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9 章 :托付了緣

“好了,”人魚公主将那鱗片遞給燕九,燕九憋着一口氣,伸出手去接過。

盡管屏住呼吸,可那股“海鮮湯”的鮮甜之氣仿佛能順着毛孔鑽到燕九的心裏。

而那片藍紫色的鱗片,一碰到燕九就瞬間變成一個藍紫色的小巧海螺。

“要是有消息,您直接對着這個海螺說就可以,不論在任何地方,我都可以聽到,不過我血脈不純,這個海螺您只能用一次。”

人魚公主細細的叮囑到。

燕九點點頭,将那個稱托着人魚公主擔心的海螺,收入衣袖裏,她此時心裏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趕快離開這個充滿海鮮盛宴的方塔。

她看向眼前這個因為聯姻遠離故土,又敢于逃婚的姑娘,“只要有你弟弟的消息,我一定會通過這個海螺告訴你。”

燕九扶着了緣不再多加耽擱,直接開啓了那個傳送卷軸,帶着了緣消失于原處。

本就有些大的方塔,燕九與了緣一走,更是顯得無比空曠下來。

那人魚公主看着燕九離開的方向,久久未動。

忽然一聲輕笑打破這方塔內的沉寂。

人魚公主眼神陰霾,可唇角卻是綴笑,那雙水綠色的眸子裏就像蘊藏着滔天巨浪。

此時的她那裏還有先前怯懦的樣子。

她取下頭上發釵上鑲嵌的龍角,将它在自己被拔下鱗片的地方晃了兩晃。

那原本鮮血淋漓的傷口立馬愈合,甚至一枚淡藍色的鱗片出現在被拔下的位置。

人魚公主舉着手臂放在眼前仔仔細細的看着,那雌雄莫辨的聲音,聽起來竟帶着說不出的怨恨。

“父皇啊父皇,你可知道這鎮國之寶就落在你最厭惡的小兒子手裏,不過……”

低低的笑聲,在方塔裏不停的回蕩。

“不過,您就是死,也見不到了,而我會取代你,成為新的皇……”

燕九不清楚鹿女的身份,不過她給的傳送卷軸卻是十分好用,雖然距離短些,不過到達秘偶院卻是足夠了。

因為嫌棄扶着了緣礙事,燕九直接以一個公主抱的姿勢,将昏迷不醒的了緣,直接抱進了秘偶院。

這一次顯然與上一次有些不同。

或許是燕九開門的聲音太響,又或者是燕九抱着了緣的樣子,太像尋仇。

反正秘偶院弟子聽聞有人擅闖秘偶院,紛紛披上鬥篷從自己蘑菇都長了一堆的院落裏,蜂擁而出。

有些弟子手裏甚至還提着裝了一半的傀儡零件。

這邊黑色鬥篷的秘偶院衆嚴陣以待,圍着燕九一人,燕九雖然心裏有些泛悚不過面上卻是不顯。

不僅不顯,反而表現出一副十分強硬的樣子。

“我要見季風!”

秘偶院衆人面面相觑,雖然燕九與季風長的有些相像,可是變換容顏的丹藥比比皆是,誰也不能直接判定燕九的身份。

“你是何人?”其中一人問道。

燕九冷笑一聲,“我師父名喚紫岐,你說我是何人?”

無數的黑色鬥篷之間,都開始低聲談論起來,這看的燕九更是頭大,這烏泱泱的這麽多人,跟群黑螞蟻似的,怎麽讓人分辨出誰是誰。

“有空在這裏猜忌我的身份,讓你們閣主直接出來,是不是真的,立見分曉。”

燕九這話一落,有個披着黑色鬥篷的小個子,低頭去了後院。

燕九見此,這才稍稍舒了一口氣,了緣眉頭緊皺,似是沉浸在一場夢魇裏,他眉心的佛光明明滅滅,猶如被風吹動的油燈,随時都會熄滅,可是有無比堅韌的燃燒着。

燕九不知了緣在經歷什麽,不過她能看出,現在的了緣很痛苦。

燕九幫不上他,不過,有人可以。

季風到來時,見到的就是這樣的燕九,每一次燕九的身旁都會有形形色色的人,或男或女,或柔弱,或強大,可這一次,卻是被燕九抱在懷裏的。

不知怎的,季風有些不高興。

不過即便是不高興,他那張肅然的臉上還是看不出太大的表情波動。

“你怎麽會來?”

季風一開口,那原本集結而起的弟子就明白這兩人認識,所以……

秘偶院弟子相互看看,又都紛紛縮回自己的房間,他們每天都忙着研究戰偶,冶煉礦材,才沒有時間浪費在這裏。

見衆人離開,燕九送了口氣的同時,也就沒了諸多顧及,她挑挑眉望向眼前的季風,反問道。

“我難道不能來?你莫不是忘了,這裏也是我的師門。”

季風皺眉,不是不滿燕九的回答,而是對自己說的話有些不喜歡,自己怎麽就問了這樣一個蠢問題。

“我是說,你來這裏的原因。”季風一臉的認真,似乎真的很在意燕九為何來秘偶院一樣。

燕九開門見山,直接表明來意。

“我來這裏,是有事相托。”

燕九示意季風看向被自己抱着的了緣。

“我這朋友似是陷入了心魔障中,至今還在昏迷不醒,我有事要趕着離開此處,希望你能代我将他送到無量山。”

季風沒有回答,反而問向燕九。

“你要去哪裏?”

燕九搖搖頭,“我不能告訴你,不過不是十分危險的地方。”

季風還想再問,卻被燕九直接将了緣托付到他的手裏。

身着深色翻毛鬥篷的肅然男修,懷裏抱着一個一身白袍昏迷不醒的清俊佛修,這怎麽看,都有些讓人想入非非。

燕九幹咳兩聲,把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通通趕走,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思想這個。

“季風拜托你了,盡快送他前去無量山。”

燕九轉身欲走,可是已經走出幾步的她,卻是又重新折返。

她再次向着季風囑咐到:“你要記得避開天空之城的城主,還有一個身穿綠袍,臉上帶着笑臉面具的修士,尤其是後者,只能避開,不能力敵。”

或許是想到什麽,燕九俯下身去,也不管了緣聽不聽得到,直接在了緣耳邊說到:“你是“佛”就該摒棄身為人的七情六欲,想想天下等着被你解救的芸芸蒼生,而你卻沉浸在自己的心魔障裏,你可對得起他們……”

“醒來吧,了緣,一人與天下蒼生相比,孰輕孰重?”

燕九不知道了緣聽不聽得道,不過這卻也是燕九的心裏話,佛說普度衆生,衆生未被普渡,心魔又為何而生?

只不過,那時的燕九從來沒想到,了緣的心魔因她而起,雖然最後也因她而終。

第 158 章 :姐弟與姐弟

鹿女怎麽會來?

鹿女木着一張小臉,一副公事公辦小大人的樣子。

“我來找我的弟弟。”

燕九收起手中的短匕,更是有些摸不着頭腦,“你是不是找錯了?”

這裏只有兩個女人外加一個病號,怎麽看這了緣也不像是鹿女的弟弟。

鹿女卻并沒有為燕九解惑的意思,她一聲低喝。

“還不出來!”

阿拾拱拱腦袋從燕九的靈獸袋裏跳了出來,他剛一落地就看向着鹿女說到:“阿姐,我不想回去。”

阿拾口吐人言,聲音稚嫩仿若孩童。

燕九:我的天啊,這家夥竟然是個公的?

鹿女卻沒有開解勸慰的意思。

“你當然可以不回去,不過父王已死,母後垂危,你就是想永遠留在這雲仙界,做一只一生都無法化形的孩子也沒什麽。”

“我話已經帶到,願不願意走那是你的事。”

鹿女說着,也不等阿拾回答,直接轉身向後走去。

燕九不得不贊嘆鹿女這一手幹的漂亮。

就見阿拾猶豫的看看身後的燕九,又看看鹿女離開的方向。

終是擡步向着鹿女的方向跑去。

果然,燕九笑笑,現在就連阿拾也要離開了。

而跑出去的阿拾卻是又重新跑了回來。

“燕九,”阿拾在燕九面前站立。

“我十分感謝你當年的收留,雖然我也被困在那仙帝墓裏很多年,不過能逃開那個世界,我很歡喜。”

“燕九,”阿拾的眼裏滿滿的都是認真,“等我化形之後,你要記得來找我啊。”

燕九忽然覺得心裏有些難受,這些日子的點點滴滴一同湧向心頭,混成一種十分複雜的感覺。

燕九忍不住一聲輕嘆,那個會将自己一頭碰出老遠的未知妖獸,現在就要離開了,去到屬于他的地方。

阿拾的頭輕輕的蹭了蹭燕九的掌心,似是在無聲的安慰。

他趴在燕九耳邊小聲道:“燕九,你別難過,他會回來的。”

燕九驚愕的擡頭,卻發現阿拾已經跑向了門外的鹿女。

而燕九還沉浸在阿拾說過的話裏。

“他會回來的。”

“他”說的是清硯……

“給你!”鹿女将一物抛向燕九,燕九下意識的伸手接過。

“這是?”

“我來的時候看見一只馬駒和上界之人在找你,這短距離傳送卷軸或許你能用的到。”

阿拾不滿的扯扯鹿女的衣袖,卻被鹿女一下子甩開,“你現在還不是“王”,沒有權利命令我。”

不過阿拾卻不氣餒,他咬住鹿女的衣袖不放,終于磨的鹿女沒了辦法。

鹿女揮手抽出阿拾鐮刀角上生成的金線,将之編織成一根複雜的金色繩結。

鹿女看看身邊的阿拾,“你真的要将這個送給她?”

阿拾點點頭,“麻煩阿姐了。”

“希望你不會有天,會為這個決定哭鼻子。”鹿女說着,将那個繩結向上一抛。

繩結無風自動,化作一道金光纏繞在燕九的手腕上。

“現在你滿意了,能夠跟我離開了吧。”鹿女不耐煩的看向阿拾,顯然阿拾先前與她的“讨價還價”讓她十分不悅。

“燕九,再見……”

鹿女向着燕九點點頭,帶着阿拾破空而去。

燕九看向手腕上的繩結,一根金線被編成極為複雜的圓環,不多一分不少一毫的牢牢鎖在燕九的手腕上。

雖不知這是什麽,不過燕九知道阿拾不會害她。

她拿出那個短距離傳送卷軸,望向身後的人魚公主。

“需要我帶你離開這裏嗎?”

人魚公主睜着大大的眼睛,卻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不,我還要繼續呆在這裏,這裏很好,不會有人去擅自安排我的命運。”

“也好,”雖然燕九知道,即便是留在這裏,人魚公主也呆不了多久了,不過她尊重人魚公主的選擇。

另一方面來說,兩人不過萍水相逢,也沒有過多幹預的必要。

“那我現在就走了。”

“那個……”見燕九想要離去,人魚公主蹉跎的開口,“您是要去海之國嗎?”

直到此時,燕九才正視起眼前這柔弱的人魚公主來,雖然看上去十分膽小,但卻意外的具有洞察力。

不過燕九既不會承認也不會否認,因為人魚公主顯然有事相求。

“大約會經過那裏,你有事?”

“是這樣的,”人魚公主揉着自己的衣袖垂下眼去,她不敢看燕九探究的眼神。

“您也知道我是前來聯姻的,現在更是擅自逃跑,如果您去海之國的話,能不能幫我探聽一下海之國的小王子殿下現在怎麽樣了?”

“海之國的小王子?”燕九狐疑的看向垂頭的人魚公主,“他是你什麽人?”

有潔白的珍珠滾落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讓您見笑了,”人魚公主揉着通紅的眼眶,頗有些抱歉的樣子,“他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我的生母只是一個卑微的鲛人,所以我們姐弟的地位也不高,正因為如此,我才會被送來天空之城聯姻。”

“說來不怕您笑話,天空之城的城主雖然是聲名赫赫的六翼一族,不過這一族群只剩下他這一人,所以天空之城的城主才會有那麽多的姬妾。”

“海之國的姐妹們都不願意來,皇又不願失去與天空之城聯姻的機會,所以這聯姻一事才能落到我的頭上。”

“只是,您也看見了,我逃了,我這一逃定會惹怒父皇,我怕父皇會遷怒我的弟弟。”

人魚公主說着直接跪在燕九腳下。

“求求您了,您就幫我探聽一下就好,我答應您,只要我活着,我一定報答您的。”

這樣的人魚公主讓燕九動容,正如她所說的,只是探聽消息而已,相信不會太難。

她伸出手去,将人魚公主攙扶起來。

“就算我答應你,又怎麽能通知你?”

“沒關系的,有這個!”

人魚公主聽見燕九答應,簡直高興壞了,她直接将寬大的衣袖挽起,從手臂內側咬牙拔下了一片藍紫色的扇形鱗片。

她也不管拔下鱗片的地方如何血肉模糊,鮮血淋漓,直接咬破指間,用血在那鱗片上畫着一個複雜的符篆。

燕九捂住鼻子直接向後退出幾丈,想要逃離這“海鮮湯”的包圍圈。

可是盡管退出幾丈,燕九是覺得自己的腸胃餓得一陣絞痛。

她看着人魚公主垂涎的吞了口口水,與“好吃的”呆在一起,實在是太TM煎熬了!

第 157 章 :人魚公主

“吱嘎”房門被人從外面輕聲的推開。

燕九握住手中短匕,無聲無息的隐入床榻垂下的帷幕後。

燕九透過帷幕的縫隙向前看去,那推門而入的乃是一名女子,看那穿着打扮有些像是侍女。

她行動間弱柳扶風,看上去很是嬌弱,只那一雙腳走起路來猶如孩童學步,慢慢珊珊看上去十分怪異。

她視力好像極差,這塔內的光線并不是十分昏暗,可她就如同盲人一般伸出手,向着前方摸索而去。

燕九看向她的眼睛,那是一種充滿生機的水綠色,瞳孔明亮,眼型漂亮,顯然并不是盲人。

大約是真的視力差吧,燕九想到。

可她為何不點燈?

那女人摸索着靠向床的位置,掀開帷幕直接坐下。

“呀!”她一聲低呼,餘下的聲音卻被燕九捂在她的唇舌之間。

鋒利的短匕就擱在她的脖頸上,尖銳的刀刃劃破了她頸上的皮膚,一種誘人的腥香之氣從傷口彌漫開來,只一息就充盈于整間大殿。

這味道對于燕九來說簡直就是勾魂攝魄。

燕九舔舔幹涸的唇角,向着那在自己手掌下瑟瑟發抖的女人望去,精致的桃花眼不自覺的眯着,就像一只緊盯着獵物的狼。

好在,那被匕首劃破的傷口處被一層極速生長的藍色細鱗給極速覆蓋,只一會就恢複了原樣,連條疤痕都未留下。

“你是人魚?”

燕九的手指摸向那人的耳後,果不其然,在靠近後腦勺的地方發現了兩道細小的縫隙,那是——魚腮。

燕九舒了一口氣,她就知道,只有人魚才會引發這種,讓人恨不得将之拆骨剝皮吞吃入腹的欲望。

手下的人魚睜着大大的水綠色眼眸,大顆大顆的珍珠順着眼角滑過燕九的衣袖,滾落于地。

“只要你不出聲,我是不會傷害你的。”

掌下的心形小臉連連點頭,燕九見此稍稍移開些手掌,不過放在她脖頸上的匕首卻是紋絲不動。

“求求你不要帶我走。”那人低聲的說着。

她的聲音雌雄莫辨,既有少年的清亮,又有女子的軟綿,聽上去十分順耳。

不愧是能唱出天籁的種族啊,燕九感嘆到,只是,只是她這話是什麽意思?

未等燕九深究,那廂的人魚已經開始啓了邊哭邊說的模式。

“求求你了,我不想嫁給天空之城的城主,他有那麽多的姬妾,我一點也不想給他生孩子。可我的父王也不會放過我,求求你就當從來都沒有見過我,好不好。”

她伸手接住掉落的珍珠,捧到燕九的面前,“這是凝神珠,打坐的時候放在身邊可以凝神靜氣。”

燕九沒有伸手接過的意思,手上握着的短匕也還是緊緊的貼着那人的脖頸。

見燕九無動于衷,那人魚急得又快哭了,她雖然看不清眼前這人的臉龐,可是這人給她的感覺十分駭人,就将被狼給盯上了一樣。

“你不想要嗎?那人魚哭着說到,“可別人都想要的,我除了這個,再沒有別的了,求你,放過我吧。”

燕九絲毫不理會這人魚的哭訴,忽然那人魚似是想到了什麽。“

對了!還有這個!”

她取下頭上的束發的發釵,遞向燕九的方向,不大的釵子上面鑲嵌了一只金色的珊瑚。

只見那人魚将那只金珊瑚,在手中晃了兩下,那鑲嵌的珊瑚就倏忽放大,化成了一只猙獰龍角。

直到此時燕九終于确定了眼前這人的身份,這女子就是拓跋的未婚妻,海之國的人魚公主。

燕九接過那只龍角,那人魚雖然極是不舍,不過卻也無法,龍角一離開那女人,就連空氣中的水靈氣都開始劇烈的波動起來。

阿拾從靈獸袋裏探出頭來,望着那只龍角不屑的撇了撇嘴,又再次縮了回去。

燕九将那只龍角還給人魚,不是因為受不了人魚那依依不舍的目光,而是實在受不了人魚身上傳來的這股“海鮮湯”的味道,聞着這味她更餓了。

那人魚興高采烈的接過,将龍角又恢複成珊瑚釵的樣子,将自己的頭發重新挽住。

燕九收回匕首,問向人魚,“這裏是什麽地方?”

“你不知道的嗎?”那人魚一臉驚奇,“這裏是天空之城的城主府啊。”

而于此同時,七殿下撿起一件碎裂的金色蓮臺,那是燕九和了緣逃走時乘坐的飛行法器。

福年娃娃咧着嘴,無聲的笑着,隐在面具下的七殿下,一雙眼睛裏滿是興味。

“你就是逃,又能逃到哪去?”

拓跋在他背後嘲諷的笑笑,“我這天空城說大不大,不過若是想要藏個人還是容易的。”

拓跋甩甩額前垂下的金發,盡管背後有一只翅膀無力的耷拉在一邊,可是卻絲毫不損他的魅力。

“連自己的未婚妻都看不住,還在這裏說風涼話。”

戴着福年娃娃面具的七殿下,歪着頭看向身後,那不講對方看在眼裏的表情,看的拓跋一陣牙癢。

“你不也是一樣,”拓跋言語間更是譏諷,“至少我這未婚妻還在這天空之城裏,你那外甥可是連你都不要了。”

七殿下不再與拓跋做這口頭上的無謂之争,他直接一個閃身靠近拓跋,握起的拳頭狠狠的落在拓跋那張自命英俊的臉上。

而拓跋也不落下風,借勢一腳踢向靠近的七殿下……

二人你來我往,直到天光大亮,二人也沒分出個高下。

七殿下沒有盡全力,他怕這一架打的太過聲勢浩大,引來上界尋找自己的那些人。

同樣,拓跋也沒有盡全力,一方面七殿下是魔界下任魔君不好交惡,另一方面這裏是自己的天空之城。

若是兩人放開了打,就是幾個天空之城加在一起,也不夠灰飛煙滅的。

城主府內,了緣躺在床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生死不知,那人魚公主也不挑剔,直接選了一處覆有地毯的地方,無所防備的睡着。

只燕九坐在床前,握着手中那把短匕,整整一夜沒有合眼。

她當然知道自己現在靈力全無,就算握着一把匕首,也沒有什麽用,可是她不敢打坐調息,她只怕一閉上眼睛,七殿下就和拓跋找來。

若是後者還好,若是前者,恐怕非自己身死不能消其怒火。

趴在靈獸袋裏的阿拾幾次冒頭,可最終還是縮了回去。

而就在這一衆老弱病殘戰鬥力全無時,這殿內卻是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不是拓跋,不是七殿下,而是——鹿女。

第 156 章 :佛魔共生

了緣單手結印,帶着燕九乘着一座金色蓮臺趁風而去。

蓮臺很快消失于天際,燕九向下望去時,也只看見正在酣鬥的兩人。

燕九向着了緣問道,“那七殿下是什麽來頭?也是如同魔君一樣出自魔界?”

“是,”了緣回到,“魔帝生有很多子女,如今留存的尚有四子兩女。不過,被封為魔君的只有三殿下,也就是如今九華閣的閣主。”

了緣似是想起了什麽,頓了頓後接着說到,“我的生母也是出自魔界,更是與如今的魔君同母所生。魔族是一個注重血脈的地方,沒有魔族血脈的孩子生下來時會被魔帝親手掐死。”

這是了緣第一次對着外人提及自己的身世,沒有目的的,他就是想要說給燕九聽。

“我的生母只繼承了很少的魔族血脈,原本她是要活不了的,但是魔君護下了她,帶她來到了雲仙界。”

因為從小看着長大,所以才接受不了自己的妹妹為了另一個佛修身死這樣的事實。

後面的了緣沒有說,不過燕九也知道的八/九不離十,了緣的生母遇見了了緣的父親。

忘塵最終還是死了,死前悟道,遺軀成為聖佛遺骨,被燕九穿了串送給清硯。

燕九看看了緣,把人家老爸的骨頭穿串,現在想想還挺不厚道的。

似是為了打破燕九心中的迷之尴尬,燕九問道。

“你的父親是無量山高僧,又怎麽會娶你的母親?”

這問題若是問別人,可能都會被人罵上一句“神經病”!又或者是翻上一個重重的白眼,可燕九知道,了緣不會。

果然,了緣的聲音十分平淡,就像是在敘述別人的故事。

“因為魔君曾對忘塵說過,若他不娶,魔君就會大肆掠奪人間生魂,所以忘塵答應了。”

聽到這裏燕九更是贊嘆:果然,還是有個有權有勢的哥哥好辦事,看上誰,一番威脅加利誘,妥妥的成功。

雖然知道了緣不介意,不過燕九還是打算換個話題。

“你是怎樣遇見那個煞星的?”燕九沒有直接言明,可了緣就是知道她說的是誰。

“還沒出沙海碑林的地界,就碰到了七殿下,大概是看出我身上的魔族血脈,所以就帶了我一同前去尋找魔君。”

了緣回的簡潔,可燕九知道事情的經過未必有那麽輕巧。

“你身上還有魔族血脈?”

“嗯”。了緣回到。

不知怎的,燕九總覺得了緣回的有些漫不經心,她想到了緣的魔族娘親,那大概就是了緣魔族血脈的來源。

可随即燕九皺眉,了緣身為九世佛子,又身具魔族血脈,這亦正亦邪的兩種東西,共生于他的身體內,他是怎麽活到現在的?

燕九有個不算毛病的毛病,她只要一想事,就想要習慣性的摸下巴。

直到此時,燕九才發現還被了緣握在手心的手掌。

突然覺得有一點小尴尬,怎麽辦?

燕九抽出手心摸向下巴。

佛魔共生,了緣本該死的,可是又為何還活着?募的,燕九想到了無量山,以及了緣生母的身死。

會不會是了緣的生母與無量山做了什麽承諾?所以她才會身死,了緣也得以回歸無量山?

被燕九思量着的了緣,就站在燕九身畔,他隐在白袍下的手掌,悵然若失的撚動着。

七殿下的嘲笑言猶在耳,“我聽見你的心,亂了……”

了緣無意識的呢喃着,“心亂了……嗎……”

平靜無波的心裏卻是好像落下了一枚細小的石子,石子如水無痕,卻在心湖上蕩起了絲絲漣漪。

“這滿堂的女人,你都不動聲色,只這一個就讓你的心亂了,好外甥,你還說你不貪戀女色!”

“貪戀……女色?”

那心湖上的漣漪不斷擴大,一絲絲一層層,纏綿不絕。

當燕九覺得身旁的了緣不對勁時,已經為時已晚。

“噗”,一口鮮血猛地溢出,沾濕了了緣的前襟。

“你怎麽了!”

燕九上前扶住了緣,她看的清楚,那耀眼的紅色裏,還摻雜着絲絲的金色。

“沒事,”了緣擺手到,“我們快些走,否則他們就要追上了。”

了緣一個指決拍向兩人乘坐的金蓮,指間上的金色佛光暗淡無光,座下的金蓮也開始搖晃起來。

了緣揮開燕九扶住自己的手臂,“小僧沒事,自己一人就好。”

了緣閉目打坐,垂下的右手卻是沾着胸前的金色佛血,在避着燕九的地方悄悄寫下符篆,拍向座下的金蓮。

金蓮的速度一下子提升了不少,見此,燕九雖然還有疑慮,不過見金蓮能夠正常飛行,想來了緣應該也沒有什麽大礙。

而此時閉着眼睛的了緣,耳邊想起的卻是燕九的前世,那相府小姐說過的話:

“小女在這裏祝願你,願你:回不了你的岸,渡不過你的劫,佛心潰散,悔不當初!”

“願你:回不了你的岸,渡不過你的劫,佛心潰散,悔不當初!”

“佛心潰散,悔不當初!”

“悔不當初!”

一聲聲,一句句,震耳欲愦!

一道金色的血線順着了緣的嘴角緩緩而下,了緣面色黃如金紙,座下金蓮也倏忽失控,帶着兩人向着下方極速墜落!

“了緣!”

燕九來不及去考慮金蓮會不會墜毀的問題,她化作原形帶着了緣直接向着下方躍去。

燕九不知這裏是哪裏,她白日裏幾乎踏遍了半個天空之城,可卻沒見過這地方。

入目介是寬大的白色巨石壘砌的塔狀建築,既像燕九前生去過的清真寺,又有些像是《一千零一夜》裏的城堡。

燕九不知七殿下何時追來,所以她直接挑了一間,推門而入。

門後黑漆漆的,但對于燕九那雙眼睛來說,這黑夜與白日裏并沒有什麽不同。

她挑開帷幕,将了緣安頓在其中一張床上。

雖然不明白了緣為何突然吐血,不過那宛若純金的質地,讓燕九感到不祥。

尤其是聯想到了緣佛修的身份,以及自己見到那金色血液就蠢蠢欲動的“饑餓感”,了緣吐出的大概就是傳說中的佛血。

佛血蘊于佛心,佛心堅定者,佛血自生。

如今佛血溢出,難道是了緣的佛心潰散?

可是,怎麽可能?

先不說了緣九世佛子的身份,只說他悲天憫人胸懷,還有對佛法的造詣,無論如何,他的佛心都該堅硬如鐵,又怎會潰散?

忽的,燕九想到了緣身上的魔族血統,會不會是因為那個……

第 155 章 :我們私奔吧

是了,燕九忽然想到,這就是被自己忽略掉的事實。

自己怎就忘了,自己曾經說過“我是天空之城城主未婚妻”這樣的話。

“原來你曾說過這樣的話嗎?”拓跋一臉驚喜,“我就說我們是命定的一對。”

“漂亮的姑娘,嫁給我吧,只要你生下我們的孩子,你就是我天空之城的城主夫人。”

藥不能停啊少年!

燕九将手用力的抽出,皮笑肉不笑的看向眼前這個自戀狂。

“這其中肯定有誤會。”

“不!”抽出的手,再次被一把握住。

“沒有什麽比你們吞天一族更适合的了,相信你以後,一定會生出一堆擁有吞天血脈的小六翼。”拓跋臉上瑩瑩閃爍着父性的光輝,仿佛他已經看到了兒孫繞膝的場景。

“呵呵”,誰來把這個變态拖走,碎屍萬段?

“我想她沒有辦法嫁給你了,”七殿下拎着了緣,慢慢走近。

“馬上就要與我外甥拜堂的女人,又怎麽能嫁于他人。”

七殿下說着看向燕九的方向:“你說是不是?”

“我認得你。”

拓跋絲毫不懼,“你就是魔君嘴裏那個難纏的七殿下吧,我以為你會去尋找你的哥哥魔君殿下,沒想到卻是在這裏與我搶起女人來了。”

七殿下眉峰一橫,“你說,魔君來過這裏?”

“是啊,”拓跋撩了撩額前垂下的金色碎發,一副悠閑貴公子的模樣。

“他昨日剛從我這裏離開,大約是往南方去了,你若是現在就去找他,大概還能追的上。”

七殿下拎着了緣就欲往南方而去,可走出幾步的他,卻又突然轉過身來。

“差一點,我就信了。”

福年娃娃咧着大嘴,像是在無聲的嘲笑。

“就算我要走,也要帶着她才是。”

七殿下雖然沒有言明,可大家都知道他說的“她”是誰。

可燕九一點都不想被這個家夥帶走,她退後兩步,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

“看來與你這外甥想比,她更喜歡我城主夫人的位子。”

燕九:雖然被別人看成一個虛榮女,可我一點也不介意,怎麽辦?

拓跋上前一步,背後的銀色羽翼忽的展開,将身後的燕九給遮了個嚴嚴實實。

被擋在身後的燕九,除了拓跋華麗的銀色羽翼,什麽都看不到,不過她卻可以清晰的聽見兩人的對話。

“即使你是魔界下任魔帝,可我六翼一族卻也不懼,更何況,如今的你還受傷了。”

“六翼一族?”七殿下一聲冷笑,“他們從來就不在我的眼裏。”

燕九從來沒發現,這世上竟然有人單單只憑借一句話,就可以把對于一個種族的蔑視展現的如此淋漓盡致。

而對面的七殿下顯然意猶未盡。

“一個連自己部族的生存之地,都護不住的部族,只能躲在這小小的雲仙界茍延殘喘,就是你們的王,我都不怕,更何況你這只毛都沒長齊的小馬駒,就算你跪下讓我騎,還要看本殿下願不願意。”

身後的燕九,“……”

雖然不喜歡七殿下這人,不過這人真是拉的一手好仇恨。

還有那動不動就“騎來騎去”的言論,這猛的一聽還以為在看限制級哪。

燕九直覺的眼前一花,拓跋已經眨眼消失,只留下空中一道拖起的金色殘影。

拓跋生于六翼一族,身為妖修最為擅長的就是速度,他背後的六支羽翼除了用來禦空飛翔,最擅長的卻是速度。

六翼一族的速度僅排于金翅大鵬鳥之後。

拓跋趁着速度的優勢,勢如流星直接向着七殿下沖撞過去,背後的兩面羽翼立于面前,如同上等法寶,直接給他最好的防禦與攻擊。

七殿下也不是空有其名,也不見他身形如何變轉,看上去好似只是輕輕的挪動了一小步。

可這一小步卻是直接避過拓跋的攻勢。

一擊不中,拓跋背後的羽翼在空中微微一轉,就再次夾裹着千鈞之力向着七殿下再次襲來。

只不過他這次沒有向着七殿下直接沖撞而去,而是借着這力道向着七殿下一腳踢去。

七殿下側身避過,也許是因為手中拎着了緣身形不靈便,又或者是因為他受了傷。

這一次拓跋的腳尖直接踢向他的面門,雖然他沒有被拓跋踢中,臉上的面具卻是被拓跋踢向一邊,露出小半個精致冷硬的下巴。

這一次,七殿下怒了,他丢下了手中提着的了緣,伸出手去将臉上的福年娃娃戴正。

“我要将你那惡心的雞翅膀一根一根的掰下來,烤來喂你吃。”

福年娃娃陰測測的垂下嘴角,七殿下扭了扭頸骨,直接向着半空中的拓跋欺身而上。

七殿下直接伸出腿去,一腳踢向拓跋背後的羽翼,拓跋一個不察,雖是極力避過,可是還是踢中了拓跋的肩膀。

拓跋擡手拂去肩頭根本不存在的灰塵,看向七殿下的蔚藍眼睛,第一次認真起來。

七殿下卻是不管那許多,他借着倒踢拓跋收腿之勢,直接一個窩心腳踹到拓跋心口。

拓跋也不是吃素的(或許吃?),曲肘一擋,将這一腳擋下,他沒有戀戰,直接一個急退,卻是繞道七殿下的身後,向着七殿下一翅扇過。

彼時精致華麗的銀色羽毛,根根倒豎,形如豎起的利刃,夾着勁風襲向七殿下……

直到此時,燕九才明白,當你修為到了一個境界,你将不會再依賴外物,單單只憑借肉身力量,就能将敵人斬殺。

不過……燕九看看四處,就連了緣都在觀望場上的戰事,四下無人此時不走又待何時?

燕九剛想凝聚靈力脫身,可身體卻是猛地一僵。

我的靈力哪?

燕九瞅瞅手中的玉鼓,眼前閃過的卻是自己閉目持鼓而跳的獻祭之舞。

她就知道,只要拍動這玉鼓就不會有好事發生,不過,燕九想到拍動玉鼓時的種種,那時的七殿下分明是被玉鼓所傷。

燕九看看場上正在酣戰的兩人,即便是負傷也能與天空之城的城主鬥了個不分勝負,甚至占了上風,這個七殿下,究竟有多強?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燕九磨磨蹭蹭的溜到了了緣的身後,小心的扯了扯他的衣袖。

了緣回頭,見到的就是笑眯眯的燕九。

“有沒有興趣,和我來一場私奔啊?”

不用細想,了緣就明白了燕九的想法,雖不知燕九為什麽要讓自己與她一起走,不過能被燕九信任,他很歡喜。

了緣對着燕九伸出手去,恬淡如蓮的臉上微微的笑着。

燕九沒有遲疑,直接伸手握住……

第 154 章 :有鼓名殤

了緣重重的坐了回去,手上的念珠四散而落,滾了滿地。

正如七殿下所說,這舞,他見過。

蠻荒部族一夕全亡,冥界一時之間人滿為患,那時,身為冥帝的他曾經前去調查過原因。

直到今日,了緣也還清楚的記得,諾大的蠻荒只餘下大祭司一人,他當時跳着的就是這樣的獻祭之舞,獻祭上所有,只為一人身死。

那是何等的壯烈決絕,又是何等的孤注一擲。

哀哀垂死的大祭祀,倒在祭臺上,他抱着那面玉鼓,看向冥帝的方向。

“蠻荒部族已亡,你是來帶我走的嗎?”

“是。”

冥帝看着垂死的大祭司回到。

“你部族因何而亡?”

“因為它。”大祭司遞上了手中的玉鼓。

“不過,它沒有錯,錯的只是人的貪念。”

“這是何物?”

“戰死者無主之鬼,此鼓名——殇……”

而那面玉鼓……

了緣看向燕九手持的玉鼓,就連那鼓上的八角玉玲,還是因為自己覺得那玉鼓太過乖戾,所以被自己一枚一枚的摘下,連同玉鼓一同散向仙界各處。

了緣本以為自己此生再無法見到這玉鼓,可冥冥之中,這玉鼓卻是落到了燕九的手裏,甚至,還讓她集齊了其中幾枚八角玉玲。

必須阻止燕九,否則她很有可能落得和當年那大祭司一樣的下場,可是……身旁的七殿下又以一城性命相挾。

不說這邊陷入兩難的了緣,只說那邊的燕九已經豎起玉鼓,橫于閉着的眼前,素白的手指似蘭芷吐蕊,又似嬌嫩的蓮葉,舞漸終結,揚起的手掌就要落到鼓面上……

一背生六翼的男修從天而降,落在門前那六翼天馬的噴泉上。

無論是寬松的亞麻白袍,還是散落在背後,被松松束着的金色長發,甚至是那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都在昭示眼前這人與雲仙界修士的不同之處,這人明顯帶有外族血統。

而他就是天空之城的城主——拓跋。

拓跋剛在六翼天馬的石像上站立,就見面前的方塔連着天空之城的半面城牆,在他眼前化為烏有。

的确是化為烏有。

若是自己不是這天空之城的城主,他還以為這裏什麽都沒有存在過。

“這是,仙器?”

除了仙器,拓跋實在想象不出還有別的東西能造成這樣的威力。

福年娃娃的面具下,一條血線從嘴角緩緩溢出。

七殿下看着手指上沾染的血跡,眼神越發晦暗。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我的血,燕九是吧?你,很好。”

而燕九卻還是渾然不覺,她袖袍揮擺,揚起的手掌就要再次落下。

“我到要看看你能不能第二次傷我。”那福年娃娃的笑臉一點點陰沉下來,竟一時讓人分辨不出是喜是怒。

那擡起的手掌眼看就要落到鼓面上,可卻被一只手掌橫空阻絕。

那近乎透明的手掌上,還戴了一枚羽翼金戒,上面鑲嵌了一顆晶瑩剔透的藍色晶石,看上去十分搶眼。

不過最為搶眼的還是手的主人,那是天空之城的城主——拓跋。

祭祀之舞被人打斷,燕九微微側首仿佛是在疑惑,如果那雙眼睛不是閉着的話,仿佛她已經醒來。

精致的銀色額印在燕九額頭閃現,閉着眼睛的燕九倏忽張開那雙閉合的眼眸。

無盡的血紅之色充斥于精致的瞳孔中,只一眼,就逼得眼前這人六翼扇動連連後退。

盡管如此,燕九眼前的地上還是留下了一件被石化掉的衣服,看那紋路,仿佛是亞麻質地。

拓跋身形一閃就退後了幾十丈,他們一族本就以速度見長,可盡管如此,自己的衣服也難逃被石化的下場,他扇動着背後的羽翼,看着燕九額上的額印陷入了沉思。

那額印象征着吞天一族。

原本被滅族的吞天,居然像自己一樣,還留有遺族?

“有意思,”七殿下看着那被石化的衣服,只覺得越發有趣:“早知道這雲仙界還有這麽個有趣的小玩意,我就早些下界了。”

拓跋看着那個帶着面具的七殿下,這人竟然來自上界?

綠袍,笑臉面具,出現的時間,這似乎與某人對自己描述過的很是相似啊。

而背對衆人的燕九,此時也緩緩轉過身來,拓跋身後的六翼嚴陣以待,只要有一絲苗頭不對,他就扇動羽翼離開此處。

了緣也望着燕九的方向,只是那眼神太過複雜,讓人看不透在想些什麽。

只七殿下臉上的福年娃娃笑得越發開心起來,就像是孩童見到了喜愛的面具。

燕九轉過頭來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四下空蕩,眼前三人神色雖是各不相同,可好似都在防備着自己。

燕九眨巴眨巴眼睛,頗有些無辜的樣子。

那座方塔哪?

自己什麽時候換了地方?

還有眼前那個金色頭發長有銀色翅膀家夥,這是天使?

燕九還有些搞不清眼前的狀況,就見拓跋呼扇着羽翼落到燕九面前,一把握住了燕九的手。

深邃的蔚藍色眼眸,含情脈脈的注視着燕九,殷紅的嘴唇卻說着這世上最纏綿的情話。

“美麗的姑娘,你願意嫁給我嗎?”

這求婚的場景若是随便放到21世紀,都是能引起無數街拍與起哄的經典場景,尤其是兩個主人翁還如此登對。

可是,燕九只覺得眼前這人神!經!病!

這是沒吃藥,就跑出來了吧。

藥不能停啊,少年!

燕九一把抽回手掌,退後幾步,與眼前這人拉開距離。

開玩笑,誰知道腦殘傳不傳染。

燕九的玉鼓橫在胸前,眼中戒備一覽無餘,“我們好像并不認識,你大概認錯人了。”

“我叫拓跋,屬于六翼一族,也是這天空之城的城主,家住城主府,共有姬妾二十三人,未婚妻六名。”

拓跋說着深情的望向燕九,“現在我們認識了,美麗的姑娘,你願意嫁給我,做我的妻子嗎?”

姬妾二十三人,未婚妻六名,是我數學不好嗎?二十九個!再加上自己,這家夥居然比自己那倒黴老爹燕卿還厲害。

燕九上下打量了一下拓跋,明明是衣冠楚楚,怎麽竟想些禽獸不如的事?

燕九摸摸下巴,總覺得,被自己忽略了什麽。

一旁的七殿下陰測測的出聲。

“你不是城主的未婚妻嗎?怎的你們,卻好像第一次見面……”

第 153 章 :一舞傾城

“你說,天空之城城主是你的未婚夫?”

燕九剛想硬着頭皮說“是”,可卻又被他接下來的話給弄了個哭笑不得。

七殿下掰着了緣的面龐,看向燕九,“我這外甥難道生的模樣不好?”

平心而論,了緣确實是一等一的禁欲系美男。

“不,他很帥,”燕九回到,“我的意思是說,他長得很英俊。”

七殿下一只手就将了緣拎了起來,他晃晃手中的了緣,“難道是他這身材不夠挺拔?”

燕九現在是真相信這人是魔君的兄弟了,看看熟悉的“拎晃”,真是讓人深有同感。

燕九挑挑眉,了緣雖不是猿臂蜂腰,十分精壯,可也是穿衣顯瘦脫衣顯肉。

“不,他的身材也很不錯。”

七殿下丢下手中的了緣。

“那你為什麽要嫁給一匹馬?難道是嫌棄我這外甥床第之間太過冷漠?這有何妨,我魔界多的是助興之物,這些你大可不必擔憂。”

燕九覺得自己懵懵的,這怎麽就能扯的那麽遠?況且你一個做舅舅的當着自家外甥的面說他性冷淡,這真的合适?

“您想的是不是有些遠?”燕九委婉的提醒到。

“遠?”七殿下歪頭看向燕九,“你們今晚就成親,你說遠不遠?”

“阿彌陀佛,”一旁的了緣出口打斷了七殿下的聲音。

“殿下,小僧乃是佛修,此生不沾情愛。”

“呵,不沾情愛?”七殿下頗是嘲諷的看向了緣,“你那父親不也是佛修?若是不沾情愛,又那來的你?”

一旁的燕九:你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然無言以對。

即使被提及亡父,了緣也還是那平淡如水的樣子,手中撚動的佛珠一直沒有停下。

“燕九也是佛修。”了緣淡淡道。

“那豈不是正好?你們閑來無事還能探讨探讨佛經,以後等着生下孩兒,直接進入佛門,滿門佛修,簡直就是一件樂事。”

燕九:起說的真好,差一點,我就信了。

燕九只要想着一家三口都是小光頭的樣子,她就有些忍不住的想笑。

這一下就連了緣也不知該對着身邊這個瘋子說些什麽了。

見了緣不再言語,七殿下更是得意

“我就知道,你是心動的。”

七殿下一拍手掌,直接就将此事給定了下來,他拍拍掌心,就見散落在地的樂器竟然自主彈奏起來。

燕九聽得仔細,竟然還是一曲《鳳求凰》。

“前輩!”

纏綿悱恻的樂聲被燕九突兀的打斷。

“你還有事?”

七殿下不滿的瞥了燕九一眼,臉上的面具雖然還笑着,可顯然不悅至極。

“就是有事,也得等到拜完堂之後再說。”

等到那時候再說,就晚了!燕九道。

“先前見前輩讓那些舞娘跳舞,想來前輩也是喜歡的,可巧,晚輩最近習了一支舞,還請前輩指點一二。”

燕九也不等七殿下回答,直接甩掉礙事的鞋子,摘下腰間系着的腰帶,雖然身上還穿着男子衣袍,可是因為外衫早已經在門口時除掉,只餘下一身白色的內襯。

腰帶一失,那內襯就有些顯得寬大了,燕九束着男子發髻,趁着那身白衣看上去就有些雌雄莫辨。

不過燕九卻卻沒有停下這堪稱“放浪”的舉止,她略略側首,反手摘下了頭上用來束發的男子發冠。

滿頭青絲潑散而下,趁着燕九的仙姿瓞貌,就如同誤入凡間的神女。

燕九素手一揚,手捏蘭芷,卻是背着座上的兩人來了個起手式,她深吸一口氣,然後閉上了眼睛。

另一只垂下的手掌裏,卻在此時赫然多了一面玉鼓。

燕耳畔響起的是《鳳求凰》的樂聲,心裏響起的卻是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那聲音太大,竟慢慢的蓋下了樂聲。

燕九深深的呼吸,每一下都盡力吐出心中的濁氣,終于她右腳劃出一個半圓,開始了這場來自遠古的祭祀之舞。

燕九不知自己跳的對不對,因為那舞她只看過一次,還是在玉鼓裏的幻境中,大祭司為了抵禦吞天一族的烏塗所跳的。

燕九不知這所謂的“殿下”有沒有烏塗厲害,但是,她願意賭。

只是清硯,我或許無法再等你了……

“鈴~”

素手反轉,玉鼓上的八角玉玲一聲輕響。

無形的音波自玉玲上散開,只這一聲,那因七殿下法術而獨自彈奏的樂器,“砰”的一聲化為齑粉。

一旁的了緣倏忽張開那雙閉合的眼眸,即使恬淡如蓮的他,眸中也蘊滿驚訝。

“這是……”

“鈴~”

又是一聲輕響,滿堂挂起的紅綢被無聲撕碎,滿天紅綢紛飛而下,一身白衣的燕九渾然不覺,只閉着眼睛在哪裏徑自舞着。

紅綢洋洋灑灑的飄落,仿佛來自遠古的白衣祭祀,這紅與白的交織,與這鮮明的對比,讓這場舞美的不似人間所有。

七殿下轉頭看去,帶着福年娃娃的面具下滿是興味。

“有意思。”

而下方的燕九閉目側首,仿佛追随着那來自遠古的戰鼓聲響,大祭司飛揚而起的衣袖,開始随着翩翩起舞。

自衣袍下伸出的弓直腳背,隐在長袖下的晶瑩玉臂揚起,紛揚甩起的發尾,還有那随着玉鼓甩動的鈴鈴之音,入目一切,雖是美極,可又帶着不可思議的神聖。

“燕九,停下!”

一旁的了緣突然出聲阻止。

可燕九已經沉浸在那舞裏,她站在祭臺上,仿佛她就是那持着玉鼓舞動的大祭司。

七殿下卻是望向了緣,铮亮的眼眸就像一只看見獵物的狼。

“你認得這舞。”

那語氣不是疑問,而是确定。

了緣卻沒有時間再去理會。

他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阻止燕九。

可是已經起身的了緣卻被一旁的七殿下按住。

“不論如何,這舞我也是要看完的,在此之前,任何人都不能打擾我的興致。”福年娃娃咧着大嘴看向了緣。

“即便是你,也不例外。”

“若你敢動,我就屠這滿城。”

了緣的的手指緊緊的捏着手中的念珠,他看着還在不斷舞着的燕九,終是垂下眼眸……

第 152 章 :來自變态的賜婚

這人沒有欲。

魔君也是無欲之人,可魔君雖是無欲無求,可還具有喜怒哀樂,會生氣,也會嘆息。

可是眼前這人沒有。

因為他感覺不到身為人的欲望,所以也不會理會別人感不感覺的到。

這才是“無欲之人”的可怕之處。

“你這模樣長得卻是不錯。”

那坐在了緣身旁的七殿下,歪着頭看向燕九,面具上的福年娃娃正咧着大嘴“樂呵呵”的笑着,看的燕九直覺刺眼。

燕九覺得,有必要改變一下自己的态度了。

她直接解除了身上的“逆形丹”的效力,一身男裝的她看上去有種別樣的英姿飒爽。

燕九的桃花眼好看的眯起,看上去就像一只恭順的小狐貍。

“蒲柳之姿讓您見笑了”。

她對着那人施施然行了一禮,燕九覺得眼前這人,并不會客套的讓自己起身,所以她幹脆自己直接起來。

坐在上座的七殿下見此,眼中更是玩味,不過不是對着自己,而是向着身邊的了緣。

“我聽見,你的心亂了。”

了緣手中撚動的念珠一停,終于張開了那雙一直閉合的眼眸,他看下下方的燕九。

“好久不見,燕九。”

他們其實分開并沒有太久,可是卻又好似隔開了漫長的時光。

“你認得她?”

七殿看向下座的燕九,“這滿堂的女人,你都不動聲色,只這一個就讓你的心亂了,好外甥,你還說你不貪戀女色?”

“不過,身為舅舅的我,原本也是想要看着你成家立業,相信你那個卑微的母親也是這樣想的。”

了緣垂眸不語,他沒有見過自己的生母,只聽說是為了自己死在無量山下的,她總自己的性命将生在魔族的九世佛子,送回無量山。

了緣頌了一聲佛號,這芸芸衆生各有各的苦楚,所以衆生皆苦。

可七殿下卻是不管了緣在想些什麽。他望向燕九,言語簡單直白。

“我不喜歡你,”七殿下說到,“不過我這外甥卻是對你很是喜歡,所以……”

燕九看向那張繪有福年娃娃的面具,總覺得那咧開的大嘴裏,都是滿滿的惡意。

果然,燕九再一次猜中了。

“所以,你們成親吧。”

那人似是覺得自己提了一個極好的建議。

他對着堂下那些跳舞的舞娘,不耐煩的揮揮手。

“跳的難看死了,還不如沒有腿的好”

鋪散在地上的炭火,頓時火光大作,燒的衆人慘叫連連,随即七殿下卻是揮手又撤去了地上的這些“助興之物”。

他抱臂看着堂下,敲擊的指尖流落在他墨綠的錦袍上。

“既然要成親,不如将你們放生好了。”

那些舞娘如遭大赦,俱是跪下叩首,嘴裏胡亂念叨着一些諸如“百年好合”,“早生貴子”的吉祥話,然後不等那座上人開口,就争先恐後的離開了這座人間煉獄。

敞開的大門又再次被人關上了,留在廳內的除了死人,也就還剩下三人。

燕九看向了緣,他穿着白袍,撚動指間的佛珠,不知在想些什麽看來了緣對于身旁這人,也是無法的。

七殿下卻是不理會這些,他打量這這座青樓,濃濃的風塵氣息顯然不是個拜堂成親的好地方。

不過也不是不能改變。

而一旁的燕九只覺得好笑,這些人讓一個佛修“早生貴子”,這究竟是祝福還是詛咒?她甚至不想去吐槽這荒誕的“賜婚”。

簡直比“舊社會包辦婚姻”,還要來的随意。

不過,最令燕九在意的卻是這人對了緣的稱呼——好外甥。

這稱呼燕九并不陌生,因為她在魔君那裏也聽過。

燕九眼中探究意味漸濃,眼前這人,是魔君的兄弟?

莫名的,燕九突然很同情了緣,不過現在她更同情的是自己。

只見那戴着笑臉面具的人随手一指,眼前這青樓氣息十足的地方,瞬時換了個模樣。

紅色的地毯從門口一直鋪到燕九腳下,大紅的绫鍛攢成精致的紅色花朵,挂滿了滿牆。手臂粗細的紅色蠟燭映的滿堂生輝,大紅的“喜”字更是貼的倒處都是。

最後,七殿下将大紅的綢花戴到了了緣的脖子上。

他左右打量着了緣,十分滿意的點點頭,“有我這個舅舅做見證,你就放心的拜堂成親吧。”

他這話說得随意,就像是在玩一場有趣的游戲,只要他玩的開心就好,根本不會去理會別人的意願。

燕九幹笑兩聲,這變态不會現在就想讓兩人拜堂成親吧?

雖然知道即使是答應嫁給了緣,也沒有什麽。

可是,燕九不願。

即使只是擔着一個名分,即使只是形式,可她還是不願。

“你想讓我嫁他?”燕九望向座上的兩人。

七殿下斜睨了燕九一眼,“你不願?”

“是的,我不願。”

“你說錯了。”

七殿下原本戲虐的聲音瞬間冷凝下來,“不是你願不願意,而是我,要你嫁他,就在今天。”

“這位前輩,”燕九對着那座上的七殿下說到。

“晚輩前來并不是為了要與了緣成親,您這外甥天資縱橫,我實在不堪與之良配。”

“你還在拒絕?”

雖只是短短四個字,燕九卻能聽出那話中的冷意,燕九相信,只要自己說上一個“是”,就會如同那死在門口的舞娘一樣。

燕九卻是搖了搖頭,“不是我願不願意,而是我已經與人訂婚,一女又怎能嫁于兩夫?”

聽到燕九如此說,七殿下的語氣終于緩和了一些。

“只是訂婚而已,也不算是嫁人,我魔族向來不拘小節,你過來拜堂就是。”

燕九卻是再次搖了搖頭,“這樣對于了緣并不公平,您也不希望了緣被外人非議的吧,還是再為了緣挑選一位良配來的妥當。”

“你在敷衍我。”

忽然,那戴着笑臉面具的七殿下眉峰一橫,不悅之色更是明顯。

“難道你想就這樣拖着?等着那個什麽城主來救你?”

燕九:我根本就不認識什麽城主的好嗎?更沒指望他來救我。

可随即,一個念頭在燕九心間一閃而過。

“是,”燕九回到,“我的确是在等着他來救我,身為我的未婚夫,他不救我救誰?”

第 151 章 :變态七殿下

燕九走在回去的路上,阿拾從靈獸袋裏探出頭來,看看心事重重的燕九沒有做聲,又再次鑽了回去。

燕九沒有答複車老,在她看來,海之國一行雖然重要,可卻沒有重要到要讓自己搭上性命。

不過燕九也沒有回絕,只是說三日後會給車老答複。

燕九走走停停,直到四下開始昏暗,才發覺天色不知何時已經暗了下來。

天空之城的夜色分外漂亮,瑩亮的火光,将整座城池映的恍若白晝。

大約是城主未婚妻失蹤一事鬧得,路上行人并不多。

除了行色匆匆的路人,更多的卻是身着銀色铠甲,騎着獨角翼馬的巡邏士兵。

燕九興致不高,因為不知為何,她忽就有些想念清硯了。

燕九停下腳步,眼前是她白日裏遇見禦雪疏的地方,而她背後的那座高塔,則是小傑說過的“天空之城最熟識、最實惠的地方”。

燕九決定去去看看。

那高塔典型帶着天空之城的風格,白色的巨石,壘築成尖尖的高塔,塔上垂下晶瑩流轉的四角馬燈,映着門口那裏一座精致的六翼天馬的噴泉。

燕九站在那噴泉旁邊,有樂聲透過那扇褐色的鑲滿銅釘與各色寶石的門中傳來。

但燕九并沒有進入,總覺得這“住”的地方有些怪怪的。

不說這門口連個侍童都沒有,只說這門裏的笑聲就跟個吃了“含笑半步颠”似的,就讓人聽着就覺得不大舒服。

不過燕九并沒有猶豫多久,就見一個女人慌裏慌張的從裏面跑了出來,她穿一件半透明的黑色紗衣,滿頭金發被兩根玉簪松松的挽于腦後,只鬓邊幾縷散落下來,趁着她的高鼻深目,一眼望去,誘人非常。

只見她還沒跑出幾步,就一聲嬌呼,摔倒在地。

直到此時,她掩在紗裙下的一雙腳才露了出來。

只見那雙腳,腳背白嫩,可腳掌卻是焦黑紅腫,就像是被什麽滾燙的東西燙過一樣。

“救救我。”

那女子見有人站在門外,向着燕九的方向小聲的哀求到。

“帶我去找城主,求求你。”

燕九見多了修仙界的爾虞我詐,境況未明時,還是小心些的好。

她沒有貿然上前,不過還是不忍那女子的腳傷,她指間掐決,向着那女人的腳上施展了一個“小療傷術”。

身為化神的燕九即使是施展最為低階的“小療傷術”也差不多到了是“肉白骨”的境界,可是并沒有用。

傷口還是那個傷口,就像燕九的法術失效了一樣。

可燕九的法術不會失效。

“沒用的!那個惡魔在我們身上施了法術,快帶我去找城主,只有城主能阻止他!”

“呵~”一聲輕笑從門裏傳出。

“不跳舞的人,沒有資格離開。”

“啊!”那原本摔落在地的女人,突然發出凄厲的慘叫。

她那雙本就焦黑紅腫的雙腳在她眼前向着相反的方向一點一點扭轉過去,筋骨撕裂斷開的脆響清晰的傳來。

燕九急忙上前查看,可是無論她使用什麽法決,都是于事無補。

腳骨還在反轉着,那女人趴在自己的腿上痛苦的哀嚎。

她伸出雙手緊緊的攥着燕九的胳膊,聲音破碎的就像是舊風箱。

“去告訴城主,求求你去告訴城主,還有很多姐妹在裏面,那人是個瘋子!是個瘋子!”

“到底怎麽回事?”

“他來了,他讓我們跳舞,他讓我們笑,一但停下,就……就……啊!”

那人一聲慘叫,那雙用來跳舞的雙腳自腳腕被人生生扯掉,血淋淋的落在她的裙角上。

“啊!啊!”

那女人聲嘶力竭的哀嚎着,她捧着自己那雙被扯掉的雙腳,雙目欲呲。

“你個惡魔!惡魔!城主不會放過你的!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真可惜啊,”那聲音卻好像在暗處欣賞眼前這一幕。

“恐怕你看不到了哪~”

那聲音剛落,女人釵散發橫的頭顱,就在燕九面前生生炸開,散落的紅白,就蹦濺在燕九的衣袖上。

燕九皺眉,她看着眼前那扇半開的大門,第一次有了殺意。

她脫下外衫,蓋在眼前血肉模糊的屍體上。

“我不知你是誰,不過,我想替你報仇。”

燕九起身,擡起的眼眸裏一片血紅,她踩着濺落滿地的鮮血,向着那座高塔步步走去。

“呵,又來了一個。”

裝飾奢華的座椅上,那穿着墨綠錦袍,戴着笑臉面具的七殿下,喝下杯中的酒釀,另一只手卻是向着旁邊遞過一只酒盞。

“你都不睜開眼睛看看的嗎?這一切有意思極了……”

當燕九推開那扇大門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無數身着輕紗,長發披散的舞娘一邊不停的跳舞,一邊高聲的大笑着,她們大汗淋漓,掉落下的汗水浸濕了她們身上穿着的輕薄紗衣,勾勒出纖濃有度的酮體。

直到此時燕九才知道,小傑口中的“最實惠與舒服”的地方,乃是類似青樓楚館一般的存在。

可眼前這場景不僅不顯絲毫***反而讓人不忍直視。

因為就在她們腳下,乃是散落着無數正在燃燒的炭火,而她們赤裸的玉足就踩在那些熊熊燃燒的炭火上。

炭火烘烤着鮮血和皮肉燒焦的味道,讓人聞之欲嘔。

可是沒有人膽敢停下,也沒有人不敢不笑,因為停下的人都死了。

正如那座上飲酒取樂的魔鬼說的一樣:“跳,你或許可以出去,不跳,那就一定出不去。”

她們沒有選擇,因為想要活着。

燕九眉頭緊皺,不是因為眼前這些飽受折磨的舞娘,而是因為坐在那座上觀看的兩人,她認識。

又或者熟撚是其中一人,那正是自仙帝墓後再沒見過的了緣。

燕九血紅的眸光幾經翻轉,卻終是掩了下去。

燕九認識的了緣,顯然不是做出這種荒唐事的罪魁禍首,想反,若是依着他那聖母白蓮花的性子,應該會全力阻止才是。

可眼前的了緣只是坐在那裏閉目頌念“往生咒”,也就是說。

他阻止不了身旁這人。

連了緣也無法阻止的修士,這就有些讓人掂量了。

更為重要的是,燕九看向那高座上首,戴着福年娃娃面具的男修。

她,不透這人的修為。

身為化神的燕九也看不透的修為,只能說明這人出自上界,更甚者,燕九在這人身上看到了比魔君更可怕的東西……

第 150 章 :千機變

灰瓦白牆的院落裏,燕九随手接過車老遞過的茶水,卻并沒有喝。

“屋舍簡陋,還請客人不要在意。”

這平常用來客套的場面話,在燕九看來卻是言附其實。

這用來待客的地方并不大,可是卻一件用來裝飾的器物也無,就連那放置的花草,也都枯黃衰敗。

這地方實在不負簡陋之名。

車老并不在意燕九打量的目光,他拍了拍手掌,就見那種有花草的花盆裏伸出了一只機械假手,對着花草的方向施展了一個小小的甘霖術。

雨水落下,那機械假手手勢不停,又再次捏了一個蘊土術,盆裏枯黃的花草瞬間恢複生機,五色的花朵綻開滿樹。

這一次卻是真真切切的吸引了燕九的注意,這蘊土術自己也會,不過眼前這個,顯然比自己的小蘊土術高明的多。

而且……

燕九垂下眸子,去拿桌上的茶盞,不經意間掩下了眸中的驚訝之色。

竟然能使制作的傀儡假手凝聚法術,眼前這人在秘偶院裏定然地位超然。

可是身處高位的人,又為何要讓小傑散布他能帶人去海之國的消息?

燕九放下茶盞,這才定了定心神。

“我要前去海之國,小傑說你有辦法,我想知道你的辦法究竟是什麽。”

“既然客人爽快,我這個做主人的也不好推诿。”

車老拍拍手掌,眼前場景頓時煥然一新。

與仙帝墓中幽天制造的幻境不一樣,眼前這一切分明是真實的。

燕九當然不會以為車老已經到了能夠憑空造物的境界,若是燕九沒有猜錯的話,眼前這座小小院落就如同天空之城一樣,乃是一個陣法。

而燕九就呆在這陣法的中央,這陣法就像吃飯時的轉盤桌子,當你需要那個場景時,只要啓動轉盤就可以任意切換。

燕九雖然不知道這車老的底細,可卻不得不贊嘆這車老的智商。

車老似乎對于眼前一切甚是滿意,不論是燕九的反應,還是眼前這座院落。

院落雖小,可卻是他少有的得意之作。

“你覺得我這裏怎樣?”

燕九贊嘆道:“車老技藝之精湛實在是超出在下的想象。”

“很快,你就會見到讓你更為震驚的東西。”

一架被布蒙着的龐然大物,出現在燕九面前。

“這是什麽?”

車老望着眼前被蒙住的東西,眼露癡迷之色:“這是小老兒一生當中最為得意的作品。”

車老說着,望向燕九,“你想看嗎?”

燕九朝着車老微微躬身,言語間敬重了許多,“這是我的榮幸。”

“丫頭,這的确是你的榮幸,因為你是除我之外第二個見到它的人。”

燕九并不驚訝自己的僞裝被人識破,相反,她的腦海中的第一反映竟然是:果然如此。

不過更讓燕九好奇的是,車老說的“第二個見到它的人”。

“那第一個是誰?”

“第一個?”車老笑笑,“第一個見到它的當然是我們閣主。”

燕九以為車老說的會是小傑,可車老給出的答案卻是季風。

車老将東西給季風看很正常,可是不正常的是,為什麽要給自己看?

燕九心裏突然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可還沒等燕九細想,就見那用來遮擋的布,被車老“唰”的掀開。

精致的構造,流暢的線條,還有金屬反射而出的冷光,眼前的景物,實在讓人有種走錯片場的感覺。

“這是,變形金剛?”而且,燕九看看那漆黑铮亮的外殼,還是黑化版大黃蜂?

呵呵,我還是吃根老北京冰棍冷靜一下吧。

燕九咬着手裏的冰棍,在嘴中四散化開的冰渣使得她找回了一些理智。

所以說,眼前的車老是在給自己顯擺?

不,燕九暗暗搖搖頭,不會這麽簡單。

自己來找車老是為了去海之國,可車老卻興致勃勃的帶自己來看這翻版變形金剛。

突然整個人都不好了怎麽辦?

燕九的冰棍“啪叽”一聲落在地上,來不及惋惜這為數不多的冰棍收藏,燕九卻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車老的确高才,才能制造如此巧奪天工之物,不過在下急着前往海之國,還請車老告知在下前往海之國的方法,等到在下回來,再陪車老慢慢鑒賞。”

車老轉頭看向燕九,明明看不清車老的臉,可燕九就是感覺車老正在鬥篷裏審視自己。

車老終于開腔,可是卻打破了燕九所有的幻想。

“這,就是小老兒的方法啊。”

燕九:所以,我現在離開還來的及嗎?

不論燕九心中怎麽想,表面上她還是那副恭敬有禮的模樣。

她略略皺眉看向車老。

“車老何解?不過是一具傀儡,又與我去海之國有什麽幹系?”

“它是機械傀儡,可也是能夠帶你前往海之國的渡船。”

燕九瞬間覺得腦袋有些當機,而那邊,車老還在源源不斷的說着。

“修至化神,神識強大,而且還着急前往海之國,沒有人比你更合适了……”

“別看這傀儡模樣不起眼,可是它功能全品質高,絕對能夠穿過千頃海水,透過海之國的靈息屏障……”

燕九看看眼前的變形金剛,車老的意思是讓自己駕馭着它,前去海之國。

這天下還有這樣的好事?

我以為會帶我去做什麽“黑船”之類的,誰知竟然直接被送了1:1版的變形金剛,想想還有些小興奮哪。

燕九的神色終于開始嚴肅起來。

“車老你說了這麽多,之所以讓我看它的原因,大概還有其他吧?車老不妨一起說出,也好讓我心裏有個數。”

對面的車老卻是罕見的沉默起來,他站在那裏,看着前的作品,似是在想着什麽。

“我的時間不多了,”車老說着取下了頭上一只戴着的兜帽。

雞皮鶴發,滿面皺紋,兜帽摘下的那一刻,一種腐朽的氣味從車老身上蔓延而出。

除了一雙眼睛閃爍着逼人的亮光,餘下的就像一個行将就木的老人。

“這是天人五衰,”車老平靜無波的說着,“我活的太久了,現在大限已到,唯一的心願也只是給我這多年心血制造而出的“千機變”找一個好歸宿。”

車老戴上鬥篷後的兜帽,有些癡的看着自己的心血之作。

“你莫要嫌棄,我告訴你我天人五衰的原因,也不是博取同情,之所以說了這許多,我也只是想要告訴你,這“千機變”即使是我也沒有嘗試着駕馭過,一但你答應,那麽有可能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