坐騎,真是搞不懂爹爹,為什麽要我買這種坐騎?那裏有月光兔來的可愛。”

這種故作老成的愁悶樣子,在燕九這個年紀的孩子做來,簡直有種說不上來的可愛。

雖然燕九聲音小,但那店家卻聽了個清楚,那小胡子店家簡直笑成了一朵花。

“小姑娘,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那小胡子店家指着那頭極光蜥首鳥說到。

“你只知這妖獸長得醜陋,卻不知這極光蜥首鳥飛行的極快,就連一些築基修士都喜歡用他來代步。而且你別看他長相兇惡,但他不食血肉,性子最是溫順不過。你父親讓你買他作為坐騎,實在是為了你好。”

燕九驚恐的捂着嘴巴,大大的眼睛裏盛滿了不可思議。

“你,你怎麽知道,是阿爹讓我買的!”

那小胡子店家“哈哈”大笑起來,這到底是誰家的孩子,怎的如此有趣!

見那店家大笑,燕九不由得惱怒的跺腳喊到:“笑什麽笑!你到底賣不賣給我!再笑下去,我就不買了!”

那小胡子店家這才收聲,看向燕九的目光中,也多了幾分真切。

“別啊,”那小胡子店家笑着回到,“你不買,不怕你父親生氣嗎?”

燕九賭氣的将頭扭到一邊,“我才不管他,反正我不買,醜死了!”

“你看,他飛得可快了!”那小胡子店家打開地上的法陣,手指放在唇邊打了一個呼哨。那極光蜥蜴鳥張開背後的大羽,先撲閃了兩下活動了一下筋骨,緊接着一飛而起。

大力揮動的雙翅卷起一陣大風,吹得燕九張不開眼睛,就在這塵土飛揚中,那只極光蜥首鳥蜷縮起獸爪,趁着勁頭沖天而起,展開雙翅傲游于天上,幾下扇翅後,就消失不見。

單單是這只極光蜥首鳥展現的速度來看,燕九還是很滿意的,只是砍價這條路,還是任重道遠啊。

燕九在心裏,默默的嘆了口氣,賣萌可恥!尤其是自己這奔三的成年人,還在這扮蘿莉,想想也是醉了。

“啊!他飛走了!”燕九捂着嘴巴,驚呼到。

那店家笑着擺擺手,“沒有飛遠,我這就喚他回來。”

只見那小胡子店家再次打了個呼哨,遠處的天空上就漸漸顯現出一個小小的紅點,正是那只飛走的極光蜥首鳥。

燕九眼裏盛滿驚嘆,這簡直就是随叫随到的“私人航班”。這種掏出靈石大喊“買!買!買!”的欲望太過強烈,燕九只能下意識的護住儲物袋,用以提醒自己靈石得來不易。

那只極光蜥首鳥乖巧的落下,收攏翅羽安靜的俯趴進原先呆着的法陣。

那小胡子店主的臉上,是遮掩不住的驕傲。

“小姑娘,我這極光蜥首鳥不錯吧,要不要買回去啊?”

看着滿臉寫着“奸商”的小胡子店家,燕九心裏一陣冷笑,買是要買的,卻不是你想的那種買!

燕九清清嗓子,負着雙手,一副“小大人”的樣子問到,“這只妖獸多少靈石?”

那小胡子店家連連搓手,這種大生意上門的興奮感,非商家不能了解其一。

尤其到對方還是一個好哄的“孩子”時。

“這位小道友,”見燕九想買,那小胡子店家,連稱呼都從“小姑娘”上升到了“小道友”。

“你也看了,我這極光蜥首鳥飛得極快,樣子也想的十分威武,實在是适合道友的坐騎,我也不來虛的,這只極光蜥首鳥售價十五枚中品靈石。”

那小胡子店家對着那只極光蜥首鳥一陣吹捧,就連樣貌醜陋,都變成了威武了,燕九只能嘆上一句“奸商”!

燕九面露為難之色,“這樣啊,那我還是不要了。你這裏有月光兔嗎?我想要一只那個個。”

那小胡子店家的胡子氣的一陣抖動,我都做好你跟我讨價還價的準備了,你直接給我說不要了!還能不能好好的做生意了!

“為什麽?我這極光蜥首鳥不好嗎?”那小胡子店家急切的問到。

“好呀!”燕九語帶天真的說。

“那是你不想要?”那小胡子店家接着問道。

“想呀!”燕九繼續天真的回到。

“那為什麽不要?”

那店家臉上的胡子,抽搐的更厲害了,這一定是來砸場子的!

“因為太貴了呀!”燕九兩手一攤,無奈的說到,“我沒有那麽多的靈石呀!”

燕看着小胡子店家,開心的說到,“反正我一開始想要的是月光兔!我就跟爹爹說靈石不夠好了。對了,能幫我挑一只毛長一點的月光兔嗎?我喜歡毛長一點的。”

見燕九一副如卸重負的輕松樣子,小胡子店家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靈石不夠,你不會和我講價嗎!我可以給你便宜些啊!

小胡子店家連連呼氣吐氣,讓自己迅速冷靜下來。

“你帶了多少靈石?”

“五塊中品靈石啊!”

還好還好,小胡子店家暗自安慰到,還是有賺頭的。

“看你這麽可愛,五塊中品靈石賣給你好了!”

看着小胡子店家看似一副忍痛割愛,實則爽快無比的答複,燕九就知道,自己給的價還是高了。

“可是我還是不能買。”

“為什麽!”小胡子店家都快抓狂了!現在的小孩子都這麽折磨人嗎!!

燕九看着腳下,弱弱的說到,“爹爹說三塊靈石用來買坐騎,兩塊靈石用來買法器,都給了你,法器怎麽辦?我還是買月光兔好了,我喜歡月光兔。”

那小胡子颦眉思忖,心裏的小算盤撥的“噼啪”作響。三塊中品靈石似乎也有的賺,只是這利潤也太小了吧。

那小胡子店家,一砸手心,狠心的說到,“三塊就三塊吧!我也認了!”

見小胡子店家臉色似乎是認真的,燕九也知道,這差不多就是底線了,正所謂見好就收,做的太過恐怕得不償失。

“真的嗎?”燕九臉上不見喜色,反倒多了幾分失落。

只見燕九一邊拿出靈石,一邊無比悵然的說道:“買了極光蜥首鳥,就不能買月光兔了。”

小胡子店家,簡直就是有苦說不出,自己都如此退步了,對方還是一副愁苦的樣子!這是鬧怎樣!

小胡子店家随手摸起旁邊架子上的放置的寵物蛋,一把推進燕九懷裏。

“這是月光兔的妖獸蛋,你拿回去孵着玩吧!”

燕九左手抱着月光兔的妖獸蛋,右手拿着裝有極光蜥首鳥的“靈獸袋”,就這樣被推出了店門。

“啪!”身後的店門被重重的合上,燕九正式上了這件店鋪的“黑名單”!

燕九不由得莞爾一笑,從十五枚中品靈石,到三枚中品靈石,外加一只贈送品妖獸蛋,這“購物”的感覺似乎還不錯啊。

燕九笑笑,接着走進了下一家店鋪……

就在燕九東奔西走上下忙活的時候,千裏之外的晴空之上。清梧正操縱着小船向着昆侖的方向飛去,船艙外大風烈烈,薄雲卷積。

船艙內,清梧正在烹茶煮酒,只見他持着茶壺,對着茶杯微微傾斜。一道琥珀色的茶湯傾洩而出,穩穩的流進小巧的茶杯裏,不多不少剛剛七分滿。

清梧将茶杯推到燕十一面前的小幾上,這才開口。

“九階煉心臺的第九階,名為“問心”,問的就是你的道心。在這一階上,你會面對你這一生中最不想面對的人,或許是強大的敵人,或許是最好的朋友,又或者是你最親近的家人。”

清梧給自己斟滿一杯,放在唇間慢慢的品着。

“我當年看見的是一只吞食人心的惡獸,所以我一劍斬了它。可是你面對的,是你家姐姐的影像,我很好奇,你為什麽會做出那樣的選擇?”

燕十一默不作聲,只是沉默的摸着手裏的發帶,那是燕九曾經用來為他束發的,發帶的兩端,還結了兩只漂亮的平安結。

“她不是我的姐姐。”

燕十一聽見自己這樣說。

“她是比我還要重要的人!”

燕十一向着船艙外望去,那雙漆黑的眼睛裏,映不進半點光亮。

“所以,我才會一劍斬殺了“自己”!”

第 16 章 :離別

那抱劍的修士還是那副睡意正濃的樣子,好似他不是身處熱鬧喧嘩的街市,而是靜逸秀麗的山野林居。

突然,那雙瞌住的眸子緩緩張開,一道禀冽的劍影從中一閃而過。

清梧薄唇微勾,那個家夥,終于肯跟自己聯系了。

清梧看向煉心臺,上面站着的正是看上去不過五、六歲的燕十一。這就是正元師伯讓自己帶回的人?一個做丫頭打扮的小子?這是什麽愛好。

“姐姐,我做到了!”燕十一興奮的向着燕九跑來,紅撲撲的小臉上,洋溢着開心的笑。

燕九贊許的摸摸燕十一的頭頂,本想應景的說上幾句鼓勵的話。但是張了幾下嘴,卻一個字都沒有吐出來。

燕九只能高興的抱着燕十一,那顆自豪的心都快激動的爆炸了!真不愧是自己一手教出來的倒黴蛋!

燕十一那張紅撲撲的小臉,變得更紅了。

見燕十一如此局促,燕九不由得對着自己一陣數落:又不是你進昆侖,激動個毛啊!看,把別人吓着了吧!

燕九輕咳幾下,這才覺得嗓子暢快了許多。

“十一,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不!是因為姐姐!是因為姐姐說過的,相信自己第一時間做的選擇!所以我才能成功的!”

一旁的清梧收起身後的白玉臺,這才拎着先前抱在懷裏的劍,向着燕九的方向走來。

燕九見那白玉臺被人收起,這才明白,原來那九階煉心臺是一件法寶啊。但似乎看上去比燕卿的那件寶器要更好一點,看來這九階煉心臺遠遠不止寶器那麽簡單。

“在下昆侖,清梧,見過道友。”一道清越的聲音傳來,那自稱清梧的抱劍修士,對着燕九微微抱拳。

只見這清梧穿身材挺拔,一件佛頭青的衣袍,腳上蹬一雙黑底覆雲履,鬓邊青絲松松攏于腦後,用一根在烏木簪挽住。只在額頭兩邊各垂下一绺,隐着一雙挑起的劍眉。

“烈炎城燕九。”燕九抱拳回道。

“敢問這位前輩,可是要帶舍弟回昆侖?”

雖然對方稱自己為道友,但修仙界實力為尊,自己還是小心些才好。

“正是,不知這位……”清梧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稱呼燕十一。

燕九卻輕笑出聲,正常人看見燕十一做如此裝扮,大概都會疑惑吧。

“這是舍弟十一,因自小體弱,家母只好将他做女兒裝扮,希望她能好養活一些。”

清梧聞言,心下一片了然,這有靈根的孩子通常都會比其他孩子更健壯,又哪裏會不好養活。看來其中必然有其他隐情,只是自己一個外人也不好多問。

見燕九如此回答,燕十一更覺心中複雜,姐姐這是怕自己被人看輕,才說出這一番話。怎麽辦,突然更不想離開了。

清梧看着燕九說道:“這位十一小兄弟,過了昆侖的考驗,不知他是否願意随我回昆侖?”

見清梧相問,燕九只能如實相告,有時候适當的說出一些秘密,才能換來更多的信任。況且,燕十一若是入了昆侖,與這清梧必定多有交集,若是能幫燕十一說上一、二,也是好的。

“實不相瞞,別看我這弟弟才不過六歲,卻已是練氣三階修士。近日家中出了些狀況,我希望道友能盡快帶他離開。不期望他日後有何作為,只希望他安穩一世,平安喜樂。”

“在下正有此意,就是不知這位小兄弟是否願意與我即刻啓程?”清梧看向一旁的燕十一,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對燕九的依賴。

“還請前輩稍後。”

燕九抱歉的說到,這才牽着燕十一的手,将他帶到一旁。

燕九雙手掐訣,只見街道上緩緩形成四面一人多高的土牆,将兩人緩緩遮住……

見土牆将兩人的身影遮住,燕九這才把燕管家給自己的那個儲物袋拿出來。小小的儲物袋裏放着燕管家給予自己的五百塊下品靈石。

燕九打開自己的儲物袋,将自己從現代帶來的對開門冰箱放了進去,當然零食是必須扣下的。

燕九猶豫了會,又放回去幾個果凍、巧克力、冰激淩。然後把從燕卿那裏搜刮來的東西,直接撥出一半放到那個小儲物袋裏。

燕九想了一下,覺得這樣應該差不多了,這才從自己的儲物袋裏,将那個儲物袋牢牢的系在燕十一的脖子上,和燕十一那塊一直貼身帶着的玉佩放在一起。

燕九将燕十一的衣服攏好,撫平,這才拆開燕十一梳着雙髻。

燕九用手指輕輕的順着燕十一淩亂的頭發,一遍又一遍。

“十一,這是個低階儲物袋,沒有辦法滴血認主,你可要收好了,莫叫別人哄了去。中洲大陸人心叵測,不要随便相信別人,即使是你的師父,你也要提防三分……”

燕九将燕十一的頭發在頭頂輕輕攏好,“十一你要記住,從今天起,你不再是燕府的“十一小姐”,你只是你自己。你得知道男女有別,你是個勇敢的男子漢,以後會成為頂天立地的兒郎,我不求你成為呼風喚雨的厲害修士,只求你過的平安喜樂,現世安穩……”

燕九抽出頭上的發帶,将它輕輕的綁在燕九頭上。

“十一,永遠不要輕易的對人低頭,那樣別人會看輕你,但也不能太過傲氣。你要知道,沒有任何東西能高過自己的性命去。遇人要先把他往壞處想,不論何時都要給自己保留三分餘地。尤其是那些刻意接近你的人,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對你好,除非對你另有所圖。別人對你好三分,就有可能從你這裏拿走十分。還有,若是有天你要殺人,不要與他多說廢話,直接一擊斃命。這點很重要,一定要牢記!”

燕九将餘下的發帶輕輕的挽成一個平安結,綴在燕十一腦後。

“姐姐……”燕十一聲音哽咽,淚結于眸。

燕九捧着燕十一的臉,用指腹抹去燕十一眼角的淚水。

“最後,一定要記住,永遠都不要哭!眼淚是這個世界上最最沒用的東西!”

燕九将燕十一輕輕抱住,“但現在允許你哭最後一次。”

燕十一埋在燕九的肩窩裏,泣不成聲……

豎起的土牆漸漸消散,而燕十一最不想要的離別,也終究還是來臨了。

清梧抛出一件船形的飛行法器,那法器在半空中迎風見長,直至一丈大小方才落地。

清梧率先躍上飛行法器,燕九拍拍燕十一的頭頂。

“去吧。”

燕十一邁着步子向前走去,可就在快要踏上那艘船時,變故徒生!

只聽的“轟隆”一聲炸響,一道火焰蜿蜒甩來,燕十一前面的石板頓時炸裂!崩裂的碎石,被轟的到處都是!

“十一!”

燕九趕忙上前查看,只見崩裂開來的石板碎片,劃破了燕十一的衣袖,所幸的是燕十一安然無恙。只是摔得有些厲害,胳膊上一片青紫。

燕九雖然想過這紅绫會阻止,卻沒想過她出手如此之重。

“何人膽敢在昆侖面前作亂!”

一道劍光閃過,清梧持劍而立。勁風卷起他的衣擺“烈烈”作響。

紅绫傲然不懼,臂上的披帛有火光躍然其上。

紅绫冷然道:“燕府侍女紅绫,奉命照看燕府兩位小姐,她不能和你走。”

“哦~”清梧輕笑,“我道是誰,原來是你。當年你跪在昆侖山門外十個晝夜,我師叔感念你赤子誠心本想收你為徒,誰知你半路退卻,竟然連夜下山了。沒成想,今日還能再見到你!”

“胡說!”紅绫喝到,“分明是你昆侖将我拒之門外!我苦跪十日,九上煉心臺,你卻說我不心誠?”

清梧薄唇微勾,嘲諷之色不言而喻。

“身為堂堂築基修士,卻對一練氣小童出此重手。這那裏是看護,分明是嫉妒心作祟,我慶幸我昆侖當日沒有收留你。”

“你!”紅绫一時語塞,随想反駁,卻有不知作何言語。

自己應該是嫉妒的吧。自己拼盡全力都沒有得到的東西,卻被別人卻拿的輕而易舉,怎麽會不嫉妒哪。

“可是沒有你昆侖,我紅绫一樣可以成就大道!”

紅绫一甩臂上披帛,一條火蟒從紅绫的披帛上翻滾而出,可怖猙獰的蛇首上,一道道烈炎不停翻滾。

“讓你嘗嘗我的“火魄幡”!”

清梧挽了個劍花,劍尖直指紅绫,風吹過他垂下的發絲,露出那雙禀冽挑起的劍眉和寒光閃爍的星眸。

“你要戰!便戰!”

燕九見此情景,怎麽就發展成不死不休了。如今只能想個對策,好好應付此事。

燕九腦中靈光一閃,頓時有了主意。

燕九安頓好燕十一,這才高舉着燕卿的儲物戒指,舉步維艱的靠近兩人,無形的勁風吹在臉上如鞭撻一樣疼痛難忍,但燕九還是堅定的舉着那枚翡翠戒指,堅定而孤獨的站着。

遠處的燕十一捂着手臂掙紮起身,看見的第一眼,就是站立在那裏,敢與高階修士談判的的燕九。

“姐姐……”燕九呢喃出聲,“每一次都是你保護我哪……”

“紅绫姐姐!”燕九大聲喊到,“這是阿爹的儲物戒指,是阿爹讓我送十一妹妹去昆侖的!燕府已經不安全了!就連阿爹也自身難保!”

紅绫看向燕九手上的戒指,的确是燕卿的儲物戒指沒錯。再細細思索燕九的言詞,想到燕卿這次漫長的閉關,似乎燕九的說辭确有幾分可信。

見紅绫遲疑,燕九演的更加賣力。

“紅绫姐姐,燕府是我的家,家主是我父親!我不會拿這個來說謊!”

不得不說燕九的身份十分具有欺騙性,不論是九小姐的身份,還是燕卿的寵愛,都很容易給人留下與燕府一體,休戚相關之感。不管怎麽說,反正紅绫是信了。

只見紅绫一抖披帛,那只吐着舌信的火蟒頓時被收入火魄幡中。

紅绫退了幾步,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燕九暗自舒了一口氣,只要肯聽就行……

燕九扶着燕十一,帶着他走向清梧的飛行法器,将燕十一扶上船。

一旁的清梧遞給燕九一枚光滑的白玉牌。

“這是什麽?”

清梧回到,“昆侖帶弟子離開時,通常會給安家費,這裏面有我封存的一道劍氣,我知你處境兇險,此物就交給你防身吧。”

燕九沒有推辭,這的确是自己需要的東西,這種封存的劍氣關鍵時候用來保命,那真是再好不過。

大不了,以後自己遇見了好東西,再給清梧一份,還了這恩情。

“這的确是我需要的,我就不推辭了。”燕九抱拳回到。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

随即燕九站在船下對着燕十一輕輕的揮揮手。

“走吧”,燕九輕聲說,“以後一個人,要好好的,姐姐只能送你到這裏了。”

“姐姐”!

燕十一猛的彎腰抱住燕九,聲音從燕九的肩窩裏悶悶的傳來。

“你會忘了我嗎?”

燕九無奈的搖搖頭,真是個小孩子,當你見過比燕府更廣闊的世界後,被遺忘的那個人,應該是我吧……

燕九微微的笑着回答,“不會的。”

“即使你忘了,我也會讓你想起來!”

燕九松開燕九,走進了船艙。

這一次他沒有猶豫,沒有回頭。

等着我吧,燕九,我會變得強大!這種讓你獨自一人面對所有問題的事,不會發生第二次。

下一次換我來守護你……

第 15 章 :昆侖招徒(下)

燕九拉着燕十一七拐八拐的走進一條偏僻的小巷。燕九沉默的在前面走着,燕十一乖乖的跟在身後,巷子裏的陽光被圍牆遮擋,使得巷子裏有些昏暗。

昏暗的光線使得燕九和燕十一之間,有種說不上來的凝重之感。

燕九沉默的看着燕十一,不知道為什麽,這樣的燕九讓燕十一有些不安。

“十一,”燕九輕聲喚到,那銳利的眼神仿佛能直接看到燕十一的心底。

“你會用劍,是也不是?”

燕卿那種仿佛能将人看個透徹的眼神,讓燕十一有些無地自容,她都知道了?

燕十一垂下眸子,盯着腳下的方磚,腦袋卻還是明顯的點了一下。

“是的,我會。”燕十一聽見自己說。

為什麽要承認哪?燕十一問自己。

可是,真的不想騙姐姐。

看着有些落寞的燕十一,燕九也不知說何是好。自己也只是半夜修煉歸來,無意中看見他在練劍,才知道他會劍訣的。

最應該吃驚的那個人,不應該是自己嗎?燕十一這副“被人撞破奸情”的詭異感是哪來的!

“聽着,燕十一。”燕九扶住燕十一的肩膀,厲色到。

“你會劍訣,這本身是一件好事。修真界人心叵測,你有一技之長,我為你感到開心。”

“真的嗎?”燕十一擡起低垂的腦袋,眼裏是隐隐的竊喜。

“聽我說,現在昆侖正在外面招徒,這正是你的好機會!若是你能夠當選,你就可以跟着一起回到昆侖,昆侖乃三門之首,你去那裏我很放心。”

“可是,我不想去……”燕十一盯着自己的腳尖落寞的說道。

“為什麽?”燕九有些不解,進入好的門派,不是所有修士的夢想嗎?

“我不想離開姐姐。”燕十一看着腳下,輕聲說到。

“沒人讓你離開,”燕九正色道,“十一,你是男孩子!你不可能一輩子都穿着女孩子的衣服,梳着女孩子的發髻生活!你終究會成長為頂天立地的男兒!你難道不想變強大嗎?反手雲!覆手雨!成為所有人仰望的存在!可以揮手斥諸雄!一劍蕩平天下不平之事!”

燕九使出渾身解數,與燕十一展望未來。這要擱在現代,燕九都害怕別人去舉報自己加入非法組織了。

但似乎燕九的這一番言論,并沒有什麽卵用,燕十一還是那副悶嘴葫蘆不言不語的樣子。

“十一你為什麽不想變得強大?”燕九洩氣的問道。

因為要離開你啊,燕十一在心裏,默默的接到。可是燕十一知道自己不能說,他不想讓燕九看到,如此卑微的自己。

“難道你不想成為比我更強大的修士?甚至成為能庇護我的存在。”燕九舔舔嘴唇,說的太多自己都有些渴了。

“我想!”

燕十一聽見自己這般回答。

“我想的!”

燕九一陣恍惚,這就答應了?那自己還費這一番唇舌?對了,自己剛剛說什麽了?

“可是我不想離開姐姐。”燕十一聲若蚊哼,卻讓燕九聽了個清楚。

原來是所謂的雛鳥情節啊,聽說不願上幼兒園的“熊孩子”,都是這麽說的。

!!!這是把自己當媽了?

但此時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燕九只能耐心的對着不願上“幼兒園”的“熊孩子”,努力開解。

“十一,你要記住,短暫的離開,是為了更好的重逢。我們修士比常人擁有更漫長的生命,聽說金丹修士一個閉關就是幾年、十幾年的光景,所以,你怕什麽哪?我是不會消失的,我會活的很久,千年,萬年甚至更久……”

燕九的眼神配合的看向遠方,這種說着說着就覺的自己看破紅塵,世外高人的滄桑感,是怎麽來的?

“那你要是找不到我,怎麽辦?”

“那就讓自己站在足夠高的地方,高到姐姐一擡頭就能看到!即使你不知道姐姐在哪,但卻能知道姐姐一直都在關注着你……”

燕九莞爾一笑,“現在想去昆侖了嗎?”

“嗯!”

燕十一重重的點頭。心中也在暗暗許諾,姐姐你一定要等我,等我足夠強大時,換我來保護你。

不遠處的房頂上,紅绫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靜靜的看着。

燕九和燕十一的談話,她自始至終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真是小孩子的言語,紅绫不以為意的想到。她從不認為燕十一有能力入選昆侖,她一直把這當做燕九無聊時興起的一場游戲,不過是閨閣中嬌養的千金小姐,那裏知道昆侖入門的嚴苛。

是的,沒有人比自己更清楚……

當年那個跪在山門外的小姑娘,已經成為如今的築基修士,若是當年昆侖收下自己,自己肯定不會遇到那個人,想到這,紅绫眸中火光烈烈。

別讓我找到你——舟生。

我紅绫上窮碧落下黃泉,與你不死不休……

而昆侖的招徒還在如火如荼的進行着,依然有不死心的修士源源不斷的登上玉臺,但無一不是以灰頭土臉、神情落寞散場。

圍在那座白玉臺周圍的百姓,漸漸的散了,新鮮歸新鮮,熱鬧歸熱鬧,過眼之後還是要回到現實民生中。

當然,燕九和燕十一不在此列。

見那麽多人失敗,燕十一也有些揣揣不安。

“姐姐,我能行嗎?”

燕十一輕聲問道,垂落在身側的掌心裏滿是細汗。

“當然可以”,燕九回到,“十一,你要記住,永遠不要否決自己的決定,你自己第一時間做的選擇,通常是對你最好的。”

其實燕九也不确定燕十一會不會當選,但是燕九知道,燕十一現在需要的也只是別人的肯定而已。

況且,燕九不認為燕十一會選不上,燕十一不僅具有稀少的變異冰靈根,還會雖然來歷不明卻看上去十分厲害的劍訣!物以稀為貴,就算昆侖不收,這在其他門派也是搶手貨。

不過燕九心裏還是希望他進昆侖的,不僅是為了安頓好他,也是想要替他找一個強勁的門派做後盾。

燕九從未擔心過燕十一會在門派裏受欺負什麽的,如果他連門派間的欺淩都搞不定,那麽如何在殘酷的雲仙界生存下來?

要知道,給鷹吃素,它永遠也學不會捕獵。

燕九不聖母,但她願意在不攸關性命的情況下,去幫別人一把。

而且燕九只是性子淡,不是冷血。若是一開始,只是單純的同情燕十一,那麽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對燕十一多多少少有一些感情。

而且燕九相信,即使沒有自己,燕十一也能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道路。

“去吧。”

燕九輕聲說到。

“你會成功的。”

“嗯!”

燕十一重重的點頭,生平第一次,他掙開了燕九握住自己的手掌,像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一樣,一步一步的向着九階煉心臺走去。

至始至終,燕十一都沒有回頭,他怕一回頭,所有的勇氣都會在燕九面前煙消雲散。

燕十一雙拳緊握,心中卻一直都在喃喃,“我要變得堅強,我要進昆侖,我要變的強大,我要成為燕九的庇護……”

身後的燕九,突然覺得心裏有些複雜,這種送兒子高考的感覺,從哪來的?

見走上臺階的零星修士中,多了一個孩童,這并沒有引的圍觀群衆太大的反應。之前也有不少有靈根的孩童上過“九階煉心臺”,但是都失敗了,所以燕十一并沒有引起太大的關注。

至少一開始是這樣,直到他登上了第五階。

“那孩子登上了第五階!”周圍一片嘩然。

但燕十一不只如此,他甚至沒有絲毫停留就踏上了第六階,然後是第七階。

在第七階燕九猶豫了一下,然後堅定不移的踏上了第八階。

“他踏上了第八階!”猶如一鍋滾油裏澆進了一瓢冷水。

燕九突然油然而生一種自豪感,那可是我一手教出的倒黴蛋啊,自然厲害!

而事實上的燕十一并沒有那麽輕松,在外人看起來的短短一瞬,他卻在煉心臺上待了十年。

一次次的擡劍,一次次用力揮下,無論是撲面而來的炙熱岩漿,還是觸及眉心的淬毒暗器。

無論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蠱惑自己放下手中劍的妖魅,還是端着藥碗的宋嬷嬷,還是直指自己,肆無忌憚痛罵自己“孽子”的梅氏。

直至第八階——燕卿。

自己當時,是有些遲疑的。

燕卿,燕府的家主,在燕十一心中他是高高在上的!是實力強大的!是自己曾經偷偷仰慕的父親。

曾經,燕十一無比希望燕卿發現自己的處境,救自己脫離苦海。可是燕卿的子女實在太多了,而梅氏永遠不會帶着自己出現在燕卿眼前。

即使在燕卿築基宴上,她也只是在燕卿面前如西子捧心般的說上一句“十一身體不好,我讓她卧床修養了。”

而當時的自己就被關在柴房裏。外面是酒肆喧天的熱鬧,而自己只能凝出一小捧霜花,放在唇邊靜靜的舔着。

窗外看守自己的小丫鬟,吃了兩杯賞賜的喜酒,與一旁的小厮嬉鬧道,“今天家主進階築基宴,聽前面的姐姐說,九小姐也在今日同時進階練氣三階,這真是喜上加喜的大好事!可憐我們還要在這裏看守這個“病秧子”,真是晦氣!”

燕十一也是那時候才知道,原來燕府還有一個天賦絕倫,人人喜愛的九小姐。

燕十一拔劍揮出,眼前的燕卿猶如紙片一般,碎成兩片,消失不見。

燕九擡步,踏上了第九階玉臺……

當人們高度緊張時,是說不出話的,周圍鴉雀無聲寂靜一片,燕九只覺得喉頭發緊,手指緊張的來回搓動着。

她突然有些明白了,那些等候學生高考出來的家長了,實在是太磋磨人了。

尤其是,她看見燕十一皺起了眉。

燕十一眉心緊擰,看着眼前的“燕九”。

“燕九”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裏,巧笑倩兮的看着自己。

燕十一握着那把冰霜凝聚的利劍,明明知道這不是真正的燕九,明明知道燕九永遠不會這樣笑,明明知道的……

可是他就是揮不出手中的劍,燕十一看着眼前的燕九,若是姐姐對着自己這樣笑就好了。

而此時距離烈炎城千裏之遙,萬裏之遠的昆侖,一行三人,正在靜靜的觀望着“昆侖鏡”。

而此時昆侖鏡裏顯示的,是持劍對立的燕十一和明眸淺笑的“燕九”。

“此子若是揮劍,必成大才。”其中一位中年書生模樣的修士說到。

“我倒是與乾元師兄看法不同,”那一位看上去比中年修士還要年長的老者,扶着胡須說到。

“若是揮劍,此子只能走殺伐一道,此道太過兇險,太過容易入魔,不好不好。”

“坤元師弟,你就是太過綿軟,你那劍道的确有諸般妙用,但劍就是劍,就該以殺止殺!一往無前。”

那名叫坤元的老者輕笑幾聲,“乾元師兄我才不和你計較,正元師兄讓你抄錄《道德經》兩百年,你怎麽還是改不掉你身上的戾氣!”

“那裏沒改掉!我不是穿上這文绉绉的文士衣衫了嘛!休的多言,我是師兄!你得聽我的!”

“你也就比我早一天入門而已!還說你改掉了!你身上的煞氣都快把屋頂掀翻了!”那老者坤元,不甘示弱的回到。

“你這以下犯上,目無尊長的老家夥,我……”

“噤聲。”

在一旁負手而立的正元淡淡的開口,那是一位不過雙十之年的修士。

乾元、坤元兩師弟,立馬噤聲,一副認真十足的看向昆侖鏡。

燕十一,握在手中的劍最終還是拔出,義無反顧的揮出。

寒光閃過,那塊黝黑的試劍石上,立馬顯示出一道深若兩寸的劍痕。

“此子果然是可造之材,”坤元扶着長須說到。

“唉,看來這個徒弟是于我無緣了,你說他到底是怎麽想的?!”乾元嫌棄的撫了下一衣袖,這寬袍大袖的衣服可真不方便。

“你問我,我怎知。”

“你這目無尊長的家夥!”

正元的負手轉身離開,聲音卻悠悠傳來,“通知清梧帶他回山。”

“是。”

“是。”

乾元、坤元兩師弟躬身回道。

看見正元走遠,乾元用胳膊捅捅坤元,“你去通知清梧吧。”

“我才不去,誰的徒弟誰去通知!”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惹了他生氣,他怎麽會聽我的!”

“那關我何事……”

燕九睜開眼睛,黝黑的石頭上一道劍痕清晰可見。

我這是,成功了?

第 14 章 :昆侖招徒(上)

燕九伸手拉住了身旁一位好似聽見“降價菜”一樣瘋狂的大媽。

要不是用上了靈力,她都怕拉不住。燕九眨巴着大眼睛,奶聲奶氣的問到,“這位姐姐,你們這是去哪呀?”

聽見燕九的說詞,那位原本被橫空攔住,面帶不悅的大媽,一張臉簡直笑成了向日葵。

“這是誰家娃子?這嘴像抹了蜜一樣!不是我吹,你這張小臉長的和我年輕時那是一個模樣,看着就覺得可親,感情咱五百年前說不準還是一家人哪……”

燕九滿頭黑線的盯着這位大媽,和您年輕時一樣?您确定這是在誇我?

燕九笑得越發甜美,“姐姐,我帶着我家小妹和爹娘一起出來看熱鬧,誰知卻被人流沖散了,我和爹娘說好了,若是走散了,就到前面等他們。您能帶着我們一起去前面找我的爹娘嗎?”

燕九拉住燕十一的手輕輕的攥了一下,燕十一立馬會意,只見他對着那位大媽,連連點頭,怯懦的說着。

“我想找娘親,您帶着我和姐姐去找娘親,好不好?”

燕十一實在對着別人說不出“姐姐”二字,在他心裏,姐姐只有一位,盡管她不是。

但是配合燕九一下還是可以的,明明那位叫做紅绫的侍女就跟在身後,姐姐卻說和家人走散了。看來,姐姐肯定是在算計什麽。燕十一想到燕九出門前,問燕管家要的靈石。燕十一的眼眸不由得垂下來,看來,姐姐有很重要的事情隐瞞着自己。

“誰家殺千刀的父母,竟把這麽一對惹人疼的姐妹給弄丢了,也不怕被人販子拐去!真是黑了心肝了。”

那位大娘如綠林好漢一般仗義執言道。

“這裏這麽亂,你們還是跟着我走吧,等我找到你們的父母,一定好好數落他們!”

“謝謝姐姐”燕九甜甜的回到。

黃嬸連連擺手,爽利的說到,“可不能叫我姐姐,我如今都三十有七了,我娘家姓李,夫家姓黃,你們若是不介意,就叫我一聲黃嬸好了。”

黃嬸牽起燕九的手,領着兩人向着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

燕九趁機問到,“黃嬸,前面那麽多人,都是在做什麽呀?”

“這個呀,你們爹娘沒告訴你們嗎?有其他地方的仙門到烈炎城招徒,大夥都帶着自己有靈根的孩子去試試哪,說不定就被門派選中了。”

一旁的燕十一怯怯的問道:“是什麽門派呀?”

“這次來烈炎城的可來頭不小,乃是“三門”之一的昆侖……”

一行三人,漸行漸遠……

身後的紅绫雖然看見燕九帶着燕十一,和一個市井婦人走在一起有些皺眉,可是她也明白。自己出府的主要目的,就是保護燕九,其他瑣事都與自己無關。

紅绫遠遠的跟着,以築基修士的耳力,燕九說的話,她自然聽了個真切。紅绫心中暗自贊許,這倒是一個機敏的小姑娘,不愧是燕卿的孩子。

一想到燕卿,紅绫不由得颦起了那雙淩厲的柳眉,燕卿這次閉關的時間,似乎長了一些……

整個烈炎城最繁華的街道中央,一夜間就起了一座白玉臺。

那白玉臺高約一丈,左右分別設有登上白玉臺的臺階,臺階不多也就只有只有九階。那白玉臺上別無他物,只獨獨豎了一塊一人多高的黝黑石頭。

而在玉臺左側,則挂有一黑底紅字的幡旗,如對聯般平鋪而下。雖有風時常刮來,但它巍然不動,即使垂下的旗穗,都未現一絲波瀾。

只見那幡旗上書有兩行大字:昆侖招徒,劍石正根。

原來臺上這塊黝黑的石頭,乃是堅硬無比的“試劍石”,只要能登上白玉臺,在試劍石上,用劍留下痕跡,就能加入昆侖。

而在那寫有大字的幡旗之下,一位豐神俊貌的修士,正雙手抱劍,倚着玉臺閉目養神。

燕九卻一眼認出,那人那裏是小憩,分明是在閉目修煉。能在如此鬧市中心,安然入定,只怕此人功力猶在燕管家之上,實在是不可小觑。

在燕管家之上!!!

燕九腦中猶如醍醐灌頂,這可是絕佳的機會……

“這就是三門之首的昆侖?這也太兒戲了吧!”

“前幾天還有野雞門派,到烈炎城冒充蓬萊哪,這不會也是假的吧?”

周圍的群衆竊竊私語,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對着玉臺指指點點。

“那裏來的昆侖小兒,竟在這裏招搖撞騙!”

一位雙手倒提銅錘的大漢,邁着四方步率先走出。

只見他将掄在手裏的八角銅錘,“啪嗒”一聲甩在地上,用來鋪路的青石板,驟然崩裂!以八角銅錘為中心,乘蛛網狀四散開來。

燕九在心裏默默的翻了一個白眼,果然不管是現代還是中洲大陸,總有這種欠收拾的出頭椽子。

圍觀的民衆見有人要試一番真假,不由得一陣起哄。

“牛力好樣的!真能破了那試劍石,你就是昆侖高徒了!”

“這個牛力我認得,天生就是土靈根,只練氣三階,就修的五牛之力!你看見他手中的銅錘了嗎?別看瞧着不大,只這一只銅錘就有五百斤哪。”

有人“啧啧”有聲的道出,那大漢的來歷。

“若真是昆侖收徒?這牛力就算過了,還能落好?”

也有人持懷疑态度,選擇作壁上觀。

…………

周圍衆說紛談,褒貶不一,那牛力見有這麽多人讨論自己,不由得多了幾分飄飄然。

那牛力舉着手中銅錘,直指臺下的抱劍修士,大聲喝到。

“看俺牛力一錘轟了這塊石頭,破了你這厮招搖撞騙的詭計。”

那抱劍修士置若罔聞,依舊合着自己的眼眸,閉目修煉。

那牛力倒提着八角銅錘,一腳踏上了通往試劍石的臺階。

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自從牛力踏上了臺階,就直接僵在那裏,甚至自始至終一直保持着邁上臺階的那個姿勢,仿佛連挪動一下都成了奢望。

大滴大滴的汗,随着臉頰滴落在地上,牛力額上青筋暴起,一雙眼睛鼓動欲呲,小腿肚子一直打顫,就連平日裏時常耍弄的銅錘,此時猶如泰山之重,根本提不起半分力氣來。

只聽的“铛啷”一聲,牛力手中提着的雙錘,猶如廢銅爛鐵般,驟然落地。牛力也順着銅錘落地的勢頭,一屁股滾出了臺階的範圍。

給牛力叫好的民衆不由得面面相觑,這牛力到底是怎麽了?

“難道是昆侖的“九階煉心臺”?”一位修士驚訝出聲,道出那臺階的來歷。

“看來,這真是昆侖招徒,先前那個牛力肯定在上面吃了不少苦頭。”

“快來講講那“九階煉心路”!”圍觀的群衆紛紛出言。

盛情難卻,那修士只能回到,“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那第九階名為“問心”。”

還有人勸那修士多說一些,那修士只是搖頭,退入人海消失不見。

燕九心想,人家肯定不會說,那修士沒準就指望着這點先機,進入昆侖哪。

燕九将注意力,轉向牛力,只見那牛力抹了把頭上的冷汗,拾起了自己的雙錘,一言未發的黯然離開了,沒人知道他經歷了什麽?也沒人知道,他選擇了什麽。

但是牛力的落敗,卻引起了衆人的躍躍欲試。

燕九跟數鴨子一樣,看着一位位意氣風發,磨拳擦掌的修士上去,又目睹他們以各種姿态,從臺階上灰頭土臉的下來。

雖然登上的臺階數量不一,但無一例外,他們走時都意外的沉默。

“黃嬸,我好像看見我的爹娘了,我先帶着妹妹過去了。”燕九對着黃嬸說到。

“那個是你們的父母?我怎麽沒有看見?”黃嬸對着人群一陣張望,“是不是你們看錯了?”

黃嬸低下頭來,卻發現燕九早已經帶着燕十一離開了,而自己牽住燕九的那只手裏,卻握着一塊金錠……

第 13 章 :出府

燕十一對着朝陽伸出雙臂,遠遠看去,好似要淩空飛起一般。

伸出的手臂被人拉住,燕十一不用回頭也知道拉住自己的是誰。在燕府,會牽住自己手的只有一位。

只見燕九心情大好,拉着燕十一直奔燕府大門。

“姐姐!我們這是要去哪?”燕十一笑得眉眼彎彎,今天的姐姐看上去分外開心哪。

“好久沒有出府了,今日帶你出府逛一下。”燕九回到。

“真的嗎?我還從來沒有出過燕府哪。”

看着如此開心的燕十一,燕九也不由得笑起來,這個倒黴蛋,可真容易滿足。

突然,燕九好像想到了什麽,她改變了想要直接出府的決定,拉着燕十一的手,變換道路,向着管事院的方向走去。

“姐姐,出府不是這個方向。”燕十一好奇的提醒到。

“我知道,”燕九回到,“我們要先去燕管家那裏一趟。”

“去那裏做什麽?”燕十一疑惑的問道。

“十一,你得明白,有錢能使鬼推磨,靈石雖然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靈石是萬萬不能的。”

燕十一似是而懂的點點頭,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讓鬼推磨,但感覺燕九好厲害!

管事院的後花園裏,小厮們垂首站在廊下,而正主燕管家卻正在給一盆亭亭玉立的“鳳尾美人竹”培土。

只見他衣袖挽起,拿着玉鏟的手指上還沾染着潮濕的土粒,趁着他的滿頭華發,還真有幾分深山隐士,棄筆拾鋤田家翁的模樣。

可燕九卻別過眼去,原諒他沒心情去看燕管家伺弄花草的樣子,若是不出意外,自己也是他用來種植花朵的“肥料”而已。

燕管家拿起一旁的花灑,一邊姿态閑适給美人竹澆水,一邊狀似随意的問到,“不知九小姐出府是要去哪裏?”

燕九下巴一揚,頗有些嬌縱的意味,“這也是你該問的?”

“九小姐贖罪,在下只是關心九小姐而已。”燕管家淡淡的回到。

燕九在心裏默默的翻了個白眼,就算你是原主的“爺爺”,拜托你也敬業點好不好,現在我是“主”!你是“仆”!能不能有點管家見了主子的謙卑姿态!

“我要靈石,你到底給不給!”

“不是不給,只是九小姐總要告訴在下,您要去那裏吧?若是家主出關問起,在下也好回答。”

見燕管家一副公事公辦,為自己好的樣子,燕九心裏簡直就被“呵呵”給刷屏了。燕卿都被你整成那副死樣子了,怎麽還可能“出關”。

只見燕九冷哼一聲,“燕管家不如去問一下父親,看父親給不給我靈石,還是說……”

燕九故作刻薄的看着燕管家,“你趁着家主不在,就妄自欺淩我們這些主子!”

“九小姐言重了,實在是近日裏,城中來了仙門招徒,烈炎城裏魚龍混雜,九小姐獨自帶着十一小姐出門,實在有些不妥。”

燕管家語重心長、情真意切的模樣,簡直讓人作嘔。若是燕九不知這燕管家的真面目,還真就被他騙了去。

“烈炎城來了仙門招徒?”

燕九裝作一副感興趣的樣子問道,“不知是何門派?”

“這個在下也不知,所以為了九小姐的安全着想,您還是呆在府內吧。”

燕九揮手打斷了燕管家的說教,她當然不會覺得燕管家是為了自己着想。

只怕這燕管家怕自己有個萬一是假,他的道蓮少了一份上好的“肥料”才是真。

“此時城中正熱鬧,我們出府不是可以玩的更盡興!莫再多言語,快去取些靈石來,我和十一妹妹現在就出府!”

燕管家放下花灑,言語中多了一些強硬。

“九小姐不要為難在下,為了您的安全着想,您不能離開。”

見燕管家有些不耐,燕九也不敢再逼迫下去,若是引得燕管家撕破臉皮,将自己直接丢進血池,就麻煩了。

只見燕九眸中變換不定,心中剎那閃過萬千思緒,既然如此,不如這樣作為……

“既然燕管家怕我有個閃失,不如燕管家陪我一起出府,如何?只是,”燕九話鋒一轉接着說到,“燕管家你也只是一介凡夫俗子,若真出了事,你也幫不了我。我聽說父親曾經救過一位築基修士,這位修士感念父親救命之恩,就做了父親手下的侍女。不若讓她随我一起出府,如何?”

燕管家輕撫下颚上的胡須,心中暗自較量'他不願燕九出府,只是不想對方在進血池前有個意外。既然燕九想要紅绫陪着出去,這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只要留着一口氣回來,都可以用來飼養“道蓮”。

至于“逃跑”這茬,燕管家壓根沒想過,在燕府出生,在燕府長大,身為燕家得天獨厚的九小姐,怎麽可能會離家。

燕管家思忖片刻後回到,“既然九小姐堅持,我也只好派人去通禀紅绫小姐一聲,在紅绫小姐沒有答複前,還請九小姐在寒舍稍等。”

說着,燕管家揮手招呼廊下的小厮,前去紅绫處問話。

燕九說的這位侍女,乃是燕卿昨夜在血池裏與自己提起的。

這名侍女名叫紅绫,天生火靈根,三十四歲時就修為臻致練氣圓滿。也算的上是位天賦絕倫的巾帼英雄了。

可惜,她敗就敗在“情”之一字上。

這紅绫有一位道侶,乃是與她青梅竹馬的同門師兄,修為更是與她同一境界。

練氣圓滿時,她想盡辦法得了一枚築基丹,本來是打算送給同是練氣圓滿的師兄用來進階的。

誰知,還沒等她拿出來,就被聽說她有築基丹的師兄,出手暗算。

那枚築基丹自然而然的也被搶走,而燕卿就是這時候出現的,順手将她救回了燕府。這紅绫也是争氣,經此一遭後大徹大悟,沒用築基丹也一舉進階築基。

之後,為感念燕卿救命之恩,就留在燕府做了一名名義上的侍女。

她是燕府裏僅次燕卿、燕管家之下的第三位築基高手。

“紅绫曾答應我,要為我做一件事報答我的救命之恩,你若是有難,可找她幫忙!”

“那你為什麽不讓她來救你?”

“這可是道蓮啊,人心難測……”

燕卿當時是這樣告訴自己的,看來,這紅绫應該不是燕管家那一方的人,但自己也不能盡信于她。

燕卿這樣說固然有些小人之心,但卻不能說他這樣做是不對的,這裏,可是雲仙界的中洲大陸啊……

很快,傳話的小厮就過來回話。

“禀九小姐、十一小姐、燕管家,紅绫姑娘說了,請燕管家放心,她務必會看護好兩位小姐的安危。”

那小厮随即向着燕九回到,“紅绫小姐已在門口等候二位小姐。”

燕九這才略略得意的看向燕管家,“這下可以給我靈石了?”

燕管家笑道,“不知九小姐要多少?”

“當然是有多少!要多少!”

燕九颠着手中的低階儲物袋,雖然摸上去輕若無物,但這可是整整五百塊下品靈石啊!

正所謂軍馬未動,糧草先行。現在逃跑的路費齊全了,剩的,也就只是一個機會。

遠遠的,燕九就瞧見了等在燕府大門的身影。

那是一位不過雙十年華的女子,披一身殷紅紗衣,如羊脂嫩藕般的手臂上,橫搭一條豔麗的紅色披帛。

“紅绫?”燕九試探的問到。

那女子聞聲轉過身來。

燕九心中暗自贊嘆,好一位英氣逼人的美人!

這名叫紅绫的女子,細軟的青絲松松的挽了一個堕馬髻,一雙秋水明眸黑如點漆,瓊鼻高挺秀麗,紅唇宛如四月******,本是嬌豔女兒家,卻讓那一雙淩厲的柳眉,生生沖淡了閨閣之氣,生出幾分女将軍的感慨來。

果然是能獨自修到築基的修士,一看就不是泛泛之輩。

紅绫淡淡的掃了一眼燕九,如幽深古井,波瀾不驚。她未發一言,率先走出了燕府,身後的燕九只能無奈的挑挑眉,拉着燕

擡步跟上。

當時的燕十一從未想過,這是他第一次離開燕府,卻也是最後一次……

烈炎城繁華非常,古色古香的街道上店鋪羅列,不遠處彼此相鄰的攤位上,各種叫賣聲不絕于耳。偶有三三兩兩的賣藝人,在表演完後,會向周圍叫好的觀衆兜售“祖傳的大力丸。”

身旁的燕十一緊緊的攥着燕九的衣擺,眼神豔羨的觀望着街上琳琅滿目的商鋪,雖目露渴望,卻一言未發。

若是平常,燕九肯定會滿足燕十一,可今天的燕九,卻明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她盯着腳下的路,心中卻在思索逃脫之法。

無論是燕卿還是燕管家,對于自己絕非好意,在自己羽翼未豐滿時,還是遠遠逃開的好。

可是一個個方案被自己提出,又被自己一個個否定。

“捏面人喽~”

有捏面人的商販,吆喝着當街走過。

燕十一輕輕的晃了兩下燕九的手臂,打斷了燕九紛亂繁雜的思緒。

“姐姐我可以買一個面人嗎?”

“面人?”

燕九看向不遠處,有小商販挑着插滿面人的擔子,當街走過。那擔子的一頭插滿了形态各異的彩色面人,光看顏色就讓人覺得喜慶。

燕九掏出一小塊碎銀子,遞給燕十一。

“去吧。”

燕十一卻有些蹉跎不前,在燕十一短短的人生中,他從來沒有買過東西。

更不用說,獨自一人。

“十一,”燕九的聲音悠悠的傳來,“想要的東西就要自己去争取!你若是再猶豫,那捏面人的可就要走遠了。”

“我争取了,就能得到嗎?”燕十一歪着腦袋問道。

“這個我也不清楚,”燕九道:“我只能說,如果你不去争取,你就永遠也無法得到。”

燕十一伸出手,接過燕九手中的碎銀,亦步亦趨的走向了捏面人的方向。

燕十一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裏,回首觀望,即使在人群紛雜的街上,也能一眼認出燕九。

燕九靜靜的站在原處,恬靜的看着他。

像鼓勵孩子出門游學的母親,又像等待夫君平安歸來的妻子……

在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裏,燕九當時的樣子都清晰的印在燕十一的腦海深處。

當自己蹉跎不前,舉棋不定的時候,燕九的話就會在自己耳邊一遍遍響起:想要的東西,就要自己去争取……

片刻後,燕十一一掃之前的徘徊不安,舉着兩只面目全非的面人,興奮的跑來。

“姐姐,姐姐,你看我捏的面人好看嗎?”

燕十一滿含期待的看着燕九,右手中高舉着插了面團的兩根竹簽。

那竹簽上是兩坨頗具後現代抽象畫精髓的——面人。

說是面人,不如說是面在顏料裏打了個滾,又慘遭一頓胖揍。

看着寫了滿臉“快來誇我”的燕十一,燕九只能違心的說到,“很好看。”

燕十一開心的笑起來,“那大叔人真好!不僅同意我自己捏,還送了我很多面哪!”

燕十一獻寶似的,将手裏握住的彩色面團,捧在手裏給燕九看。

燕九頭痛的揉揉眉心,不是人家心腸好,兩枚銅板就能買一個面人,我可是給了你一整塊碎銀子,人家對你能不好嗎!

“這一個是姐姐!”燕十一将捏糊臉的大面人揺了兩下。

“這個是我自己!”燕十一又晃了兩下糊成一團的小面人。

“是不是特別像?”燕十一笑得眉眼彎彎。

燕九突然覺得更頭疼了,這是自己給自己挖坑了嗎?

燕九拿過燕十一手裏多餘的面團,打算補救一下自己支離破碎的形象。

只見那彩色的面團在燕九手裏揉來捏去,不一會燕九手裏就多了一個頭梳雙髻,穿着藍色衣袍的面娃娃,那眉眼與燕十一足足有七、八分想象。

“哇~”燕十一張着嘴巴,兩眼放光的看着燕九,“姐姐好厲害~”

可随即,他又看着自己手裏的另一只面人,失落的垂下了頭。

燕九捏完了一只,又開始動手改造另一只。等兩只面人全都捏好,她這才發現了垂頭喪氣的燕十一。

“怎麽了?”

“本來想捏個面人送給姐姐的,可十一捏的實在是太難看了。”

“這有什麽,多練習幾次就好了。”

燕九将捏成自己模樣的面人遞給燕十一,“喜歡嗎?”

燕十一看着眼前的捏的栩栩如生的“燕九”,頓時開心起來,姐姐捏的可真像啊,比捏面人的師傅捏的都好。

“喜歡!”燕十一開心的接過,突然感覺自己好幸福啊。

燕九揉揉燕十一的腦袋,“那就別垂頭喪氣的,今天難得能出門,高興點。”

“嗯!”

燕九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紅绫,她可不會因為捏面人這種小事,就忘記今天出來的主要目的。

紅绫在燕九身後的不遠處,不遠不近的綴着,既不會讓燕九覺得被人跟從不自在,也能在燕九發生意外時,及時趕來。

燕九應該感動的說上一聲,“世界十大貼心好侍女”嗎!

可随即,街上突然開始湧動的人群,吸引了燕九的注意力。

第 12 章 :燕十一的秘密

燕卿心中大喜,自己苦困多日,終于可以出去了。

“你去我閉關的山洞,在蒲團下有一暗格,暗格裏放有我的儲物戒指,将你的精血滴在上面。你與我同源血脈,可以操控戒指一息時間,在這一息之內你需要拿到儲物戒指裏的一件寶器……”

空無一人的洞府內,靠近牆壁的那處縫隙裏,微微聳動。

片刻後,露出了一顆頂着土粒的毛茸茸小腦袋,燕九睜着一雙圓溜溜的小鼠眼,暗自打量着這處洞府,頭上的小耳朵機敏的豎起。

雖然這間洞府看上去不大打眼的樣子,但燕卿說過,這個洞府裏包含着許多殺人于無形的法陣,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複。

燕九嘟囔着臉頰,念出燕卿教給她的法陣口訣。

這種可以臨時打開法陣的口訣,也就只能讓自己在裏面待上片刻,片刻後若是不能離開法陣,就會被護洞法陣給絞成肉泥,魂魄具散。

念完口訣後,燕九還是覺得有些不放心燕卿那個老狐貍,誰知他會不會暗地裏保留了一些。

燕九抱着自己的大尾巴,安撫的捋捋,最終忍痛拔下一根尾巴上的“鼠毛”,放在手心裏小心的吹去洞內。

那根鼠毛,在離自己一米多遠的地方,輕輕落下。燕九跳了過去,揀起那根鼠毛,接着向前吹去……

天漸漸的就要亮了,而燕九要在天亮前,找到燕卿的儲物戒指。

那根鼠毛最終落到了,洞府裏唯一的蒲團上。

這個蒲團看上去灰撲撲的,很是不起眼的樣子,除了上面用草編織的花紋比較精致外,再沒有其他不凡之處。

雖然在燕九眼裏,這就是一個比較好看的“工藝品”,跟廣大旅游愛好者買的當地紀念品沒什麽不一樣,可這畢竟是中洲大陸啊。

平凡無奇的花朵都可以是道蓮,更遑論其他。

不過看到鼠毛安然無恙的落下,燕九也放下了那顆一直懸着的心。

很好,鼠毛沒有沒有斷、沒有折、也沒有消失,這個蒲團也算的上暫時安全。

燕九小心的挪開蒲團,蒲團下方的确有一方小小的石板,燕九不禁摸摸下巴,若是不出意外,這下面應該就是燕卿要自己找的儲物戒指了。

燕九摸出一把短劍,毛茸茸的鼠爪抱着比自己都高的短劍,看着有幾分可笑。可燕九卻萬分小心的撬動着那塊石板。雙腿蓄勢待發,只見見況不妙,随時準備跳開。

小小的石板,被劍鋒撬開一小條縫隙,隐隐露出了一抹幽深的翠色……

燕九抱起那枚翡翠戒指,放到眼前仔細觀看,色澤濃綠通透,一看就水頭很好的樣子,這怎麽看都只是普通的翡翠戒指。

“這燕卿不會是騙我吧?”燕九狐疑的打量着戒指。

“是不是真的,一試便知。”

随即燕九賊賊的笑起來,“燕卿啊燕卿,是你說要把你一生珍藏送給我的,你可不要後悔啊。”

燕九運轉靈力,從指尖逼出一滴精血,此精血一出,燕九的身形都有幾分搖晃。

燕九看着戒指說到,“我都如此拼命了,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呀。”

巍顫顫的精血滴落在翡翠戒指上,正好落在最最濃豔的中央。那枚翡翠戒指閃了幾閃,最終在上面出現了一個芝麻大小的黑點。

正是此刻!

即使是直系血脈,也只能維持一息時間。

一息有多長!不過吸氣吐氣間的那一瞬而已,而燕九卻要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在燕卿的一生珍藏中找到一件寶器,這真無異于大浪淘沙,大海撈針。

但燕九是誰啊,她可是“神獸”啊!!!

燕九湊近那枚翡翠戒指,對着黑點使勁一吸!燕卿儲物戒指裏的法寶,就被燕九搜刮個一幹二淨。

燕九将戒指随意的丢到嘴巴裏,這可是燕卿許諾給自己的,自己只是提前收取而已。

眼看法陣口訣維持的時間,已過大半,自己還是趕緊離開的好。

燕九轉身跳下蒲團,遲疑片刻後,她又将那個工藝品蒲團,一并收到了嘴巴裏,就當做“洞府一日游”的紀念品好了。

燕九環視着空無一物的洞府,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燭臺上的蠟燭未熄,燈火通明的照映着桌上的沙漏。“葫蘆形”的半透明沙漏裏,金色的沙子徐徐的掉落。

“已經後半夜了啊,”從入定中醒來的燕十一,發出一聲謂嘆。

“不知姐姐什麽時候回來?”燕十一看着窗外喃喃,“總是天一黑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還不許我去找。”

燕十一環視一周自己待着的房間,青銅蓮花香爐裏燃着凝神靜氣的香片,好似随風舞動的美人燭臺上,還有蜜燭在靜靜燃燒,輕薄的澄明紗,随着夜風空靈的搖曳,更遑論自己身後的“冰箱”。

這一切的一切在自己午夜夢回時,都顯得那麽的的虛幻,總覺得自己還是生活在暗無天日,潮濕陰冷的柴房,而關于燕九的一切都只是自己做的一場美夢。

燕十一暗運靈氣,一把巨大的冰錐出現在自己面前,手指變換指訣,那冰錐又化為一柄寒冰長劍。

燕十一握住飾有雲紋的劍柄,一個躍步,已在一丈以外。

燕十一反手挽了一個劍花,回身躍起,熟練的劈、刺、撩、挑、回旋、劍勢随臂舞動劍氣破風,時如小燕回旋,時如驚雷驟雨,寒光禀冽的劍身上映照出一雙煞氣淩人的眼眸。

未幾,風停雨歇,燕十一持劍而立,手中長劍驟然消散,再未留下一絲痕跡。

燕十一轉身,眸中再沒有了絲毫禀冽的痕跡。他看着自己的掌心,枯瘦的手指已經在短短的幾個月裏變得盈潤光潔,身上潔淨的衣袍纖塵不染,他再也不是犯了錯被關在柴房的“十一小姐”。

沒有人再敢克扣自己的飯食,沒有人再敢将自己關起,沒有人再敢随意打罵,沒有人……

而這一切,只因為有燕九。

燕十一的眸子輕輕的暗淡下來,“我的修為不止練氣三階,還會這莫名其妙就熟練無比的劍訣,我若是告訴你,你是為我高興?還是對我暗自提防?”

說到這裏,燕十一不由得苦笑起來,“燕九,你得原諒我隐瞞真相,因為我實在不敢賭。就讓我一直做你眼中孤苦無依的“倒黴蛋”,這樣就很好。”

燕十一順着爬滿薔薇的花牆慢慢的走着,天色不是很好,斜挂着的半輪圓月,被烏雲遮擋着,只遠處随風擺動的紅燈籠發出的微弱光亮,照亮着腳下的路。

可即使是閉着眼睛,燕十一也能順利的走到這裏,那間關了自己無數次的——柴房。

“吱嘎”,柴房的門,被燕十一推開。

自己曾經想過無數次被人推開的房門,就這樣輕松無比的被自己推開。這真是以前做夢都不敢想的事。

柴房裏還是那副老樣子,淩亂堆積的木柴,布滿潮濕苔藓的牆壁,還有恒久不變的黑暗,以及牆角那處多出來的冰棺。

燕十一推開合住的冰棺蓋子,很難想象一個六歲的孩子,如何能推動如此沉重的冰棺蓋子,可燕十一就那麽輕描淡寫的推開了。

冰棺裏赫然躺着一個人影,那是一位面容憔悴的婦人。

“我來看你了,你這幾天過的如何?娘親。”燕十一笑意盈盈的看向棺內。

棺內的梅氏再沒有了往日的嬌顏媚色,臉色蠟黃,形銷骨立,眼角皺紋密布,曾經只要略施口脂就嬌嫩豔麗的唇瓣,也已經變得幹裂褪皮,頭上還像以往一樣簪着精美繁麗的寶石頭釵,可卻發髻淩亂,金釵散落。身上雖然還穿着華美的衣衫,可再也沒有往日裏的光鮮亮麗,美豔照人。

梅氏幹裂的嘴唇微微開合,曾經脆若莺啼的嗓音,此時吐出的音句卻破敗不堪,如陳年棉絮一般不成語調。

“你想說什麽?”

燕九離得梅氏進了些,顯然想要聽清楚梅氏話裏的內容。

卻見一柄金釵直直刺來,燕十一随手一擋,纖小的手掌穩穩的握住了梅氏的手腕。

“娘親,你這是作何?”

只見梅氏手上緊緊攥着一支飾有寶石的金釵,而金釵銳利的尖端,直指燕十一纖弱的脖頸。

“孽子!家主要是知道你這般待我,他不會放過你的!”梅氏惡狠狠的說到。

“家主?”燕十一笑道,“他早不記得你了!”

“你胡說!燕郎最疼愛的就是我!他怎麽可能不記得!”

“娘親,你就一直這樣想吧,看你的燕郎是否會把你挂在心上。”燕十一甩開梅氏的手臂,冷然道。

見燕十一要重新合上冰棺,梅氏将胳膊死死地卡在棺蓋上,“你給我說清楚!燕郎怎麽可能不愛我!怎麽可能!”

“呵,”燕十一笑着說道,“這六年來,家主一共來過幾次,不用我說,你也心中有數。你一直以“家主夫人”自居,卻怎麽也不想想燕府一共有多少位“家主夫人”。你一直活在自己想像中的世界,被紙醉金迷的富貴生活迷花了眼,卻不去想想,沒了宋嬷嬷,你也不過是一位不得寵的夫人而已。”

看着頹廢、茫然的梅氏,燕十一突然覺得索然無味起來,跟這樣的女人浪費時間,還不如枯燥乏味的修煉有趣。

“你一直覺的是我占了你女兒的位置,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會來這燕府,做什麽所謂的“十一小姐”?”

燕十一安靜的笑起來,“不知這些日子,你在這冰棺裏待的可好?這冰,是不是在你饑餓難當時,特別的好吃?要知道我以前吃的都是這個哪,你是我娘親,當然也要嘗嘗。”

燕十一看着頹敗不堪的梅氏,終于摞上了最後一根稻草。

“你我都知,你愛的不是燕卿,不是“燕十一”,你愛的只是燕府的富貴,燕府的權力,從頭到尾,你也只是一只自私的可憐蟲而已。”

“你胡說!你胡說!”梅氏聲嘶力竭。

燕十一懶得搭理這樣拎不清輕重的梅氏,一揮衣袖,冰藍色的棺蓋緩緩合上。

梅氏拍打着棺蓋,指甲劃在堅硬的冰壁上,十分刺耳,梅氏聲嘶力竭的喊到,“你就不怕燕九發現你的真面目嗎!你這個魔鬼!魔鬼!”

“啊,你不說我都忘了,”燕十一恍然大悟道:“本來還想讓你多活幾天的,現在看來,你消失才是最好的選擇。”

“燕十一!你會遭報應的!你會遭報應的!”

燕十一随意的笑笑,“或許吧,在這之前,你先下這黃泉走上一遭吧……”

燕十一轉身離開了柴房,在他身後,那座冰棺連同裏面的梅氏一同化為齑粉。

天上的月亮漸漸隐沒,一輪紅日在遠山中冉冉升起,伴随其後的,是血一般紅豔的朝霞……

第 11 章 :人人為己

或者說是燕卿的父親,燕九的“爺爺”。

燕九捂住自己“撲通撲通”亂跳的心髒(沙子)。

這種“我的爺爺是變态”的劇情的發展,真是絕了!

燕管家伸出手指,抹過頸側,看着手上的血漬,越發笑得陰翳。

“我的兒,你真是和你那個妖族娘親一樣,一樣的不識時務!她當年死在我的手上,你也要死在我的手上,你們還真是一對好母子。”

“你殺了她,是你殺了她!”

燕卿眼神兇狠的盯向燕管家,眸中是如地獄惡鬼般的猙獰。

“去死吧!”燕卿大喝一聲。

萬千根須從燕卿身後蜿蜒而至,直撲燕管家上、中、下、三路!燕管家幾下躲閃就輕松避過。他浮在半空中衣袍翩然其後,恍若仙人降世。

燕管在半空中俯視着躺在血池裏的燕卿,那張不見風霜之色的臉上滿是嘲弄。

“我的兒,你也就只有這點本事了,和你那個沒用的娘一樣。不過是一只帶了些上古血統的鼠妖,還妄想去為我奪取壽元果。”

燕管家一邊說着,一邊拂過頸邊那道傷口。那道深可見骨,皮肉外翻的傷口瞬間愈合,連道疤痕都沒留下。

燕管家瞥向燕卿,眼裏滿是戲虐,“她卻不知,我是吃過壽元果的,再吃多少顆都沒了用處!反倒是她的妖丹,卻可以讓我連升兩個境界,到達築基大圓滿。不過……”

燕管家的眼睛陰狠的眯起,“不過,也是因為她的妖丹,才讓我感悟不到天地大道!沒有“道”如何成就金丹!可誰想,天無絕人之路,冥冥中就讓我遇見了你,我的親生兒子。”

燕管家輕輕的笑着,如妖似魔。

“那個蠢女人,還真相信“永不負卿”這種鬼話,竟然給你取了燕卿這個名字。也不知你随了誰,修煉天賦如此之高,區區築基初期就讓你僥幸感悟了天地大道。只要這“道蓮”喂飽了血食,再吸收了你的大道,我何愁得不到道果,成不了金丹。”

燕卿雙目欲呲,牙齒咬的“铮铮”作響,“我就是拼着自爆!也不會讓你得到我的“道果”!”

燕卿倒轉靈脈,丹田中的靈氣形成一個靈氣漩渦,将丹田中的靈氣反複壓縮,直至形成一個鼓動起伏不定的靈氣團。

只見燕卿身上的靈脈根根暴起,寄生在他眉心的“道蓮”一陣搖晃……

燕管家立時慌了手腳,自己壽元不足,已經等不來另一個“燕卿”,若是燕卿自爆,自己也性命不保。

“不可!”燕管家大喊道。

眨眼間已從半空趕至燕卿生前,張手結印就要阻止燕卿自爆。

燕卿眸中一閃,暗道一聲“好機會”!

早已準備好的萬千根須從燕卿背後猛伸出,直接纏上燕管家的身體,鋒利的尖端直接刺入燕管家的肉身。

燕管家伸手一揮,就切斷了一大束根須。

“砍吧,砍吧,”燕卿癫狂的笑着,“沒了這些根須,看你的道蓮如何成活!”

燕管家遲疑了,可兩軍交戰,那容得一絲分神。只一瞬,那堅韌的根須就将自己捆了個結實,根須上生有的尖刺,狠狠的紮進血肉裏,“咕嘟咕嘟”的吸起了血。

燕卿的雙臂化為粗壯的根須,将燕管家緊緊的縛住。

“沒想到吧,”燕卿臉上一片瘋狂。

“你,也是我的血脈至親,這道蓮十分喜歡你哪。”

燕管家艱澀的擡起頭顱,向着上方看去。那道蓮合攏起來的花瓣,在吸收了自己的血肉後,悄然綻開一半。在那柔嫩似血的花瓣上,有一絲銀色花紋,悄然閃現。

“那是?”燕管家艱難的說到。

“那就是我的道紋,我之道名為無情。”燕卿微微的笑起來,一時間風華無兩。

“不知,适不适合你,阿爹?”

燕管家也随着低聲笑起來,“我的兒,你終于說出了你的“道”,我還以為需要再費一番功夫。”

只見燕管家分花拂柳間掙脫了燕卿的束縛,化為一陣清風消失于燕卿眼前。再出現時,已是在三丈開外。

燕管家仰天長笑,“我兒,我這招将計就計用的可好?”

燕卿剛想反駁,眸中氤氲而起的紅色卻漸漸濃重起來,燕卿的意識開始昏沉起來。

見燕卿此狀,燕管家更是喜上眉梢。

“你雖吸取了我的血肉,傷了我。可也使得道蓮在你身體裏盤踞的越深,很快這世界上就沒有燕卿了,哈哈哈哈……”燕管家一揮衣袖,那只裝着人的食盒,悠悠浮起,對着血池翻了個各,那食盒裏裝着的孩子,直直掉進血池裏。

燕卿眸裏血紅一片,身上的根須蜂擁而上,貪婪的吸食起來……

燕管家笑得更加肆意,他掐了一個指訣,那扇青石板門遲緩的拉開,燕管家大笑着離開。

即使知道燕管家離開了,燕九也還是趴卧在那裏,當一捧安靜的沙子。她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多疑如燕管家,他沒準會殺個回馬槍。

可燕九等了許九,那扇閉合的石板門都沒有再次打開來的跡象。

好吧,燕九無奈的想到,就當自己電視劇看多了。她“咕嚕”了一下嘴裏的聚靈丹,這“化沙”果然費靈氣。這才過了多久,靈氣就所剩無幾了,自己還是抓緊時間回去吧。

一道聲音戲虐的傳來。

“九兒,你打算去哪?”

!!!燕九被滔天的震驚淹沒……

可是在震驚過後,燕九卻感到一陣釋然,我就知道,沒這麽簡單。

燕九默不作聲的呆在原處,就像一粒毫不起眼的的沙礫,神經緊繃的注意着血池裏的動靜。

猶如玉匠大師傾心雕琢的身軀,在血池裏浮浮沉沉漂浮不定,那雙妖異的桃花眼,卻滿載戲虐的看着燕九的方向。

“九兒,看了這許久的戲,難道不想對我這個阿爹說些什麽嗎?還是說……?”燕卿低低的笑起來,卻惹得燕九一陣毛骨悚然,“還是說,該叫你一聲——奪舍者?”

燕九心中暗叫糟糕!不知自己何時露出的破綻,引得燕卿看出了端疑?

“你大抵是不知道的,”燕卿緩緩說道,“我的九兒,居然遺傳了我娘那一族的血脈,但是卻又偏偏繼承了“人”的體質。所以,她注定會死在血脈覺醒上,又怎麽可能活着晉升練氣四階。”

燕卿輕描淡寫的一番話,卻讓燕九聽得分外刺耳。明知道自己的女兒會死,卻站在一旁袖手旁觀,自己該感嘆一聲,不愧是修無情道的人嗎?又或者,不該稱之為“人”。

有道是虎毒不食子,有時候,這人比猛獸更來的可怕。

思及此,燕九更加不敢輕舉妄動。

受困的是燕卿,逍遙在外的是自己,按耐不住的那一方,一定不是自己。

現在較量的就是耐心……

燕卿還是那副纏綿悱恻,情真意濃的模樣,即使不笑都帶着三分濃情,更何況此時。若不是他眉心之上還生着那朵道蓮,軀體還沉浸在血池中,燕九都要以為他是在泡溫泉把妹了。

燕九還是不吱聲,頗有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的派頭。

“我的九兒,”燕卿低沉撩人的聲音悠悠的傳來。“我知你想要明哲保身,可是你一個小小的練氣能翻出多大風浪?我堂堂築基後期修士,都被他拿捏至此,你,

以為,你又會有什麽好下場,不過是徒增“花肥”而已。”

燕卿低沉的嗓音,猶如海妖一般惑人。

“我的九兒,你可要想清楚呀,如今只有你我連手,才有一、兩分勝算。不然,死的未必只有我一個。”

燕九心中好一番計較,不是不心動。可是,這世間衆生人人為己!天下不會有白吃的午餐,既然別人先給予,那就一定想從你身上獲得更大的利益。

可是,有人利用,總比無用來的好。都說富貴險中求,可是如果需要以命相博才能得富貴的話,這種鏡花水月一般的富貴夢還是不做的好。

這是一場無聲的較量!

燕九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麽如此篤定自己就在這間“密室”內,但是,和魔鬼聯手,就已經一腳邁進了死亡。

而燕九不想死……

燕九還是沒有現身的意思,她安靜的趴在結界上,就像已在那裏呆了千年萬年。

燕九告訴自己:要忍,一定要忍住!

燕卿困在結界裏至少已有幾個月,估計到現在也只有自己一人發現,他被困的事實。看他如今的樣子,恐怕也撐不過幾個月了。

如果對于燕九來說這是一道選擇題的話,那麽對于燕卿來說,就是一道必選題。而燕九就是對方唯一的選項。

突然感覺自己對于燕卿很重要啊!不過,這只是一時的,卸磨殺驢、過河拆橋這樣的結尾,才會是自己的最終結局。

這麽看來,自己真悲劇啊。

而此時的燕卿遠沒有燕九看上去那麽淡然,他的意識已在和道蓮相融,正如燕管家所說,很快這世界上就沒有燕卿了。

而燕卿眼下又沒有別的選擇,只有一個搞不清楚來路的“燕九”。若是原來的燕九,他還有說服對方的把握。

現在,就有些不好說了……

想到這裏,燕卿的眼眸不由得暗沉下來,若是自己能脫身,一定會将這個和自己讨價還價的“奪舍者”,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很快,燕卿眼中的陰暗之色驟然退去,又恢複成了那副勝卷在握的樣子。

燕卿太了解自己的長處了,沒有女人能抵擋住燕卿的攻勢,即便是在美色如雲的中洲大陸。

若是平常,有人膽敢說他燕卿是靠美色過活,他一定滅人滿門,只是如今事從權急,也只能如此作為。

燕卿看着燕九藏身的地方,笑得越發攝勾魂攝魄,那彌漫開來的雄性荷爾蒙,簡直隔着結界都能聞到。

燕九瞥了一眼燕家主在血池裏浮沉不定、半遮半掩的軀體。瞧瞧人家這修長的手臂,看看人家裸/露在外的精壯胸膛,再瞅瞅人家結實有力的大長腿。

真不愧是擁有十三位夫人的燕家主!

燕九暗自感嘆,簡直就是實!力!雄!厚!

都說楚王愛細腰,要是問燕九,男人那個部位最性感的話,燕九的回答一定是和楚王一樣。

燕卿也有一個讓人引發無數聯想的“好腰”!纖濃和度的弧度,覆蓋在上的薄薄肌肉,只一眼就能想象到緊實細膩的皮膚下,所蘊含的強大爆發力。

燕九只能再次感嘆到:不愧是有二十幾個孩子的男人!

不過可惜了,燕九忍不住搖頭,自己不是個貪戀男色的人,要不然,自己一準撲上去!

所以燕卿這“美男計”,實在是瞎子點燈白費臘,一幀妙曲彈給牛聽。

眼見燕九沒有絲毫回應,燕卿也有幾分惱火,莫不是這“奪舍者”是個不識風月的佛修?

燕卿眼中一陣變換不定,看來,只能再想他法。

“九兒,你還要考慮什麽!你看這寄生于我丹田的道蓮,已開出一瓣,只這一瓣就已經死了六個孩子,你以為你能逃的過?要知道你身上流的可是我的血,再加上你的天賦,你覺得那個妖道能放過你?”

燕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言語裏充滿蠱惑,“而你要做得只是幫我打破這結界,那妖道自然交由我收拾。不僅如此,我還可以立下心魔誓:只要你能幫我脫困,我願将我一生珍藏盡數送予。”

都說財、權、色,如果說權、色只能打動一小部分人的話,那麽剩下的一大部分人,都受不了這首當其沖的“財”。

無疑,燕卿在某種程度上真相了。

燕九确實心動,不止,她都快控制不住行動了。

燕九從穿來的第一天,就沒停止過離開燕府的念頭,可是修為薄弱、靈石匮乏這兩根軟肋,左右交叉攔在她出行的路上。

即使是在現代這個法制社會,沒有交通工具、沒有錢,走都走不遠。又何況是在險象環生的中洲大陸,她就是能離開,又能走多遠?活多久?

不僅如此,燕九想的還要深遠,燕卿身上寄生的道蓮,對于燕管家無比重要。

毫不疑問,即使是為了道蓮,燕管家也不會放過自己這種“好肥料”。

讓燕卿與燕管家相鬥,自己趁機脫身,的确讓人心動。

不過,事後,這燕卿會不會給自己脫身的機會,就很難說了。

但是,就目前看來,這的确是一個可行的方法,自己不妨先答應下來,其中細節之處,自己再慢慢斟酌。

燕卿一直注視的結界之上,終于出現了變化,白色的細沙緩緩成型,凝結成“方法”兩個字。

第 10 章 :血池道蓮

夜色濃重,萬物靜籁,半輪圓月斜斜的挂在天上,朦胧的月色籠罩在燕府上空。

有風吹來,帶着一片陰雲将圓月靜靜遮蓋。

風吹動園裏虬結的老樹,使得那落在地上的樹影頓時變得猙獰無比……

這注定是個不平凡的夜晩……

燕府地下。

偉大的挖掘工燕九,正在進行自己的“挖掘大業”。

燕九這次不再依靠她的鼠爪,這一次,她用上了從殘破書籍裏找到的《禦土訣》。

這《禦土訣》和《凝土訣》雖然只有一字之差,可效果卻是天壤之別。

一個是用來凝結土靈力形成尖刺、土牆防護這類的小法術。

另一個卻記載了包括沼澤、漩渦這類大範圍攻擊法術在內的二十多種法術。

可是,胖子不是一天練成的,飯要一口一口的吃,這法術也要一點一點的煉。

燕九表示,自己要走的路還長着哪。

只見燕九毛絨絨的小爪子上下翻飛,飛快的變換出一個個指訣,眼前的土壤微微蠕動,化作一個拳頭大的的小土坑。

不要以為燕九施展的是什麽小法術,燕九現在施展的正是《禦土訣》上記載的,一出手就可以坑殺敵人無數的“地陷”!當然,它現在是“地陷”的縮小版“地坑”?或許應該叫“土坑”更貼合一點。

燕九連連掐動指訣,經脈裏的靈氣緊跟其上,那拳頭大的土坑終于有了向着“巴掌大”進發的決心。

眼前的小土坑逐漸變成土洞,土洞又慢慢成為可容一鼠通過的地道。

體內的靈氣漸漸告磬,燕九停止了靈氣運行,她開始坐下恢複靈氣。

一刻鐘後,燕九睜開眼睛,體內靈氣充盈,經脈鼓漲,這分明是要進階的跡象。

“這麽快就要突破練氣五階了?這《禦土訣》當真是個好東西。”

燕九看了一眼自己挖出的地道,本來這挖洞,是準備給自己留條退路的。可現在多了一個燕十一,“挖出燕府”這條路顯然是行不通的。之所以還繼續呆在底下,純屬是為了修煉《禦土訣》。

為了找個合适修煉的地方,她當初可是特意挑了一個,燕府裏荒廢多年的園子來下手。從園子正中,垂直向下挖掘,經過自己幾個月的努力,這土洞終于從一指深,變成了現在十多米的深度。

“不知道再這樣挖下去,會不會遇見暗河之類的?”燕九随手抓了把洞壁上的土,放在手上撚着。

“顆粒松散,幹燥,就是在來個十米也碰不上暗河。”

随即燕九想到了燕十一,“燕十一那個牲口,修煉起來簡直就是不要命。這才幾個月啊,就已經練氣三階了,再這樣下去讓我這“燕府天才”情何以堪?”

燕九拍掉手上的土屑,甩甩胳膊,扭扭腰,再次投入“虐土”和“被土虐”的摧殘中。

夜還長着哪……

“咦?”燕九疑惑的又掐了一邊指訣。

“怎麽“地陷”沒有反應?難道被什麽東西擋住了?”

燕九彎下腰來仔細查看地面。

大尾巴掃開地面上的浮土,底下隐隐露出修飾十分平整的石板。

燕九輕輕的敲擊了幾下,聲音發悶,看來密度很高。

“噌!”隐在趾間的利爪,彈射而出。燕九一爪揮下,卻只在石板上留下了幾條淺淡的劃痕。

!!!難道是發現了傳說中的寶藏!

老天,你待我不薄啊!!!

燕九沿着外圍石板十指翻飛,像啃蘋果皮那樣,沿着石板外圍挖掘。鋒利無匹的尖爪更是舞成了龍卷風!

修煉可以天天有,寶藏可不随時相候。

燕九賣力刨着!拼命的挖着!可這面積是不是太大了一點,簡直就像誰在地下用石板蓋了座房。

燕九撓撓下巴,被“寶藏”沖昏的頭腦漸漸冷卻下來。

“在燕府裏出現這種地下建築,本是就是一件奇怪的事。如果說是在燕府建成前存在的,還可以歸于巧合。可若是在燕府建成後出現的,這就值得揣摩了。即能有能力在燕府地下建造,又沒被別人發現,這石板的主人應該是家主燕卿。”

燕九下意識的撮吧着柔軟的大尾巴,聯想到燕卿對自己的态度。

燕九近乎本能的直覺,這個“寶藏”與自己有關!

燕九那對小黑眼,目光閃爍的盯着腳下石板與石板間的連接縫隙。

“看來,還得在你身上做文章。”

猶豫再三,燕九還是拿出了那瓶,一直都舍不得吃的中品聚靈丹。她小心的倒出一顆,只是放在嘴裏含着,并不吞下。這聚靈丹含在嘴裏就能像靈石一樣,在一定時間內為自己提供源源不斷的靈氣。而自己接下來施展的法術,恰好需要很多靈氣。

燕九趴卧在石板縫隙上,蓬松的白尾巴将它嚴嚴實實的覆蓋起來,看上去就像一個毛絨團。

漸漸的,燕九化作的毛團開始緩慢的縮小,從身體周圍開始變得漸漸模糊。就像陽光下的雪糕一樣化為一捧細沙。

燕九施展的這種法術叫做“化沙”,通常是用作逃跑、隐藏用的。雖然效果不錯,可是施法時間長,還需要土壤做媒介,最重要的是中途還不能被打斷,遇到任何攻擊都會化為原型。

這種小法術在《禦土經》中,算是比較雞肋的法術了,不過用在此處卻剛剛好。

燕九化作的白色的沙粒,漸漸的融入石板間的縫隙中,消失不見。

燕九順着縫隙一直向下,過了好一會才被東西攔下。燕九睜開眼睛,化沙之後是沒有眼睛的,但燕九卻用神識清晰的打量着周圍的一切。

攔住自己的是一層透明的薄膜,看上去有些像水母。過燕九知道,那是結界。

燕九覺得渾身的細胞(沙子)都興奮起來了,結界是十分少見的東西,通常用來保護比較貴重的東西。像一些秘境被發現時,都會有結界保護。

結界是修為高的人借助陣法、靈器類的東西,施展出的一種法術。不過也有人說,當修為達到一定境界後,一念即是結界。

不過這種類似“不聽話,就會被狼叼走”一樣的說法,在燕九看來,不具備什麽真實性。

這結界內自成一界不會被外界幹擾,這倒是真的。

所以有結界就等于有寶貝!

燕九貼在結界上,好奇的向下“看”去……

不過丈許寬的水池裏,伸出一根鮮嫩欲滴的青翠枝條,枝條上徒生一綠葉、一紅花。葉片纖細修長,花有五瓣成花苞狀輕輕隴在一起。

看着很柔弱、很平凡的樣子啊,燕九心中想到。為什麽還要種在這種,類似密室一樣的地方?肯定有古怪。

燕九決定繼續看下去。

很快,那養花的“水”,引起了燕九的注意。

色澤暗紅的池水微微晃動,這種帶着不祥的紅色,讓燕九聯想到了——血。

“呵呵”燕九暗自想到,自己一定是恐怖電影看多了,用血來養花,這人是有多瘋狂多變态。

可是那池裏的血水卻在劇烈搖晃着,好似有什麽東西想要掙紮而出的樣子。

燕九看的津津有味,瞅瞅這翻滾的勁頭,再看看這恐怖片的現場氛圍,下一秒不會出現什麽血嬰、僵屍什麽的吧。

池水翻攪的力道,攪動了池下常年堆積的“雜物”。

一開始,只是幾根破碎的小骨頭。

燕九想到,很正常嘛,血都放一池子了,有幾根骨頭還不正常?

漸漸的有幾具白骨悄悄浮起,打了個旋後,又安靜的沉落。

“呵呵”燕九在心裏幹笑幾聲,小動物肯定放不了這麽多的血,肯定得用豬、牛、羊這種大牲畜,這也還是比較正常的。

突然幾顆頭骨漂浮而起,在池面上翻滾不休。

一萬頭“草泥馬”在燕九腦袋裏奔來跑去,将那顆柔弱的小心髒,踩成了脆弱的紙張。

“我去,人的頭骨!”

燕九再回頭看那棵嬌羞柔弱的花朵時,頓覺變了味道。明明是尋常花草,卻無端端給人一種詭異之感。

燕九只能在心裏感嘆:修仙的世界,真是我永遠不懂,就連一朵花都身世不凡。自己穿越的身份簡直就是弱爆了。

可還沒等燕九感慨完,接下來發生的事,更讓燕九膛目結舌……

血池持續翻滾,有黑色的長絮漂浮其上,在那朵纖弱的花植下,緩緩露出一張驚為天人的臉來……

那朵五瓣花苞,正是從那張臻致完美的人臉上長出的,纖細有力的根莖,從人臉眉心中央穿過,密密咂咂的紮進那人裸露在外的精壯腰身中,盤踞生于丹田內。

與其說他像個“人”,倒不如說是棵“寄生樹”更貼切些。

只見那張精致人臉上的桃花眼猛的張開,內裏的瞳孔裏,沉澱着詭異的黑、紅兩色,趁着身後血池裏随波舞動的長發,有種莫名的妖異惑人。

燕九卻大失驚色,這、這不是正在閉關中的燕卿嗎?

他怎麽會在這裏!

為什麽是這副樣子!

燕九這一激動,連神識都不穩了幾分。

一陣磚石拖地的沉悶聲傳來,離血池不遠的那塊巨大石板,向着一邊沉重的拉開。在那塊石板之後,影影綽綽的站立着一個身影。

燕九連忙按下繁雜的心緒,使得自己與周遭的土粒融為一體。

不知,來的是誰?

“我的卿兒,爹來看你了。”

披着黑色鬥篷的神秘人,提着一個食盒,款款而來。

“在這裏還習慣嗎?”那黑衣人,撫摸着那朵紅色的花蕾。

“有沒有想爹啊,爹給你帶了好吃的。”

黑衣人打開帶來的食盒,圓形的食盒裏,蜷縮着一個不過五、六歲大的孩子。

燕九卻剛好認這得個孩子,那是曾經向燕十一丢石子的那個小丫頭。

燕九心髒“咯噔”一跳!

這是要做什麽?

“好卿兒,吃了這血食,可要努力的開出花呀。”

黑衣人提起食盒,就要往血池裏倒入。

池水猛烈的翻滾,燕卿眼裏的黑、紅兩色變換不定,終于黑色漸漸占據了上風。

燕卿看着眼前的黑衣人,都是這個妖人害自己變成這等模樣。他不禁大聲咒罵,“你這妖人,害我至此!活該壽元将近,天人五衰!”

燕卿的咒罵,卻引得那黑衣人一陣冷笑。

“我的兒,只要這“道蓮”開花,你之“道”融入我身,只要我金丹得成,還怕什麽天人五衰!”

“所以你當初騙我修煉《合和經》,讓我遍娶嬌妻,就是為了今日給你做“花肥”!是也不是!”

“哼!”那黑衣人道:“那你以為,我将你的修為提升到築基後期是為何?只有修為越高,生出的孩子才好用。你難道都不奇怪?高階修士是很難留有後代的,而你卻有如此之多。”

“你做了什麽!”

黑衣人“桀桀”的笑着,“你不知道吧,你透支的是你的潛能和壽命,所以才能留下這麽多的孩子。就算你不成為“道蓮”的寄生體,你也沒有多少日子可活了,哈哈哈……”

燕卿眼裏黑色翻滾不定,壓制下的紅色,掙紮的越發厲害。

燕卿忿忿道:“什麽“道蓮”!不知從哪裏弄的來的妖植種子!還需要種在血脈至親的身體裏,用骨脈親緣的血肉喂養,不過一介魔物,你居然想要用它,竊獲別人的道基,簡直癡人說夢!”

那“道蓮”的根須從燕卿雙臂破體而出,彈射如鞭,直擊黑衣人面門。

那黑衣人轉身避過,卻還是讓那甩出的根須扇過了頸邊一側,堅韌的根須在黑衣人的脖頸上劃出一道可怖的血痕。

這這根須不僅傷了黑衣人,還打落了他頭上帶着的兜帽,在血痕的襯托下,那頭白發分外醒目。

那是——燕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