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 5 章

北冥淵尊主遲衡,堂堂大乘期修士,繼腿軟後又出現了新症狀,胳膊也開始酸軟,連端茶杯的時候手都打顫,直看得言韶和淩岐兩個目瞪口呆。

等到兩人出了殿門後,言韶便把淩岐薅到一個沒人的角落裏嘀咕:“你說,這個虞瑤到底是什麽妖孽?”

淩岐回想了一下,面無表情地搖搖頭。

“那你說她和咱們尊主是什麽時候…”說着他伸手兩個大拇指對着彎了彎,“我覺得不像是尊主說得突然冒出來的,但是咱倆成天跟着尊主怎麽什麽都沒發現呢。”

這回淩岐沉默了良久才擡頭,迎着言韶期待的眼神,開了尊口:“不得妄議尊上。”

言韶噎了一下,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你就不好奇?放眼整個異元大陸,咱們尊主的修為可都算得上鳳毛麟角的存在,如今怎麽會被個小元嬰整得四肢無力,一副虛脫了的模樣。”

淩岐抿了抿唇:“好奇。”

“就是嘛!”言韶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開始摩挲着下巴琢磨,“你說她有沒有可能練得是什麽吸人精氣的術法?”

“不太像。”淩岐老實道。

“也是,練那種術法的一般容貌都會發生變化,怎麽也不該長得那麽寡淡。”

淩岐無語望天。

“難道是逐流绮羅的影響?怎麽說也是情花,有點什麽神奇的反應也不奇怪。”言韶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

淩岐忍不住提醒:“尊主命我們查其背後之人。”

言韶一拍腦門:“哦,對,我都忘了這茬。”

兩人相顧無言了許久,言韶才揉了一把臉:“真是搞不懂尊主在想什麽,一邊對人家又摟又抱舍不得撒手,一邊又讓我們查她。”

說話間,遠遠便見一名相貌端莊,身着暗紫色衣裙的婦人大步走來,來人正是遲拂珊的母親,也就是遲衡的堂嬸宋明玉。

言韶立刻給了淩岐一個眼色,兩人迎了過去,齊齊行禮:“叔夫人安好。”

宋明玉微微颔首:“淩護法,言護法。”

言韶問:“不知夫人前來所為何事?”

“尊主可在,我有事想面見尊主。”宋明玉态度和善,說話幹脆利落。

言韶客氣的讓她稍等片刻,便轉身入殿禀報,片刻後出來請了宋明玉入內。

彼時,遲衡正和虞瑤大眼瞪小眼,見到宋明玉進來立刻收斂怒氣,轉而審視地看向宋明玉,見她要行禮,還客氣了一句。

“堂嬸不必多禮。”

“多謝尊主體恤。”宋明玉嘴上如此說着,但是該盡了禮數卻是一點兒沒少。直到起身,她的目光若有若無無地從虞瑤身上飄過。

“今日昭雲殿真是熱鬧,堂兄剛走,堂嬸就來了。”遲衡輕笑一聲,語氣莫名。

宋明玉面上不動聲色,翻手呈上一個小木盒,将木盒打開,裏面躺着兩枚紅彤彤的果子。

虞瑤抻着脖子打量了兩眼,臉上滿是好奇。

遲衡的目光從虞瑤臉上劃過,濃眉微蹙,眼底閃過幾分疑惑。

宋明玉見他沒吱聲,依舊沒有任何膽怯或者緊張,而是依舊表現得落落大方:“我今日來此是替我家那個不懂事的向尊主賠罪。”

“嗯?”遲衡擡眸直直地看向宋明玉。

宋明玉微微一笑,如同唠家常一般道:“我也是言護法上門後才知曉,拂珊那丫頭在後院偶遇尊主的愛妾,覺得她可憐便将人留下了。”

“愛、妾?”這兩個字仿佛被他在舌尖把玩了一番才吐出,面上帶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斜睨着虞瑤。

虞瑤被遲衡看得渾身刺撓,扭過頭,避開他的視線,小聲抗議:“這話不是我說的。”

宋明玉臉上的笑意一頓,旋即似不着痕跡地解釋:“瞧我,可能是我理解差了,尊主別放在心上。總之啊,就是我家那丫頭看見這位姑娘身上帶着傷趴在後院裏,而且還哭得慘兮兮的,這不就動了恻隐之心将人留下了,若是因此耽誤了尊主的事兒,我替她向您賠罪。”

遲衡淡淡地“嗯”了一聲,轉而問道:“那帖子呢?”

“那帖子,唉…”宋明玉笑臉緩緩收起,面露愁容,“她和她身邊那個侍女碧玺不知從哪兒弄了幾本話本子,什麽紅葉傳情、花園密會,不堪入目。”

宋明玉還真從袖子裏掏了兩本話本子,呈給了遲衡,泛黃的書頁、卷起的頁腳都證明這書确實被人反複翻動過。

“所以她倆就一合計,想着尋個人試試,恰好這位姑娘在這方面頗有經驗,與拂珊多聊了幾句後,她就忍不住想試試,後來便托了這位姑娘幫忙。”宋明玉這話說得很微妙,直接模糊了時間線。

突然被人提起的虞瑤倏然瞪大了眼珠子,嗯?哪方面頗有經驗?!

她正懵着便察覺到上方某人投來的視線,涼涼的,令人有些膽寒。

“既然都是誤會,說開了便罷了,只是堂嬸回去後還是得告誡堂姐莫要輕信旁人,否則…”遲衡收回了落在虞瑤身上的視線,意味深長地看了宋明玉一眼,“不是每一次本尊都有耐心聽堂嬸解釋。”

宋明玉臉一僵,連連稱是。

虞瑤在一旁看着遲衡的反應,心覺有些怪異,一雙大眼不斷在兩人身上徘徊,耳朵更是豎起仔細聽着,生怕落下什麽重要信息。

遲衡警告性地掃了她一眼,繼續道:“本尊記得此前吩咐言韶尋的是堂叔,不知堂叔怎麽沒來?”

宋明玉正想解釋,遲衡便低笑一聲,道:“其實來的是堂嬸反而更好,相信堂嬸是個明白人,應該明白本尊的意思。”

宋明玉嚴肅點頭:“尊主請放心,我明白您的意思。”

虞瑤聽着兩人打啞謎一般的談話,揉了揉臉,不明白啊,聽不懂啊。

直到宋明玉離開後,虞瑤也沒搞明白他倆剛剛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

只是…

她擡眼掃了遲衡一眼,見他的目光直直落在自己身上頓時覺得渾身難受。

“你有話就直說,這麽看着我幹什麽?”

遲衡冷哼了一聲:“本尊只是好奇你是如何與遲拂珊說的,竟讓她以為你是本尊的…愛妾!”

虞瑤噎了一下:“反正我沒說這兩個字,至于別人是怎麽理解的就不是我能左右的,再說了,女子之間的事情你少打聽。”

這下換成遲衡被噎住了,他心中惱怒的同時又不禁升起一絲好奇,這個玩意兒怎麽膽子就這麽大?

其實,虞瑤也是有依仗的,其一她自覺有金手指,所以遲衡不能把她怎麽樣,其二則是她本就是原文作者,所以對遲衡這個人物還是有兩分了解的。

事實證明,遲衡确實沒把她怎麽樣,只不過是把她扔在昭雲殿,而他則消失了。

虞瑤原本想将人叫回來,後來想了想沒有他在自己也挺自在的,于是,來到遲衡一直坐着軟榻上,打了個哈欠,躺下準備睡覺。

她剛剛閉上眼睛又睜開了,抱着軟枕聞了聞,香的?

雖然很淡很淡,但還是能夠聞出來,好像是院中臘梅的香氣。

想不到啊,遲衡那種随時随地都炸毛的狗崽子居然還會用熏香。

虞瑤在胡思亂想中沉沉睡去。

遲衡這邊帶着淩岐和言韶在梅園的觀景臺上吹冷風,他身上緊着了一件單薄的緋紅長袍,北風呼嘯鼓動着衣物獵獵作響

他的雙手搭在欄杆上,懶懶地看着遠處:“你們覺得虞瑤是誰的人?”

淩岐還沒來得及反應,言韶已經嘴比腦子快的來了一句:“不是您的人嗎?”說完之後他就抽了自己一嘴巴。

遲衡回頭,極其平靜對着他勾了勾手。

言韶遲疑了片刻,還是湊了過去,随後便被遲衡揪着衣襟直接扔了出去,嘭得一聲,冰封的湖面龜裂開來。

伴随着冰裂聲傳來的還有遲衡的警告聲:“你若再敢胡說八道,本尊就把你的嘴用烙鐵封住!”

言韶甩着發暈的腦袋,龇牙咧嘴地從地上爬起,悶聲道:“是,屬下記住了,再也不會胡說八道了。”

聽着他從善如流的請罪,遲衡嫌棄地別開視線,對于這個不靠譜的下屬,遲衡已經有點兒麻木了。

“淩岐,你是怎麽想的?”

站在遲衡身後的淩岐斟酌片刻道:“屬下以為钰公子和遲長老都有嫌疑。”

這時,已經連滾帶爬回到觀景臺的言韶補充道:“遲長老仗着堂叔的身份對尊主不敬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其不臣之心早已人盡皆知,所以屬下以為遲長老的嫌疑更大些。”

遲衡輕輕敲着欄杆,思索着言韶的話,其實言韶說得他也知曉,只是他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尊主,您想想,當年老尊主在世時遲遲未有子嗣,而钰公子又遺傳了大爺先天體弱,所以最有可能繼承尊主之位的便是遲長老一脈,後來有了尊主您,到手的尊主之位就這麽飛了,遲長老自然是不甘心的。”說到此處,言韶微微一頓才繼續道,“而且您每月總有兩日不見人,北冥淵已經隐隐傳出一些風聲,雖然尚無人猜到緣由,但是有人猜測您可能和钰公子情況差不多。”

遲衡眉心一折,撚起欄杆上的積雪,看着它在指尖一點點消融。

“此事繼續追查。”遲衡呵笑一聲,“本尊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誰在背後搞鬼!”

淩岐和言韶齊齊應聲:“是!”

“那個,尊主。”言韶遲疑開口,“屬下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遲衡回頭看着他:“你想好了再講。”

言韶讪讪道:“…那屬下還是不說了吧。”

遲衡撚了撚指尖,眼神不善地看着他。

言韶立刻警醒,挺直腰板道:“屬下覺得那個虞瑤挺邪門的,屬下怕您…色令智昏。”

遲衡不屑地嗤笑一聲:“且不說本尊是不是這樣的人,你覺得以她的姿色,本尊會為她昏了頭?”

“是屬下多慮了!尊主如此英明怎麽可能做出那種蠢事!”言韶幹笑兩聲,眼珠子一轉,小聲道,“既然您不會,不如把送上門的解藥先用了?”

話剛說完,淩岐便不贊同道:“尊主三思,逐流绮羅,一株兩花,誘人上瘾,很難戒斷!”

言韶反駁:“很難戒斷也不代表不能吧?尊主又不是那等色令智昏之人。”

遲衡沉思許久,對着兩人擺擺手:“此事容後再議,先查清楚她背後之人。”

第 4 章

第 4 章

“遲衡,你說,是不是我讓你幹什麽你都得聽我的?”

“你又想耍什麽花招!”遲衡語氣不善。

虞瑤放肆地捏了捏他的臉,在他要殺人的眼神中笑得無比歡快,嘗試道:“遲衡,抱着我做蹲起!”

遲衡氣得臉都扭曲了,身體卻不得不聽從她的指令開始蹲起。

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個,最終結果便是身為大乘期強者的遲大尊主雙腿打顫、兩股戰戰,連路都走不利索了。

遲衡扶着殿內的柱子暗自發誓:殺了她,待事情弄清楚後必須殺了她!

但是,這一幕落在言韶眼裏,便成了遲大尊主男歡女愛的佐證。

能把一個大乘期的修士累成這樣,她自己還活蹦亂跳的,這不得不讓言韶對虞瑤刮目相看。

遲衡自然是不知道言韶那些奇思妙想,否則絕對會将他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不管怎麽說虞瑤确實是憑借着自己的“金手指”在遲衡手下僥幸存活,只是她卻不肯搬離昭雲殿。

倒不是說她非得耍流氓,而是她大約也猜到了自己定然是卷入了一場風波當中,而且一旦遠離遲衡就沒辦法控制他,如果遲衡使壞讓別人再把她架出去燒了,她連自救的機會都沒有。

遲衡氣得冒火卻拿她沒有辦法,只能強行按捺住心火,逼着自己當她不存在,照舊安排言韶和淩岐繼續調查。

就在虞瑤被抓後的下午,言韶将虞瑤手中那封帖子的主人查到了。

遲衡倚在軟榻上一邊捶着酸痛的腿一邊聽言韶彙報調查結果。

“遲拂珊?帖子居然是遲拂珊寫的。”

“是,屬下對比了字跡,确實與珊小姐的字跡相同,而且帖子上的字乃是用了雲墨,雲墨稀有,恰好珊小姐手裏有一塊。”

遲衡下意識瞥了下座的虞瑤一眼,意圖從她臉上看出點什麽。可惜了,她正在打哈欠,平時看起來還算小巧的嘴,打哈欠的時候卻連嗓子眼都能看能清,粗俗!

衆所周知,打哈欠是會傳染的,于是遲衡擡手抵在唇邊也跟着打了一個。

言韶的目光在遲衡和虞瑤身上徘徊,見兩人紛紛打起了哈欠,他也有點想跟着打一個,好在理智讓他将這股勁憋了回去。

不過他心裏卻在琢磨,這兩人到底是什麽時候混到一塊兒去的?!

遲衡從虞瑤那兒看不出個所以然,心中煩悶不已,對着言韶吩咐道:“你往觀風別苑走一趟,把這件事告訴遲廣雲,看他作何反應。再有,這幾日派人留意雲訣,若有異樣即刻來報。”

言韶應了一聲,退出殿門外。

虞瑤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絲毫沒有将他的話放在心上。

遲衡見她這樣越發看她不順眼,鳳目一斜,冷冷睨着她:“你主子都快暴露了,你還有心思睡覺?”

“…誰是我主子?”虞瑤迷茫地看着他。

遲衡噎了一下,氣呼呼擡手,将一旁的茶杯拂到了地上,當啷一聲,玄色的杯體四分五裂。

虞瑤被吓得一哆嗦,睡意瞬間消散,不悅地瞪着遲衡。

什麽臭脾氣!今天敢扔杯子,明天不得把她扔出去一把火燒了?!

“遲衡。”虞瑤滿臉嚴肅地喊了他一聲,遲衡立刻瞪她,眸中警告意味十足,虞瑤卻不慣他毛病,指着地上碎裂的茶杯道,“将碎瓷片撿起來!”

遲衡:“…你再說一遍!”

他的語氣有多強硬,抖着腿蹲下撿拾碎瓷片的動作就有多狼狽。

遲衡一邊不受控制的撿着,一邊發狠:“虞瑤,還沒有人敢這麽對本尊,本尊一定要殺了你!”

虞瑤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長嘆一聲:“我當初為什麽要造出一個你來給自己添堵!”

“虞瑤,你再敢胡說八道本尊就撕爛你的嘴!”

虞瑤:“……”心塞!

好在這時門外傳來淩岐的聲音。

“尊主,钰公子求見。”

遲衡聞言一愣,立刻閉緊嘴巴加速撿着瓷片,等到他發現自己能控制身體後,瓷片已經撿幹淨了。他倏然站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惡狠狠地瞪着虞瑤,拿着瓷片的手也高高擡起。

“你敢扔,我就讓你再撿一遍!”虞瑤威脅他。

遲衡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紫,牙根被他咬得咯咯作響,為了避免人前丢面子,他還是選擇忍氣吞聲,一甩袖子回身坐在軟榻上,将手中的瓷片重重扔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沖着外面發洩道:“讓他進來。”

虞瑤揉了揉眉心,心道,什麽臭脾氣,真是欠調教!

這時,殿門的方向傳來腳步聲,虞瑤轉頭看去。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明淨如晴日天空的淡藍色衣角,順着衣角向上是一道瘦削卻挺拔如松的身形,空蕩蕩的袍子罩在來人身上顯得有些寬大,外面還披着一件厚厚的白毛大氅,再往上是一張白到幾乎沒有血色的臉,眉如煙岚雲岫,眸如熏風解愠,好一個霞姿月韻的病弱公子。

“堂兄怎麽來了?”遲衡撩了一下眼皮,沖着虞瑤對面的座椅微微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坐。

虞瑤眉頭一挑,堂兄?她沒有在原文設定此人吧。

來人并沒有就坐,反而先拱手行禮道:“遲钰見過尊主。”聲音溫潤如春風拂過耳畔。

虞瑤頓時對這個仙氣飄飄、溫潤如玉的堂兄多了幾分好感。

遲衡倒是沒有什麽反應,似乎是對他堂兄的知禮而生疏早已見怪不怪:“近日天寒,不知有何事能累得堂兄往昭雲殿走上一遭?”

遲钰微微一笑,目光往虞瑤身上掃了一眼,道:“實不相瞞,遲钰此番來見尊主是為了虞瑤。”

誰?虞瑤?

虞瑤倏然瞪大眼睛,詫異地盯着他。

原主竟然和她同名同姓?!

遲衡眸色微寒,冷眼打量了一眼虞瑤的臉色,淡淡的“哦”了一聲,讓人聽不出喜怒。

遲钰微微颔首,解釋道:“尊主有所不知,虞瑤是陵川的表妹,往日時常出入鳳麟殿,這幾日卻突然失蹤。恰好尊主着人拿着虞瑤的畫像四處查探,陵川知道後,便求到了我跟前。”

“衛陵川,你的護衛?”遲衡手指輕敲着扶手,眸中幽深不見底。

“是。”

“淩岐和言韶拿着畫像找人已經是昨日的事情了,堂兄為何今日才來?”

遲钰輕咳兩聲才道:“近日天涼,舊疾複發,我一直處于昏睡當中,今日午時醒來才知曉此事。”

說到此處他稍稍一頓,用手抵住唇邊壓下咳嗽聲,這才繼續道:“陵川不知虞瑤是否行事偏頗得罪了尊主,一時也不敢和兩位護法言明虞瑤的身份,如今人正在殿外跪着,等候尊主發落。”

遲钰說完之後,遲衡久久沒有說話,只一下一下輕敲着扶着,發出噠噠聲。

虞瑤偷偷瞄了遲衡一眼,恰好被他抓了個正着,頃刻間跌入一雙幽暗如深淵寒潭的眸子,其中仿佛疊着層層雲嶂,讓人根本無法看透他的想法。

虞瑤努力克制着心底不知因何而起的緊張感,僵硬地轉動脖子移開視線,卻又對上了遲钰的眸子,溫和如春日燦陽,柔和而不濃烈,讓人很舒服。

嘶…都是一家子兄弟,怎麽兩個人就差這麽多呢?!

不知過了多久,遲钰的臉色越發難看了,額前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整個人看起來越發虛弱,仿佛随時都能暈倒。

虞瑤有些坐不住了,不滿地看向遲衡。

遲衡只當沒看見,淡淡道:“虞瑤确實沖撞了本尊,不過也不是什麽大事,等本尊罰過她後便放她回去。堂兄身體不好,就別操心太多。”

“言韶!”遲衡揚聲道。

言韶推門而入:“屬下在。”

遲衡吩咐:“天寒路滑,送堂兄回去。”

“是!”言韶拱手應下,而後直起腰對着遲钰做出一個請的手勢,“钰公子小心腳下。”

遲钰微微蹙眉,擔憂地看了虞瑤一眼卻礙于遲衡已經發話不好多說什麽。

“既然尊主已有決定,我也不好多說什麽,只是虞瑤心性不壞,願尊主能從輕處置。”

他拖着病體還不忘替人求情,縱使是為了原主,但是依舊讓虞瑤心中有些感動,這份感動在她轉眼看到沉着臉的遲衡時瞬間消失無蹤。

呵,這狗崽子真是破壞心情!

遲衡也發現了她的眼神,頓時臉色更差了,對着遲钰擺擺手:“堂兄看顧好自己便好,此事就不勞堂兄費神了。”

遲钰無法,沖着他拱手行了一禮後,轉身往外走去,經過虞瑤跟前時,腳下微微一頓對着虞瑤微微一笑。

虞瑤愣了一下,只覺得心頭的躁意被撫平了不少,正想回應一下,卻見他已然離開。

虞瑤盯着他的背影,砸吧砸吧嘴,又開始回味他方才的笑容。

嗯,當真是讓人如沐春風。

結果一轉頭便對上遲衡不善的目光,虞瑤牽起的唇角往下一壓,別過臉去。

遲衡卻怒了:“你這是什麽表情!”

“沒什麽。”

“放肆!”遲衡擡手一掌劈向虞瑤。

虞瑤反應極快:“遲衡,救我!”

遲大尊主身不由己地閃身上前,在掌風落下前将虞瑤抱着轉向一邊,而虞瑤原先坐着的那張椅子就沒那麽幸運了,“咔嚓”一聲,化為了渣渣。

劫後餘生的虞瑤輕撫着胸口長長舒了一口氣,旋即擡眸狠狠瞪向遲衡。

心中萬分憋屈的遲衡,鳳目一眯,表情比她更兇狠:“你若再瞪,本尊就将你的眼珠子挖出來當魚泡踩!”

虞瑤哼笑一聲,一把将他推開,指着他道:“遲衡,趴下!”

遲衡惡狠狠地瞪着她,身體卻不受控地趴在了地上。

虞瑤笑得樂不可支:“遲衡,俯卧撐。”

遲大尊主便開始吭哧吭哧做起了俯卧撐,虞瑤在一旁光數着還嫌不夠,轉身一屁股坐在他背上,險些将遲衡壓趴下。

“虞瑤,本尊一定會把你剝皮抽筋剁碎了喂狗!”

“啧啧…遲大尊主還是先管好自己吧,萬一我一個不高興,嘴瓢了,讓你自絕筋脈,你哭都來不及!”

遲衡噎了一下,仔細想了想,他覺得依照虞瑤那惡劣不堪的性子也不是幹不出來,頓時怒火滔天卻不敢發作。

虞瑤見他乖乖閉嘴了便裝模作樣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做男人要麽乖一點,要麽像你哥那樣騷…撩一點,否則是不招女人疼的。”

遲衡滿腔怒火只得暫且壓抑,等他查清楚她為何能控制自己還有她背後之人是誰後,一定把她的腦袋擰下來當燈罩!

第 3 章

第 3 章

躲了一日一夜的虞瑤帶着被退回來的請帖被人抓了回去,連帶着雲訣也被一塊兒請去了昭雲殿。

她眉眼低垂,剛一踏入昭雲殿便感覺到一道狠戾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用看也能猜到目光的主人是誰。

幾人行過禮後,便聽言韶語氣歡快道:“尊主,人抓回來了。”

他光說不要緊,還把虞瑤臉上的面紗扯掉,嘲笑道:“您不知道,她居然還想着用面紗擋住臉,借此迷惑衆人。”

虞瑤憤怒地瞪他,其實這事賴不着她,畢竟穿越前無論小說還是電視劇都習慣了這個套路,她以前寫小說地時候也跟着用過,哪曾想在實踐中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果然,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标準,可恨她明白得太晚。

遲衡的視線在她身上駐留了片刻便轉向雲訣:“雲訣,你又是怎麽回事?”

雲訣不急不躁道:“回禀尊主,屬下經過梅園時,這位姑娘突然出現攔住了屬下,還、還給屬下遞了一張帖子。”

遲衡神色未變:“帖子呢?”

雲訣看向虞瑤,虞瑤緊張地捏緊袖口,企圖蒙混過關。

一旁的言韶立刻上前一步,掌心向上一攤:“姑娘,交出來吧。”

“…這帖子不是我寫的,涉及他人隐私,怕是不太方便展示于人前。”虞瑤巴巴看着遲衡,試圖以理服人。

言韶不可思議地瞪着她,就差在臉上直接寫上你完了三個大字。

斜倚在軟榻上的遲衡冷嗤一聲,唇角微勾,鳳目裏卻沒有半分笑意:“本尊也不是不通情達理之人,既然你不想交,本尊可以網開一面。”

聽到此處,虞瑤忍不住面露狐疑之色,這麽好說話?

“本尊可以先殺了你,再取來帖子一觀,也算是成全了你。”

“…不、不用了,其實,隐私不隐私的也沒那麽重要。”

識時務者為俊傑,虞瑤立刻從袖中掏出帖子遞給言韶,言韶正要拿,虞瑤極快地躲了一下。

“我得事先聲明一下,這帖子不是我寫的。”說完之後,她便将那封流氓帖交到了言韶手上。

言韶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恭恭敬敬将帖子呈給了遲衡。

遲衡冰冷的視線從虞瑤身上滑到雲訣身上,而後打開帖子,低頭掃了一眼。

嗯?

他的眉頭緊緊擰起,好像不認識字似地看了好幾遍,随後也如虞瑤初見內容時一樣,将帖子裏裏外外、上上下下,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

他這副模樣引起了言韶的好奇心,言韶抻着脖子,眼睛不停往帖子上瞟。

遲衡不悅地睨了言韶一眼,言韶立刻規規矩矩站好,遲衡冷着臉将帖子啪得一聲重重合上,直接丢給了他。

言韶接過打開看了一眼,然後傻眼了,片刻後指着虞瑤不可置信道:“這、你約雲護法…”

“不是我!”

“不是你是誰?”

“是、是…”虞瑤猶豫了,好歹遲拂珊也幫了自己,就這麽把她供出來豈不太不仗義了?

“我勸你最好實話實話,不然可是要吃苦頭的。”言韶做出一副好言相勸的模樣。

虞瑤左右搖擺之時,遲衡耐心告罄,伸手隔空掐住她的脖子,渾身上下散發着危險的氣息。

“本尊沒那個耐心陪你扯東扯西,你不說,本尊殺了你之後也能查到!”

虞瑤喉嚨剛好些又被掐上了,她氣得想罵人,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我說!你讓他們都出去,我只告訴你。”她費力說道。

遲衡嗤笑一聲,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你在和本尊談條件?”

“不是談條件,而是有些事尊主可能也不想讓其他人知道。”

當她說完之後,遲衡沉默了,虞瑤知道自己賭對了,畢竟按照遲衡的性子如果真想殺人壓根就不會廢話,當然了,也不是說他不會殺她,只是,估計留着她還有別的用處吧。

片刻後,遲衡對着三個手下擺擺手,三人沒有絲毫遲疑便行禮退出殿外,走在最後的言韶還十分貼心地将殿門關上。

大殿中只剩遲衡和虞瑤了,遲衡好似沒骨頭似的半躺在軟榻上,慵懶地眯了眯眸子,好一副妖孽禍世的做派!

“說吧。”

“你先放開我。”

“得寸進尺?”

“咳咳,不是,咳…是我快喘不過氣來了。”

遲衡嫌棄地掃了她一眼,到底是高擡貴手給了她一個喘息的機會,嘴巴也不忘嘲諷:“廢物!”

虞瑤不顧形象地坐在地上,大喘特喘,盡情地呼吸着新鮮空氣,過了一會兒總算恢複了過來。

“你方才問帖子是誰寫的,這個我不能說,相信你拿着帖子比照字跡應該也能查出來。”她說完之後發現遲衡的臉色不對,立刻補充道,“但是我可以和你說說別的。”

遲衡一挑眉:“別的?”

虞瑤想了想,挑了個他可能更容易接受的說法:“我叫虞瑤,和你嫂子的情況差不多。”

“誰?”遲衡倏然坐起身,眼裏殺意湧動。

三境之首滄瀾境尊主應鈞和北冥淵尊主遲衡乃同胞兄弟,這事兒除了兩人的心腹還有原文女主姜憶羅之外無人知曉。

虞瑤勉強定了定心神,道:“我知道你和應鈞尊主之間的關系,也知道你嫂子的身份。”

遲衡緊緊盯着她,半晌後眸中殺意褪去,但眼底仍舊幽深一片,讓人根本看不清他在想什麽。

“其實,這個世界是一本小說,作者就是我,所以我…”

她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遲衡便笑了起來。

“我說得都是真的,要不然我怎麽會知道你身中逐流花毒,還知道你和應鈞之間的關系!”虞瑤努力自證。

遲衡用舌尖頂了頂臉頰,突然問道:“那你說說是誰給了你绮羅花粉?”

“…什麽绮羅花粉?”虞瑤有點懵,書裏又冒出了新的知識點卻沒有告訴她這個作者?

遲衡危險地眯了眯眸子,身形一閃,直接出現在她面前,不待她反應已經緊緊掐住了她的脖子,周身殺氣傾瀉而出。

“還沒有人敢如此戲耍本尊,你是第一個!”

強烈的窒息感讓虞瑤下意識掙紮,她感覺自己好像一條被人扔在沙漠裏的魚,努力張大嘴巴卻無濟于事。

大腦馄鈍間,她無意識地喊了一聲:“放、遲衡…放…開。”

奇跡再次出現,遲衡真的放手了。

虞瑤邊捂着脖子咳嗽,邊打量着遲衡的反應,見他也是一臉懵,她的心中有了一個奇妙又大膽的猜測。

“後退。”她指着遲衡道。

遲衡冷眼看着她,好似在看一個不知死活的傻子。

虞瑤抿了抿唇,再次嘗試:“遲衡,後退。”

随後,便在他詫異的目光中,他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後退,直到被椅子腿絆了一下,險些摔倒。

“你對本尊使了什麽妖術!”遲衡惱怒交加,活像只炸了毛的大狗,起身便朝着她沖過來。

虞瑤吓得小臉煞白,嘴皮子倒是很溜:“遲衡,站住。”

遲衡腳下一頓,上身前傾,直接朝着虞瑤撲來。

意外來得太突然,兩人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便交疊着摔在了地上。

虞瑤作為墊底的那個,摔得七葷八素不說,還被一個成年男人砸了一下,別看遲衡看起來挺瘦但是整個人壓在身上還是讓她感覺五髒六腑都移位了。

她淚眼汪汪地擡眸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絕美皮囊哪怕是做出再兇狠的表情依舊很誘人。

見她先是盯自己一個勁的看,後來又将視線鎖定在自己的嘴上,遲衡眼睛倏然瞪大,咻得起身,倒退兩步,警惕地看着她。

“本尊再問你最後一遍,你對本尊用了什麽妖術!”

“我也不知道。”虞瑤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道:“我猜測,有可能是上天給開創者的一個金手指吧。”

遲衡冷眼看了她一會兒,直到她笑得臉都有些僵了,他突然輕笑了一聲,笑得她莫名其妙中又夾雜着點膽戰心驚。

“甚好。”遲衡的語氣極度溫柔,下一刻卻笑臉一收,揚聲道,“來人!”

淩岐和言韶應聲推門而入,齊聲道:“請尊主吩咐。”

“把這個妖孽拖到院中。”遲衡指着虞瑤,一字一頓,“架、上、火、燒、了!”

淩岐和言韶對視一眼,言韶遲疑道:“尊主,還得靠她…”

遲衡眼皮都沒擡一下:“燒了!”

“是。”言韶對着淩岐聳聳肩,兩人立刻朝着虞瑤伸手。

呆愣在原地的虞瑤終于反應過來了,遲衡這狗崽子是将自己當成妖怪燒死啊!

“放肆!”虞瑤瞪了言韶和淩岐一人一眼,睜着眼開始胡說八道,“我們兩人之間事情你們跟着瞎摻和什麽!”

“什麽?”言韶表情有些一言難盡,指了指虞瑤,又指了指尚處于震驚當中的遲衡,“你、你們…”

“胡說八道!”遲衡氣得臉色鐵青,惡狠狠地瞪着言韶和淩岐,“你們兩個還在磨蹭什麽!”

虞瑤連忙後退兩步,對着遲衡揚聲道:“遲衡,抱我!”

遲衡表情一僵,身體不受控制來到虞瑤面前,在兩個手下的見證下,彎腰将人抱了起來。

虞瑤滿意地靠在他挺闊的胸前,還伸手在他結實的胸口上戳了戳,夾着聲音埋怨道:“你呀,高興的時候叫人家小妖精,不高興的時候叫人家妖孽!早就和你說過了,咱倆的事關起門來解決就行了,你卻偏讓外人跟着看笑話。”

虞瑤說完之後,還将臉埋在遲衡胸口,一副嬌羞不已的模樣,而遲衡則渾身僵硬,表情猙獰,怎麽看都有點像是瀕臨崩潰的樣子,可怪就怪在,他都那麽不樂意了還是把人親昵地抱在懷裏。

淩岐和言韶也不知道是被眼前的場面還是被她的話刺激一哆嗦,忍不住想,尊主連自打嘴巴的事情都做得出來,難道真是他們不能理解的男歡女愛?

遲衡被這倆人看得心火更盛,恨不能将窩在自己懷裏偷笑的罪魁禍首挫骨揚灰。

虞瑤擔心聲控效果消失,頂着遲衡要殺人的目光,嗲裏嗲氣道:“遲衡,好好抱着我,別把我摔了。”

在淩岐和言韶兩人複雜的目光中,遲衡咬牙切齒地将虞瑤往上颠了颠,抱得更标準了。

虞瑤咯咯笑着,橫了淩岐和言韶一眼,沒好氣道:“怎麽一點兒眼力勁都沒有,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可不方便讓你們兩個旁觀!”

遲衡咆哮:“虞瑤!”

“在呢,在呢,知道你害羞,我不說了還不行嘛。”虞瑤一副拿他沒辦法的模樣,悄悄給了言韶一個眼色示意他帶着淩岐出去。

言韶此刻三觀震碎,确實需要緩一緩,于是主動對着兩人拱了拱手,揪着不想走的淩岐就出了門,順便還将門再度關上。

危機暫時解除,虞瑤安舒一口氣。

眸光一轉,對着遲衡龇着一口小白牙樂眯了眼。

第 2 章

第 2 章

虞瑤先是一愣,而後猛得擡頭,入目的是兩張臉,一張嬌俏可人滿帶疑惑,另一張清秀溫和暗含打量。

她默了默,一時間不知該從何說起,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我好像見過你。”嬌俏可人的女子擰眉思索了片刻,求助地看了眼另一個。

另一個搖搖頭,小聲道:“碧玺也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她,但是想不起來。”

虞瑤咬咬唇,心中有些疑惑,自己這張臉難道沒有辨識度?

嬌俏可人的女子再度發話:“你是誰的人啊?怎麽會出現在觀風別苑?”

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你最好老實回話,要不然我就将你交給父親,他可不像我這麽好說話,到時候有你好受的!”

虞瑤從雪地裏慢慢爬起來,嘴一扁,眼裏瞬間蓄滿了淚。

“欸?哎,你別哭啊,我就是問問而已。”嬌俏小可愛瞪着一雙大眼無措地擺手,眼神求救似的看向自稱碧玺的小丫頭。

“我、我只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虞瑤捂着臉聲音嘶啞道。

小可愛:“這、這麽難以啓齒嗎?”

虞瑤點頭:“說來話長。”

小可愛也發現了她嗓子不太好,十分貼心道:“要不然你就長話短說?”

“…便是我說了,像你這樣的大小姐也是不能理解的。”虞瑤說這話的時候大腦飛速運轉,開始胡扯,“我遇上了一個性格暴戾的男人,他、他…”

小可愛立刻接話:“他打你了是嗎?”

虞瑤一邊哭得慘兮兮一邊點頭,還不忘将脖子處的掐痕露出來給她看。

小可愛倒抽一口冷氣,下一刻忍不住怒道:“你告訴他是誰,我幫你報仇!”

虞瑤哭聲一頓,連連搖頭,借着擦淚的動作掩住臉上的尴尬。

“你別怕,我是咱們尊主的堂姐遲拂珊,不管是誰都得給我幾分面子。”她的語氣中帶着幾分傲然,顯然是對自己的身份頗有底氣。

虞瑤這回是真忘了哭,如果沒記錯的話,北冥淵尊主遲衡今年一百二三十歲了,眼前這人既然是他堂姐,歲數肯定更大,她實在難以想象眼前這個小可愛居然那麽大歲數了。

遲拂珊見她呆呆地看着自己,臉上的表情立刻端起,顯得傲氣十足。

虞瑤回過神,依舊搖頭:“罷了,這事就不勞煩遲小姐了。”

遲拂珊有些瞧不起她這副窩囊樣,不過,到底是別人的事情,自己也不好插手過多,思忖片刻,才擺擺手,不在意道:“随你吧。”

倒是一旁的碧玺眸中的打量之色始終未減,見狀道:“你還沒說你到底是誰?”

虞瑤心頭一跳,緊張得手心冒汗,正準備再胡扯一通,突然看見一名身材高大、體型微胖的男子大步走來,圓乎乎的臉上挂着怒氣。

“遲拂珊,你又想偷偷跑去見雲訣是吧?”

“我沒有。”遲拂珊心虛道。

碧玺在一旁戰戰兢兢地行了一禮,嘴裏喊了聲公子,多餘的話卻是沒有了。

來人連個眼神都沒有分給碧玺和虞瑤,對着遲拂珊怒道:“沒有個屁,大雪天你跑到後院來不是為了見雲訣難道是為了賞雪?遲拂珊,我警告你,你如果再這樣,我就告訴母親将後院也設下禁制!”

遲拂珊張了張嘴,又憋屈地閉上。

虞瑤瞥了一眼這主仆二人的反應,心中多少有數了,心下計較了一番,學着碧玺的模樣行了一禮道:“公子誤會了,小姐來此是為了找我。”

來人斜了她一眼,語氣很橫:“你誰啊?”

虞瑤給了正疑惑地看着自己的主仆二人一個安撫的眼神,忍下喉間的不适回答:“小姐心善,前幾日見我受傷,将我帶回來,我今早在院中迷路,小姐久不見我,擔心我出事特意來尋我。”

來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見她确實慘兮兮的,臉上閃過一抹沉思。

虞瑤悄悄給了遲拂珊一個眼色,她立刻會意,腦袋點得猶如小雞啄米:“哥,事情就是她說得那樣。”

來人擰眉,冷哼一聲,沒好氣道:“既然不是找雲訣就罷了,以後別把什麽阿貓阿狗都往家裏帶!”

被人比作阿貓阿狗的虞瑤低着頭暗暗翻了個白眼。

遲拂珊向虞瑤投來一個感激的眼神,語氣輕快地應了一聲。

來人又哼了一聲,循着來時的方向匆匆走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後,遲拂珊立刻歡喜地牽起她的手,欽佩道:“沒想到你胡說八道的本事連我哥都能糊弄過去,真是太厲害了!”

虞瑤噎了一下,這話怎麽聽也不像是誇獎,可惜形勢比人強,她也不好解釋什麽,只能幹笑了兩聲。

“嘶?你先前說得那些話不會也是胡說八道糊弄我吧?”遲拂珊突然反應過來,懷疑地看着她。

虞瑤仰頭将脖頸露出來,指給她看,半真半假道:“如果真是胡說八道,誰會把自己掐成這樣?”

“哦,也是。”遲拂珊點點頭,又道,“剛才謝謝你幫我糊弄我哥,不過你既然不用我幫忙,就趁現在趕緊走吧,省得別人發現了你,還得繼續胡說八道。”說着她徑直越過虞瑤往牆角處走去。

虞瑤眨眨眼,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遲拂珊停下腳步,不悅地看着她,擡手将她的手甩開。

碧玺不滿道:“放肆,你怎麽能随便碰小姐!”

虞瑤絲毫不在乎這兩人的态度,反而揚起一抹溫和的笑容:“遲小姐是不是準備去找雲訣護法。”

被人接二連三阻攔遲拂珊有些生氣,骨子裏的驕縱便露了出來:“關你什麽事?”

這要是換以前虞瑤早就不幹了,不過如今身如浮萍,小命為重,她意味深長地看了遲拂珊一眼,搖頭嘆氣道:“你這樣不行。”

“嗯?”遲拂珊看了碧玺一眼,轉過身和她面對面站着,“什麽意思?”

“追男人不能靠貼。”虞瑤将臉側的碎發別到耳後,一副經驗十足的派頭

遲拂珊眨眨眼,思索片刻,道:“那靠什麽?”

“你首先要搞清楚男人的本性是什麽。”

“是什麽?”

虞瑤捂着喉嚨咳了兩聲,遲拂珊十分上道地請她回屋一敘,碧玺想阻攔卻被遲拂珊一把推到了一邊兒。

初步目的達成,虞瑤心情不錯,腦子卻在加速運轉。說起來她對這方面的研究也是止步于理論階段,具體實踐經驗還是有些匮乏的。

好在穿書前為了寫小說,她看了不少戀愛寶典,所以應該能糊弄過去。

跟着遲拂珊進了屋子,遲拂珊立刻吩咐碧玺倒水,碧玺雖不情願卻也不敢違背她的命令,只好委委屈屈倒了杯水,重重地擱在虞瑤面前的桌子上。

虞瑤的喉嚨早就疼到猶如刀子在剌,根本就顧不上計較碧玺的态度,捧過杯子咕咚咕咚直接幹了。

喝完後,她有些意猶未盡,看了眼遲拂珊故作鎮定的神色,想了想,再度慢悠悠喝了一杯,果然遲拂珊有些按捺不住了。

虞瑤放下杯子,莞爾一笑:“遲小姐為何能耐着性子等我喝完第一杯水,卻耐不住性子等第二杯?”

“啊?”遲拂珊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因為我吊足了你的胃口卻不肯滿足。”虞瑤輕咳了一聲,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表情,“這就和拿捏男人一樣。”

遲拂珊擰眉思索,虞瑤也不打擾她反而倒了杯水推給他。

遲拂珊擺擺手,示意自己不喝,虞瑤又笑了。

“你看,我方才喝了兩杯,你為什麽不喝?”

“因為我不渴呀!”

“這就對啦,這就和拿捏男人一樣,他不渴你給他水是沒用的,你得讓他渴!”

遲拂珊咬咬唇,擡頭問碧玺:“你懂了嗎?”

碧玺:“…我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但是感覺還挺有道理。”

遲拂珊捧着臉“嗯”了一聲:“我也是這種感覺。”

說完之後,主仆二人齊齊陷入沉思,虞瑤暗暗松了一口氣,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溫水順着喉管留下,鈍痛的喉嚨得到一絲緩解,她惡狠狠地想着,等她穿回去後必須要報仇,至少給遲衡那個狗東西安排個追妻火葬場才能消她心頭之恨!

這時,遲拂珊擡眸看向她,問道:“那你說說我該怎麽做,從哪兒開始?”

虞瑤回過神,眨眨眼,思索片刻問:“你和他到哪一步了?”知道進展才好對症下藥。

遲拂珊卻突然扭捏了起來,含羞帶怯地看了她一眼,小聲道:“我只敢悄悄看他,連話都沒怎麽說過。”

虞瑤:“……”

和着這位大小姐只敢在家裏橫,出了門連搭話都不敢啊!

虞瑤正想給她出主意,突然聽見外頭傳來一陣喧嘩,隐約能聽見有人在問什麽有沒有看到這個人之類的話。

她瞬間警醒,求助地看向遲拂珊。

遲拂珊顯然也聽到了,不滿地往門外看了一眼,嘟囔道:“吵什麽吵!煩死了!”

随後對着碧玺吩咐道:“你去,讓他們小點聲。”

碧玺應聲出門。

過了一會兒,碧玺回來了,驚覺地掃了她一眼,第六感告訴虞瑤這些人是沖着她來的,她頓時有些坐立難安。

“小姐,是淩岐護法在找人。”說到此處碧玺稍稍一頓,又看了虞瑤一眼,語氣微寒道,“畫像上的人和她很像。”

遲拂珊立刻看向虞瑤,表情漸漸嚴肅起來。

虞瑤背上冷汗直冒,隴在袖中的手緊緊攥着,迎着兩人不善的目光,唇邊漾開一抹淺笑。

“他們确實在找我。”虞瑤直接承認了,在看到兩人臉色突變的瞬間,話音一轉,道,“不過,這就是我方才和你說的拿捏男人之法。”

情況急轉直下,遲拂珊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啊?”

“遲衡呀,被慣壞了,所以我就想着…讓他乖一點。”說着,虞瑤捂着臉,一副人家的秘密都被你們發現了的羞臊模樣。

主仆二人眨眼再眨眼,忍不住紛紛打了一個哆嗦。

遲拂珊欲言又止:“你的意思…”

“嗯,就是你想的那樣。”

遲拂珊嘴巴張張合合了好一會兒,表情無比複雜:“看不出來,你還挺有本事。”

“嗯?”質疑誰呢?

“你別誤會,我只是沒想到你其貌不揚,竟能讓尊主為你如此興師動衆。”遲拂珊頗為感慨嘆了口氣,“雲訣怎麽就不能正眼看看我?”

其貌不揚???

遲拂珊說了一大通,虞瑤只關注到了這一句,她連忙轉着腦袋在屋裏找鏡子。

她必須親眼看看這張臉到底是如何其貌不揚!

結果,找了一頓也沒找着,虞瑤有些喪氣的時候突然看見了面前的水杯,連忙往裏倒滿水,然後就着水面仔細看了看自己的臉。

雖然有些模糊,但是她還是對自己如今的長相有了一定的認知,不醜,一點兒也不醜,但如果一定要描述大約就是清湯寡水小白花一枚。

遲拂珊見她對着水杯發呆,可能也覺察出她的話說得不太妥當,連忙轉移話題:“那你脖子上的掐痕也是尊主弄的?”

虞瑤無精打采地“嗯”了一聲。

“你不是說…”

哦,性格暴戾好像确實是尊主沒錯了。

可是…遲拂珊總覺得哪兒不對。

虞瑤回過神,連忙打起精神,對着遲拂珊招了招手,遲拂珊立刻附耳過來,虞瑤在她耳邊嘀嘀咕咕了兩句,她的眼睛瞬間睜大。

“他、他在床笫間還有這種癖好?”

“嗯!”虞瑤仰了仰脖子努力展示着脖子上的掐痕,還不忘再潑上一盆污水,“他向來只顧自己盡興,一點兒都不考慮我。”

“實在是太過分了!”遲拂珊譴責道。

遲衡全然不知自己是如何被人編排的,此刻,他正泡在冷泉中邊壓制花毒邊聽淩岐的禀報。

“尊主請恕罪,屬下帶人翻遍了北冥淵,未能抓到畫像上的人。”

遲衡張開雙臂靠在浴池邊,閉着眼睛,手指輕叩着岸上的玉磚,發出清脆的聲響。淩岐和言韶是他的左膀右臂,自小伴他一起長大,所以他不會懷疑兩人的忠誠,但是他的心頭确實疑雲徘徊。

人能藏哪兒去?幕後指使又是誰?

逐流绮羅為情毒,長于不歸谷,極為罕見。一株之上,花開兩朵,粉色為逐流,紅色為绮羅,绮羅花在旁人聞起來沒什麽味道,卻對身中逐流花毒之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身種逐流花毒這事沒幾個人知道,此人不僅知道,甚至能尋到绮羅花讓人服下,然後繞開一衆守衛,讓人進入冷泉。

遲衡冷笑一聲,真是好本事。

言韶見他久久不語,忍不住瞄了畫像一眼,道:“尊主,您說其中會不會另有謀算?”

紅紗那頭傳來一聲輕哼,讓他繼續往下說。

言韶立刻會意道:“此番好歹也算是美人計,幕後指使卻挑了個長相如此…寡淡的女子,甚至遠不如您貌美,有沒有可能是為了羞辱您?”

遲衡黑着臉沉默了片刻,一揮手将池邊放着的托盤連帶着盤子碗一塊擲向言韶。

言韶上竄下跳躲閃着,口中叽叽喳喳求饒。

遲衡被他吵得腦殼疼,揚聲道:“滾出去!”

“您別動怒,屬下這就滾,馬上滾。”言韶不單自己滾,還不忘拽上幹杵在那兒活像個雕塑的淩岐。

“等一下。”遲衡叫住兩人。

兩人同時駐足,規規矩矩站好。

“繼續查,務必抓到人!”

“是!”

此時,虞瑤正慶幸于靠着遲拂珊躲過了遲衡的搜查,為了投桃報李,她決定盡全力幫助遲拂珊拿下那個雲訣護法!

按照虞瑤的想法,應該先接觸,以探讨術法為由,無孔不入建立感情基礎,然後給他送點小禮物,再冷他一段時間…然而遲拂珊的臉皮實在有點薄,她不好意思去找雲訣,便寫了封請帖讓虞瑤幫忙送去。

這要放以往,虞瑤絕對不會拒絕,不過眼下她有自己的擔心,萬一遲衡不肯罷休,那她豈不是危險了?!

原本就是為了小命才幫忙,實在沒必要為了幫忙搭上小命!

虞瑤想通之後正要開口拒絕,遲拂珊便拉着她的手威脅:“我可是冒着惹怒尊主的危險幫你的,你如果不幫我,我就把你送到尊主那兒,讓他繼續把你捆床…唔?”

“我去,我去!”虞瑤一臉嚴肅地捂着她的嘴,鄭重點頭。

遲拂珊一聽也不計較她動手捂嘴這事了,立刻高興地笑眯了眼。

虞瑤看了看手中的請帖無奈地嘆了口氣。

翌日上午,虞瑤臉上帶着面紗,揣着請帖跟着遲拂珊來到梅園,兩人躲在假山後探頭探腦等了一會兒。

“你确定雲訣護法會經過這兒?”虞瑤問。

遲拂珊認真道:“自然确定,我以前就經常躲在此處偷偷看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虞瑤竟然從她這番話中聽出了幾分得意?!

走神間,遲拂珊突然拍了拍她:“哎哎哎,快看,雲訣護法來了。”

虞瑤連忙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來人頭戴玉冠,身着淺淡藍袍,容貌俊秀,身上充斥着一股書生之氣。

說實話,與她想象中的樣子堪稱天壤之別,也不知道遲拂珊是怎麽被他迷成這樣的。

“你快去!”遲拂珊見她遲遲不到,忍不住催促。

虞瑤摸了摸臉上的面紗确認牢固,這才拿着請帖快步走出去攔住了雲訣。

“雲訣護法,我有話與你說。”縱使隔着面紗,她還是眉眼一彎奉上了一個燦爛的笑臉。

雲訣愣了一下,盯着她仔仔細細看了看,道:“不知姑娘是…”

“我是來給護法送帖子的。”她掏出請帖遞到他面前,“護法看看?”

雲訣垂眸看了眼請帖,遲疑了片刻伸手接過,翻開看了兩眼,而後耳根子一紅,将請帖遞了回來,婉拒道:“姑娘,這不合适。”

這有什麽可不合适的?虞瑤不解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請帖,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她遲疑着接過請帖翻開看了一眼,直接傻眼了。

【落日黃昏梅園深處,邀君共赴魚水之歡。】

這是遲拂珊那個連搭話都不敢的小可愛寫的?她翻來覆去的再三确認,行,就這兩句話!

可是,這跟耍流氓有什麽區別?!最要緊的是沒有落款,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她送的呢!

迎着雲訣防備的眼神,哪怕蒙着面紗,虞瑤還是感覺臉上火辣辣的。

“你、你聽我說,這不是我寫的,這是…”她回頭準備将遲拂珊供出來,先前藏匿的假山後哪兒還有人!

“呦,這是幹什麽呢?”一道聲音橫插進來,語氣暗含打趣。

虞瑤轉身看去,一行十幾人正站在不遠處盯着他們看,為首的兩人,一個穿了身騷氣的粉紅廣袖長袍,沖他們擠眉弄眼,一個穿了身沉穩的玄色箭袖勁裝,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

虞瑤腦海裏莫名出現大大的兩個字,完了。

她咻得背過身,對着雲訣點點頭,道:“既然護法覺得不妥,那我就先回去了。”

說着,她便要走。

“站住!”背後突然有人出聲。

虞瑤下意識停下,卻不敢回頭。

雲訣看了她一眼,笑着與兩人打招呼:“淩護法,言護法,兩位出現在此可是尊主有什麽吩咐?”

聽到這兩個稱呼,虞瑤立刻便知道這兩人是誰了,遲衡那狗崽子的心腹淩岐和言韶!

慘了,天要絕她之路!

言韶笑着與雲訣寒暄道:“這不是前兩日有個不長眼的沖撞了咱們尊主嘛,尊主正讓我們捉拿此人。”

雲訣點點頭:“淩護法和言護法真是辛苦了。”

言韶輕笑一聲,腳下踱步,在雪地裏發出咯吱的聲音。

或許是做賊心虛,虞瑤聽着越來越近的聲響,背後汗毛倒豎,心中開始盤算着自己如果現在拔腿就跑甩開他們的概率大不大。

結果毋庸置疑,人家會飛,她只靠腿是不可能成功的,所以只能智取!

思索間,聽見言韶再度開口:“大家都是老熟人了,雲護法不介紹介紹這位?”

雲訣沉默片刻,搖搖頭:“我也不認識她。”

言韶“哦”了一聲,目光落在她身上多了幾分審視。

虞瑤心道不妙,咬咬牙,低着頭,轉身對他行了一禮,正欲“智取”,便聽言韶嗤笑一聲。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虞瑤:“……”說好蒙住臉就認不出來的?!

第 1 章

第 1 章

虞瑤在睡夢中被劇痛驚醒,她感覺自己的脖子好像斷了一樣。

閉着眼擡手摸了摸,嗯,脖子和頭還是連在一起的。

放心了。

可是…身下怎麽又冷又硬?

她吃力地睜開眼,眼前一片血紅,視線十分模糊。

她眨了眨眼,伸手将臉上蒙着的東西扒拉開,這才看清眼前的場景。

古色古香的房間內,雕梁畫棟,挂滿紅紗,剛剛堆在她臉上的也是這個,而薄紗後隐約能看見一個大大的水池,水汽彌漫間坐着一個男人。

盡管隔着紗看不真切,但是她的心中卻充斥着一種奇妙的篤定,這個男人定然長得不錯。

為了一探究竟,她□□地扶着脖子坐起身,酸痛的脖子發出咔的一聲輕響,類似于錯位的骨節歸位的聲音。

她感覺脖子沒那麽疼了,但是這一聲輕響似乎驚擾了裏面的那人。

縱使隔着紅紗,他的視線依舊淩厲無比,好像單用眼神就能将她的脖子重新擰斷一般。

虞瑤心中一緊,咽了咽口水,但是為了“美色”依舊顫巍巍伸手撩開薄紗。

眼前的景象卻讓她忍不住再次咽了咽口水,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是純粹的垂涎。

男人膚色冷白,五官俊美,尤其是那眼波流轉的瑞鳳眼,當真是顧盼生輝,只是隐約透着幾分嗜血的妖冶,看起來一副不好惹的模樣。

虞瑤被他的眼神刺得一縮,旋即卻被他胸前大好的風光吸引了目光,晶瑩的水珠順着結實的肌肉輪廓下滑,隐入藏在水汽中的腰腹,讓人恨不能将腦袋伸入水汽中一探究竟。

她伸手在自己腿上擰了一把,嘶,疼。

好真實,夢裏居然也會有痛感。

虞瑤開心地咧了咧嘴角,送到夢裏的美男不要白不要。

“嗨,帥哥你好,我…啊!”

打了一半的招呼被直刺而來的長劍打斷,虞瑤匆忙躲開,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氣還沒喘勻,長劍折身又刺了回來。

虞瑤慌亂逃竄,心中有些後悔,最近寫奇幻小說寫多了,連夢裏的劍都會飛了。

走神間,她沒注意腳下,踩在了堆疊的紅紗上,滋溜一滑,直接跌入了水池。

撲通一聲,漫天水花。

水池裏的男人擰緊眉頭,往後仰頭躲了一下,但是依舊不可避免被濺了滿臉,濕漉漉的發絲貼着他的側臉,水滴順着下颌骨滴落。

他閉了閉眼,精致的下颌線緊繃,顯然是怒極的模樣。

“嘶,好涼!”虞瑤掙紮着在及腰的池水中站穩,整個人凍得哆哆嗦嗦,總算覺察出了一絲不對,小聲嘀咕:“夢裏能感知冷暖?而且剛才在水中的窒息感也過于真實了些。”

她雙手環環抱着自己,突然感覺周身被一陣寒意籠罩,下意識朝着寒意來源看去。

那樣妖冶勾人一張臉,此刻寫滿了四個大字,殺氣騰騰。

虞瑤的心裏升起一個荒唐的猜測,與他遙遙對視片刻,小聲道:“請問,這裏是哪兒?”

男人濃密的長眉一挑,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起來格外瘆人。

“耍本尊?”低沉的聲音有些沙啞,有點像往日小說中描寫男主事後清晨的聲線。

盡管不合時宜,但是虞瑤耳朵還是微微一顫,心中止不住的嘆道,好聽,真好聽,是能讓人耳朵懷孕的程度!

不過…本尊?這個自稱近日倒是頻繁出現于她剛剛完結的小說《退婚後成了未婚夫的師娘》中,她隐隐有種不詳的預感。

“這到底是哪兒?你又是誰?”

因為急于求證一些事,所以她的聲音裏透着幾分迫切,人也不複先前的淡定了。

男人鳳眸微眯,滿滿的壓迫感瞬間蕩開:“玩上瘾了?”

“不是玩,我是真心…”

“本尊可以送你下地獄問問冥王。”

他突然擡手,池水中嗤嗤冒出冰刃,寒芒有些刺眼,可是恐懼迫使她下意識睜大眼睛,結果聽到他悶哼一聲,冰刃瞬間消融。

虞瑤盯着他看了片刻,發現危機暫時解除這才緩緩吐息。

美男似乎不太對勁,有點虛張聲勢…

為了印證猜想,她隔着兩米左右的距離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突然對着他撩起一捧水,啪唧一聲砸在他彈性十足的胸肌上,一部分散作水花,一部分順着溝壑滑下,仿佛在誘人探索。

試問誰能擋得住一個看起來身強體壯,實際上外強中幹的絕色美男?

立志嘗遍百草的虞瑤肯定是沒這個定力的,如果說眼神能讓人失去清白,那麽眼前人鐵定不幹淨了。

許是感受到她的視線在他身上放肆地描摹,男人看向她的眼神越發可怖。

“你現在滾出去,本尊還可以既往不咎,若不然便是翻了整個北冥淵,本尊也定會…”

不等他說完虞瑤便打斷了他的話:“北冥淵?”

他沒有回答,眼神犀利地盯着她,看她還想耍什麽花招。

虞瑤重新轉頭看了看四下,此時,月滿樓臺,透過窗紗能過後模糊看到一輪圓月挂在枝頭上,月圓之夜,北冥淵,紅衣美男,脾氣暴躁。

一系列的信息拼湊出了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結果。

“你、你不會是遲衡吧?”

“呵。”

她的心中仿佛萬馬奔騰而過,優美又迷人的國粹險些脫口而出。

穿書了,還是她自己剛寫完的那本!

虞瑤繼續确認道:“你是不是逐流花毒發作了?”

聽到“逐流花毒”四個字時,遲衡周身的殺氣再也收斂不住,掌心一拍,水花化作寒光直射而出。

虞瑤沒想到他會如此不講武德,連忙躲閃,卻忘了自己還在水裏,腳下一晃,撲通一聲,重新栽入水中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冰水。

身為旱鴨子的她這次差點被淹死,手忙腳忙一陣劃拉,也不知道劃拉到了哪兒,手邊感覺有東西便急忙抓着往上爬。

過程并不順利,因為有一道巨大的阻力不斷推搡她,把她往水裏按。

肺裏的氧氣即将消耗殆盡,大腦出現眩暈感,瀕死的求生欲讓她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量,猛得向上一竄,頭終于探出水面。

顧不得滿臉的水,她緊緊攀着抓到的東西,大口大口呼吸。

喘了兩下之後終于發現不對勁,有什麽東西在…

她抹了一把臉,睜開眼看去,瞬間倒抽一口冷氣。

自己居然死死攀在他身上?!

那剛才…她的視線忍不住往水下瞟去。

耳邊傳來一聲歷喝:“你敢!”

虞瑤垂眸的動作一頓,擡眼看去,首先被他起伏的胸口吸引了視線,盯着看了兩眼後視線才意猶未盡地再度上移,對上了一雙隐忍到泛紅的眸子。

啧啧…他這副色厲內荏卻又虛弱無力的模樣實在讓人想要将他好好蹂lin一番。

“你那雙賊眼若敢再亂看,本尊就剜了它喂狗!”

虞瑤:“……”這麽辣嗎?

她一動不動地盯着自己讓他無法确定她的想法,但是從她那不太正經的眼神裏,隐約能想到她腦子裏定然都是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

明知此刻動怒會讓花毒發作得更厲害,但是被人亵渎的羞恥感還是讓他的怒氣再度攀升。

他咬緊牙根,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一句:“把你腦子裏那些不幹淨的東西給本尊扔了!然後從本尊身上滾下去!”

冰冷的聲音滿是殺意,虞瑤被吓得縮了縮,旋即覺得自己這樣實在慫了些。

“你兇什麽兇!”她暗暗給自己打氣,企圖争回幾分面子,“若不是看你模樣生得俊俏,你以為我會多看你一眼?”

遲衡當然知道自己生得好,但是從沒有人敢當着他的面直說,唇角一勾,怒極反笑,倒是正眼打量了一下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

美男笑了,縱使帶着狠戾卻依舊令人神魂颠倒。

本就多少有點流氓潛質卻礙于道德與法律約束的虞瑤忍不住朝他伸出罪惡的手,即将觸碰到俊臉的前一刻,一股大力襲來,眼前天旋地轉,她被掐着脖子抵在浴池邊,脖子疼,背後硌得也疼。

“不知死活!”他緩緩收緊掐在她脖子上的大手,骨骼遭受擠壓咔咔作響。

窒息與疼痛讓她不斷掙紮,卻無法撼動,口中艱難擠出一句:“遲、衡,你放開、我!”

原本只是臨死最後的掙紮,沒想到他竟然當真松了手。

虞瑤捂着脖子靠在池邊一邊喘息一邊咳,沒有注意到遲衡通紅的眸子裏一閃而過的疑惑。

她稍稍喘勻了些,忍不住想,美男雖然辣了些,但是人還是可以的的,不愧是自己筆下的人物…

結果,下一刻又被人掐住了。

虞瑤:“……”

遲衡表情隐忍,仿佛在克制着什麽,連掐着她脖子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虞瑤被掐得直翻白眼,隐約看見他緩緩壓下身子随後又直起,似乎是想靠近,又在極力抗拒。

此刻,她顧不得推敲緣由,對着他的手又抓又撓,聲音嘶啞道:“遲衡,放開、我。”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他居然再度放開了她。

虞瑤不敢逗留連滾帶爬地竄上岸,撒腿就往外跑,完全忽視了遲衡難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

出了門,她在月色下的雪地裏狂奔出老遠才捂着脖子靠着牆大口呼吸。

冰涼的空氣刺激了受傷的喉嚨,引得她又是一陣撕心裂肺地咳嗽,仿佛要将肺咳出來了。

咳夠了,她整個人虛弱無力地靠着紅牆滑坐在雪地裏,風一吹,凍得她直哆嗦,摸了摸身上的衣物這才發現已經結了冰碴子。

“怎麽辦?不會凍死吧?”她一邊朝手心哈着氣,一邊翻找着原主的記憶,翻了半天,竟然一片空白。

虞瑤要哭了,其他的都不重要,最關鍵的是有沒有術法能取個暖!

這時,來時的位置傳來一陣嘈雜聲,她立刻緊張地豎起耳朵聽了聽,不行,不能在這兒久待。

她強撐着起身,順着紅牆跌跌撞撞往前走,路過一個拐角處,突然碰到一個人,她頓時感覺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來人半張臉隐于陰影中,看不清長相,卻能看出他身上的绛紫長袍做工精細,而且虞瑤能夠感覺到他的打量。

“你在此處幹什麽?”清潤的嗓音聽起來還算悅耳,聽語氣似乎是認識她。

虞瑤心下緊張,連忙胡編:“月下景色很美,我不知不覺誤入了這裏。”她的喉嚨受傷了,聲音有些嘶啞,每說一個字喉嚨都傳來劇痛。

來人沉默了片刻,也不知信還是沒信:“此處不得擅闖,你趕緊離開吧。”說着他還朝西南方指了一下。

虞瑤感激地朝他點點頭,連忙朝着那處跑去。

好在一路上沒有碰上什麽人,順順利利進了一片梅園,滿園梅香,沁人心脾,可惜她卻沒有心情欣賞,現在她只想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恰好,穿過梅園便有一個院子,看着近一丈高的院牆她有些犯難,幸好旁邊有棵粗壯的梅樹,她連忙爬上樹,就着樹枝躍上牆頭,結果牆頭積雪太多,腳下一滑摔了下去。

虞瑤暈了,準确來說是被摔暈的,再次醒來時已經天色大亮。

她費力地睜開眼睛,入目一片雪白,想起身,卻動不了。

虞瑤心頭一驚拼命掙紮,冰涼的身體暖了幾分,直到勉強能動,她坐起身繼續揉搓着手腳,過了許久,終于恢複了一絲知覺。

此刻,她的心裏升起一絲慶幸,幸好只是凍僵了,不用截肢,如此看來,原主肯定也是有修為的,不然正常人哪能扛得住這樣凍上一宿?!

身體逐漸好轉,她忍不住回憶昨晚發生的一切,怎麽突然就穿了?而且一穿來就遇上了遲衡那個煞星!

說起來,整個大陸修道之風盛行,其中站在食物鏈頂端的就是三境一淵,分別是東陵的滄瀾境、南陽的清霜境、西穹的天幽境和極域的北冥淵,而北冥淵民風彪悍,尤其是北冥淵尊主遲衡,性格偏執乖張,原本她設定這個人物的目的是為了給原書男女主添堵的,沒想到最後卻是給自己添堵!

虞瑤長嘆一聲,迷茫地看着四周,正思索着接下來該何去何從,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的腳步聲,她連忙壓低身子在雪堆裏藏好,小心翼翼地觀察着。

“小姐,您不會是又想偷偷去見雲訣護法吧?夫人說了…”清脆的女聲語氣滿是無奈。

虞瑤有點好奇這人口中的雲訣和小姐是誰,她隐約記得小說裏沒有給北冥淵設定什麽雲訣護法,也沒有什麽小姐。

“碧玺,你是我的侍女,不是我娘的,所以你得聽我的話!”嬌俏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悅耳,只是語氣中帶着幾分驕縱。

虞瑤抑制不住好奇心,伸出小手偷偷扒拉在雪堆上扒拉出一個孔,透過孔往外看,卻只能看見一紫一藍兩片衣角。

“別的事碧玺肯定聽您的話,可是這件事…夫人着重交代了,不能和其他護法、長老走得太近,以免引起尊主的忌憚。”

“我娘就是太小心了,再怎麽說尊主也得喚我爹一聲堂叔,都是本家,有什麽可忌憚的。”

聽到這兒,虞瑤恍然,原來是遲衡的本家姐妹。

往日聽說作者的文會自我成長,今日她算是見識了一把,她的文也成長了,自動補齊了她壓根就沒寫過的人物。

胡思亂想間,她的身子突然一僵。

麻、麻了,腿麻了。

她小心翼翼地伸了伸腿,酸麻感讓她控制不住地龇牙咧嘴。

過了一會兒,腿終于舒服了些,她再度側耳聽了聽。

嗯?怎麽沒聲音了?

她連忙湊到之前戳出的小洞上,眯着眼睛往外看。

怎麽沒有人…難道已經走了?

思索間,上方傳來聲音:“你在看什麽?”